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軒來到市一院心內科住院部,從電梯口走出來,找到導診台的護士問了句心內科特需病房怎麼走。
護士一見陸軒年輕,以為是特需病房內那位的下屬,“你是那位的下屬吧?”
“我是醫生。”陸軒搖搖頭,但從護士這句話裡,他已經聽出來住在特需病房裡的患者身份不一般。
“來參加會診特需病房內的一位患者的。”
“啊?”
護士顯然有些詫異:“你是來會診的醫生?你確定?”
“伱覺得我有必要騙你嗎?”
護士雖然懷疑,可還是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特需病房:“呐,就是那邊。”
順著護士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特需病房門口不說人山人海,但少說也圍了二三十人,還沒過去,陸軒瞬間就感覺到了一股凝重正在向自己迅速地包裹過來,讓他多多少少有些喘不過氣來。
特彆是特需病房門口,每個人嚴陣以待,一臉凝重的交談的場面,讓陸軒很快就意識到,這位住進特需病房裡的人身份恐怕已經不是不簡單了。
“住進特需病房裡的到底是誰?陣仗這麼大。”陸軒忍不住問道。
“你又不是來會診的醫生,我可不能亂說。”
護士這點規矩還是知道的,彆說裡面住的是分管衛生這塊的大副了,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他也不能隨意透露人家的信息,不然真傳出去了,她吃不了得兜著走。
護士不願意說,陸軒也沒追問,黃北山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就能聽出來這位情況緊急,而且如今從現場的情況來看,住進特需病房的這位可能身份地位還極高,甚至可能還不是純粹有錢的那種,而是體製內的,也隻有體製內的,才能讓搞出這麼大的陣仗。
換做一般人,這些護士早就議論紛紛了。
可現在護士閉口不談,甚至諱莫如深的樣子,除了體製內的,陸軒已經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不過,是什麼人,他倒是猜不到。
深吸了口氣,陸軒來到特需病房門口,隻是還未靠近,就被人給攔了下來:“這裡是特需病房,非醫護人員請勿靠近。”
這下子,陸軒更加確定了。
“我是陸軒,黃北山老師不久前打電話給我,讓我過來會診一位患者。”
“您就是黃老師提到的那位小陸醫生?”
黃北山等人在打過陸軒電話後,顯然跟門口的工作人員已經提到過陸軒,隻是工作人員看到陸軒不過二十多歲的那張臉,多多少少有些懷疑。
“你先等等,我去問一下。”
“好。”
陸軒也不著急,就在門口等著。
沒一會,工作人員就出來了,身後還跟著黃北山。
黃北山一見到陸軒,連忙就迎了上來:“小陸,廢話我也不跟你多說了,走,先進去,咱們一邊走一邊說說裡面這位的情況。”
“好。”
陸軒點頭同意下來,但旋即低聲問道:“黃老師,能先跟我透露一下裡面這位是誰嗎?這麼大的陣仗,身份恐怕不簡單吧。”
“你看出來了?”
“這要是還看不出來,我這些年的書也白讀了。”
黃北山笑笑,臉色凝重道:“要不算了,我怕一會你知道了後治療起來有壓力。”
“還是先說說吧,我心裡也有個數。”
見陸軒堅持,黃北山也不再隱瞞,低聲說道:“分管衛生係統的那位。”
陸軒一愣,道:“副市……”
黃北山點點頭。
陸軒吸了口氣,難怪這麼大的陣仗,原來是那位,這就清楚了。
“那位到底怎麼了?”
“急性心梗,該用的藥都用過了,沒什麼效果。”
“先不說了,你進去看看,我說了沒準還影響你一會的判斷。”
陸軒點點頭,跟著黃北山一起走進了特需病房。
而之前跟陸軒聊著天的護士,見陸軒跟著黃北山進入特需病房,忍不住張大了嘴巴,一臉驚訝:“還真是來會診的醫生。”
“不過,這也太年輕了吧!”
……
一進病房,陸軒才知道什麼是小巫見大巫了。
外面氣氛雖然嚴肅,可遠不及病房裡面的沉重,一片死寂的病房裡,除了鄭先覺和一名主任醫師正在實施搶救之外,沒有任何聲音和動靜響起,讓人下意識的就想要屏住呼吸。
病房內,鄭先覺兩人額頭滿是汗水,一邊的護士不斷地幫著擦拭。
而其他人,因為床上那位一時間沒有醒過來的樣子,眼中多多少少浮現出驚慌之色。
甚至,還帶著絲絲的恐懼。
陸軒跟著黃北山來到病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季歡。
面部青慘,嘴唇呈現出青紫色,這是心臟出了問題的表現,同時也是呼吸困難難的表征。
不止如此,季歡的指甲也多呈現出青紫之色。
頭上大汗不止,呼吸急促而喘。
神情之間,還帶著一絲恐怖。
陸軒的到來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目光皆是彙聚過來,當看到黃北山帶著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進來時,張吉惟詫異道:“老黃,你學生?”
市一院的醫生,哪怕隻是實習生,張吉惟都大概見過,哪怕不知道名字,但看到就能知道對方是市一院的。
而且,上班時間,這邊的要求都是比較嚴格的,需要穿著正是的醫護服飾,一眼就能知道是不是市一院的醫護人員。
再加上陸軒年紀輕輕,張吉惟也沒多想,以為就是黃北山的學生,帶來見見世面,畢竟一間病房裡彙聚這麼多頂尖的醫生,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黃北山有此打算,也實屬常情。
但張吉惟話音剛落,便是聽到周其華驚喜地喊聲:“是小陸醫生吧?”
陸軒轉過頭,見周其華正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他看到過周其華的朋友圈照片,瞬間便認出了對方,連忙說道:“您是周主任?”
“周其華,我們之前有聊過的,這次也算是網友見面會了,之前就聽老王說你很年輕,聞名不如見面,這一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年輕不少。”周其華笑著上前跟陸軒打著招呼。
張吉惟愣住了。
“老周,這就是你跟老黃說的那個小陸醫生?”
“嗯。”
張吉惟一下子懵了,這麼年輕,他用質疑的目光看向周其華和黃北山,一副你們沒跟我開玩笑的表情,不過當著陸軒的面又不好表露出什麼,隻能尷尬一笑,跟陸軒打著招呼:“你看我,我還以為是老黃的學生呢,沒想到竟然是老黃口中的陸醫生。”
陸軒沒見過張吉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好在周其華反應夠快,連忙介紹道:“小陸醫生,這是我們市一院的張吉惟院長。”
“張院長您好。”陸軒有些沒想到,他還以為對方隻是跟周其華這樣的主任醫師,沒想到竟然會是市一院的院長。
張吉惟也跟陸軒打著招呼,並沒有因為自己是院長,而陸軒又年輕而顯得輕視,他選擇相信黃北山和周其華沒有騙他,沒有騙大家。
陸軒真要能把這兩人都給騙了,那也是本事了。
這時候,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是落在了陸軒身上。
無一例外,都因為陸軒的年紀而感到詫異,甚至驚愕。
若非黃北山和周其華兩人在各自領域的權威,怕是這個時候一些人都想跳出來趕人了。
而想到兩人之前對陸軒的一番介紹,此刻大家都是有些好奇起來,這個年輕人到底有什麼本事,竟然能夠讓黃北山和周其華兩人都對其刮目相看,而且還是由針灸大師周建德推薦來的。
張吉惟上前一步道:“陸醫生,多餘的話我也就不說了,現在也不是相互介紹的時候,情況緊急,老黃可能也將這位的身份告訴你了,不過你也不用緊張,就算先確定一下這位的情況,能不能用你們中醫的方法幫我們多爭取一些營救的時間。”
“當然,你要是有辦法讓這位恢複過來那再好不過了。”
張吉惟說這話,其實也沒抱什麼太大的希望。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就算再有本事,還能有黃北山這些人有本事不成?
連黃北山等人都隻能看著的情況,他是真不覺得陸軒這個年輕人能有什麼辦法讓季歡恢複正常。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市一院的醫生,除了手術之外,其他的什麼手段都已經上了,還是沒什麼效果,靠一個年輕人,就能治的好?
但想歸想,張吉惟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之色,反而給足了陸軒面子,一副你可以的樣子,讓外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治不好沒關係,能幫我們將這位的病情用針灸的方法穩住,我們來做冠狀動脈造影支架植入術。”
聽到這話,陸軒其實已經聽出這位張院長的話中意思了,很明顯不太相信他能做到。
不過,陸軒也沒多說,隻是點點頭:“我試試吧。”
陸軒深吸一口。
任務艱巨。
最關鍵的還是對方的身份,一個不好,那可真就是天地大地震了。
雖然很殘酷,可這就是現實。
人命無法用價值來衡量,和有時候,不同的人,就有貴賤之分。
陸軒來到季歡的病床邊上,把了把脈,又看了眼對方的舌頭。
脈大無倫,舌邊尖瘀斑成條成片,舌苔灰膩厚。
夫男子平人,脈大為勞,極虛亦為勞。
什麼意思?
脈大者,表陽離根而外浮,所謂大則為芤也。極虛者,裡陽虧乏而內空,所謂芤則為虛也。或大、或芤,皆以勞傷元氣之故也。
虛勞病,見於脈者,尚隱而難窺而征之於色,則顯而易見,男子面色無澤而淺薄者,主氣不布精而口渴及失血過多而亡血。
而無倫,也就是脈弦雜亂的意思,西醫屬於心律不齊和心理問題,有可能和一些心腦血管疾病有關,也有可能是心肌缺血,也有可能性是心肌供氧不足,這些因素都會影響脈象,或者是情緒過於緊張,情緒過於激動,這些都會造成脈象比較混亂。
季歡的情況已經很明顯,急性心梗導致的心肌缺血,呼吸急促而喘息,脈象自然雜亂無章。
至於舌邊尖瘀斑成條成片,即舌面上出現大小不等、形狀不一的青紫色或者是紫黑色的瘀點或者斑點,常稱之為瘀點舌或者是瘀斑舌。
如果要細分的話,關於瘀斑舌,就是舌面局部出現青紫色的斑塊,大小不一,一般統稱之為瘀斑舌。
一般情況下,瘀斑舌提示臟腑或者是局部氣血有瘀滯。
具體,我們就要看這一個瘀斑、瘀點,它對應的是在哪一個區域,因為每一個區域對應的臟腑是不一樣。
比如說舌尖有瘀斑、瘀點,就屬於心脈瘀阻。如果舌兩旁邊出現瘀斑,不用說,屬於肝膽瘀堵。
無倫是脈象,又或者是舌征,都無一例外的說明了床上這位此刻的狀態。
不及時施救的話,根本撐不了太久。
而心絞痛,在中醫裡又稱之為真心痛,心痛之極危重者。《靈樞·厥病》有言:“真心痛,手足清至節,心痛甚,旦發夕死,夕發旦死。”
《諸病源候論·心病諸候》亦有相關記載:“心為諸臟主而藏神,其正經不可傷,傷之而痛為真心痛。”
可以說,真心痛屬於情況極其違紀的那種,不然古代醫書裡也不會有“朝發夕死”的記載了。
知道季歡的情況之後,陸軒沒有片刻的遲疑,轉頭看向黃北山:“黃老師,針盒有嗎?”
“有,已經準備好了。”黃北山將一邊的針盒直接交到了陸軒手上。
“陸醫生,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我們全力配合。”張吉惟此刻也站出來道。
身為市一院的院長,物資調配他當仁不讓。
在這裡,都得聽他的指揮行事。
當然,權力大,擔負的責任也大。
季歡的急救真要出點什麼問題,他作為一線指揮的院長,首當其衝。
不過這個時候,張吉惟也知道自己躲不了,無論是不是自己指揮,他這個市一院的院長責任都很大,與其將主動權交到彆人手上,倒不如放在自己手上來的更安心一些。
作為院長的張吉惟都說這話了,陸軒自然也不客氣:“還有麝香0.5克,冰片0.05克,趁著這位還有意識,並未暈厥過去,衝水給這位服下去,同時含服速效救心丸5粒,蘇合香丸1粒。”
“這個……”
張吉惟有些遲疑。
“張院長,這個時候你就彆遲疑了,彆看小陸醫生年紀輕輕,可在中醫領域的造詣不會比我們任何一個人低,甚至更高,這一點老張也知道的。”
張景才知道這個時候他也得站出來替陸軒說話了,“張院長,毫不客氣的說,小陸醫生對中醫的理解和研究,我自愧弗如。而且老周既然跟你說了小陸醫生的事,應該也提過他已經拜小陸醫生為師了吧?能讓老周在針灸上自歎不如,願意拜師的人,張院長還要遲疑什麼?
若是不願意讓小陸醫生試試,那你們來也行,我們在一旁看著,有什麼需要的,我們全力相助。”
說話的同時,張景才也是帶著一些氣憤。
你們沒有辦法,讓我們來,現在我們推薦的人來了,你又懷疑這,擔心那的,那你們自己來好了。
雖然張吉惟是市一院的院長,在甬城醫療係統內地位極高,可張景才也不是軟柿子,自然不虛張吉惟,有什麼就說什麼。
“老張,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管是什麼意思,這還是我,若是今天老周在這裡,怕是轉頭就將小陸醫生拉出去了。”張景才絲毫不給張吉惟面子。
這裡是市一院的地盤沒錯,但他們可不歸市一院管,來隻是為了救人,可不是來被張吉惟懷疑的。
“說句不好聽的,你們要是能治,那你們來,這個功勞我們中醫不搶,畢竟人一開始就送來的市一院,跟我們本就沒什麼關係。”
張景才說完,轉頭就看向了陸軒:“小陸,咱們也算是忘年交了,我也跟你說句實話,我和老黃他們合計過了,未來幾十年,甬城中醫界以你為主,該硬氣的時候就得硬氣一點,我老張現在也就是年紀大了,換作是在年輕的時候,轉頭就走了,誰愛治誰治,我老張不伺候。”
張吉惟那個尷尬,不過此刻也不好發作,隻能連連說著好話,讓張景才消氣。
一旁的黃北山也出聲道:“張院長,能讓我們共同推薦的人,不要覺得人家年輕就沒本事,沒能力,老張說的對,咱們是來幫忙的,你們要是覺得小陸醫生不靠譜,我們直接走就是了。”
黃北山和張景才兩位中醫大佬站陸軒,而且幫助陸軒出氣,這一幕真的把病房內所有人都給看懵了。
驚訝地同時,也是忍不住看向陸軒,很想知道,這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到底是如何征服了這兩位的,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讓這兩位不惜得罪張吉惟,都要為他站位。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而且,這兩位彆看沒什麼行政編製,可在甬城中醫界的地位之高,難以想象,幾乎可以說是一呼百應了,哪怕是張吉惟,也不敢多有得罪。
最震撼的還是張吉惟,他跟這兩位可都是老朋友了。
沒想到,自己隻是懷疑了一下,就引起了這兩位的怒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