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張景才等人終於是看完了最後一批患者,忍不住伸了一個懶腰。
“小顧,晚上沒事吧?”
“沒事。”
顧華華也不知道張老為何突然間問這話,隻能實話實說道。
“沒事的話,一會跟我們去吃飯好了。”
張景才笑著道:“我、老黃、老葉、老周還有小陸。”
大佬聚餐?
還帶自己去?
顧華華心中一喜,但下一秒卻是搖頭說道:“我就不去了。”
他是想去的,隻是顧華華心裡也很明白,這種聚餐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張老之所以喊他,也是看在陸軒的面子。
但人家客氣歸客氣,他真要去了,那就是有些不懂事了。
這點人情世故他還是知道的,所以對於張景才的邀請選擇了婉拒。
“我一會在附近隨便吃點,晚上去三江口轉轉,感受一下甬城的夜景,來甬城也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怎麼出去玩過。”顧華華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下次,下次我一定去。”他又補了一句。
張景才也不多說。
顧華華收拾東西,跟張景才打了聲招呼後,便是離開了聯南中醫會館。
出了門,顧華華心情大好。
雖然不能跟著去吃飯,可也讓他激動地不行。
顧華華拿出手機,找到了同學群,在裡面發了一條信息:“今天張老喊我一起去聚餐,還有黃老他們。”
“羨慕。”
“嫉妒!”
“顧華華同學現在混的未免也太好了。”
顧華華:“都是沾了陸軒的光。”
提到陸軒,眾人頓時沒話了。
也突然間明白張老為何要邀請顧華華一起聚餐了,原因很簡單,顧華華是陸軒的同學,僅此而已。
見群裡沒啥動靜,顧華華又道:“不過我沒去。”
“乾嘛不去啊?”季修文在群裡@了顧華華。
“多好的機會啊,你就這麼浪費了?”
蔡煥金@季修文:“顧華華不去是對的,張老等人的聚會,他一個助手去乾嘛?付錢都輪不到他,而且人家張老可能也就算看在陸軒的面子上順口提了句,你去那就真的太不懂事了。”
季修文:“……”
“老季,你這人情世故方面還得好好修煉才行啊!”蔡煥金說笑道。
季修文:“我知道,隻是覺得這種機會太少了,不去太可惜了。”
蔡煥金:“可惜也沒辦法,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換作伱處在顧華華的情況,你會沒臉沒皮的跟著去嗎?”
“不會。”
雖然鬱悶,可季修文也知道,他不可能去的。
“那不就得了,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人家張老願意提你一句,你就偷著樂好了,吃飯不重要,重要的是張老給了這麼一個態度,這就足夠了。”
蔡煥金分析的頭頭是道,隨後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陸軒那家夥現在真的已經徹底融入到一個新的層次裡,把我們甩的越來越遠了,想想都覺得有些恐怖。
僅僅半年多的時間,我們都還沒什麼變化,頂多就是經曆了社會的鞭笞,多少也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但總體上卻是沒什麼變化。
可他倒是好,直接完成了幾個大跳躍,人比人氣死人。”
顧華華一笑:“彆跟他比了,張老這些人都說陸軒太過妖孽,我們這些人,去跟他比,那完全就是對他的侮辱。”
“哈哈,也是。”
“算了算了,不說了,還是吃著我十幾塊錢的蓋澆飯,想想明天去哪裡玩,忙活了一周,今天還加班,明天得好好休息休息。”
“老季有空出去走走?”
“算了,明天得在家複習一下這周接觸的病例,還有《內經》也得看,針灸也得複習。”
“艸,變態,明天我也不出去了,在家研究《內經》。”
“這就卷起來了?”
“群裡出了一個妖孽,能不卷嗎?再不卷,到時候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現在也看不到。”
“我是說看不到群裡其他人的背影。”
群裡熱鬨了一會,但很快又歸於沉寂。
顧華華收起手機,微微一笑,朝著聯南中醫會館不遠處的快餐店走去。
吃完,回家複習。
不就是卷嗎?
除了那個家夥,我能卷死你們所有人。
……
同學群的事情陸軒並不清楚,他很少會去關注群聊,雖然沒什麼患者掛他的號,可他一下午也沒閒著,不時就跑去看一下那名氣脫的患者。
而這名氣脫的患者,也是剛剛喝下藥沒有多久,現在的情況依舊比較危險。
“小陸,他的情況怎麼樣?”
陸軒在診室裡觀察了沒多久,坐診結束的張景才和黃北山幾人都過來了,看了眼躺在床上精神狀態依舊不是太好的患者,問道。
陸軒道:“剛喝了藥,一時半會怕是不會有什麼效果,可能要一兩個小時才行。”
年輕人聽到這話,轉頭便看向陸軒:“陸醫生,這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再幫我爸看一下,或者一會我爸情況要是有所好轉的話,我自行把他帶回家就好。”
“自行帶回家就算了,一會我吃完飯再過來。”
陸軒想了想道。
“謝謝陸醫生。”
“我應該做的,你要是餓了,我給你打包一份?”
“不用,我自己叫份外賣就行。”
陸軒也不強求,隨後跟張景才四人朝著不遠處的甬上名灶走去。
甬上名灶是甬城一家地道的甬幫菜餐廳,店裡生意一直非常紅火,無論是中餐,還是晚餐,一到飯點座無虛席,排起了長隊,更是連續多年多次上榜“大眾點評必吃榜”,成為甬城人氣火爆的一家特色餐廳。
而在甬城,談及名灶係列,甬上名灶算得上是赫赫有名。
這裡,也成為了不少甬城人聚會聚餐的必選之地。
餐廳環境古色古香,四五十年代灰色的青磚石瓦,一進店門,就能感受到滿滿的老舊情懷。
“小陸是第一次來?”
見陸軒在好奇地打量著餐廳裡的所有東西,葉海申笑嗬嗬的問道。
“嗯,不過有聽說過,聽說這裡的甬城菜很正宗,有想來試試,但一直沒什麼時間,去了衛生院後,又比較忙,所以更沒時間了。”陸軒笑著回頭解釋道。
“那你是得好好嘗嘗,這裡的菜還不錯的,老牌子了。”
葉海申微微一笑,轉頭看向黃北山:“老黃,你們一會多點幾個招牌菜。”
“行,我多點兩個。”黃北山點點頭。
陸軒連忙說道:“不用,點多了一會吃不了也浪費。”
葉海申擺擺手:“不會浪費的,我們每次吃不完的都會打包帶走。”
黃北山和周建德去點菜,葉海申和張景才則是帶著陸軒來到靠窗戶邊的位置落座,可能是來的次數比較多,黃北山對這裡算是輕車熟路,沒一會就點好菜回來了。
落坐之後,便是直接說道:“蟹骨醬、紅燒豬蹄、冰山玉皇、紅燒鯽魚、蔥油海瓜子、蔥油白蟹、筍乾燒肉還有兩個時令蔬菜,一個簡單地菌菇湯,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去點兩個。”
“夠了夠了。”陸軒有些哭笑不得,這都已經十個菜了,他們加起來也就五個人,平均一個人兩道菜,怎麼可能不夠,最後肯定會剩下,打包帶走是毋庸置疑的了。
由於是晚上,餐廳吃飯的人不少,上菜的速度不算太快,要不是黃北山之前就已經訂好了位置,這個時候怕是都得在外面排隊才行,等進來點菜恐怕都已經要七點了。
黃北山坐了一會,趁著還沒上菜的功夫,起身說道:“我先去躺洗手間,你們坐會。”
說完,黃北山起身離開桌子,朝著裡面的洗手間走去。
剛進洗手間的黃北山,迎面就碰到了一個從洗手間打算出來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看到黃北山的那一刻,很明顯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滿臉熱情的打著招呼:“黃老,這也太巧了,您今天怎麼有空來這邊吃飯啊?”
黃北山眉頭一皺,對眼前的中年男子似乎有點印象,但印象卻不是很深,隻得問道:“你是……”
中年男子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黃老可能不記得我了,當年您還在市一院擔任院長的時候,咱跟您見過的,之前向黃老推薦咱們公司藥品的那個小吳。”
黃北山認真地想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微微點點頭道:“我想起來了,吳總是吧?”
吳總看起來還不到五十,不過很有氣質,比起當年要有派頭的多,更重要的是,跟當年比起來少了一分稚嫩,氣質上變化太大,也難怪黃北山認不出來。
“什麼吳總,叫我小吳好了。”
吳蓓明笑著說道:“黃老在那一桌?”
黃北山倒也沒多想,隨口就應了一句:“靠窗靠裡的那邊。”
但說完,卻又好像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不過很快又迅速將其掩飾好,並未表現出什麼。
吳蓓明沒有多說,點點頭道:“那黃老慢用,我就不打擾了。”
說著,就跟黃北山直接錯身而過。
黃北山還在疑惑這吳蓓明是不是改了性子,當年他擔任市一院院長的時候,這個吳蓓明可是一個投機倒把的好手,按照他對吳蓓明的了解,這好不容易碰了面,起碼得多寒暄那麼一會的,可吳蓓明沒有,不僅沒有,反倒是隨便打了聲招呼就走了,這根本就不是吳蓓明的性格。
除非這些年不見,他換了個人。
但一個人的性格,若非出了什麼大的情況,絕對不會輕易就這麼改變的。
想到剛剛吳蓓明問了自己在哪一桌,自己又沒多想也說了,想到這裡,黃北山臉色一變,連洗手間都顧不得去了,直接反身朝著收銀台走去。
吳蓓明是一家醫藥公司的醫藥代表,不過這已經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吳蓓明也不再是當年的醫藥代表,而是一家醫藥公司的副總,身居高位,那種有錢人的氣質是可以輕易就能感受到的。
彆看吳蓓明隻是平平淡淡的問了一句,就像隨口那麼一問。
可在問這話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目的,黃北山由於已經退休多年,跟這種人打過的交道不多,甚至沒有,便是少了一分警惕,隨口就說了自己是哪一桌。
而吳蓓明那話,無疑已經是像黃北山表明了很多東西。
結賬。
不然為何要問哪一桌?
意思顯而易見。
這種人,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是人精了,如今身居高位,在社會上又摸爬滾打那麼多年,說話很難讓人聽出破綻,如果不是黃北山對當年的吳蓓明印象深刻,恐怕也想不到這一茬。
看似簡單地一句話,卻是為接下來的結賬埋了伏筆。
一回兩回沒什麼,可這種人,既然給你付了一次錢,那就會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十次,十幾次,到那時候,還能無所謂嗎?
而到了那個時候,吃的可能也就不是甬上名灶了,而是人均大幾千甚至上萬的豪華大餐,到那個時候,誰還能說一句無所謂?
其他人對這種事情或許還不是很清楚,特彆是張景才和葉海申這幾人,他們在大醫院裡待的時間不多,有的甚至都沒去大醫院過,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繞。
可黃北山不同,他當年可是市一院的院長。
不知道多少醫藥代表整天排著隊的想要請他吃飯,給他送錢。
而且陰魂不散,去哪你都能碰到那些人。
隨便吃個飯,就能遇到好幾個醫藥代表搶著付錢的。
當時黃北山就對這些人不是很待見,畢竟藥品是拿來治病救命的,一旦跟利益扯上關係,關乎的就是病人的命。
一家醫藥公司,為了圍獵一家大型醫院,需要付出多少才行?
黃北山不知道,可絕對不在少數,而這些,醫藥公司隻能從藥物上節約成本,最後導致藥物沒什麼效果,甚至同等量的藥物,已經起不到該有的藥效。
就好比同樣的退燒藥,布洛芬,不同公司生產的布洛芬,哪怕含量都一樣,可最後取到的效果卻是大不相同。
也正是因為這些醫藥公司想儘辦法的圍獵,導致這些年越來越多的醫院出現各種各種的醫療事故,關鍵是,最後出了事,你還不知道出事的原因在哪,這就很要命了。
黃北山雖然已經從市一院院長的位置上退下來很多年了,甚至都退休已經很多年了,可他當年畢竟是院長,如今還是國家級名中醫,對甬城醫療界的影響依舊很大,隻要他願意開口,甬城有幾家醫院會拒絕的?
沒有。
恐怕一家都沒有。
黃北山很清楚吳蓓明會做什麼,一旦被這樣一個人纏上了,鬼知道要用什麼辦法才甩的掉。
而最簡單的,就是從一開始就杜絕被圍獵。
所以,當看到吳蓓明離開的時候,他也就迅速地直奔收銀台。
吃人嘴軟,拿人手軟,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很多人以為,自己隻會有這麼一次,心裡想著下一次絕對會嚴厲地拒絕對方的任何好處,可當他接受第一次好處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還會有第二次,甚至更多。
最後,迷失在醫藥公司的圍獵當中。
死於圍城。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這些年,不知道多少醫院的院長倒下,而這些人倒下的背後,是無數醫藥公司的影子。
是金錢和利益的輸送,是隱藏在陽光下最深處的黑暗。
黃北山來到收銀台的時候,果然就聽到吳蓓明在支付他們哪一桌的飯前,他迅速上前阻止了對方的下一步支付動作,並直接給了收銀員一個眼神:“我來付就行。”
收銀員顯然也認識黃北山,畢竟聯南中醫會館和甬上名灶距離不遠,隻有幾十米,再加上黃北山幾人又常來這邊,所以自然知道黃北山的意思,直接給黃北山出示了收款碼。
吳蓓明則是面帶微笑:“黃老,您這可就見外了,以前您對我不感冒也就算了,畢竟您那個時候是市一院的院長,要跟咱保持距離我能理解,可您現在又不是院長,也退休了,作為認識了幾十年的小輩,我請您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黃北山道:“吳總說笑了。”
黃北山一邊說著,一邊將錢付了,這才輕鬆了不少。
吳蓓明無奈:“您這實在是太見外了,黃老,咱那家公司也做了這麼多年了,藥也賣了不少年,效果一直很好,又沒出過什麼問題,再說了,您現在都不是院長了,我也沒必要再跟前一樣搞那些虛頭巴腦的事情,您說對吧?
就是正巧碰到了,這不,我跟朋友吃完也準備走了,正好一起把錢給付了,幾百塊錢的事情,又不是很多。”
“吳總,感謝你的好意,我那邊還有朋友在,就不跟你多聊了。”
黃北山沒有多聊,吳蓓明如今摸爬滾打那麼多年,早就練就了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他跟吳蓓明也沒什麼好說的。
當然他就沒理會,如今更不會了。
說完,黃北山轉身就朝著洗手間走去。
而吳蓓明,則是看黃北山朝洗手間的方向去了,他看了一眼,轉頭便是看向了遠處靠窗的位置,徑直便是走了過去。
錢沒付成,但來都來了,總得打聲招呼再走不是?
PS:我每天都有第二天的存稿,所以一般更新不會延時的,如果當天沒有更新,那肯定是因為更新的章節在審核當中,大家可以下午再看,寫這個很容易有一些詞語違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