魂體受損, 沒有什麼速愈之法。隻能借助外界的療傷之所,慢慢溫養。
修士所掌握的療傷之法,大多作用於肉身亦或是精神, 能夠作用到魂體的少之又少。哪怕是黎夜以血淬煉的生機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 對於魂體的作用依舊微乎其微。
下界北域境內, 唯有青霜門修魂法。
青霜門,是一處隻收女修的修仙門派, 用的是避世、靜修、再入世的方式, 選址風格較為傳統, 坐落於一座山峰之上。
——也是半仙司槐師承所在。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黎夜便抱著伊冬靈來到青霜門下。
他抬首看向那字跡娟秀的“青霜門”三字,在強闖與詢問之間猶豫了一瞬, 終是選擇了後者, 朗聲道:“黎家黎夜,前來拜見。”
靈力蘊藏於話音之中,傳入青霜門上下。
他既是帶著伊冬靈來養傷,總歸要客氣些。否則讓伊冬靈知道他是強迫山門而入, 隻怕養傷也不安心。
青霜掌門青玉流螢, 是與黎葉青同時期的長輩,這種大限將至的老家夥,早已看淡世間生死離彆,與其浪費時間試圖慢慢用誠心感動她們, 不如實打實地利誘。
長袖揮出,又是一瓶生機。黎夜揭開瓶蓋, 任由其中生機飄散。
……
此時青霜門內正在進行每月一度的授法,大部分弟子都聚集在峰腰處,陌生的聲音透過山門陣法傳入其中, 瞬間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
“男人?嘖,肯定又沒好事。”
“思雅師姐說得對,什麼黎家黎夜,根本就沒聽……誒?是那個被滅門的黎家嗎?”
“好像是,據說整個家族都沒了,就剩他一個。已經銷聲匿跡許久,還以為早就死了呢。”
“鐵定沒什麼好事,師尊師伯莫要搭理他。”
“思雅師姐,這會不會有些不妥?”
“萱萱師妹,你剛入門不久,還不了解。咱們青霜門,古往今來但凡是男子登門,無非是兩件事,要麼求親,要麼求霜池一用,總歸都不是啥好事。”
青霜門弟子,所修之法講求獨身問道,在門派教規熏陶之下,大多分為兩種,一種對男人充滿好奇,一種認為男人沒什麼好東西。
今日授課的是三長老青玉韶光。
她並未理會門中弟子的胡亂議論,看向不遠處的桂樹,有一女子倒掛其上,“五師妹,可要去瞧瞧?”
今日授法,除了她,還有五長老青玉暮雪。對方正掛在樹上晃悠晃悠,“不去不去,你我今日有事在身,要去也是那幾個閒人去。”
青玉暮雪是個怕麻煩的主,一聽有人拜見,渾身都寫滿拒絕,隻當沒聽見。
“也好。”三長老青玉韶光淡淡一笑,似乎剛剛隻是隨口一提,她一臉溫和地看向身前不停張望的弟子,“好了,都收心,剛剛講到哪了?”
那名叫思雅的弟子最先回神,激動道:“師尊師尊!講到半仙司槐與那劍聖屠一的驚世之戰!最後究竟誰贏了呀?”
“哦對,我們繼續。”青玉韶光面上笑容不減,雖是在講故事,語調卻是平平的,“當年司槐是我門中最傑出的女修,修煉百年便至大乘,當年封神之戰,與屠一戰了數月之久。”
憶起昔日同門,青玉韶光眸中亮起光輝,卻又很快褪去,輕歎了聲:“隻可惜,未分出勝負,卻打出了情誼。”
“噫惹,怎麼是這樣的走向,師尊,這個故事我不愛聽,換一個換一個。”思雅嫌棄道。
“韶光師伯,後來怎麼樣了?”萱萱好奇地問,對上思雅那突然湊近仿佛看著什麼珍稀動物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輕輕拍了思雅一下,“哎呀,思雅師姐,我好奇嘛。”
“後來啊……”青玉韶光抬眸望向空中,眸中似有追憶,“那屠一修的是無情劍道,自斷的情根,哪裡能有結果。司槐就這樣一直追著,直到百年前,屠一自極北之境失蹤。”
思雅震驚:“天呐!打出感情也就算了,竟然還是單相思啊?”
“思雅師姐,你彆再打岔啦。”萱萱將思雅拽回來些,一臉好奇道:“師伯,然後呢?”
“屠一失蹤百年,司槐便尋了百年。期間渡劫失敗成為半仙,繼屠一之後,成為當之無愧的北域第一人。”韶光看著這倆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眸光慈祥,“可不久前,司槐也消失在極北。”
“啊……好生沒勁。師尊,你這講故事水平還不如我呢,說了半天不就是讓大家明白,珍愛生命遠離男人麼?”思雅搖頭說道:“司半仙若能一心問道,說不準就渡劫成功,飛升成仙了呢。”
萱萱瞥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反駁她,似乎也覺得這樣的結局有些無趣。
青玉韶光輕斥一聲:“沒大沒小。”
“今日同你們提此舊事,既是告誡你們要收心問道,也是想宣布一個消息。”青玉韶光提高了些音量,正色道:“今日起,極北被列為禁地之一,凡我青霜門弟子,不得入境!”
此話一出,眾弟子議論紛紛。
“師尊,莫非司槐與屠一失蹤,並不是巧合?可不對呀,司半仙失蹤已將近半年之久,為何現在才將極北列為禁地?”
“確定一個地方是否奇詭總要花些時間吧。”
“是啊,連半仙都回不來,當真可怕。”
“你們咋都那麼悲觀,說不定那裡有什麼成仙路子,那些大能們都飛升上界了呢?”
“師姐你想啥呢?司半仙與那屠一失蹤,是世間無人掌握他們的命魂燈,生死不知。可前些日子七曜門的修士曾言,他們前往極北的弟子與長老,命魂燈儘數滅了。”
“……”
正討論間,山峰劃過一道流光,氣息凜然,合體期的氣場鮮明。而青霜門中,有且僅有一名合體期大能——掌門青玉流螢。
弟子們的議論聲驟止。
三長老青玉韶光抬起頭,望向流光所去,神情微愕。
青玉暮雪更是一個激靈,一時不察從樹上掉了下去,待爬起身,與韶光面面相覷,“什麼情況?掌門怎麼還親自出關了?”
……
青霜門沒有太上長老的概念,上一代掌門身死道消後,才會有新掌門接管。如今的掌門青玉流螢,是與黎家老祖黎葉青同時期的人物,合體期巔峰的實力,但因大限將至,常年閉關。
今日卻是親自出關了。
這實在太過稀奇,以三長老與五長老為首,青霜門一眾弟子紛紛飛往山門看個熱鬨。
“今日老朽觀卦象,大吉。原是有貴客親臨。”伴隨著一聲沉穩女聲,一抹潔白身影飄身而至。雖容顏已老,卻依稀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風采。
黎夜心裡門兒清。青玉流螢身上已能嗅到腐朽死氣,他這生機可謂是來的及時。
“青玉掌門,黎某冒昧打擾,愛人魂體受損,可否借霜池一用?”黎夜單刀直入,嘴上說著打擾,神色間卻沒有不好意思。
“他這哪裡有借的樣子哦?”偷偷前來看戲的青霜門弟子縮在附近,小聲議論道。
“就是,拽得不行,沒點求人樣。”
“不過他好像是為了懷中那位仙子來的,真漂亮,不知怎麼被他騙到的。”
“以往來咱這求救的哪個不是三叩九拜的,之前我記得有個男的磕了999個響頭,整得頭破血流的,給大長老整感動了才破格讓外人入了霜池。他這才哪跟哪?一點誠意都沒有。”
“可是……他懷中的仙子好可憐,實在不行,我們就求求掌門把她收入咱們門派吧?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給她治療了。”
“萱萱師妹,你咋這麼同情心泛濫?我們與她非親非故,雖然同是女子,也不至於這般草率。若他們隻是假借療傷的名,蓄意破壞咱們霜池靈脈怎麼辦?”
“行了,一個個的,安靜些。”三長老青玉韶光睨了她們一眼,心想一群傻乎乎的小妮子,尤其是她這徒弟,掌門都已經出關相迎,哪裡有她們糾結猶豫的份。
“這……”青玉掌門面露難色,盯著那傳來濃鬱生機的物件,遲疑道:“青霜門畢竟有青霜門的規矩,霜池乃天地之大造化,啟用一次損耗甚多,非門內弟子不得使用……”
“……”
黎夜哪裡不知她心中所想,靈力一蕩,將生機瓶緩緩送入青玉流螢手中,“晚輩誠心相求,不知此物,可否抵上霜池損耗。”
青玉流螢確認了手中的東西,確實是濃鬱的生機無疑——小小一瓶,價值不可估量,尤其是對於她這種大限將至的修士而言。
她眸光微凝,卻並未立即應允,而是問道:“此物,你是如何得來的?”
“黎家老祖所授,晚輩也不知是何物,隻知珍貴無比。晚輩想以此物借霜池一用,還請青玉掌門準許。”黎夜抱著伊冬靈,微微頷首道。
將生機瓶一事推到黎葉青身上,免得這家夥貪心不足。
“哦?”青玉掌門聽這話音,便知這恐怕是孤品,她默默將東西收起,暗道一聲可惜。同時在心中暗罵,黎葉青這狗東西有這麼好的東西卻隻想著私吞,真是活該被滅門。
“舊人後輩,難得相求,老朽理應相助。”青玉掌門微微一歎,終是甩袖道:“罷了,早前青霜門曾受黎家恩惠,今日……便為你破例一次。”
不遠處看戲的青霜弟子一個個目瞪口呆,掌門竟然這麼輕易就同意了?怎麼著也應該試他一試,證明一下他想救人的誠心與毅力吧?
“隨我來。”靈光一蕩,青玉掌門暫時撤去山門結界,朝著黎夜微微示意,飛身而去。
黎夜抱著伊冬靈,緊隨其後。
待他們走後,有弟子小聲道:“掌門今日這是吹得哪門子風,竟這般好說話。”
“就是,還親自出關相迎,難道那黎家與咱們青霜門真的有什麼淵源?等等,黎家那位老祖好像與咱掌門確實是同時期的人物,莫非……”
還不等思雅說完,便聽見掌門的聲音突兀地傳來,“門內幾位長老,還有思雅、萱萱,隨我來霜池布陣。”
聲音清晰無比,仿佛是在耳畔響起。
思雅瞬間捂住嘴,有種做錯事被抓包的心虛。未見其影隻聞其聲,也不知掌門聽沒聽見她說的話,幸好她真正的大膽發言還沒來得及說。
“思雅,萱萱,隨我們同去。”三長老同樣聽見了掌門傳音,出聲吩咐道:“其餘弟子,去練功房自由對練。”
……
霜池,位於峰腰一處洞穴,層層石壁環繞,隱於瀑布之後,甫一接近,隻聞水聲簌簌。
數名青霜門長老於瀑布前結陣,伴隨著異口同聲的嗡嗡咒法,數道靈光打入層層石壁之中,水流漸漸停滯,四濺的水珠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
“可以了。”青玉掌門微微頷首,抬掌虛虛一按,停滯的水流驟然倒卷而上,白霧漸湧,洞穴之中,霜池浮現。
青玉掌門看向黎夜,含笑問道:“冒昧問下,二位可是道侶?”
黎夜聞言,垂眸望著仍在昏睡的伊冬靈,冷峻的面容閃過一抹柔色,“很快就是。”
“看來如今還不是。”青玉掌門哪裡不明白黎夜的潛台詞,道:“既如此,男女有彆,黎家後輩,便先就此止步吧。”
青玉掌門得了寶貝心情不錯,事事都要親自安排,“思雅、萱萱,你們去替仙子更衣,入霜池。之後一段時間,便在霜池陪同照料吧。”
她既答應了此事,便不想出岔子,萱萱雖入派不久,卻處事認真,好善樂施,她放心。思雅活跳些,待這女子醒了,可以有個聊伴。
“是。”萱萱應了聲,試圖從黎夜懷中將仙子接過,卻被對方避開,她嘴角抽了抽,略有些無語,卻耐心道:“道君莫急,待我安置好仙子,道君若還是不放心,再進去看著便是。”
“嗯。”
萱萱見他應聲,便再度伸出手,扶住伊冬靈,這次黎夜倒是不再躲了,卻遲遲不肯鬆手。
一時竟僵住了。
“……”萱萱有些尷尬,三長老青玉韶光見狀,開口建議道:“掌門,要不就讓他去吧,他們二人雖未結為道侶,但定是那種關係,進去也不算壞了規矩。”
黎夜面色微沉,確實有心想自己來,但……伊冬靈與他現在的關係,似乎還未進展到那一步,若由他來,難免趁人之危。
“不必。”黎夜搖了搖頭,終是依依不舍地鬆了手,看著萱萱順勢扶上的手,隻覺礙眼非常,聲線不由地冷了下去,“她若有任何差池,你便拿命謝罪吧。”
“……”萱萱嘴角一抽,若不是懷中美人無辜,真想扔回給這個沒禮貌的男人。
但她畢竟是有素養的人,不與這樣徒有其貌的男人一般見識,於是微微頷首,“放心。”
說罷禦起靈咒加身,抱著伊冬靈穿行過逆流瀑布。思雅急急跟上。
黎夜望著伊冬靈的背影,眉頭蹙緊。
“小友不必憂心,依老朽之見,那位仙子隻是魂體受損,性命無憂,霜池專攻此類,安心調養數月,自當痊愈。”
黎夜並未回應,隻是直勾勾地看著那逆流瀑布,身姿挺拔如鬆。擔心,卻又不得不克製。
青玉掌門輕輕笑了聲,揮退了門內結陣的一眾長老,眸中劃過七彩流光,似有思量,“其實比起那位仙子,小友的狀況才更需要重視。”
魂體能量充盈,中間卻是透的,就像是被生生剮去一塊。
“什麼意思?”黎夜抬起眸。
“修行一途,魂體有缺,很難走得遠啊。”青玉掌門卻是搖了搖頭,不願多言,如此程度,縱是在霜池常駐,也是無用,隻點到為止。
魂體有缺。
黎夜若有所思,是神魂回歸得不完整麼?
想到自己明顯有缺失的記憶,黎夜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晦暗不明。
但眼下……黎夜又盯著倒流瀑布看了半晌,忍了又忍,終是按捺不住,“青玉掌門,還是晚輩自己來吧。”
……
洞內有乾坤,裡面白霧陣陣,肉眼難辨,但修行之人,倒是不會因此受到影響。霜池在最深處,她們雖說著話,卻一刻不敢耽誤。
“這仙子可真好看,那個臭男人也不知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思雅過來搭了把手,視線流轉在那如玉面龐之上,忍不住感歎一聲。
昏睡中的仙子睫毛長而卷翹,些微露水掛在其上,久久未掉,白霧蒸騰之下,面容更顯細膩精致,出塵脫俗。思雅暗暗想著,閉眼都如此美貌,不知道這美人睜眼,該有多漂亮。
“嗯,確實運氣不錯。”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驚得思雅差點沒跳起來。她今天怎麼回事,老是被抓個正形。
“麻煩了,還是我自己來吧。”黎夜說。
“……”萱萱要淡定些,雖無語,卻還是按例問了聲,“可是掌門應允?”
黎夜點頭稱是,萱萱便沒再遲疑,扶著伊冬靈,將人送回黎夜懷中,叮囑道:“霜池之水特殊,除卻肉身,雜物不可入。入池後,天宮方位打入三道靈力即可。”
交代完,便拽著萱萱出去。
隻留黎夜一個人在霜池側端,深呼吸。
雜物不可入,意即要褪去衣物。黎夜自然心知如此,才無法心平氣和地候在洞外。
這事由他來做不妥,若讓伊冬靈知道,隻怕要罵他幾聲道貌岸然、趁人之危。
但……罵就罵吧。
黎夜深吸了一口氣,懷中人又香又軟,他卻要竭力清除雜念,也說不出是幸事還是折磨。
一手牢牢環著對方,緩緩替對方寬衣解帶,衣衫漸漸褪下,露出細嫩的肌理,胸衣是有些可愛的款式,卻是夾了一層柔軟彈性的面料。
難怪平日裡總會時大時小,原來是假胸。
黎夜呼吸漸急,閉了閉眼睛,轉頭不再看,餘光卻不受控製地飄回來。
細細嫩嫩的皮膚,胸膛卻是平平坦坦。紅果果透著粉,印在白膚之上,勾人又可愛。
黎夜鼻腔微燙,隻覺得腦袋發熱,清心訣念了一遍又一遍,難見成效。片刻後,不多的理智歸攏,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太對勁。
手上的動作未停,他的視線緩緩下移,伴隨著褻褲褪去,目光一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