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1)

“給我放開!”男人拚命掙紮,“你再不放開我報警了!”

“你彆著急,我已經替你報警了,”岑老板走到他跟前,向他展示剛剛結束的報警通話,“警察馬上就來。”

男人萬萬沒想到,自己隻是嚇唬嚇唬他們,對方卻真的報了警,不免慌張起來。

五分鐘後,一輛警車停在青雲文軒門口。

岑老板向警察說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俞星河也放開了被他按在地上的男人。

誰料男人剛一擺脫鉗製,就爬起來衝到警察面前,想要來個惡人先告狀:“警察同誌!這幫家夥綁架我女兒,我讓他們放人,他們反而打我!”

“……你也太不要臉了吧?”俞星河為他的無恥折服,“現在又一口一個女兒了,剛才你怎麼罵她的不會全都忘了吧?隻會欺負老婆孩子,算什麼男人!”

“你!”

“我什麼我?我從來不看不起窮人,但我看不起人窮誌更窮的窩囊廢!沒錢你就去掙,你長得這麼人高馬大,有手有腳,乾什麼賺不到錢?因為孩子想上課外班你就對她大打出手,你還算是個人?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拿妻女撒氣,你這樣的廢物男人怎麼還不死?”

池恙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他還是頭一次知道俞星河也能這麼伶牙利嘴,看來的確氣得不輕。

俞星河劈頭蓋臉把那男人罵了一頓,語速之快,對方完全來不及還口,被氣得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連警察都看不過去了,製止道:“行了行了,彆吵了,我看這店裡店外都有監控,把錄像調一調,是怎麼回事一目了然。”

“沒錯,”岑老板道,“錄像都在我手機裡了,兩位警官,等下我這兒還有學生來上課,您看……”

“那走吧,都跟我們回局裡坐坐,”警察看了看這一圈的人,“不過我們隻開了一輛車,恐怕坐不下。”

“我車就停在外面,”俞星河道,“讓岑叔開我車吧。”

最終,素素爸爸被押上警車,俞星河也跟了上去,岑老板開俞星河的車,帶著池恙和兩個小女孩。

安一念雖然是這次事情的發現者,但事情本身其實和她沒太大關係,他們也不好讓一個小孩太過牽扯其中,在警局做完筆錄,就讓她父母接她回家了。

至於俞星河和素素爸爸的糾紛,也沒什麼好說的,查過監控以後,畫面的確顯示是素素爸爸先動的手,俞星河隻能算正當防衛。

而且他隻是把人按翻在地不讓他動彈,也沒真的把人弄傷,男人的謊話不攻自破。

那麼就隻剩下素素被家暴的問題。

一位女警帶著素素去醫務室進行了一番檢查,說她的確被打得很嚴重,新傷疊著舊傷,身上到處是被長期施暴的痕跡。

警察通知了素素的母親,這位母親來到警局以後,什麼都沒說,隻是抱著女兒哭成一團。

池恙站在一邊看著。

女人身上若隱若現的傷痕,和素素手臂

上的如出一轍。

他隻感覺身體很冷。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也不知道警察會進行怎樣的判斷。

他猶記得自己趁霍執不注意偷偷報警的那一天,他看到了警車開到霍家樓下,他滿懷期待地等著警察把他帶走,可最終等到的,卻是霍執又一輪嚴厲的“懲罰”。

警察甚至沒來看他一眼,隻是跟霍執聊了幾句,就離開了。

他不知道霍執跟他們說了什麼,但他意識到,他的求助是無效的。

面前這個女人,是否也曾求助過呢?

一定會吧。

她一定求助過家人,可換來的多半是一句“嫁都嫁了,就忍一忍,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

她或許也報過警,可警察來了,男人跟警察說兩句好話,把他們糊弄走就沒事了,畢竟“哪個家長生起氣來不會打孩子呢”。

警察一走,男人就像得到了司法的支持一般,對母女兩個變本加厲,而女人則徹底死了心,歸根到底,這些不過是他們的“家務事”。

家人不會幫她們,鄰居不會幫她們,老師不會幫她們,她們孤立無援,傷痕累累,可日子還是要過。

旁觀者可以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誰讓你不離婚呢”,可池恙說不出這樣的話。

除非自己親身經曆過,否則永遠不會理解彆人的難處,他尚且是個男人,都逃不出霍執的魔爪,又何況是一位帶著女兒的媽媽?

池恙深呼吸,難以形容的無力感再次席上心頭,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他忍不住抓緊了俞星河的手,想要從他掌心的溫度裡汲取一絲力量。

“小池哥哥?”俞星河回過頭,察覺到他的異常,“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手也好涼,你冷嗎?”

池恙搖了搖頭:“我沒事。”

“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吧?”

其實他們做完筆錄,已經可以走了,素素一家的事他們也插不上手,可說不清為什麼,池恙不想走。

值班的警察把他們帶到一間空著的問詢室,又給他們接了兩杯熱水,讓他們暫時在這裡休息。

因為下午還有學生要上課,岑老板已經回店裡了,現在除了素素一家,隻剩池恙和俞星河還在警局沒走。

池恙捧著紙杯喝了一口,熱水短暫地驅散了體內的寒意。

他垂著眼,看空無一物的桌面。

“小池哥哥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俞星河忽然問。

池恙抬眼看向他。

“其實當年你失蹤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俞星河低聲說,“我覺得自己特彆沒用,明明是小池哥哥最好的朋友——雖然是我自封的——在他遇到困難時,卻什麼忙也幫不上,甚至能讓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這樣想,我和那個隻會欺負妻女的男人相比,也強不了多少。”

池恙皺了皺眉。

那天我媽跟我說,就算我們當年就知道帶走你的是你父親,也沒辦法讓現狀產生任何改變,因為他是你的親生父親,而我們隻是鄰居,池阿姨不在了,他會成為你的監護人,他把你帶走天經地義,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俞星河背對著他,看向窗外:“是不是和現在的情況很像?我們想幫她,可我們插不了手,我們隻是局外人,那是他們的家務事,於是我們就隻能這樣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星河……”

“小池哥哥,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沒用,如果那個姓霍的人渣就在眼前,這一切反倒好解決了,我一定要讓他為自己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哪怕進監獄我也心甘情願。”

“……你彆說這種話,”池恙回頭看了一眼,確定沒有警察在,“我們還在公安局呢。”

“放心,我隻是說說而已,”俞星河笑了笑,笑容卻有些勉強,“我還想和小池哥哥談戀愛,蹲了局子還怎麼談。”

“……”池恙無語,“也彆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

“我真的不想和小池哥哥隻做‘鄰居’,”俞星河正色下來,“也不想隻做‘朋友’。”

池恙歎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些話能不能回家再說?”

這時,有警察敲了敲門:“你們兩個還沒走啊?一會兒我們要用這間屋子,你們快回家吧。”

池恙趁機問:“素素的事,怎麼樣了?”

“你說那個小女孩嗎?我們讓女警帶她們去醫院做檢查了,那小姑娘傷還挺嚴重的,可能得拍個片子,開點藥什麼的。”

“那她爸爸呢?”

“她爸爸啊,拘了。”

池恙一愣:“拘了?”

“就是拘留了,”警察解釋道,“女孩媽媽沒替他辯解,而且她身上也有家暴的痕跡,這事兒還挺嚴重的,先拘個十五天再說,後期怎麼樣,看女孩媽媽的態度,你們不用擔心,這件事我們會持續跟進。”

池恙有些茫然,兩人離開問詢室,他小聲說:“這種事……警察居然真的會管?”

“小池哥哥你想什麼呢?”俞星河捅了捅他,“你才不要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吧,這種事警察當然會管了。”

池恙看了看他。

當然會管?

俞星河的表情這樣理所當然,看起來不像在說假話哄他。

這個世界的警察是會管家務事的嗎?

這個世界……

他看了看周圍,看著警局裡忙碌的人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起初他以為,這個世界的不同之處,隻是沒有霍執而已。

但現在想想,他是不是理解錯了?

也許是這個世界哪裡都和以前不同,霍執隻是那許多個“不同”的其中之一罷了。

鬼使神差地,他走向了剛剛接待他們的警察,問道:“打擾一下,請問,我能不能請你們幫忙找一個人?”

警察抬起頭:“找人?找什麼人?”

“他可能……涉及非法拘禁。”

“你要報案?”

“差不多吧。”

“差不多?”警察疑惑地看了看他,對他的說法表示不解,但還是道,“姓名、年齡、家庭住址,他對你做了什麼事?”

“他叫霍執,執著的執,男,三十五歲,家住……”

“霍執?”警察打字的手停下,“這名字咋這麼耳熟呢?”

池恙呼吸微停,有些緊張地掐了掐指尖。

“誰?霍執?”旁邊的一位警察聽到這個名字,也向他們看來,“又找霍執?這人到底是誰?這回又多了一個非法拘禁是吧,挺刑啊,上次那報案人不是說他涉嫌聚眾賭博、聚眾嫖|娼,給我們折騰一溜夠。不是我說,那報案人是真能說,說的有鼻子有眼,跟真事兒似的,結果呢,啥也沒查著,根本沒有符合他描述的這麼個人。”

“哦!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他——等會兒,”警察反應過來什麼,他看了看俞星河,“我沒記錯的話,上次那報案人叫……俞星漢,你叫俞星河,你們倆什麼關係?”

俞星河倏地睜大眼,他一把拽住池恙的手,猛地轉身:“快跑!”

被迫跟著他一起跑的池恙:“?”

“給我站住!”警察追了兩步,沒追上,在身後大喊,“下次再報假警,拘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