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鬆算是區中醫院的老中醫了,臨床經驗豐富。
雖然沒有去聯南中醫會館坐診,又或者去市中醫院,可能力卻是不差,隻是因為年紀大了,在區中醫院待的習慣了,也懶得挪窩。
再說了,他在區中醫院地位極高,去了其他地方還不一定有這待遇。
所以,更不想離開了。
反正去不去市中醫院,對他的工資待遇來說影響不大。
去市中醫院,他是主任中醫師,不去,依舊是。
而且,每次他坐診的那幾天,掛他號的人也不少,名氣在患者群裡也越來越大。
從一個小小的實習生,走到今天,已經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期。
對謝明鬆來說,這已經是非常滿足的了。
陸軒這批實習生來到區中醫院的時候,醫院其實也有給他安排了兩名實習生,當時也知道陸軒的成績很好,不過他把選人的活計交給劉榮了。
畢竟劉榮怎麼說也算是中醫內科主任,有行政編製的那種,實習生的分配自然讓劉榮來辦最好,而且也不得罪人。
再加上劉榮平時對他也蠻尊敬的,雖說劉榮那人沒什麼能力,但對像他這樣的老中醫卻是尊敬有加,平時也是笑臉相迎,但凡家裡有點什麼好東西都會給他們帶點。
久而久之,大家對劉榮做的那些事情也就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明鬆本就是典型的老好人,不想得罪任何人,隻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該上班的時候上班,該坐診的時候坐診,儘量服務好自己接診的每一位患者。
還有,就是偶爾提點一下自己帶的兩名實習生。
那兩名實習生,謝明鬆聽護士提過,其中一個是劉榮朋友家的小孩,另外一個好像跟劉榮是親戚,喊劉榮表叔一類的。
不過謝明鬆也不在意這些,帶誰都是帶,而且分配到區中醫院的實習生都不算差,不一定非要選最好的,而且他沒兩年就要退休了,也沒想著收什麼學生。
這些年,他也收了不少學生,對他來說,臨近退休的日子,也懶得再帶那麼兩個學生。
帶了就得負責。
不僅要對學生負責,還得對患者負責。
總不能帶兩個連把脈都不會的中醫出去毒害患者吧?
這個,謝明鬆還做不到。
可帶了,他退休後也就甭想好好休息了。
正是想到這些,在劉榮分配實習生的時候,也就沒有主動選人,反正又不收學生,就帶一兩年時間,帶誰不行?
而且,還給劉榮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當時劉榮將陸軒趕走的事情,謝明鬆也聽說過,並未說什麼,甚至內心連一絲波瀾都沒有過。
像他這種主任中醫師,見過的實習生太多了。
每年都有很多實習生過來,優秀的有,一般的也有,比陸軒還要優秀的也大有人在,誰又會記得,一個得罪了中醫內科大主任的實習生被趕走的事情。
彆說他了,就算區中醫院那些護士,怕是都不會記得有那麼一個年輕人被劉榮趕走的事情。
大家平時都很忙,哪有功夫去關注一個小小的實習生。
一個護士離開了,可能影響都會比一個實習生離開的要大的多。
而陸軒的離開,甚至可以說,連意思波瀾都沒有。
哪怕當時跟陸軒關係還算比較好的幾個護士,也就在當年提了句陸軒離開區中醫院,去了衛生院的事情,之後就再也沒人提過了。
謝明鬆在聽了這事後,當時甚至都覺得,雖然大家都在甬城,可這輩子會在遇到的可能性都沒有。
畢竟,一個已經去了衛生院的實習生,這輩子想要再回到區中醫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可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會在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就再次遇到了這個被劉榮趕出區中醫院的年輕人。
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面對季歡的情況,他雖然是主任中醫師,可在此刻病房裡這些頂級大佬面前,他顯然沒有出手的餘地,也並不是很想去蹚這趟渾水。
可讓謝明鬆萬萬沒想到的是,黃北山竟然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將陸軒請來了。
此刻謝明鬆的腦子有點漿糊,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個個明明是被趕出區中醫院的實習生,已經不可能有什麼發展的年輕人,卻猶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現在他的面前,成了黃北山等人口中甬城中醫界未來的領袖,成為黃北山口中中醫未來數十年的領軍人物。
而且,這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似乎還是如今甬城針灸泰鬥周建德的老師。
能讓周建德都心甘情願拜師的人,他在針灸上的造詣有多高,謝明鬆無法想象。
而且,黃北山甚至還親口承認了,陸軒在中醫內科的理解上,比他隻高不低。
這可是黃北山啊!
國家級名中醫!
連他都能說出這種自愧弗如的話來,眼前這個年輕人對中醫的理解有多高,已經不是他所能想象到的了。
可讓謝明鬆疑惑的是,在區中醫院的那半年時間,也沒見陸軒表現出什麼異於常人的天賦和表現啊!
這才是關鍵。
在區中醫院的時候,若是陸軒表現出如此驚人的醫術,劉榮就算是膽子再大,也不可能隨意將人趕走的,畢竟區中醫院這些年一直致力於培養中醫人才,打算做大做強,沒有人才怎麼做大做強?
不過,謝明鬆並未多想。
這些,其實跟他也沒半點關係。
他想的更多的,是劉榮若是知道今天這裡的事情,會怎麼想?
如果院長知道這事,又會怎麼想?
劉榮怕是不會有好日子過,這一點,謝明鬆心裡很清楚。
一個沒什麼能力的中醫內科主任,院長早就有些看不慣了,隻是平時劉榮做的那些事情,也不算太過,所以大家才想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麼算了。
可陸軒的情況,顯然已經比較嚴重了。
而且,一旦陸軒能夠將季歡救過來,那可稱得上是季歡的救命恩人了,一位分管全市醫療係統的大副,想要動劉榮,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動手,隻需要稍微表露出一絲對劉榮的不滿,自然而然會有人願意出手收拾劉榮。
“劉榮那家夥這次怕是要栽跟頭了。”謝明鬆心中歎了口氣。
誰能想到,被劉榮趕去衛生院的年輕人,會在短短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會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這樣一個重要的場合。
謝明鬆沒想到。
劉榮更想不到。
……
陸軒再給季歡行針的時候,鄭先覺等人則是來到一邊,小聲的對著張吉惟說道:“院長,這能行嗎?”
張吉惟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眼行針的陸軒,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隻是按了按手:“先這樣,老黃和老周都說他有這個本事,那就暫時讓他試試看。”
“試試沒什麼,我是怕出什麼問題。”
鄭先覺低聲說道:“院長,我覺得讓這麼一個年輕人來施救,還是太過冒險了。”
張吉惟搖搖頭,看了他一眼:“讓你給這位做急診冠狀動脈造影支架植入術,你又沒信心,不然我也不至於將人交給老黃他們來,總不能一直這麼放著吧,真出了問題,你負責啊?”
說完,張吉惟沒好氣的甩了甩手。
鄭先覺一臉尷尬,解釋道:“院長,倒也不是我沒信心,主要是這位年紀已經不小了,再加上情況又比較嚴重,就算是做急診冠狀動脈造影支架植入術,也很難保證一定能成功,我預估了一下,成功的可能性還不到五成,這太低了,不然我早就做了。”
“不到五成,這麼低?”張吉惟眉頭一皺。
“嗯,不然我早就做了。”
鄭先覺點點頭,一臉凝重:“正是因為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我才建議送陵水的,畢竟省會城市,醫療條件不是我們甬城能比的,無論是儀器還是技術,也要超出我們不少,送到陵水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妥當的。”
“不過,就是這位怕是很難堅持到陵水,除非派出專門的飛機,但時間那麼長,一路顛簸的,情況也很難說,一旦真在飛機上遇到了什麼事情,短時間內想要找到可以施救的地方可就難了。”
張吉惟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就在大家低聲耳語的時候,陸軒這邊,行針了大約五分鐘左右,見季歡保持著清醒,這才起身問了一句:“您感覺怎麼樣?身上還痛不痛?”
經受過劇痛難忍的季歡,此刻感覺自己好像恢複了出廠設置似的,長舒一口氣後,感激地看向陸軒:“好……好多了,現在一句不痛了,這針灸的確神奇,比吃藥效果還好。”
季歡從來市一院後,少見的多說了幾句話。
他剛剛雖然什麼都不能說,連動都不能動,隻能任由其他人在自己身上施展,但人還算是清醒的,隻是因為疼痛太過劇烈說不出話來,甚至神誌還有些不清罷了。
可大家在病房裡說的,季歡大概還是知道的,因此對於陸軒,季歡即便是身居高位,此刻也是一臉感激。
特彆是經曆過這次鬼門關,他的心到此刻都有些後怕,而且最擔心的,還是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還沒好,隻是疼痛感因為針灸暫時止住了。
不及時施救的話,還是會有生命危險。
見季歡有所好轉,陸軒也是鬆了口氣。
不隻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對他來說,無論季歡是不是分管醫療係統的那位,都是他的患者,可季歡的情況十分嚴重,能不能靠針灸止痛,讓患者暫時恢複一些,他也不敢確定。
好在,針灸還是發揮了難以相信的作用。
面對季歡的稱讚,陸軒笑著道:“咱們國家的針灸曆史源遠流長,據傳,伏羲嘗百草時曾製九針,但針灸的理論化開端,還要追溯到戰國時的《靈樞經》。
《靈樞經》可以說是針灸的奠基之作,影響極大,《靈樞經》中所提的九針理論,既是對針具的細分與應用,更是針灸理論臨床應用的結晶與升華。
當然,您可能不曾聽說過這些。
但針灸,絕對是中醫臨床的半邊天,針灸醫學是中醫學中最早發現與應用的醫療手段,甚至可以說是中醫的發展源流,也是中醫經絡學說和腧穴學說的起源。
中醫針灸經曆了幾千年來的不斷發展,至今仍為人們所推崇,甚至在2010年,被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成為世界醫學的重要組成部分。
然而,在中醫針灸不斷被推向世界的同時,其也受到了現代醫學的諸多質疑。
醫學界中,關於針灸效果中安慰劑效果地位的爭論依舊存在。
反對針灸的人往往認為,針灸的臨床效果很可能是由環境和社會心理學因素導致的,這些因素包括患者的信念和期待、對針灸過程的高度關注等。
而針灸之所以會受到諸多質疑,根本原因還在於穴位的概念一直是現代醫學的謎團之一,目前為止還沒有明確發現穴位存在的解剖學或組織學證據,這給針灸的認可和普及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國家對中醫越發的看重,以及人們對於針灸的認識不斷加深,應用趨於普遍與普及,但許多時候,人們依然對針灸沒有具體的了解。”
季歡作為分管醫療係統的副手,對這方面的東西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聽到陸軒這番話,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伱說的這些我也聽說過,我很讚同你的說法,針灸在臨床上的應用是的的確確能夠起到非同一般的效果的,這不,我算是受益者之一了。
不過,經絡和穴位理論,的確也很難讓現在的人有具體的了解。
當然,彆是普通人了,就算是你拿本這樣的書給我看,我怕是也得看的頭痛欲裂,不知從何下手。”
“其實也不是沒有相關的一些研究。”
“哦?”季歡眉頭一挑。
陸軒笑著解釋道:“頂尖學術期刊《自然》發表的一篇論文中,美國哈佛大學神經生物學教授馬秋富領銜的研究團展示了一種刺激穴位治療疾病的實驗方法。研究人員發現,針灸足三裡穴可以激活一群特殊的細胞——PROKR2神經元,並且可以有效發揮抗炎功能,這就證實了穴位的科學性和實用性。
無疑,這也是對於穴位研究的一次重要突破。”
季歡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小陸醫生,我也不得說一句打擊你的話,人體經絡的本質在現代醫學的體係下還未有完善的解答,但我依然有理由相信,未來的中醫針灸,將在醫學領域、保健領域等,有著廣闊的發展空間與無限的應用前景。
如何創新研究方法,找到適合中醫藥研究的新思路新體係,則是未來中醫藥複興的光榮目標。”
說到這裡,季歡笑著拍了拍陸軒的肩膀,激勵道:“黃老和長老都說你將會是甬城中醫界未來的領袖,是中醫未來幾十年的帶頭人,足以可見他們對你能力和天賦的認可,要好好加油,將我們傳統的中醫學發揚光大,中醫是有它存在的先進性的,針灸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換做之前,季歡怕是對中醫了解不多,也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畢竟他平時接觸的基本上也都是西醫。
保健醫生也是西醫,備受西醫理論的影響。
可今天,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西醫用儘手段都沒能為他止痛,而中醫針灸,僅僅幾分鐘的時間,就起到了這麼好的效果,季歡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對中醫的關注有點太少了。
國家要振興中醫,不是沒有理由的。
剛剛那兩針,不就是原因嗎?
這麼好的臨床效果,也許說不出經脈和穴位的所以然來,但卻無法掩蓋它真實存在的效果。
面對季歡的稱讚和看重,陸軒謙虛道:“沒有老黃和老張說的那麼誇張。”
旋即,又一臉鄭重地道:“不過您說的這話我記下了,在有生之年,一定會將中醫發揚光大。”
“我相信你可以的。”
季歡笑哈哈的說著,下一刻,便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低聲問道:“小陸醫生,我這個情況是不是比較嚴重?”
“嗯。”
陸軒解釋道:“剛剛我說的,您大概也聽到了一些,西醫怎麼判斷您的情況我不知道,但在我眼裡,您這是真心痛,屬亡陽厥脫,若是讓我來治的話,恐怕需下猛藥標本同治,不然今天即便是恢複了,以後複發的可能性還是很高。”
季歡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情況,面對陸軒說的,絲毫不覺得有什麼意外,而是爽朗一笑:“既然小陸醫生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把自己交給你了,猛藥就猛藥,能標本同治,真治好了,我以後也不用一直提心吊膽了。”
陸軒點點頭,起身來到一邊拿著紙和筆,在上面將藥方寫下,同時還標注了劑量。
寫好之後,陸軒起身看向張吉惟:“張院長,還得麻煩您這邊帶我去一趟市一院的中藥房。”
“抓藥和煎藥的活就交給其他人去辦吧,這裡我怕離不開小陸醫生。”見識了陸軒在針灸上的本身,張吉惟這下子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而且,真要說了,躺在床上的季歡可能就要發火了。
面對張吉惟的好意,陸軒卻是搖頭道:“這次的藥可能還是得我親自抓才行,而且還得我親自煎藥,不然中間但凡除了一點事情,到時候可就不好說了。”
這話,讓張吉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可想到剛剛陸軒提到的猛藥,“小陸醫生,能把藥方給我看一眼嗎?”
陸軒也不在意,將藥方大大方方的遞給了張吉惟。
張吉惟接過藥方,第一眼就看到了大劑量的附子,後面的藥根本沒看,便是立即反對道:“小陸醫生,這……麼大劑量的附子,也太激進了,我不同意這樣的治療方案。”
張吉惟突然間的激動,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不隻是反對陸軒,更是在打季歡的臉啊!
要知道,剛剛季歡可是親口說了,將自己的身體交給陸軒來處理了。
此刻,張吉惟反對陸軒的治療方案,跟反對季歡有什麼區彆?
一時間,大家都是投射來了好奇的目光。
鄭先覺就站在張吉惟身旁,看了一眼,也是忍不住吸了口氣:“這……”
連鄭先覺都這副神色,陸軒開的藥方頓時給了病房內所有人無限遐想。
這到底是一份什麼樣的治療方案,竟然讓張吉惟和鄭先覺兩人接連色變。
黃北山也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太對勁,連忙和張景才來到了張吉惟跟前,將藥方拿過來看了一眼,臉色也是連連色變,忍不住回過頭來看向陸軒:“火神派?”
火神派擅扶陽,更善用附子,而且附子用量之大,常令人瞠目結舌,甚至膽寒的地步。
火神派從出現之初,就一直備受詬病。
它是由清末四川名醫鄭欽安創立的一個重要醫學流派,以注重陽氣,擅長使用附子而著稱,具有十分鮮明的學術特色,對我國近代中醫學有著深遠影響。
長期以來,四川醫生以善用附子、乾薑著稱。近人如重慶補小南、成都祝味菊、雲南吳佩衡、華陽劉民叔幾位先生都有“附子”的外號,盧鑄之先生更有“火神”之稱,而追溯其淵源,鄭欽安先生實乃這一流派的開山之祖。
為什麼要稱“火神派”?是因為這一派不僅善用附子、乾薑起大證、重證,驚世駭俗,在全國獨樹一幟,而且還不斷地發揚光大,如祝味菊用附子治高熱心衰,吳佩衡用附子治麻疹險證,曆百餘年而不衰。
陸軒一下子開了這麼大劑量的附子,讓黃北山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火神派。
也隻有火神派,才會這麼用附子。
“什麼火神派?”張吉惟顯然不懂,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黃北山回頭解釋道:“中醫跟西醫不同,中醫其實是有派係之分的,就像菜係有川菜、湘菜、徽菜等派係一樣,中醫也有七大派係,分彆是傷寒派、脾胃派、滋陰派、寒涼派、溫補派、溫病學派以及火神派。
而這火神派,則是其中最為典型的一個派係,重視陽氣,強調扶陽,是火神派的理論核心。臨床擅用附子,是其顯著特點。
這些年來,火神派是否火走一經,劍走偏鋒,隻會用附子、四逆湯等方,不免會有人質疑這一點。
但其實各家流派都是基於一定的學術觀點而建立的學術體係,其議論必然有所側重,強調一說,這是可以理解的。
而火神派擅用薑附,並非一概濫用,而是在準確辨證,認定陰證的前提下施之,而且集大成者,用之往往能夠起到起死回生之效。”
“以前,我一直以為小陸屬於傷寒一派,隻是沒想到,他竟然對火神派的理念也有接觸,而且看這樣子,研究的還不少。”說到這話,黃北山也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陸軒。
“都有一些接觸吧。”
陸軒道:“像這位的情況,真陽欲脫,若不用重劑加逆以回陽祛陰,怕是……”
“怕是就不可救了。”陸軒咬咬牙道。
“火神派我了解的不過……”
黃北山正想詢問一些關於火神派的東西,可想了想,還是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疑惑,轉頭看向張吉惟:“張院長,雖說我對火神派了解的不多,但季副市長的情況我還是了解一些的,跟小陸描述的情況差不多,不下猛藥,怕是不會起到什麼效果,那藥也就等於白用了,非但救不了人,甚至還可能害了這位。”
“可是……”
張吉惟還想說些什麼,但黃北山卻是抬手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藥典,我難道就不知道藥典?可藥典上規定的用量根本救不了人,而且頒布藥典的初衷也是為了讓醫生可以更好更規範的用藥救人,不去亂用藥。
而非為了限製醫生救人上的一把枷鎖,小陸醫生開的藥方我看了,的確是火神派無疑,今天就算不是小陸在,換做任何一個火神派的中醫在這,怕是也會開出跟小陸差不得藥方出來,關鍵是,還不一定能有小陸這個藥方來的有效。
當然,你是市一院的院長,要不要用小陸這個方案你來定,或者交由這位來定。”
“這個……”
張吉惟遲疑了。
說實話,他現在也不好直接反對,主要是季歡現在已經清醒過來,要不要用這個治療方案,得問季歡本人,而不是他。
再者說,如今這個病房裡,不說季歡了,光是季歡的秘書,行政級彆就不比他低,最關鍵的是,人家是季歡的秘書,權力不可同日而語。
張吉惟想了想,隻好看向了季歡:“您看怎麼辦?”
季歡隻是看了張吉惟一眼:“除了這個,你還能拿出更好的治療方案出來嗎?”
張吉惟沉默了。
他要是能拿出更好的方案出來,也不會把這個救人的功勞丟給中醫了,現在不僅沒討到好,反倒是讓季歡對市一院有了不小的看法,賠了夫人又折兵。
“沒有。”張吉惟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其實是想說可以讓鄭先覺試試冠狀動脈造影支架植入術的,可想到鄭先覺剛跟他提到的那些,到了嘴邊的話還是硬生生又給咽了回去,這個時候,不求立功,但最好也不要犯錯。
沒立功沒關係,季歡心裡即便是再怎麼不痛快,最多也就是嘴上罵兩句,可再犯錯,那就不是罵罵那麼簡單了。
“那不就行了,難不成還聽你們的,把我送陵水?”季歡冷哼一聲。
“等把我送到陵水,張大院長覺得我還能活嗎?”
張吉惟嚇的滿頭大汗,這話可就重了,雖然沒有罵人,可比罵人還要嚴重,一時間,彆說張吉惟了,病房內幾乎所有人都是呼吸一滯。
哪怕黃北山和張景山兩人,也是吸了口氣。
倒是陸軒,並未在意,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可看到張吉惟戰戰兢兢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其實還是希望張吉惟能夠強硬一點,阻止他用這個治療方案的,畢竟這麼大劑量的附子,真出了事情,他肯定跑不了,這比治死一個普通人可要嚴重地多。
季歡,可不是普通人。
可張吉惟不敢跟季歡對著乾,那就沒辦法了。
季歡冷冷地看了眼張吉惟,隨後看向陸軒:“小陸醫生,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說的火神派什麼意思,大劑量的附子又有什麼問題,但我這半條命算是你救回來的,我相信你。”
話雖這麼說,可陸軒卻沒當真。
說句不好聽的,季歡真不怕死?
普通人尚且怕死,更何況身居高位的季歡。
隻是說這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不治,就這麼等死吧?
等死還不如試試,試試還要希望。
而且,陸軒之前那手針灸的確驚豔到了他,僅僅用了兩根針,含服了一些藥,就奇跡般的讓他止痛了,比西藥更快更有效,而且針灸的副作用可比西藥副作用小的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了。
這樣一來,季歡對陸軒的治療方案自然而然也多了一份信心。
不然,就張吉惟這麼反對的態勢,他怕是也不敢用陸軒的治療方案。
畢竟,沒人想死,他更不想。
正是考慮到這些,陸軒也不敢真把季歡的話當真,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說的話,真彆當真,該解釋清楚的還是得解釋清楚,讓對方明白其中的利弊才是正事。
“附子入心、腎、脾經。上助心陽、中溫脾陽、下壯腎陽,為補火助陽、回陽救逆之要藥,治亡陽及陽虛諸證每用。又辛熱走散,為散陰寒、除風濕、止疼痛之猛藥,治寒濕諸痛常投,不過,這藥辛熱純陽,有毒力猛,藥典中明確了這藥的用量為3-15克。”
“那你的治療方案中用了多少?”
“遠遠超出近十倍有餘。”
一句話,讓得原本不明所以的眾人都是忍不住吸了口冷氣,3-15克附子就已經毒性慎重了,遠超近十倍有餘的用量,這人吃下去還有得活嗎?
此時此刻,大家終於算是明白為何張吉惟要反對了。
這藥要是用下去了,出了事,陸軒首當其衝沒錯,可張吉惟這個市一院的院長一樣逃脫不了責任,畢竟人在市一院搶救的,張吉惟作為院長,責無旁貸。
而季歡,雖然不是醫生,可一聽附子有毒,而且用的還是藥典規定用藥的近十倍有餘,也是有些愣住了。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陸軒,有些遲疑,可想到自己的身體情況,張吉惟這邊沒有辦法,黃北山等人也束手無策,除了讓陸軒試試,還能有什麼辦法嗎?
想通這些,季歡不再遲疑,斷然決定:“小陸醫生,試試吧,真要救不了,那就是我季歡的命。”
“好。”
陸軒絲毫不意外季歡的選擇,在張吉惟等人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季歡除了選擇這個治療方案,沒有其他任何的選擇。
季歡決定了,陸軒也沒耽擱時間,直接看向張吉惟:“張院長,麻煩您找人帶我去一下市一院中藥房和煎藥的地方吧,煎藥最好找一個燒製的煎藥壺,煎出來的藥效果最好,藥好了我會第一時間送過來,在這個時間,還得麻煩張院長等人在這觀察一下這位的情況,有事情立刻通知我。”
季歡都決定了的事情,張吉惟自然沒有意見,也不敢提什麼意見,不然一會季歡直接來一句你行你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關鍵是,他沒有辦法。
“我陪小陸醫生過去吧。”
“我跟老張也過去幫忙。”
黃北山拉著張景才也跟了出去,兩人過去倒不是幫忙,隻是對剛剛提到的火神派有些好奇,正好趁著這個時間好好了解一下。
他們雖然不是火神派,可也不耽誤他們研究了解,用到老學到老,多學一點總沒錯,以後若是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多少能對他們在治療過程中產生一些啟發。
而張吉惟,則是讓鄭先覺等人留在病房看著,於是帶著三人朝著中藥房走去。
到了藥房後,趁著陸軒抓藥的時間,張吉惟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小陸醫生,那位的身份我也不用多說了,我想知道,你這個治療方案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陸軒看了他一眼:“多大的把握不好說,那位的情況太過嚴重,不是簡單地感冒一類的病,我真要是百分百的把握,張院長恐怕也不信,最後還是得看服藥後的效果才行。”
“我也知道張吉惟其實心裡還是有質疑,甚至還有擔憂,隻不過那位都決定了,張院長也不好反對,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不用我的方案,張院長有其他更好地方案嗎?”
陸軒看著他:“或者張院長可以回病房試著看看,能不能說服那位放棄我的方案,選擇冠狀動脈造影支架植入術。
不過,我也說句實話,冠狀動脈造影支架植入術雖然我沒什麼了解,但以那位腎陽嚴重不足的情況,冠狀動脈造影支架植入術也隻是治標不治本罷了,最後能起到多大的效果,恐怕張院長心裡也沒多少把握,不然早就應該跟那位提出進行冠狀動脈造影支架植入術的治療方案了。”
張吉惟眯著眼睛,微微皺眉。
陸軒也知道自己這番話怕是已經得罪了張吉惟,不過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自己有能力,還有心聲這項能力,今天隻要治好了季歡,他日天高任鳥飛,張吉惟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反倒得小心翼翼的對他才行。
畢竟,季歡距離退居二線還早著呢。
而且,這世上,誰還沒有病痛的煩惱。
他治好了季歡,其他領導不會不知道,那些人不怕生病嗎?
沒人不怕,有季歡這個例子在,其他人對他也隻會抱著討好,他也不需要阿諛奉承誰。
陸軒之前覺得,靜靜地給人看病,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了,可今天張吉惟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以及黃北山含怒站出來為他說話的一幕,讓陸軒突然間明白了一個道理,他並非是一個人,而是有一群誌同道合的隊友。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有能力,妖孽一般的本事。
這才是他立身的根本。
沒有這些,彆說面對張吉惟這位市一院的院長了,就是劉榮那種沒什麼能力的科主任,一樣能夠輕易拿捏他。
“小陸醫生倒是自信,我隻是希望你彆出了差錯,到時候連累我們市一院。”張吉惟冷哼一聲。
陸軒笑了笑,也不在意對方的態度,都得罪了,也不在乎再多得罪一點:“還是那句話,你們西醫治的了的,我們中醫能治,你們西醫治不了的,我們中醫一樣能治。
會不會出差錯,張院長到時候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就是了,中醫可能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神奇的多。”
說話間,陸軒在黃北山二人的幫助下已經抓好了藥,直接來到了煎藥房,開始煎藥。
而黃北山等人也坐在一旁,看向張吉惟道:“張院長,你也彆覺得小陸這話說的有些囂張,換作是彆人,我可能會這麼想,甚至還會嗬斥兩句,可小陸的本事,我跟老張很清楚,用他的治療方案,我們還是很放心的。
而且,你也彆覺得小陸態度差了點,換作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質疑,隻會比小陸做的更過分,你張院長什麼脾氣,小陸不知道,我們還能不知道?”
張吉惟訕訕一笑,他知道,黃北山這是當起了和事佬。
不過,還是哼了一聲:“話都被你老黃說了,之前第一個引起戰火的是你,現在來澆水滅火的還是你。”
“我那隻是不想看到小陸被你們欺負罷了,而且,小陸的性子也的確清淡了點,偶爾也得有點火氣,不然你們啊,會覺得小陸太好欺負了。”黃北山絲毫不客氣的說道。
說完,又看向陸軒:“小陸,你也不用在乎老張,他一個西醫的院長,手還伸不了那麼長,管不了咱們中醫的事。
再說了,就論中華醫學會內的地位,老黃比他老張還是要高一些的,這老家夥這些年當了院長,技術不如以前了。”
張吉惟頓時氣鼓鼓的,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畢竟黃北山說的都是事實。
這些年,他坐診的次數少了,每天都沉浸在各種會議上,手自然而言生了不少,很多東西也忘了,要不是平時還參加一些手術,怕是早就將醫生吃飯的飯碗都給扔的差不多了。
“而且,你這次真要把那位給救過來了,誰敢說你半個不是。”黃北山又笑著補了一句。
聽到這話,張吉惟沉默了。
但下一刻,又瞪了眼黃北山:“在你黃北山眼裡,我張吉惟就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那你也太小看我張吉惟了。”
“那倒沒有,隻是想通過你的嘴,告訴一些人,小陸以後可就是咱們甬城中醫學會的理事,日後老崔退了,他就是會長罷了。”
黃北山平平淡淡的語氣傳到張吉惟耳中,卻不亞於晴天霹靂,他怔怔的看著陸軒。
他……是甬城中醫學會理事?
二十多歲的甬城中醫學會理事?
張吉惟突然覺得,黃北山這些人瘋了。
PS:看看作者的話,今天隻更新這二合一的一章了。
放在作者的話怕看不到,今天就一章二合一了,不分開發了,以後每天大概都是早上9點一章5000字+,中午12點一章5000+,反正每天一萬字以上更新還是會保證到月底的,國慶可能要回老家,弟弟妹妹結婚,更新肯定會受到影響,到時候再另行通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