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孤島(1 / 1)

全服首殺 年終 11245 字 6個月前

吃驚的不止諾爾一個。

這裡離魔王太近了,汙染強到離譜,空氣簡直要化作膠質。安娜金與佩因特兩人淨化魔法全開,才使得他們不至於出現“語言紊亂”的情況。

就算忙成這樣,安娜金還是忍不住開口:“它……看起來不像有敵意?”

它隻是幕天席地地沉睡著,顱頂不時跑出大小不一的人影。它們玩耍、追逐,跑至遠方,逐漸消失不見。

但誰都不敢輕看它們——隻身一人撂倒聖徒會精英團的,說不定就是這種東西。

諾爾未雨綢繆地加強了隱形魔法。

費舍少有地安靜下來:“我們這邊沒有關於魔王外貌的記錄,根據文獻,它的進攻欲很強。”

“神殿那邊大同小異,”佩因特悄聲說,“那場對魔王戰,據說是魔王與雙神的戰爭,目擊者幾乎沒有。魔王的汙染的確危害驚人,不過魔王這個樣子麼……”

怎麼看,這個沉睡的巨物都和“進攻性很強”站不上邊。

“它從絕望列島出發,不遠萬裡橫渡海洋,專門跑來這裡睡覺?”忒斯特毫不客氣地指出。

“可是它看上去沒有著急挪動的意思,我是說,就現在看來。”安娜金迷茫地補充。

沒人質疑那東西的魔王身份,它的壓迫感實在太強了——儘管它表面漆黑一團,諾爾仍然不敢直視太久。他的本能尖叫不止,警告他“那是另一個層次的東西”。

他想要離開,並非因為恐懼,更像人本能地想要遠離毒蜘蛛。隻要站在它附近,諾爾就莫名心慌。

一個小小的人影向諾爾跑來,看動作是在玩球。它追逐著看不見的球,開心地掠過諾爾腳邊,沒能在細白的砂礫上留下分毫痕跡。

魔王的意誌,魔王的“軍隊”,情況都如此詭異。這要怎麼判斷?

“先撤。”天色已晚,諾爾謹慎地做出判斷,“現在我們知道它在哪兒了,最好離遠點觀察……”

說完,他突然腦後一涼,像是被人死死注視。

那個玩球的小小人影,在離諾爾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它雙手搭在胸口,穩穩拿著不存在的球。沒有五官的臉微微抬起,看向一行人的方向。

怎麼可能?

忒斯特的隱藏氣息,他的隱形,加上仲夏夜之夢一定程度的庇護,再加上教皇級彆的神聖護衛魔法。縱觀整個塔赫大陸,都很難找到防衛這麼強悍的探查隊伍。

可那人影透過重重魔法,毫無疑問地打量著他們。

“走!”諾爾當機立斷。

他不敢托大,打算立刻發動群體中距離傳送。魔法的燦爛輝光閃爍,卷軸成灰,眾人卻依舊留存在原地。和莊園時的禁魔狀態還不一樣,他的魔法像是突然出了BUG的程序,完全無法運行。

沙灘上,更多玩耍的黑影停下動作。它們緩緩轉向諾爾所在的方向,一動不動地“瞧”過來。那些動作彆扭地定格在空中,像是

從電影裡單獨抽了一幀畫面。

任誰看來,這情況都讓人毛骨悚然。

在場的哪個都是久經戰鬥的老油條,五人拔腿都跑。萬幸,黑影們沒有追上來。它們還杵在沙灘上,僵硬地張望著。

諾爾牢記著來時路,一行人飛一樣穿過枯枝,朝營地的方向奔去。

情況好歹探到了,接下來拉著精英團趕緊跑。大不了讓他把關鍵人物弄暈,自己再恢複龍形,扛著滿滿一包袱人腳底抹油。

根據距離測算,營地就在前方。諾爾加快步子,剛打算開口招呼,突然來了個急刹車。

他停得太果斷,忒斯特險些撞在他身上。

他又看到了一個人影。

一個矮小的,抱著不存在的球的小孩。

黑暗之中,它站在樹林與沙灘的交界處,靜靜地望著一行人。而他的身後,他們能隱約看到蒼白的沙灘,以及在沙灘上沉睡的魔王。

他們回到了沙灘。

諾爾的記性一直很好,他記得這一路來每一個明顯標記,也確定眾人的行進毫無偏離……這不可能,自從進入布裡克陰影,諾爾沒有察覺到任何空間上的異常。

諾爾一把拔出魔杖——他原本顧忌附近的汙染,不想直接穿透空間。現在被魔王盯上,管不了這麼多了。

可是這一次,坎多的青藍色燭焰不知所蹤。不知何時開始,黑蠟燭徹底熄滅,那隻獨眼也閉合了。要不是它的眼球在眼皮底下偶爾一動,諾爾都要懷疑它死了。

空間也無法穿透。

諾爾後背一陣布料撕裂,一雙龍翅膀刺穿了他的長袍。諾爾一把抱起警惕環視的忒斯特,直接飛上天空。

諾爾比忒斯特矮些,瘋修士哪想到自己還有被打橫擼起來的一天。他一條胳膊勾住諾爾的脖子,長發被風吹得亂飛,魅魔尾巴緊緊纏住諾爾的腰:“您這是——”

“背叛序曲的屬性加成。”諾爾衝向高空,“我們現在分開會很危險。”

在空氣顯著變冷後,諾爾終於停下衝刺。他低下頭,觀察腳下土地的地勢。

“嘶。”忒斯特牙痛似的抽了口氣。

黑夜的暗紅天幕下,他們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圓形孤島。它如此蒼白而斑駁,正如天上的四輪月亮。

樹林還是那片樹林,可它的前後左右都變成了白沙灘,周遭更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灰黑海面。魔王靜靜趴在一側,聖徒會營地和布裡克山脈都不知所蹤。

他們被徹徹底底困住了。

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到達沙灘的時候?離開營地的那一刻?還是更早,在他們進入布裡克陰影的瞬間?

熱灰他們得到的“腐敗偽神”任務,係統強調不要離開……是命令他們不要離開,還是勸說眾人待在原地,不至於被這可怖的現實衝垮?

那股被人凝視的違和感再次出現,諾爾扇動翅膀,猛地轉身。

拿球的人影就在兩人十幾步外。

它憑

空停留在高空,和諾爾與忒斯特同一高度。非但如此,他甚至衝諾爾疑惑地歪過頭。

……

聖徒會營地。

阿巴頓瑟瑟發抖地邁著步子。

彆說熱灰和尤金這種世界頂級巨佬,他的實力連索羅都比不過。能者多勞,大佬們辛苦地鞏固營地周遭防衛,他也隻能在營地內部逛逛,做些收集物資、巡邏警戒的雜活。

太嚇人,太嚇人了。阿巴頓邊走邊在心裡大叫,使勁兒搓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

血呼刺啦的怪物倒也罷了,血漿片他看得夠多。可他是做了什麼孽,要近距離感受精神汙染?

每一步下去,他都怕踩出個要抱抱的黑影。阿巴頓目光亂飄,突然定在一點。

他發現了和自己一起進遊戲的哥們兒!

阿巴頓隻是聽說這哥們兒進了精英團,沒想到會再碰見——可惜這位大兄弟正被魔王汙染,和人下著不存在的棋。

也不知道是什麼棋,阿巴頓壯著膽子貼近,準備給自己來個“脫敏療法”。

他的朋友仍喊著滿口胡話,和“棋友”面對面聊天,手上啪啪動作不停。

那絕不是塔赫的棋類遊戲,不像飛行棋或者跳棋。看手勢,也不是圍棋五子棋之類……國際象棋?不,不對……

身為棋牌類遊戲資深愛好者,阿巴頓的面色逐漸蒼白。

他又難以置信地看了幾分鐘,帶著滿額頭冷汗,跌跌撞撞地奔向熱灰。

“黑影?”看對方一副嚇傻了的模樣,熱灰當場拔劍。

“為——為什麼……”阿巴頓艱難地吞咽著口水,“為什麼被魔王汙染的人,會下C國象棋……?”

“你在說什麼?”

阿巴頓的話語帶著尖銳的窒息感:“我一個兄弟在這。我剛才看到他和人下象棋,真的是象棋!我敢打賭。”

熱灰沉默了幾秒,聲音乾澀:“肯定是他本身就會,隻是被汙染發瘋,憑著記憶日常活動。”

“不對!”

阿巴頓提高聲音,“除了網遊,我還擅長棋類遊戲,《塔赫》就因為這個邀請我的。之前我還和那兄弟聊過這事,他說他對這些一竅不通,就知道馬走日象走田。”

“一個對象棋毫不了解的人,怎麼可能在汙染後突然會下棋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魔王和咱們有關係?”

熱灰抬起手,指了圈發瘋的營地,“哪怕它做出了這種事?”

“我、我不清楚。”阿巴頓聲音苦澀,“我隻是覺得大家該知道。那不是個單純的最終BOSS……”

熱灰長長地呼了口氣,頭疼似的捧住頭盔。

“樂土的存在就夠詭異了,我倒希望它隻是個單純的最終BOSS。”

阿巴頓終於從恐慌中回神,他突然感受到了熱灰的不安——阿巴頓自己也是個水平不錯的業餘玩家,他何嘗不知道,眼下的情況,正離他們熟悉的“遊戲套路”越來越遠。

……

而在之前,他們都堅信這隻是遊戲。

“算了,無論如何,這確實是個不小的發現。”熱灰甩甩頭,拍了拍阿巴頓的肩膀,“要是能從這裡出去,我會通知隱士院的人。”

阿巴頓心情複雜地點點頭:“對了,您之前說‘魔王快要登陸了’……您看見了魔王?它什麼樣子啊?”

“我沒有看到,是通過汙染度測算的。”熱灰將視線投向遠方,“這邊出事後,我曾經試圖探查,可剛靠近無儘海,我就感覺到了……”

說到這裡,他艱難地頓了頓。

“注視。”熱灰說,“非常可怕的注視,從海的方向刺過來。”

……

諾爾沒理會空中的黑影,他抱緊忒斯特,朝地面急急墜去,比自由落體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

從起飛到落回,他總共用時不到一分鐘,可就在這短短幾十秒,地面上已經少了個人——

安娜金的身影不在原地。

附近隻剩下半跪在地的費舍,和勉強支起身體的佩因特。諾爾和忒斯特落地的那一刻,他們活像被扔回水裡的魚,終於多了點生機。

“你們離開沒幾秒,突然有好幾道人影從土裡鑽出來。”

佩因特剛緩過氣,立刻說明情況,“我的淨化魔法完全攔不住,它們,咳咳,抱住了安娜金小姐,然後安娜金小姐自己往沙灘的方向去了。”

安娜金被汙染了。

“剛才,我有種被神注視的感覺。”

費舍仍然跪在地上,膝蓋朝忒斯特的方向挪了挪,“它自魔王的方向而來,啊……那樣沉重的注視,就像碾死螞蟻的靴底……您一回來,那要命的注視就消失了,吾神……”

忒斯特嫌棄地倒退幾步,溜到諾爾身後:【“神的棄子”又生效了?】

不久前,係統就曾暗示過,這個詛咒能夠隔絕“神”的注視。

【應該是。】諾爾的思緒裡多了幾分憤怒,【看來它對魔王也有一定效果。】

但是效果有限,他們一行人隻能抵禦“魔王的直視”。畢竟到頭來,他們的存在還是被魔王察覺了。

【在係統小姐看來,魔王也是“神”的一種呢,給那隻老狐狸蒙中了。】忒斯特驚奇地表示,【您怎麼沒受影響?】

【可能因為你我已婚吧,已成立的契約是絕對的。】諾爾乾巴巴地應道。

真是諷刺。在這裡,忒斯特的詛咒簡直成了優質buff,也不知道他的【體質破壞】能不能爭口氣。

可為什麼是安娜金?明明佩因特和費舍都在這裡,人影卻沒有帶走他們。

魔王不會無聊到針對性彆綁架。論實力,安娜金固然趕不上前教皇與大祭司,可她是與魔王屬性相克的淨化流派,又持有新綠的盛典。對於魔王來說,她肯定比費舍這個大祭司難對付。

對了,之前熱灰說過。自從進入布裡克陰影,汙染怪物一直有針對地追蹤他們。而他們這支隊伍裡,除了諾爾自己,隻有安娜金來自地星。

難道……

“了不得,魔王對聖徒們格外執著啊。

忒斯特抱起雙臂?,說出了諾爾的猜測。他的目光掃過佩因特和費舍,“明明兩個死對頭的前任都在這,它偏偏抓了位無辜的女士。”

佩因特乾笑:“可能就是因為我倆太花心,魔王看不上。”

說罷,他轉向諾爾,“您有什麼打算?”

問話時,那雙翠綠眸子緊盯著諾爾的雙眼。

諾爾知道佩因特在問什麼——他想知道,自己是準備回頭去救安娜金,還是就這麼離開、尋找撤離的辦法。

“您又有什麼打算?”諾爾果斷直視回去,“您不是隨便問的吧。”

“唉,被您瞧出來啦。”佩因特舉起雙手,“無論您如何選擇,小人都要去救人。”

費舍一張臉頓時皺起來:“你瘋了?你不可能是魔王的對手!”

“這點事情,小人當然明白。”

佩因特理了理紅發,笑眯眯地說,“可瘋修士先生都知道那是位‘無辜女士’,見死不救可不是紳士所為啊。”

“真巧,我也不會放著她不管。”諾爾說。

她是我的同胞,而單單追著地星人不放的魔王……

【致我的同胞:請殺死我。】

【腐敗偽神】與【失落的遺願】合並技能,它還停留在他的技能欄裡,讓人無比介意。

聽到諾爾的決定,費舍迅速垮下臉來。見忒斯特神情自若地站在諾爾身後,費舍又乖乖收起了臉上的不滿。

“漂亮話歸一碼。”他嘀嘀咕咕地說,“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我們總要有應對辦法吧?”

諾爾再次展開翅膀——這回他展開的不止翅膀,還有巨大的龍身。在佩因特震驚的目光中,龍巫妖展開雙翼,一爪子一個人,把佩因特和費舍直接抓起。

忒斯特借著位置之便,輕巧地躍上龍背,跑到龍的額頭之上。

諾爾的翅膀卷起狂風,他貼地飛行,朝安娜金前進的方向俯衝而去。被汙染的安娜金並未走遠,諾爾調整姿勢:“都準備好,你們看著抓人!”

幾個人影的簇擁下,安娜金無知無覺地前行。她甚至虛虛牽著其中一個黑影的手,發出溫柔又讓人渾身不舒服的輕笑。

諾爾放慢速度,意圖讓爪子上的兩位把安娜金準確抓住,再一舉遠離。

忒斯特拿起金線,佩因特握緊魔杖,粘稠的黑暗繩索在費舍十指間繞行。幾乎在同一個瞬間,三個人都出了手。

叮!嘭!嗤啦!

三道救援全撞上了一道古怪的屏障——它們呈現亮藍色,帶著六邊形蜂窩紋路,充滿未來感。

安娜金繼續前行,對周遭的一切依舊毫無所覺。她的身邊,一道人影收回手。

諾爾不認識那個屏障,但他認得那個風格,也認識那種力量波動。那無疑是“近未來世界”的遺產。

諾爾把費舍扔到另一隻爪子裡,直接以爪尖按壓屏障。蜂巢屏障閃爍不止,發出難以承受的吱吱聲。不到半分鐘,它正中央出現冰裂似的光紋,原地炸成光屑。

優雅的黑龍調整姿勢,爪子抓向前行的安娜金。諾爾爪尖剛碰到安娜金的發絲,泥土翻湧,一隻巨大的玩具熊掌從地下探出,將龍爪彈了回去。

同一時間,一道全新的力量出現,它們化作模糊斑駁的木符,深深嵌入龍爪。突破皮肉後,它們還不停往肉裡鑽,濃鬱的汙染瞬間染黑了那隻爪子。

十指連心,諾爾強行壓下去一聲痛叫。他拉高了高度,爪子滴下淋漓腐臭的黑血。

升空過程裡,他無意間抬起頭,朝魔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它不再是原來的姿態。

此時此刻,那個漆黑的人形半躺在海邊,下半身浸在海水裡。它撐起了上半身,身體的形狀鮮明起來。

這個距離遠看,比近觀清晰許多。

那東西身體畸形,本該屬於孩子的細弱軀體膨脹臃腫,胡亂探出兩對大小粗細不一的手臂。活像簇擁在一起燒死、殘骸黏連的焦屍。

它的頭部,浮出六個大小不一的圓形光點。它們緩緩遊動,聚向諾爾所在的方向。

魔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