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俞星河說完氣話,又有些遲疑。
池恙怎麼總惦記他哥?
上次就問是不是他哥告訴他的,這次又問他哥什麼時候回家。
真是的,明明都不記得他了,卻還記得他哥,就像小時候,明明他們才是同班同學,可池恙每次來俞家寫作業,總要纏著他哥問問題。
俞星漢不就是比他大三歲,年級高一點,會的東西多一些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生氣。
他務必要讓俞星漢半個月回不了家,省得在他面前礙眼。
俞星河自己跟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又覺得這樣不好,萬一池恙真想見他哥呢?讓他做想做的事,有助於他的恢複。
他隻好咬著牙問:“小池哥哥,你想見他?”
池恙緩緩搖頭。
“真的不想?”
池恙緩緩點頭。
“太好了!”俞星河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又想起還有人在,撓了撓頭,試圖往回找補:“啊不是,我是說……小池哥哥還是恢複身體要緊,其他的都往後放。”
池恙睜眼看了看他。
霍家兄弟貌似關係不怎麼和睦啊。
挺好,他之前還以為俞星河是霍執那邊的,現在看來並不是。
那他就放心了。
雖然不明白既然關係不和睦,為什麼要讓弟弟住在自己家,但霍家人的腦回路誰想得通呢,就隨便吧。
精神一放鬆,身體也跟著放鬆了,虛弱讓他昏昏欲睡。
俞星河還在為池恙不想見他哥而高興,實在沒忍住,讓陶姨幫忙照看一下池恙,自己出去給俞星漢打電話。
“喂?哥,你這七夕三天假馬上到期了,什麼時候回來?”
“哎不急不急,我都交代好蕭特助了,穩得很。”電話那邊傳來男人的聲音,他說話帶著些微的京腔,是在京市上大學時留下的臭毛病,聽起來吊兒郎當的,十分散漫。
“你給蕭哥開多少工資,這麼使喚人家?要不你那份彆拿了,給他吧,這個月已經過半,我看你考勤隻打卡了三天。”
“笑話,我上班還要打卡?”俞星漢嗤之以鼻,“我說,你找我到底什麼事?沒事就掛了,你哥忙著呢。”
“忙著談戀愛也叫忙?”俞星河向來看不慣他的自由散漫,畢竟——要是親哥不努力,繼承家業的重任就輪到他了呀!
“說正事,之前那個項目已經跟王總談得差不多了,但人家想看看你這人到底靠譜不靠譜,我想著,你跟王總出去玩一趟,相處相處,早點打消人家的顧慮。”俞星河說。
“哦——”俞星漢拖了個長音,“出差是吧?不去。”
俞星河:“……”
他強忍著想把手機摔了的衝動,咬牙道:“為什麼不去?”
“這種事你去也行啊,你比我穩,老弟,王總不就是想看看俞家小輩上不上得台面嘛,
你去一樣的,你去就是我去。”
俞星河心說誰tm跟你一樣,恨不得隔空晃晃他哥腦子裡的水:“我連個二把手都算不上,你覺得我去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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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對方說話,他又道:“王總要帶他女兒,我也給你買了兩張機票,你和未來嫂子一人一張。”
“喲,可以帶家屬啊?你早說,”俞星漢樂了,“成,這事包在你哥身上,具體行程你讓蕭特助整理好了發我。”
“彆給咱爸媽丟臉,”俞星河又叮囑,“要是拿不下王總,你就彆回來了。”
“你哥出馬有辦不成的事兒嗎?把心落肚子裡——掛了,拜拜。”
看著通話結束的界面,俞星河攥起勝利的拳頭,無聲喊了句nice。
這回他哥沒半個月彆想回來了!
不過說起來……池恙到底為什麼不想見俞星漢來著?
算了,管他呢,一切以小池哥哥的意願為先,親哥而已,坑了就坑了。
他帶著這個好消息回到房間:“小……”
陶姨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俞星河秒懂,壓低聲音:“睡著了?”
陶姨點頭。
“我來看著他吧。”俞星河說。
*
池恙沒再做噩夢。
大抵是夢魘也怕高溫。
再睜眼時,他看到房間裡的光線變成一片橘黃,夕陽將白色的牆壁映成暖調。
居然已經是傍晚了。
池恙掙紮著坐起身,原本貼在額頭的東西順著鼻梁滑了下來,他抓在手裡,發現是一條已經不涼了的濕毛巾。
同時出現在視線裡的,還有某個趴在床邊睡著的人。
池恙停下動作。
空氣變得非常安靜。
俞星河枕著胳膊睡得很香,從臂彎裡露出側臉。
倒當真是一張優秀的臉。
比霍執看著順眼多了。
大概是發燒後遺症,腦子還不太清醒,池恙鬼使神差般伸手,將手指放在對方頭頂。
頭發當然是軟的,但又不太軟,不像貓毛,更像狗毛。
曾經霍執看他還不算太嚴的時候,他還可以在院子裡活動,遇到過一隻誤闖進來的流浪狗,他給了小狗一點吃的,小狗就給他摸。
他記得那觸感。
池恙摸了摸,又摸了摸。
俞星河終於被他摸醒了,他有點茫然地抬起頭,緊接著“嘶”了一聲,很顯然是胳膊壓麻了。
池恙在他看過來前及時縮回了手。
俞星河呲牙咧嘴地活動著麻得徹底的胳膊,意識也漸漸回籠,他好像察覺了什麼,摸了摸自己的發頂:“小池哥哥,你剛才是不是摸我頭了?”
“沒有。”池恙答得乾脆。
俞星河有些疑惑,他明明就感覺有人在摸他,可看池恙的樣子,又不像在撒謊。
可能是錯覺吧。
他接過池恙遞來的毛巾:
“不燒了?”
“嗯。”
“再測一下。”
重新測了體溫,的確是不燒了,俞星河鬆一口氣:“還有彆的什麼不舒服嗎?”
“有點餓。”
俞星河看了眼手機:“應該快開飯了,我去催一催。”
他離開房間,池恙也起了床。
簡單洗漱過後,混沌的大腦終於完全清醒了,但與之不匹配的是發虛的身體,一天沒吃飯,他現在體力完全清零,站著洗臉都有點費勁。
從洗手間出來時,俞星河也剛好回來。
他把餐盤端上桌:“小池哥哥,吃飯了!”
池恙老遠就聞到了香味,尋著香味上前,發現今天吃面,西紅柿雞蛋打鹵面,色澤鮮豔誘人,一看就很好吃。
“陶姨說你睡了一天,燒剛退,吃點好消化的,就煮了面條。”
俞星河把碗筷擺好:“看看想吃什麼菜碼?”
除了用料紮實的西紅柿雞蛋鹵,還有很多菜碼,一碟一碟地在桌上排開。
池恙不挑,就每樣都弄了一點,放在自己的面裡,再澆上鹵,香得人口舌生津。
俞星河也拌好了面,開始暴風吸入。
池恙按自己的速度吃面,才吃了不到半碗,對面已經在盛第二碗了,他有點疑惑地抬頭:“你這樣真能嘗出滋味嗎?”
俞星河差點嗆住。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我?”他有點委屈,“我吃得多,自然就吃得快了,總不能一頓飯吃一個小時吧。”
池恙沒再說話。
俞星河暫時停了下來,看著對面的人。
十五年過去,小池哥哥的吃相還是一點沒變,慢條斯理,從容優雅,賞心悅目。
他小時候就在想,為什麼可以有人把飯吃得像畫一樣美,那會兒他時常調皮搗蛋,總想把這幅畫弄臟,看永遠不緊不慢的人著急是什麼樣子。
他曾經故意把湯汁濺到小池恙身上,現在想想,可真是夠討人嫌的,也難怪小池恙不喜歡跟他玩,更樂意去找他哥。
俞星河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被對方察覺,才心虛地收回視線。
他裝作在認真吃飯,手卻有點緊張,一不小心,挑起的面條從筷尖滑落,掉回碗裡。
濺出幾滴湯汁。
俞星河傻了。
他看到池恙抽了一張餐巾紙,慢慢擦掉下巴上的紅色。
俞星河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滑跪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池恙擦淨了臉:“沒事。”
見他神色平靜,俞星河反而更有事了,顫巍巍道:“衣服上也……”
池恙揪著領子看了看,番茄汁已經洇進衣料。
“洗澡就換了。”他說。
池恙表情沒有變化,俞星河看不出他有沒有生氣,這人開心不會抬一下嘴角,生氣也不會大聲說話。
比小時候更
難猜了。
*
吃完飯,陶姨來收拾了碗筷。
池恙吃得有點熱,屋子裡也有股味道,他打開臥室的窗戶通風,順勢便坐在了飄窗上。
新鮮空氣從窗外透進來,涼颼颼的,陽光打在臉上,又是暖的。
他趴在窗邊往下看,從他的房間剛好能看到院子大門,他記得那隻流浪狗就是從大門底下的空隙裡鑽進來的。
很小的一隻,奶乎乎的,單手就能托起。
他趁霍執不在偷偷給小狗喂了吃的,又在他回來前把小狗送出院子,可霍執查看了監控,還是發現了它。
院門的空隙被更加細密的欄杆攔住,再沒有任何小動物能進來,他沒再見過那隻小狗。
“小池哥哥,在看什麼?”俞星河學著他的樣子,也趴在窗邊往下看,自言自語道,“秋天了啊,院子裡的樹都黃了。”
黃了,但還沒開始落葉,秋天的氛圍不算很濃。
“對了,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俞星河問,“想去哪裡,或者想買什麼,我可以幫你買。”
池恙正專注看著樓下的樹,心思沒在他身上,隨口答道:“想從這裡跳下去。”
俞星河:“……”
俞星河:“!!”
他嚇得變成了啞巴,池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回過頭道:“我開玩笑的。”
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半個像素點的變化。
俞星河渾身都僵了。
不要用這種嚴肅的表情說自己在開玩笑啊!
而且,這種事是能隨便開玩笑的嗎?
池恙見他被嚇得不輕,隻好又補充:“二樓而已。”
也不是沒跳過。
“……二樓也不行!”俞星河急得語無倫次,“二樓跳下去也會出事的,會摔斷腿,很疼的!”
那倒也沒有。
不過第一次跳沒經驗,穿拖鞋跳的,的確扭傷了腳腕,走不動路,很快就被霍執抓了回來。
第二次他特意藏了一雙運動鞋,偷偷換上,這回跳下去沒受傷,還成功逃出了霍宅。
隻不過他沒想到,鞋跟裡有定位器,他還是被抓了回來。
後來又嘗試過幾次,最遠甚至逃出過榆州市,但也僅限於此了。
每次被抓回來後,霍執都要把家裡層層加固防止他出逃,在他窗戶外面裝上防盜窗。
他看著那手指粗的欄杆,覺得自己很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不準再有這樣的想法,聽到沒有?”俞星河凶巴巴道,“你要是再這樣想,我、我就……”
就怎樣,就裝防盜窗嗎?
“就,就讓你住一樓去,”俞星河說,“反正一樓也有臥室,就是小了一點……要不你睡兩間?”
池恙:“……”
他看向對方,略淺的眸子裡映著橙紅色的光。
“嗯,好。”他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