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陸萍在緊張, 周清昀看得出來，她很緊張。
他靜靜看著她，略一猶豫, 還是道：“陸倩？陸倩沒資格參加高考, 自然是考不上。”
陸萍高高提到嗓子眼的心, 頓時落回了肚子裡。
嚇死她了，她還以為周清昀也重生了！
還好不是！
不過陸倩……前世林婉如嫁給陸威, 以陸萍對她的了解，她除非是突然瞎了眼, 不然肯定是被坑害才會嫁的。
她確實很漂亮，但陸倩和陸威, 難道隻是因為她漂亮才坑她的嗎？還是因為彆的, 比如……搶她的高考名額？
陸萍心口重重一跳, 覺得自個兒或許猜到了真相。
明年四月份, 時間門還早, 如果前世陸倩真的是因為高考名額坑害林婉如的，那麼這次考試她確實會考的很差。
隻有失去機會, 才會想要奪彆人的機會！
所以等到這次考試出結果，如果陸倩真的考得很差的話, 那她就可以半挑明地提醒林婉如了。林婉如肯定會信她, 早早做好防範的！
心裡有底後，陸萍淡定下來, 接下來就更認真更投入的學習了。
周清昀知道她是卯足一股勁要考出好成績的，因此也不打擾她，左右這輩子他們長路漫漫，以後有的是時間門親密纏綿。
秋收秋種結束，天漸漸開始變冷, 很快就到了年關。
十二月周家最新來信，除了照例寄來十塊錢和一些票，周媽還在來信裡問周清昀，有沒有請好探親假，決定什麼時候回家過年，她在家裡好早做準備了。
知青點的知青們，過年時候是可以請探親假回家過年的。
不過大部分人都不會請，不說這年月走長途有多折騰了，光是來回車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知青們也不是家家條件都好的，有那家裡窮的，像比如前院的肖梅，她每年還要往家寄錢補貼家裡呢。
所以知青點往年會請探親假回家過年的，也就周清昀，林婉如，前院的朱天之以及偶爾也會請的王心蘭，其餘就沒了。
今年林婉如先跟陸萍說了，要專心複習準備高考，就不回去了。
所以當周清昀也用這個理由和家裡說不回去時，陸萍並沒懷疑。
因為她其實也不太想去，一來是需要時間門學習，二來是不用想也知道周家人不太能看得上她，所以她想等高考取得不錯的成績後，再上門拜見公公婆婆。
周清昀今年沒回家，但給家裡寄信時卻附上了五十塊錢，以及十斤糧票八斤肉票一斤油票兩尺布票。這些大部分都是家裡寄來的，他隻添了一小部分，怕寄太多家裡覺得他的錢來路不正，也怕家裡誤會他和陸萍在一起後顧不上學習，一門心思隻知道賺錢。
雖然現在家裡還不知道他已經娶了陸萍，但該考慮的也得考慮。
這年頭信寄得慢，周家人收到來信時都已經陰曆十二月十號了。
周媽原還以為周清昀要回來過年，早琢磨著要給他做一身新衣，買一雙新鞋，更是還花錢請人托關係找到了個水平很好的高中老師，想著趁周清昀回來給他抓緊時間門補習補習了。
哪知道收到信才知道，小兒子今年不打算回來了！
這也就算了，這幾個月寄過去的錢和票，小兒子不僅一分沒花，甚至還添了些給寄回來了！
這孩子一個人孤零零在鄉下，處處都是花錢地兒，他這是乾啥？
周媽一時間門擔心的不行，隻恨不得能跟廠裡請假，親自跑一趟兒子下鄉的地兒，看看他到底怎麼樣才好！
但可惜，臨近過年，她不僅請不到假，家裡也走不開人！
兒媳婦王娟的第二個孩子要出生了，每天還要照常上下班，她這做婆婆的不得不操心她的吃喝和安全。閨女周玉瓊秋裡訂了親，計劃過了年就要嫁了，這也少不得她操持忙活。還有家裡的老頭子，身體不好還偏偏貪那兩杯貓尿，她不看著點都怕他會喝死過去！
周玉瓊也擔心弟弟，但看著那麼多票還有錢，卻忍不住心裡火熱。自打小弟下鄉，這幾年家裡可沒少給寄錢寄票，雖然她也心疼小弟，但每個月按時上交錢和票時她心也在滴血。
眼下她就要結婚了，男方家條件不錯，彩禮足給了二百塊錢！
所以她也想著能多帶點嫁妝，也好叫婆家人高看她一眼。
於是覷著自家媽神情，故意誇張道：“不愧是我小弟，有本事的人真是到哪裡都有本事啊，去下鄉竟也能叫他賺到錢！”
“媽，小弟長大了，不僅不用家裡再寄錢，還知道給家裡寄錢，你和爸以後可以放心了，他比我和大哥有出息著呢！”
周清昀的大哥叫周清平，五官和周清昀有四五分像，但皮膚卻不像周媽那麼白淨，而是跟周玉瓊一樣都像周爸，偏黑。
他聞言嗬嗬笑，脾氣很好的樣子。
他邊上正在打毛衣的王娟，肚子鼓了很高，看起來沒有九個月也八個多月了，她也是個性兒好的，臉上掛著恬淡的笑，提起周清昀時就像是提起親弟弟一樣，自豪道：“小弟確實有本事！”
周媽叫閨女和兒媳婦的幾句話說的，心情好了起來。
她是個聰明人，雖然還擔心小兒子寄這些回來是不是委屈了自己，但已經寄回來了，那這錢和票就得先分配下。
反正等到過完年，下個月她還可以再寄！
於是笑著，把五十塊錢一分為三，自個兒留了十塊，剩下四十給閨女二十，又把剩下的朝兒媳婦面前推了去。
“小瓊要嫁人了，這錢你拿著，買點兒衣服鞋子什麼的，好好收拾打扮下，也叫薛家看看他們家兒子多有福氣，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姑娘！”
“娟子，你拿著錢看看想吃什麼就叫清平給你買，不用給娃兒買什麼，隻管給自己買，娃兒那有我和你爸呢！”
說著，糧票自己收起來，布票給閨女和媳婦一人一尺。
還有肉票和油票，油票周媽沒舍得，但肉票卻拿出來兩斤給王娟，“過兩天要回娘家送禮，叫清平買兩斤肉帶回去！”
王娟嫁到周家五六年了，且王家本就住得離周家不遠，她深知婆婆的為人，所以就沒客氣，接了錢和票，大大方方道：“謝謝媽。”
周媽笑著搖頭，“自家人，謝啥？”
周玉瓊卻半開玩笑一樣道：“媽，你好偏心，我怎麼沒肉票？”
周媽直接轉身瞪了閨女一眼，笑罵道：“你一天三頓飯都在家吃，你要什麼肉票，買了肉哪回也沒見你少吃！”
“你嫂子是要回娘家我才給的，你難不成還要往婆家送禮啊？”這世上再沒這個道理的，拿娘家東西貼補婆家，何況還沒嫁！
周玉瓊臉微微一紅，嗔道：“媽，你看你，我就隨口一說！”
周媽才不理她，收了信和剩下的肉票，起身回屋了。小兒子不回來，她一樣得給做衣服寄過去，另外還得買些小兒子喜歡吃的東西，還有過年醃製的鹹肉鹹魚，統統要趕在年前寄過去！
周玉瓊就跟王娟說：“嫂子，你看我媽，你怎麼受得了的？”
王娟隻笑，並不接話。
周玉瓊覺得無趣，也起了身，“哼，隻盼以後小弟娶個厲害的媳婦，好好治治媽！”
周清平不大高興了，皺眉道：“小瓊，彆胡說！”
·
大柳樹村，今年過年回家的知青，到最後隻有朱天之和王心蘭。
過年是一年裡最熱鬨也最大的節日，往年知青們都是聚在一起過的，因此今年前院也派了代表，來邀請周清昀夫妻以及林婉如一起。
林婉如拒絕了，且很直白乾脆，“不去。”
肖梅臉上的笑有點尷尬，“婉如，這是過年，你就彆再跟李秋燕計較了。明年你要參加高考，要是考上大學走了，這就是咱們最後聚在一起過年了。”
林婉如索性直言，“你能把李秋燕攆走嗎？能我就去。”
自然是不能的，肖梅挫敗地走了。
而到了周清昀和陸萍這裡，兩人自然也不想去，由陸萍出面道：“今年周清昀沒回家，我們可能要回我娘家過年。”
隻一句話，肖梅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總不能讓陸萍不要爸媽，或者讓周清昀不要媳婦吧？
而見肖梅垂頭喪氣的一個人回來了，前院其他人就都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李秋燕，畢竟誰都知道是因為她，周清昀和林婉如才不來的。
過年啊，本來他們要是來，大家都多少能吃點兒好東西的。
現在好了，什麼都沒有了。
過年周清昀不回滬市，田桂花確實親自過來叫他和陸萍回家過年了，不過陸萍拒絕了，理由都是現成的，不好丟下林婉如一個。
田桂花笑道：“既然你和林知青處得好，那就叫她也一起去好了，多雙筷子多個碗的事兒，又不費事！”
屋外大雪紛飛，屋內陸萍和周清昀坐在床邊，田桂花這話說完周清昀沒出聲，陸萍面色淡淡卻直接道：“媽，我不想回去。”
田桂花瞧著不對，起身拉過她就往外走。
站在門邊了，穿著薄薄舊棉襖的她縮著身子低聲問：“萍萍，你這是怎麼了啊？你不想回去？”
“嗯。”陸萍點頭，也沒瞞著，“我不想看見我爸，所以就不回去了，和周清昀在知青點過年就好。”
田桂花直到此時此刻，才知道閨女心裡是怪陸鐵林的。
她愣了愣，不解道：“你這孩子，那是你爸，你不想看見他，你……你不是已經嫁給周清昀了嗎，還記怪著他不成？”
要是沒有自己鬨自殺，要是沒有周清昀給承諾，她嫁得了嗎？
就算嫁得了，說她自私也罷，說她忘恩也好，她是重生的，前世過的那樣的日子，前世她爸那樣的態度，她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但很明顯她媽理解不了，而重生的事又不能說。
陸萍於是直接點頭承認，“是，怪。”
田桂花：“……”
張了張嘴，面對閨女的坦誠，她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
陸萍：“媽，你回去吧！”
田桂花臨走時，到底是忍不住又轉回頭，“萍萍，你爸再是不對，他畢竟是你爸！他……他之前那也是為你……”
為你好，這話田桂花了解陸鐵林，她還真說不出口。
於是最後她隻道：“我們生養你一場，難道還養出仇來了？”
是啊，就是因為那是她爸，所以兩輩子她都沒想過要報仇。
那是給了她生命也養了她的人，就算前世害了她，她心中有怨有恨，也隻在心中怨著恨著，重生後也沒想過要做什麼。
陸萍沒有被田桂花的話傷到，她坦然承認，“我確實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我爸，無論如何！至於你，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所以不怨你。但如果你和我爸分開過，我會管你。如果不分開，不論是錢還是彆的什麼，我都不會付出太多。”
“不過你放心，明明和阿鳳，我始終是他們的姐姐，我會管。”
陸萍徹底攤開來說了，說完後就覺得心裡一片舒暢，衝田桂花點了下頭，就直接轉身回房了。
而田桂花在門口愣愣站了片刻，想到閨女出嫁後的這半年回家那屈指可數的次數，明白她不是說著玩的。
她自是無法接受閨女這樣的態度，但猶豫一番後，卻也沒說什麼。閨女不是對她有意見，也不是對明明和阿鳳有意見，是對陸鐵林有意見。而陸鐵林有些地方確實過分，所以……
以田桂花的見識，她實在是沒法說服自己，但她總不能去跟閨女吵跟閨女鬨，甚至她還得瞞著。
要不然，周清昀怎麼想？
要不然，壞了名聲閨女不能參加高考怎麼辦？
田桂花重重歎了口氣，踩著一地的皚皚白雪，慢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