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科。
門口。
徐文致拿著一張17號的掛號單,躊躇不已。
不斷地在門口走來走去,不時的走近診室側耳傾聽。
發現裡面聲音很輕,根本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些什麼後,無奈之下,隻能走到一邊的座位上坐下。
不過同時也鬆了口氣,雖然什麼都聽不到,但起碼一會自己進去,也不用擔心彆人能聽到什麼,算是聊表安慰。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徐文致在門口度日如年,直到診室的門突然打開,四十歲的李強輝拿著一袋藥從裡面走了出來。
聽到動靜,徐文致愣了一下,看到李強輝出來了,他連忙迎了上去,小聲的說道:“老哥,你怎麼樣?”
李強輝一臉莫名,我認識你嗎?
你就這麼上來打招呼。
“還……還行。”
李強輝隨口應了一句,掙脫徐文致的手就要離開。
剛剛在診室裡面沒打通媳婦的電話,他現在迫切想要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自己的媳婦。
雖然藥還沒吃,效果怎麼樣也不知道,不過陸軒那番話給了他莫大的信心。
陸醫生連要死的人都能救回來,治他這病,能有什麼問題?
隻是,他剛要走,就被徐文致攔下了。
“老哥,我……”
徐文致咬咬牙說道:“我就這麼說吧,剛剛在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檢查單。”
李強輝的臉色頓時變了,一臉憤怒的看著徐文致。
李強輝身體健壯,雖然沉默寡言,可老實人發起怒來,比常人可怕的多,徐文致也是被李強輝凶狠的眼神給嚇的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直到見李強輝要走,徐文致才咬著牙齒,一臉尷尬的道:“老哥,我不是故意偷看的,隻是你自己打開的時候,我正好就在你旁邊,老哥伱也不用擔心我會宣揚出去,其實我的情況跟你差不多。”
“說實話,多少有點難以啟齒,所以想老哥您打聽打聽,陸醫生擅長這方面不?”
“我這情況都兩三個月了,看了不少醫生,不見好就算了,還越來越嚴重了。”
“不行的話,我就把號退了,省得進去丟人。”
“咱還年輕,死要面子活受罪。”
說完,徐文致歎了口氣。
李強輝一雙眼睛頓時瞪的跟銅鈴似的,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對方。
他很想問一句,你也是?
可想了想,還是沒問出口,這種病本來就有些難以啟齒,說給陸醫生聽那是沒辦法的事情,兩人在這裡聊,沒準就被其他人聽到了,到時候還不知道用什麼異樣的眼神看他們。
不過,跟同病相憐的人提及,李強輝倒是少了些許的尷尬,反倒是大方的說道:“陸醫生說我這是小病,不難治,吃上幾天就能見效。”
“真的?”
徐文致一臉驚喜:“陸醫生真這麼說?”
“嗯。”
李強輝點點頭:“陸醫生是這麼說的,不過我的情況跟你不同,我也不好說行不行。”
徐文致卻是大喜:“沒事,我相信陸醫生。”
其實他想說的是,陸醫生連你這麼嚴重都能治好,治好我這小毛病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到李強輝剛剛那凶狠的眼神,怕了怕了!
說了,他會被打死的。
李強輝沒工夫跟徐文致閒扯,沒一會就離開了。
而徐文致,則是在跟李強輝聊過之後,稍稍安了心。
徐文致的號並不靠前,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聽到廣播裡叫到了他的號。
匆匆走到門口,等裡面的人出來後,徐文致才拿著掛號單,一臉平靜地進了診室,然後做了跟李強輝一樣的動作,將診室的門關好,甚至還多了一步反鎖。
不反鎖,有人突然闖進來怎麼辦?
陸軒神色怪異的看著這一幕。
很熟悉,之前進來的李強輝就做過這事。
當然,行為一樣,可徐文致顯然表現的更為淡定,不像李強輝關門的時候,緊張兮兮的,倒不像來看病的,有種小偷小摸的感覺。
陸軒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原本一臉淡定的徐文致直接衝到了陸軒面前,哭著嗓子道:“陸醫生,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徐文致的突然爆發,給陸軒嚇了一跳,以為對方是得了什麼絕症,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你先彆著急,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這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就算是真的患上了絕症,也不是沒有治愈的機會。”
徐文致在診室中左右望了望。
陸玄一臉無奈:“中醫科就我一個人,你不用擔心有人會知道你的病情,放心好了。”
確定真的沒人,徐文致這才哭喪著臉道:“陸醫生,我……我那個好像有點……有點不起來了。”
“什麼硬不起來?”陸軒沒多想,隨口就問了句。
徐文致那個急:“就是那個啊!”
“陸醫生,您也是男人,這個難道也不懂啊!”
陸軒這才明白他說的怎麼回事,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直說不就行了,病不忌醫,沒什麼不好說的。”
“直接說出來,太尷尬了。”
難道說,我陽痿了?
這話,徐文致打死也不會說的。
陸軒搖搖頭,不再糾結此事,而是認真地問道:“你先跟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吧。”
“悔不當初啊!”
徐文致歎了口氣,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其實在來衛生院之前,我也去其他醫院看過,西醫中醫都去過,效果沒有就算了,反而還越來越嚴重了,但凡我年紀大一點,這病我也懶得看了,可我還這麼年輕,才二十五歲,婚都沒結,就出了這幺蛾子,陸醫生,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說重點。”陸軒沒好氣的看著他。
徐文致這才認真了些:“原因我自己大概也知道些,就是太不節製了,反正其他醫生都是這麼說的。”
“我看也是。”
徐文致苦笑著道:“陸醫生,您是不懂我的苦,我其實也是沒辦法。”
陸軒笑了笑,這事還能沒辦法?
徐文致似乎看出陸軒的想法,解釋道:“主要是我女朋友太漂亮了,每次看到她我就忍不住,剛開始還沒什麼,畢竟咱也是經常鍛煉的人,身體壯如牛,可這時間一長,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有些力不從心了。”
“兩個月前,發現自己根本硬不起來了,嚇得我連夜跑去看醫生,這一看就是兩個月,到現在還軟趴趴的。”
“太苦了!”
徐文致好像是說上癮了,自顧自的說著:“我有一個同學,他有點早泄,那個時候,我跟其他人一起經常笑話他,說他年紀輕輕的……唉,現在才發現……”
說到這,徐文致搖搖頭,歎息一聲:“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早泄他娘的都成了一種奢望。”
陸軒差點沒笑出聲來,最後隻能翻了翻白眼,這家夥真的是天生的社牛,跟誰都能聊的歡。
為了不再聽到一些辣眼睛的話,陸玄直接製止了徐文致的儘情發揮:“打住,你這些事情我不用了解。”
徐文致訕訕一笑,閉上了嘴。
“手給我,我先把個脈看看。”
徐文致看的中醫不少,熟練的將手放在脈診上。
陸軒把脈的時候,徐文致也開始說起了自己身體上的一些情況:“陸醫生,我現在就是頭暈,有時候腦子還空痛麻木,腰膝酸軟,大便也不成型,這兩個多月,基本上都處於失眠狀態,吃了很多助眠的藥都不起效。
還有,手腳也沒以前熱乎的,現在什麼時候都感覺是冰冰涼涼的。”
陸軒點點頭,沒有說話,繼續感受著徐文致的脈搏。
脈微細如絲。
這段時間,陸軒診斷過不少細脈,對這類脈象的判斷還是有點信心的。
《瀕湖脈學》體狀詩中有言:細來累累細如絲,應指沉沉無絕期。春夏少年俱不利,秋冬老弱卻相宜。
脈細微,對年老幼小來說,實屬正常。
可放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上,那就有問題了。
陸軒又想到了《瀕湖脈學》主病詩中關於脈細微的一句話。
細脈縈縈血氣衰,諸虛勞損七情乖。若非濕氣侵腰腎,即是傷精汗泄來。寸細應知嘔吐頻,入關腹脹胃虛形。尺逢定是丹田冷,泄痢遺精號脫陰。
到這裡,基本上就已經能對徐文致的病情定性了。
不過,陸軒還是看了下徐文致的舌頭。
舌苔淡滑。
滑苔,多數是由於脾腎虧虛,身體水濕較重的原因導致的。
脾腎主管全身津液代謝,當脾腎虧虛,津液代謝障礙就會在體內聚而成濕。
徐文致說自己縱欲過度,還真就是這麼一個情況。
但這隻是陸軒自己的判斷。
陸軒習慣性的聚精會神,將耳邊的心聲一一進行對比。
聽聲音,有點陌生。
【其兩尺脈微細如絲,舌苔淡滑,再考慮到患者自述,應是腎之精氣不能上榮,髓海亦是空虛,故會出現頭暈空痛麻木,同時伴有失眠;
腰為腎之府,腎主骨,腎氣虛必然會出現腰膝酸軟之症;腎司二便,腎陰虛衰,火不生土,大便自然無法成型;脾運失健則聚液成痰;陽氣不足,則手足清冷,少氣乏力,精神狀態不佳。
辨證的話,係脾腎陽虛,但其本在腎,其末在脾,症狀較重,治療當兼顧標本虛實,追求精當,重劑久服,徐圖興陽。
不可急於用興陽壯性之品,妄頭大熱溫燥之物,不僅毫無好處,反而會加重病情。】
【熟地大佬,那開藥呢?】
陸軒恍然,原來是熟地黃。
同時也是有些欣喜,對徐文致病情的判斷,他跟熟地幾乎無二,這對他來說,顯然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照這麼下去,假以時日,哪怕沒有心聲,他也能準確辨證開方。
還有一點,通過這話,對徐文致吃藥不僅沒好,反而越來越嚴重的原因也有了一些大致的猜測。
徐文致之前看過的那些醫生,大概都急於求成,開的都是大興陽氣之藥,卻不知徐文致太過縱欲,傷了根本,不能一蹴而就,隻能徐徐圖之。
【開方的話,枸杞15g、熟地15g、五味子9g、菟絲子18g、淫羊藿12g、續斷15g、補骨脂15g、******************山藥18g、澤瀉12g、夜交藤15g、甘草3g。
以枸杞、熟地、五味子、菟絲子、淫羊藿填精補髓;續斷、補骨脂、巴戟天、肉桂壯腎強耀;紅參、山藥、甘草補氣扶脾;澤瀉以取補中有瀉,夜交藤安神定誌。
此方吃上四天後,若是症狀有些減輕,此刻便可慢慢加重陽藥,並伍以振奮心陽之藥,不出半月,陽事漸興。】
聽到這裡,陸軒也不得不承認,就開方來說,他還差了不少,考慮的沒有那麼全面。
有了熟地開的藥方,陸軒直接拿來用上。
不過,他剛將藥方寫在病曆本上,耳邊傳來的心聲就讓他有些心驚:
【好家夥,跟熟地大佬開的藥方不能說很像,隻能說一模一樣。】
【我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好像陸醫生每次開的藥方都跟我們說的一樣,他怎麼做到的啊?】
【這陸醫生看起來平平無奇,可每每辨證開方卻又神之又神,比我所見過的一些名老中醫都要厲害不少,還真是奇了怪了,要不是數千年以來,都不曾有人能聽到我們之間的聊天,我都要懷疑這位陸醫生是不是在抄咱們的作業了。】
陸軒:“啊!”
陸軒臉都有些白了。
臥槽!
不會被發現了吧?
已經體驗過心聲的神奇,自己的醫術也在心聲的幫助下正在一步步提高,陸軒有些擔心自己的秘密被這群中藥發現。
到那時候,這些家夥還會聊的火熱嗎?
不好說。
陸軒不敢去賭。
最起碼,在他覺得自己成長為一代大醫之前,不要去賭那一抹未知。
誰也不知道,當這些中藥知道他能聽到心聲後會做什麼。
陸軒,賭不起。
好在,除了這不知道是誰的猜測之外,倒是沒人提及此事,讓陸軒微微鬆了口氣。
隻是他怪異的行為,卻是讓徐文致神色緊繃:“陸醫生,我……不會沒救了吧?”
“我才二十出頭啊!”
“陸醫生,您得救救我啊!”
徐文致真的怕了,彆看他整天嘻嘻哈哈的,情緒倒是沒有因為*不起來受到太大的影響,可那是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現在*不起來的人那麼多,不都治好了嗎?
他這才哪到哪啊!
再加上還有李強輝的前車之鑒,徐文致覺得自己這小毛病放陸醫生這裡,根本不算事。
可現在,看到陸醫生有些難看的臉色,皺起的眉頭,他……慌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不怕西醫笑嘻嘻,就怕中醫眉眼低。
陸軒此刻那難看,甚至還有些緊張地表情,讓徐文致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不行啊!”
“陸醫生,我女朋友那麼漂亮,我還這麼年輕,這就不行了,短時間還沒什麼,時間長了,她肯定會嫌棄我的。”
徐文致淚流滿臉。
陸軒是在聽不下去了,臉一黑:“彆鬼哭狼嚎了,又不是什麼大毛病,給你開一副藥,吃上幾天就能改善,藥沒了再來複診。”
“真的?”
剛還哭喪著臉的徐文致頓時欣喜若狂:“太好了,我就說嘛,對陸醫生您來說,我這就是小毛病,沒幾個月絕對*邦邦。”
陸軒翻了翻白眼,沒有理會,徑直走到藥方抓藥。
沒一會,走了出來,叮囑道:“你要是自製力不強,這段時間先跟你女朋友分居吧。”
“啊?”
分居?
徐文致臉一苦,心癢難耐,可一股無力感傳來,讓他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這段時間,葷的他是不敢想了。
至於素的……
陸軒似乎看出了對方的想法,忍不住提醒道:“你自己的東西,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文致冷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連忙舉手發誓:
“陸醫生,我保證,葷素不沾。”
“從今天開始,它聽您的吩咐,您讓它往東,它敢往西我直接大義滅親。”
徐文致做了個手刀。
陸軒起身直接趕人。
“你下次彆來了。”
“彆啊!”
“陸醫生,我現在就信……不,它現在就信您。”
門口,傳來了徐文致的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