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樓哥雖然是哥,但由於長期缺愛,他在心理年齡上還是個寶寶,玩起過家家來十分投入,當下就拉出牛車催著我和他一起去鎮上買道具了。
這很正常。
在缺愛中長大的人是這樣的,一邊比同齡人早熟,一邊比同齡人幼稚。
你要問我怎麼這麼肯定,那當然是因為前輩子的我也如此。
脫離鐘家後,我租住在一間潮濕黑暗的地下室,看似條件艱苦,事實上比在鐘家時舒服多了。
雖然一開始賺到的錢僅夠溫飽,但我還是從口糧費裡硬生生摳出一些去買了些沒用的玩具。
在那種條件中可以說是純純在浪費錢,但我可以從中獲得快樂,因為從來沒玩過。
到鐘家前,我在山溝溝裡要玩隻能玩泥巴;到鐘家後,我爸肯定不會給我買玩具。
一開始,鐘旋寧願把他不要的玩具扔掉都不給我,還故意跟我這麼明說來挑釁我。
後來可能是見我沒什麼反應,他改變策略,試探著說把他不要的玩具給我。
我說謝謝不用。
他硬塞給我,我有骨氣地轉身就低調地扔進垃圾桶。
雖然他的玩具都是很好的,我那時還小,心理上很想玩,但如此嗟來之食我才不要。
他再度改策略,給我新的、他沒玩過的玩具,甚至還會虛偽地強行拉我去商場裡,問我想要什麼,他給我刷卡買。
神經病。
我不知道這突然給雞拜年的黃鼠狼究竟想搞什麼,總之繼續拒絕。
倘若他硬買了給我,我就繼續扔掉。
他見我不進套兒,就不裝了,翻臉搞彆的事折騰我。神經病。
想起當時的自己,我就不阻止樓起笙了,甚至還表現出一副很積極的樣子和他一起選過家家道具。
你彆說,養成還怪好玩的嘞。
我和樓起笙開開心心地shopping了一下午,奢侈地在鎮上的中高檔酒樓吃了大餐才回桃源村。
樓起笙說要趁早睡,明天早點起床殺雞宰鵝各種忙活。
不忍心掃孩子興,我慈愛地說好好好。
他在床邊徘徊了兩圈,深思良久,說他聽說規矩是成親前夜雙方不可見面,但我倆這面很難避免見,那至少明天再睡一起。
於是他不顧我挽留說沒關係沒關係,堅持去睡牆角的竹床了。
你小子可真入戲啊。
第二天大早,我醒後一看,竹床上已經不見他了。
窗外傳來響動,我下地過去一看,院子裡架著桌子,桌上整整齊齊地擺了一堆洗乾淨的備菜,還有擺好盤的糕點水果。
不知道的得以為我們要宴請全村。
樓起笙耳朵尖,我正默然看著,原本背對著我蹲在地上醃羊肉的他忽的回頭看我,然後撇下羊肉,洗乾淨手,起身進屋來。
他徑直走到餐桌旁,摸了摸倒扣在上面的碗碟,對我說:“趁熱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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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昨天在鎮上正好趕上有人家的牛跌死了在賣肉,樓起笙豪氣地買了一整條腿。
我說吃不完真的吃不完。
他說吃不完就掛起來風乾做牛肉乾,他在長牙,正好磨牙。
這一聽就在睜眼瞎說,我一點都不客氣地噓他:你都快二十了還長牙呢?
他見我沒傻到那份上,當下沉默裝聾,背過身去專心等小販給他包牛腿。
後來回來的路上我繼續拿這事兒打趣他。
他一開始繼續裝聾,但架不住我一直起哄,後來臉偷偷地紅了一點點,不自然地開口給自己圓場:“我……和你們算法不一樣。”
笑死,根本沒圓住。
我繼續笑話他。
直到他忍無可忍,作勢要來親我惡心我,我才收斂,說不逗你了不逗你了。
嗐,瞧我之前說什麼來著,他心理年齡是挺小的吧!
真可愛。
我快速地洗漱一番,然後端著還溫熱的牛肉餅去院子裡看樓起笙忙活,問他吃了沒。
他說吃了。
我就自己吃起來。
邊吃邊跟他聊天,讓他弄完這盆羊肉就差不多了,彆搞那麼多,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他說大部分都不是給我倆吃的,是供奉給祖先的。
我心想你都出身不詳了哪來祖先,你不知道你祖先是誰,你祖先估計也不知道你在哪兒。
但這話太沒禮貌了,我就沒說。
就在這個時候,不速之客來了:“你們這是……”
樓起笙理都沒理,隻有我給面子地轉頭看著秀才哥,還客氣地打手勢叫了一聲人。
其實我也不想搭理他,但被社會狠狠操|過的我足夠虛偽。
這就是我和還在長牙的樓起笙的差彆了。
我,在心靈上已經是一個相對成熟的能屈能伸社會人了。
所謂能屈能伸,說穿了就是熟練當烏龜。
哪怕前一天我倆互掐脖子互罵娘,第二天就因為總還是要低頭不見抬頭見而當昨天無事發生,笑著說早上好啊吃了嗎。
這是社會人的奧義。
社會人固然可笑可悲,令人不得不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社會才是罪魁禍首。
秀才哥的眼神看起來很是微妙,半晌,道:“新雁,你當真要如此胡鬨?”
你是不是有病?你就說你是不是有病?
不是你把我逼到這份兒上嗎?現在五百兩你都拿了你又來說這話?是不是精神分裂啊你?
但我是社會人,我不能這麼直說。
我隻能高情商地裝沒聽見,然後比劃著問他來乾什麼。
他說:“我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
他話還沒說完,樓起笙頭也不抬地冷冷道:“再多嘴,殺了你。”
秀才哥:“……”
為息事
寧人,我忙圓場跟秀才哥說是開玩笑的。
秀才哥看看我,看看樓起笙,再看我,給我使眼色示意我看樓起笙,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在說:你自己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我真看了一眼樓起笙,小夥兒也看向我,表情寫著:那孫子好煩人啊,不想跟他玩。
我回他一個“你放心,我肯定不跟他玩隻跟你玩”
的安撫性眼神。
然後肯定地跟秀才哥說真的是開玩笑,不過既然你開不起玩笑,那我們就不跟你開了。
說了我是社會人。
社會人常用的先開個一點也不好笑的冒犯性笑話然後你生氣就倒打一耙說你開不起玩笑那就不開啦……這種心眼子我也會使。
秀才哥有被惡心到,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
但他及時忍住了,目光從樓起笙豐富的備菜上掃過,露出些許貪婪想要的模樣。
雖然他已經是縣太爺的乘龍快婿,還總拿著我的錢去鎮上下館子,但總還是消費能力有限。
片刻,他說:“娘為了你的事都病倒了。”
我問他:所以你要拿點什麼東西回去給她熬湯補補嗎?
他忙說:“我早就和他們說過你是有孝心的。我——”
我打斷他的話,連連擺手,說:我沒有。
他愣了下。
我說:開玩笑的。啊,對不起,忘了你開不起玩笑。
他:“……新雁你……”
我:想吃可以來參加我和樓起笙的婚宴,吃完剩菜賓客可以打包帶走,這句話不是開玩笑。
嗟!來食!
要換了其他人可能覺得沒什麼,還會屁顛屁顛地偕老帶幼來蹭飯,但秀才哥是自詡高貴的文化人嘛,比較敏感,這話對他的羞辱性效果就很大。
他怎堪受辱,臉色微變,用很可怕的神色剜我一眼,趕在樓起笙抬頭看他之前收回,咬著牙說:“既如此,便不打擾你們了,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拂袖而去。
這人到底來乾嘛的啊。
我無語地收回目光,繼續啃牛肉餅。
樓起笙定的時間是在傍晚,中午我說隨便吃吃吧,他說好,然後隨便地熬起了鮑魚粥蒸起了白面饅頭炒起了嫩牛肉。
樓起笙負責做,我負責在旁邊吹彩虹屁。
做完了端上桌正打算吃,我妹抹著眼淚來了。
她往我懷裡一撲,好像本來是要說點什麼彆的,但張嘴就成了:“你們又在吃什麼啊?我早上隻喝了水嗚嗚嗚。”
這小可憐。
我趕緊給她拿碗筷招呼她洗了手一起吃。
她一邊吃一邊出賣情報:“大哥讓我來跟你說娘病了,要你出錢給她看病,還讓我從你這裡帶點羊肉牛肉回去。”
我問她娘真的病了嗎?
她說:“我也不知道,看著還好,就是不高興,皺著眉頭拉著臉,早飯都懶得做。”
我問:那中飯呢?
她說:“被爹罵了一頓,在做了。”
我挑撥離間:他們做中飯吃就把你趕出來了?
挑撥離間失敗,我妹憨笑著說:“你這裡吃得比他們好多了。”
是這個理沒錯兒。
這個憨妹兒瞅瞅樓起笙,現如今是肥了膽子,不像起初那樣怕他了,竟敢跟他說笑:“要不樓哥哥把我也娶了吧!”
她才幾歲,童言無忌說者無心,我卻聽得心中一驚,暗道不會她是那個冤種女主角吧!
樓起笙正往我碗裡夾菜,聞言瞥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逗她:“我隻對你二哥一人鐘情。”
不要對一個小孩子說這種話啊!小孩子不懂分辨真假玩笑的!
我急忙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腳。
樓起笙看向我,嘴角微微露出大概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我衝他齜了一下牙,示意他在小孩子面前老實點兒。
他收回目光,繼續吃飯。
我也收回目光,卻看到坐在對面的我妹飯都不吃了,托著腮傻子似的嘿嘿笑著看我倆,說:“你們好恩愛呀~”
我便對她也齜了一下牙,讓她趕緊吃她的吧。
接著回頭給樓起笙警告的眼神,讓他彆再教壞小孩。
不過說真的,要是可以,我真想把我妹接過來。
總感覺再過幾年秀才哥他們就得盤算怎麼賣我妹了。
但她跟著我和樓起笙兩個大男人一起生活,在這個年代,輿論上來說對她肯定是社死結果。
我糾結一番,隻能暫且叮囑她平時偷偷來我這裡吃東西,缺什麼跟我說。
她點點頭,吃完中午飯就回去了。
下午,勤勞的樓起笙繼續他一天的勞作,終於在快傍晚的時候搞定了他想要的排場。
然後他開始搞我,強烈要求我換上喜服。
嗐,換吧換吧。
我換上出來,他就又開始故意肉麻我。
先是故作含情脈脈地盯我,盯得我都臊了,發狠讓他不準看了再看挨打,他才收斂眼神,然後開始言語調戲:“好看,我的。”
你到底從哪兒學的這些油膩土味啊!好的不學!
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讓他趕緊去換衣服吧!
不能就我一個人羞恥PLAY。
樓起笙火速也換上了喜服。
雖說這是我們匆忙間買的平價成衣,但樓起笙光憑那超模身材平時都能把普普通通皂布衣穿成秀場款了,他還不是蝦係,臉比身材更能打。
平時總穿得黑乎乎的,乍一換上紅色,令我眼前一亮。
擱現代出道演古偶肯定能被粉絲截圖吹三年天花板。
不過……他也換上這身之後,我感覺自己更羞恥了,還不如我一個人穿呢。
原本我一直秉承著這就是在玩過家家的理念,沒多想。
可現在倆人都穿上了喜服,房子裡外到處紮著紅綢帶、貼著紅喜字,擺著堆得老高的也貼著紅喜字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這環境實在是太沉浸式了。
我猛地哈子卡西起來,臉發燙,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
左思右想一番後,我訕笑著跟樓起笙說:要不還是算了吧……差不多得了。
他微微皺眉,問我:“你後悔了?”
我咋能想到真玩起來這麼羞恥啊!
上輩子我兼職做過劇本殺的DungeonMaster,看玩家扮演時感覺他們挺自然的。
現在想想,可能因為人家是真情侶吧。嗐。
我正措辭怎麼安撫要被我放鴿子的樓起笙,他眉頭舒展開來,輕聲問:“害羞了?”
羞恥和害羞……差不多意思吧!
哥沒正規念過書,全靠我教,用詞不準確可以理解。
我猛點頭。
他笑了笑,看著我道:“無妨,沒旁人。”
你就是人啊大哥。
我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他猶豫再三,臉上的笑漸漸淡了。
半晌,他低低道:“有件事,或許還是該先與你言明……”
看他這樣,我一怔,不由緊張起來,以為他要說什麼呢。
結果這貨來了一句:“其實,我不是人。”
我:“……”
哥,倒也不必說到這個程度。
我擺擺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結結結,趕緊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