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對於陸萍的決定, 周清昀給予了最大的尊重，他一句都沒勸說。

年二十九下午，知青點也和村裡人家一樣開始準備過年吃食。

後院周清昀在殺雞準備一會兒燉了, 陸萍剁肉剁菜準備做肉丸子包包子, 林婉如則揉面準備一會兒陸萍下肉丸子的時候她包包子。

今年林婉如和周清昀一樣都沒回家，兩人家裡都是條件好又疼孩子的, 所以不僅周清昀這裡收到了大堆吃的，林婉如也錢票吃的收了一堆，以至於今年他們注定要過一個豐盛的年了，連包包子都是純白面的！

個人陀螺一樣不停地忙活了一下午，等到傍晚時分，終於把最後的白白胖胖的肉包子素包子紅豆包子全蒸好出鍋了。

冬天日頭短, 晚上也格外冷，所以雖然天還大亮著呢，陸萍也早早就讓大家吃晚飯了。包子蒸了足有十個，個人可以敞開懷隨便吃。另外肉丸子做的也多，陸萍索性用肉丸子做了個湯，一人分四個大肉丸加從雪裡扒拉出來的菊花心菜, 這就是很好的一頓晚飯了！

飯菜剛盛好, 林婉如正要端著走呢, 曹曉琴來了。

她提著個小布包袱，走的近了聞著空氣中的香味，即便曹家生活條件好, 也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萍萍，你做什麼好吃的了，真香！”

陸萍笑著拿了個肉包遞過去, “包子，給！”

要是從前，曹曉琴自然不跟陸萍客氣，但現在陸萍嫁人了，還跟林婉如合夥吃飯，那她就不能不客氣了，何況這還是純白面的包子！

她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家也包了包子，我馬上回去吃就行。”

陸萍一手接了她手裡的布包袱，一手就把肉包直接塞進了她嘴裡，“是肉包，還是白面的，彆跟我客氣，快吃！”

周清昀和林婉如都不是那會在乎這點東西的，曹曉琴被迫咬了一口後，見兩人臉上都掛著和氣的笑，就也眯著眼睛一笑，真好吃啊！

嘴裡那口包子吃完，她才道：“給你做的衣服做好了，你試試看，要是有哪裡不合適，我還來得及拿回去再改改。”

周清昀做翻譯得了布票，除了寄回家的二尺，還留了夠給陸萍做件新衣的。現成的曹曉琴就會做衣服，陸萍就沒再去另找彆人。

一聽說有新衣服看，林婉如就走不動道了。

這半年時間她跟陸萍處得已經很好，跟周清昀也不再見外，於是端著碗就跟進了房間，一邊吃一邊等著看陸萍穿新衣。

是一件暗紅色的長袖連衣裙，還特意掐出了腰身，陸萍關了門，脫了舊襖子和毛衣，隻穿打底套上了連衣裙。

天太冷了，雖然關了門，但她還是剛穿好就撈了舊襖子披上了。

但林婉如嚼包子的動作還是停下了，漂亮，真漂亮！

她一直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但也不得不說，陸萍長得並不比她差，甚至這會兒她覺得陸萍長得比她還好看！

瞧那臉，白白嫩嫩的，大大的眼睛，烏黑的長發，還有那身材！

林婉如都有些動心，她要是穿上這種裙子，會不會也很好看啊？

曹曉琴也呆了呆，不過到底是從小看到大的，早已經習慣了陸萍的漂亮，所以很快就反應過來，隻還是星星眼地看著陸萍，問：“合適不？”

陸萍動了動胳膊，側了側身，點頭，“挺合適的。”

這條大紅色長袖的絨布連衣裙，雖然陸萍更多是想讓曹曉琴鍛煉手藝，但不可否認也是想穿給周清昀看的，所以就沒著急換下來，隻問：“好看不？”

林婉如：“好看！”

曹曉琴：“好看！”

兩人異口同聲說完，林婉如飛快把剩下的包子塞進嘴裡，然後拍了拍手，就起身朝陸萍走過來。待離得近了看見連衣裙袖口和前襟都繡有精致花紋，頓時眼睛都瞪大了，這真是曹曉琴做的嗎？

在陸萍眼裡，林婉如這京市來的姑娘自然是比她更有眼光的，因此伸出手撩起舊襖子的袖口，讓林婉如看得更清楚，“是不是繡得很好？”

林婉如點頭，“是，真的好，簡直像一些老師傅的手藝了。”

曹曉琴不好意思地笑，“是萍萍說我有天分，讓我多練習呢，我這半年有空了就練，所以才做出來這樣的。”

萍萍給她的布料好，她不敢輕易上手，是在彆的布上繡了好幾遍，然後才敢慢慢往這件長裙上繡的。

她跟林婉如來往依然很少，但是萍萍的朋友，又對她客氣，她就笑著道：“林知青你要是喜歡，我給你繡個帕子啊，你喜歡什麼花樣？”

哪有姑娘不愛俏呢，更何況林家條件還好，林婉如沒忍住就道：“我也想做條裙子。曉琴，等開春暖和了，我找你給我做條夏天的裙子成不？我……我給你塊錢手工費。”

曹曉琴都嚇一跳，雞蛋才分錢一個，她做條裙子賺一百個雞蛋？

她忙道：“不用不用，不要手工費，我直接給你做就行。”

林婉如是識貨的人，知道曹曉琴這手藝要是在京城，那彆說塊錢手工費了，十塊錢手工費人家都不會給做的。

不過一來她手裡沒那麼多錢，二來這畢竟地方也不同。

她笑笑，沒接曹曉琴說不用的話，隻高興道：“那我到時候找你！”

林婉如很快走了，而她一走，陸萍就笑著對曹曉琴說：“你看，都不用以後，你現在就能靠這手藝賺錢了！”

被林婉如這麼認可，曹曉琴心裡其實也很高興，但塊錢欸！她有些不安地道：“但林知青說的手工費也太多了，她要說給我毛，我……”

陸萍失笑，打斷她道：“你可彆覺得塊多，等以後啊，你做一件衣服說不定能賺十，甚至……百！”

“、百？”曹曉琴驚的要不會說話了，好半天才道：“那、那我照著你叫周清昀給我買的書，再好好學學！”

陸萍：“好！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你就算收錢做衣服，也得偷偷的，不能讓人拿住把柄了。”

曹曉琴忙點頭，“我知道的。”

正是晚飯點，曹曉琴也沒多待，見衣服陸萍合身，也很快走了。

等陸萍和周清昀吃完飯，天已經黑透了，天氣冷，再加上如今又不用上工，所以基本都是陸萍做飯周清昀刷鍋洗碗，今晚也不例外。

他先把鍋刷好，陸萍就趁他洗碗時候燒水，然後飛快洗好。

等到他刷好碗回來，門一推開，就看見陸萍都上床躺下了。

“困了？”周清昀有些意外，平常陸萍都會看書到很晚的。

陸萍躲在被窩裡隻露出個腦袋，點點頭，輕輕含糊應了聲，過年了嘛，也該放鬆兩天了。

周清昀就加快速度洗漱，然後很快關了門朝陸萍走過去。

陸萍困了，他自然也不打算再看書，隻躺下正要吹燈時，陸萍卻從被子裡伸出手，拉住了他。

周清昀垂眸，有些疑惑。

兩人已經結婚快半年了，陸萍已經不再容易害羞，所以這會兒就衝自家男人漾出個燦爛的笑，然後不顧冷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暗紅色的長袖連衣裙，特意掐了腰身，襯得陸萍燈火下越發雪白，越發嬌豔，周清昀幾乎是瞬間呼吸就停頓了。

“曉琴給我做的新裙子，好看嗎？”有些冷，陸萍雙手抱住了自己。

雖然這長袖連衣裙一點兒都不露，但越是包得嚴實，越是誘人一般，更何況陸萍近一兩個月眼裡又隻有學習，完全沒分出過半分心神給周清昀，所以一聲“好看”出口的瞬間，周清昀就撈過陸萍，把人摁進了懷裡。

外面北風在吹，雪花又飄了起來，但屋裡卻鮮活熱烈，溫暖如春。

·

大年初二回娘家，一大早陸萍和周清昀正吃飯，陸明和陸鳳就來了。

“姐！”

“姐夫！”

兩小的一人喊一個，喊完了卻一左一右齊齊擠到了陸萍身邊。

陸萍溫柔地看著弟弟妹妹，笑問：“吃飯沒？”

兩人齊聲，“吃過了！”

雖然吃過了，但周清昀還是一人遞了個包子過去。

香噴噴的白面肉包子，兩小孩哪裡能忍得了誘惑，即便田桂花交代了無數遍，兩人還是接了肉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因為偶爾陸明和陸鳳要過來吃飯，所以跟林婉如合夥時陸萍這邊一直都是多出半份糧食的，林婉如也知道這事，所以對兩小孩來吃飯一點意見都沒有，甚至中午吃雞肉時自己還少打了兩塊。

這個年過的她吃得太好，感覺人都長胖了一圈，還是留給小孩吃吧！

本地的風俗和彆處有些不太一樣，大年初二回娘家不是主動回，是娘家兄弟或者是侄兒侄女來帶，在這邊招待了午飯後，再決定回不回去的。

陸明和陸鳳自然希望陸萍回去，但陸萍自己卻不想回，何況年前也和她媽說清楚了，所以午後就攆兩小孩自己回去了。

陸明和陸鳳中午都有些吃撐了，回去路上就一面慢慢走著，一面陸明有些不大高興地道：“姐嫁了姐夫後，心裡就隻有姐夫，連家都不願意回了，彆人大年初二都要回娘家的……”

雖然兩人是雙胞胎，同齡，但陸鳳卻比陸明看事情要深些。

那個家，其實彆說姐不想回了，她要是有地兒待，她也不想回。

但陸明從小受寵，跟他說他應該也不懂，於是陸鳳就隻道：“誰說的，姐心裡也有我們啊！又給我們好東西吃，又操心我們學習，就連姐夫都很疼我們，你這樣說也太沒良心了！”

陸明被說沒良心，頓時就跳腳了，但想著陸鳳說的話，又實在說不出陸萍和周清昀對他不好，於是跳了兩下又安靜了。隻可憐兮兮道：“我想姐，我想讓她回家過兩天，就像從前一樣。”

陸鳳：“姐離我們這麼近，想她就來找她唄，多方便！再說，姐夫可是給了你整整一塊錢紅包，你忍心讓姐回來，把他一個人丟知青點？”

陸鳳誇張地大聲道：“多可憐啊！”

陸明說不出話了，他姐夫確實對他很好，他不忍心。

兩人回到家，看見他們身後空空，大閨女並沒跟著回來，田桂花歎了口氣，雖然心裡有難過，但也在意料之中。

倒是陸鐵林很不高興，不過他主要不高興的還是年前陸萍送回來的過年禮太寒磣。原以為還會有魚有肉甚至有酒一大堆年禮的，結果彆說魚和酒了，就是肉都隻有半斤，然後還有點油果子罷了！

這過年禮，簡直跟村裡其他人家姑娘送的一樣！

彆以為他不知道陸萍和周清昀過的是什麼日子，是知青點乃至整個大柳樹村都數一數二的好日子，幾乎天天吃魚吃肉的，結果隻顧著自己過得好，一點不管娘家死活了，養這麼個閨女有什麼用？

“大年初二都不回娘家，我看她乾脆永遠彆回了！”他冷哼道：“辛辛苦苦養大她有什麼用，嫁了人就胳膊肘往外拐，隻知道從娘家拿東西走，一點不知道送回來了！”

田桂花站在廚房門口，涼涼朝堂屋方向看了眼，以為這話會嚇到萍萍嗎？不會的，萍萍就是打算以後永遠都不回的，可憐老東西還不知道，還以為這話能嚇到萍萍呢！

不過才嫁人第一年的大年初二就不回娘家，外人隻怕會亂說。

田桂花輕咳一聲，大聲衝陸明和陸鳳道：“你姐和你姐夫是不是在家學習呢？眼看著就要高考了，聽說今年還得考試拿名額，時間緊啊！”

陸鳳忙道：“是的，我姐和姐夫都在家好好學習呢！”

陸明沒反應過來，他們在的時候，他姐和姐夫沒學習啊！

不過他有更開心的事要跟他媽說，他像小炮彈一樣衝到田桂花身邊，高興道：“媽，姐夫給了我一塊錢紅包！一塊錢噢！”

一塊錢，這可是正常紅包都給兩分錢五分錢的年代，給一毛錢都算多了，周清昀居然給了一塊錢嗎？

陸鳳上前，也把自己的一塊錢拿了出來，“姐夫也給了我一塊錢！”

堂屋裡陸鐵林聽了這話，心裡稍微舒服了點，但也就一點點。

畢竟兩人加起來也就才兩塊錢，他可是知道的，周家每個月給周清昀寄十塊錢呢，這還不包括其他什麼糧票肉票的，這不算什麼。

如果是從前，田桂花會把陸明和陸鳳的錢都沒收，尤其是陸鳳的，陸明她還有可能會給個五分或者一毛，讓他趁過年去鎮上時買糖塊吃。

至於陸鳳，女孩子家家的，吃什麼？可不能那麼饞嘴！

但此時看著乖巧送上錢的陸鳳，她不由就想起小時候更乖巧懂事的陸萍，於是把兩小孩的錢都收了，給了陸明一毛打發他出去玩，把陸鳳拉到跟前，卻是直接把一塊錢又塞給她了。

陸鳳很驚訝，“媽？”

田桂花一笑，道：“明明拿不住錢，所以我不給他。你能拿住，就自己收著吧，但要省著花，彆亂花，知道嗎？”

因為太過意外，陸鳳呆了呆才點頭，“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