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第4章

池恙注冊了賬號,上傳了畫好的畫,退出登錄,關掉平板,躺下睡覺。

一夜無夢。

再醒來是第二天早上。

池恙不是很有睡懶覺的習慣,醒來就直接起了,洗漱過後,他覺得肚子有點餓。

按照往常,早飯也是霍執給他送進來,但現在霍執不在,估計是陶姨來送。

霍家八點半準時開飯,還有十五分鐘,再等等吧。

居然已經有二十個小時沒見到霍執那張臭臉了,想想還真是渾身舒爽。

池恙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秋日清晨的風十分涼爽,陽光照亮他白皙的側臉,將他略淺的瞳仁映得更加剔透。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來送飯,他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八點半了。

奇怪。

餓肚子的感覺並不好受,池恙想了想,還是決定開門看看。

視線自然垂落,無意中的一瞥,發現門縫底下有道陰影。

門外有人。

是霍執回來了?不像,他要是回來,早該直接破門而入了。

還是陶姨來送早餐?那又為什麼不敲門呢。

池恙等了等,外面的人沒有動靜,他索性直接開門——

“嗷!”

原本坐在門口的人因為身後靠著的門板突然撤力,身體向後仰倒,後腦勺咚一聲撞上地板。

聽著挺疼的。

俞星河捂住自己的後腦勺,整個人都疼清醒了,蜷起身體,哼哼唧唧地在地上打滾。

池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俞星河哼唧半天,一睜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池恙腳邊,自下而上地跟他對上了視線。

隻好用傻笑掩飾自己的窘迫。

“你在乾什麼?”池恙問。

因為他開門而摔進來的不止有俞星河,還有數不清的花瓣,光禿禿的花枝扔在地上,很明顯是某人的傑作。

“我昨晚……不小心坐在這睡著了。”俞星河撓撓頭,尷尬地說。

“這些花?”

“我隻是想知道小池哥哥到底喜不喜歡我的禮物,”俞星河站起身,又從走廊的花瓶裡抽了一支插花,當場給他演示起來,“就像這樣——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每數一次就撕一片花瓣,撕到隻剩一瓣時:“不喜……怎麼又是不喜歡啊!”

俞星河崩潰了。

池恙:“……”

神經病。

為什麼會有人寧可坐在門口數一宿的花瓣,也不肯直接來問他本人呢?

而且。

“我說了,喜歡。”

雖然昨晚說的時候是敷衍,但現在是真心的。

“可你的表情完全不像喜歡嘛!”俞星河把最後一片花瓣也揪了,“我數了一宿,它們也告訴我你不喜歡。”

池恙沉默。

那也許隻是因為你運氣不好。

“小池哥哥,你要是真的不喜歡,不用勉強自己,我可以給你換彆的。”

“不要。”

這句倒是說得十分果斷,俞星河又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了,視線越過對方肩頭看向房間裡,發現送出去的Pad已經不在昨晚的位置。

又淺淺往屋裡探頭,其他地方都沒有,目測平板應該在床上。

這麼說池恙已經用了,看來哥哥是真的喜歡,沒有騙他。

可是……

俞星河仔細打量他,用心觀察他清俊的眉眼、顏色淺淡的唇——

根本沒有那麼一丁點的變化嘛!

為什麼有人表達喜歡和不喜歡是同樣的表情,沒有半個像素點的區彆啊!

真是的,他要是早點知道,也不至於為了這個提心吊膽一整夜。

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肯定正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剛剛還一頭摔在地板上,他在小池哥哥面前真是形象儘毀。

說起來,他記得池恙小時候表情還是挺豐富的,會哭也會笑,隻是情緒表露得沒那麼明顯罷了。

現在卻好像完全沒有了情緒,像個精致漂亮的人偶。

這十五年裡他到底經曆過什麼,才會變成這副樣子?

俞星河不敢問。

他不敢問,池恙卻很敢問,他聽到下一秒小池哥哥說:“你叫什麼名字?”

俞星河:“……”

啊?!

他剛還在懊惱在池恙面前丟了人,鬨了半天,池恙根本不記得他是誰?

“小池哥哥連我的名字都忘了……”俞星河絕望地揪住自己的頭發。

池恙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應該記得嗎?他們昨天才認識吧。

俞星河垂著腦袋,沮喪得像個漏氣的氣球,然而下一秒,他又重新抬頭,一把握住池恙的手:“沒關係,不記得我也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我叫俞星河,俞伯牙的俞,星辰的星,河流的河。”

池恙:“哦。”

霍執的弟弟居然不姓霍。

同母異父嗎,難怪他們性格和長相完全不像。

正說話間,陶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二少爺,可以準備用早飯……這些花是怎麼回事?”

滿地的花瓣和花枝還沒來得及清理,俞星河一驚,急忙鬆開池恙的手:“陶姨,我揪的都是快枯萎的花,真的!你看那些開得好的,我一朵都沒碰!你可千萬彆跟我媽告狀啊!”

“……二少爺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夫人寶貝這些花,還偏要對它們下手,”陶姨拿來掃帚準備打掃,“也就是夫人不在家,這次替你保密,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一定一定,謝謝陶姨,你真是我親姨!”俞星河搶過掃帚,“我來掃我來掃,陶姨你去端早飯吧,小池哥哥肯定餓了。”

陶姨一抬頭,看到正站在門口的池恙,臉上不禁露出驚喜:“小池少爺是在等早飯嗎?好好好,我現在就去拿。”

她忙不迭下了樓,俞星河趕快清掃地上的花瓣。

池恙靜靜看著他們忙碌的樣子。

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家從來沒這麼熱鬨過,霍執喜怒無常,家裡傭人都怕他,生怕一不小心說錯話惹他生氣,永遠是戰戰兢兢的。

俞星河卻和這些傭人關係很好的樣子。

兄弟倆性格差彆還真是大。

他看著俞星河笨手笨腳地收拾地上的花瓣,忽然開口喚他:“喂。”

“啊?”俞星河抬頭向他看來,“哥哥你叫我?”

“你為什麼送我東西?”

“什麼東西?哦,你說那台Pad?”俞星河撓了撓頭,“這個嘛……”

醫生說如果池恙對外界做出了積極的回應,要及時鼓勵他,所以他才想到送他禮物。

但在醫院的時候,池恙全程沒有反應,也不知道記不記得看醫生這件事,他還是不要提了。

萬一池恙不記得看過醫生,他現在貿然提起,池恙得知他們把他當成病人,再適得其反了怎麼辦。

於是他道:“那當然是因為你罵了我,我高興。”

池恙:“……”

什麼毛病,受虐癖是吧。

霍家人果然腦子都不太正常。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說,和霍執那個虐待狂也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陶姨很快端來早飯,俞星河也掃完了地,順便去洗漱了一下。

今天的早餐是小籠包和粥,還沒動筷,先聞到了香味。

池恙已經很餓了,夾起一個放進自己碗裡,小籠包晶瑩剔透,輕輕咬開一個小口,吮出裡面濃鬱的湯汁。

有點燙。

他吐了吐舌。

但的確很好吃。

“小池哥哥你慢點吃,小心燙,”俞星河坐到他對面,“我記得你小時候乳糖不耐受,就沒讓他們準備牛奶,不知道這個合不合你口味,回頭我讓陶姨去買點不含乳糖的牛奶給你。”

池恙筷尖一頓。

他的確有輕度的乳糖不耐受,但俞星河怎麼知道?

“你哥告訴你的?”他問。

“嗯?”俞星河愣了一下,“什麼叫我哥告訴我的……他怎麼可能知道。”

池恙印象中霍執的確不知道,不然就不會強迫他喝牛奶了,每次喝完肚子都不舒服。

“不是,等下,你都不記得我的名字了,卻還記得我哥?”俞星河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委屈極了,“小池哥哥你偏心,明明對你好的是我,你卻隻想著他。他一心撲在他女朋友身上,我想告訴他你開口說話了,這麼重要的事,他都不接我電話,哪有半分關心你的樣子。”

池恙深以為然。

霍執要是關心他,那就不是霍執了。

不過這樣也好,霍執有了新歡,對他的關注就會大大減少,他能自由許多。

他可以一直不回家,但千萬不要突然回家啊。

“你說

得對。”他道。

“對吧,”俞星河又被一秒哄好了,把另外一籠小籠包推到池恙面前,“小池哥哥再嘗嘗這種餡的,看看愛吃哪種。”

池恙又嘗了一個,兩種都很好吃,他比較不出哪個更好。

吃了幾個小籠包,他覺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開始喝粥。

一碗小米南瓜粥,淡淡的甜,好喝又養胃。

俞星河把所有他剩下的食物全吃完了,池恙沒數清究竟有多少小籠包,反正籠屜已經摞了高高一摞。

陶姨進來收拾桌子,俞星河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小池哥哥,我好困,昨晚一宿沒怎麼睡,現在要去補覺了。”

兩人相繼離開,池恙呼出一口氣。

世界終於清淨了。

俞星河真的好吵,活潑過頭了。

池恙揉了揉自己被吵疼的耳朵,關上門,回到床上,再次打開平板。

順手登上昨天新注冊的大眼仔,卻意外被紅點消息彈了一臉。

他昨晚當做存檔發出去的圖,居然得到了幾百條點讚和評論。

池恙莫名其妙,一看才知道發現原來是被一個萌寵博主轉發了,連帶他的粉絲都漲了幾十個。

不太明白博主是怎麼發現的他,也沒有回關對方,他並不在意他的圖有人看見或是沒人看見,他隻是想畫畫而已。

打開繪畫軟件,想了想,他先給自己畫了個“黑貓捧蓮花”的頭像,替換掉之前在網上隨便找的表情包。

換好頭像,他接著昨天沒畫完的條漫繼續往下畫,經過一晚上的磨合,他已經完全適應了筆和電腦,畫起來更加流暢了。

他給這則漫畫取名叫《一隻黑貓的重生》。

漫畫的開篇,是黑貓媽媽帶著小黑貓在森林裡生活,突然有一天,黑貓媽媽因為意外去世了,傷心欲絕的小黑貓挖坑將媽媽掩埋,因為體力不支在土堆邊睡著,並不知道身後的草叢裡,正有一隻鬣狗對它虎視眈眈。

池恙新建了畫布,接著畫後面的內容。

鬣狗抓住小黑貓,卻並沒有吃它,而是將它送進了大蛇的巢穴,以換取更多的食物。

小黑貓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正在幽深陰暗的洞穴當中,面前是一條眼睛有它腦袋大的大蛇,它嚇得弓起身體,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大蛇朝它吐了吐信子,蛇尾卷起新鮮的食物,放在小黑貓面前。

小黑貓滿心戒備,但它疲憊不堪又饑腸轆轆,終於在饑餓的驅使下,它吃下了大蛇給的食物。

筆尖在屏幕上移動的頻率逐漸減緩,池恙打了個哈欠。

有點困了。

這一整天除了吃飯就是畫畫,其他什麼都沒做,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

他還想繼續畫,奈何身體不太撐得住了,視線變得模糊,眼皮不住地往一起合。

終於他精神一鬆,手寫筆從他指間掉落。

*

俞星河補了一天覺,白天睡

得太多晚上就睡不著,一直精神到深夜,還沒有半分睡意。

池恙吃完晚飯就回了自己房間,估摸著是在畫畫,俞星河沒去打擾,自己在客廳裡連上電視打起了遊戲。

一直玩到淩晨兩點,實在玩不下去了,準備上樓醞釀睡意,經過池恙房間時,意外發現裡面還有亮。

“小池哥哥這麼晚了還沒睡嗎……”俞星河嘟囔了一句。

房門沒關嚴,留著一條縫,燈光從門縫間漏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清清嗓子,叩了叩門道:“小池哥哥,你睡了嗎?”

沒人回應。

奇怪,明明亮著燈,屋裡卻沒動靜。

俞星河有些犯嘀咕,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探頭向裡面張望,發現是床頭燈映出的暖光,燈光照亮池恙的側臉,他躺在床上,眼睛閉著,貌似睡著了。

原來是開著燈睡著了。

俞星河鬆一口氣,這些天池恙一直睡得很早,今天這麼晚還亮著燈,他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他躡手躡腳地走上前,想幫池恙關燈,看到他掉在床上的手寫筆,順手撿起來放在床頭櫃上,又看到他壓在身上的平板,便伸手去抽。

誰料一下竟沒抽動,池恙在睡夢中依然緊緊抓著平板,他眉頭微微蹙起,低聲夢囈:“霍執……”

俞星河眨了眨眼。

小池哥哥在說什麼,在叫一個人的名字嗎?

霍……直?

他又湊近了些,側耳去聽。

“……彆碰我。”

彆碰我?霍直彆碰我?

池恙眉頭緊鎖,臉上是燈光也映不暖的蒼白,即便在睡夢中,也能看出他十分抗拒。

俞星河有些驚訝。

什麼人能讓小池哥哥露出這種表情?

該不會是……人販子吧?

沒錯,一定是人販子,這該死的人販子,也不知道十五年中究竟怎麼對待池恙,才能讓他做噩夢都夢到他。

叫霍直的人販子是吧,他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