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我不喜歡(1 / 1)

全服首殺 年終 9665 字 6個月前

“哈哈哈哈哈!”

克裡姆森的大笑從通訊水晶中傳來,他簡直樂不可支,“怎麼辦呢,傑克?你要早說幾天,我說不定還會偷偷溜進去幫你——現在任務都過了三分之一,我進不去副本啦。”

“那兩個玩家,拷問對象,再加上我,一開始確實是四個人。”傑克一口咬死這是個意外,“我也不想進來第二天就把拷問對象弄死,當時我隻是沒考慮補充人……”

“哦,你確定那兩個人都是玩家?你看到他們的耳環了?”克裡姆森懶得戳穿他的小心思。

“沒有。”

傑克咬緊牙關,壁爐燃燒著熊熊火焰,晃得他心煩,“但他們的手法壓根就不像那些本地人,我不會蠢到看不出來——就算副本滿員了,玩家以外的活物還進得來吧?搞點本地人和怪物進來。”

“噢——你要用那些一次性炮灰對付玩家?認真的?”克裡姆森還在笑。

“那兩個人看起來有些道德包袱,”傑克說,“他們隊伍裡有矮精靈和灰狼獸人,看上去關係不錯。那個矮精靈還會和獸人合作呢。”

克裡姆森的笑容止住了:“這個搭配倒挺稀奇。矮精靈和獸人壓根不對付,它們語言完全不通……啊,這倒讓我想到最近的某些傳聞。據說有地方出現了能通曉語言的怪物,生命神殿也開始關注這件事了。”

“彆告訴我要把它們捉回來。”傑克警惕地說。

“矮精靈和獸人?它們沒那個調教價值,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克裡姆森停頓幾秒,“我更希望你把那個劍士和他的夥伴活捉,他們既然沒有投奔生命神殿,就還有拉攏的餘地——當然,如果是令人惡心的偽善者,殺了也行。”

又繞回來了,傑克煩躁地開口:“所以我需要人手,聽不懂嗎?那邊除了倆玩家,還有倆怪物。我就算道具多,也沒多到應付這麼些人。”

“可是你有影狼啊。”克裡姆森說,“動動腦子,我的朋友。”

“說得像你做得到似的。”傑克瞥著壁爐前的通訊水晶。

來了,這次通訊的重頭戲——克裡姆森儘管聰明,但他永遠更喜歡表現自己。他總會說出自己可能的行動,傑克正需要這樣的參考。

遊戲ID克裡姆森,真名克裡姆森·萊繆爾。A國著名連環殺手,以犯罪現場殘暴詭異聞名。

他已被發現的受害者有二十六人。此人喜歡將年富力強、家庭美滿的男性作為目標——他將他們殺死、剝皮,擺上自製的祭台,將這“完美的羔羊”獻給他臆想中的神。

目標的家人則會被他挖去雙目和舌頭,被迫吞食親人熟透的肉。被發現時,他們大多精神崩潰,難以提供有效證詞。

……這些是傑克從新聞上了解到的。

這位臭名昭著的罪犯為了逃脫追捕,跑來和A國沒有引渡協議的C國,妄圖以人海埋沒自己。

發現此人非法入境後,國內警方十分警惕,傑克就是在這種氛圍中

落網的。嚴格來說,他算是被克裡姆森間接坑了。

但傑克不得不承認,克裡姆森在“如何摧毀人”

方面,遠比他更有天分。

“唉,我說過一萬遍了,你們這些為了下半身殺人的人真的很沒意思。”

克裡姆森發出喟歎,“永遠隻殺同一種類型的弱者,完全不懂人性的複雜與美麗……”

“當然和您這種著名殺人狂比不了。”傑克悶聲套話。

“這事其實很簡單。那倆玩家是不是在主動找白狼?這說明他們很看重進不了屋的精靈和獸人。不然他們大可以窩在小屋裡喝喝熱湯,等時限過去。”

“對付一個保護者,最好的攻擊就是殺光他要保護的人。當然,如果他倆對怪物們的死無動於衷,那更說明他們適合拉攏——不要想怎麼對付那兩個玩家,傑克,你要對付的是那兩隻怪物。”

克裡姆森輕鬆地總結,末了還“嗚——”地學了聲狼嚎。

傑克眼睛一亮,果然,他就知道能從克裡姆森那榨出點什麼。

“這種事兒我自然知道。”他哼了聲,“算了,外援愛有沒有,我再想想彆的法子。”

通訊水晶中再次傳來克裡姆森的竊笑:“當然、當然,你當然知道。等著你的好消息,朋友……哦,對了。”

傑克剛打算掛斷通話,聞言迅速停下:“什麼?”

“耳環。”克裡姆森拉著令人厭惡的長腔,“玩家耳環,你一定得仔細確認。無論在哪個世界,自以為是的人總是死得最快。”

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傑克嗤了聲。玩家是最強的,他大不了默認那兩個都是玩家,還能出什麼意外?

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

忒斯特摩挲著諾爾的左耳。

諾爾的耳垂不大不小,肌膚蒼白,冷得像捏著積雪。他用指腹細心摩擦,那片軟肉漸漸帶上了忒斯特的體溫。

就像某種汙染,忒斯特愉快地想,手上微微使力。

耳環尖銳的掛鉤壓上耳垂,閃耀的黃金緩緩沒入血肉。殷紅的血珠隨即滲出,迅速給黃金染上一層血色。襯上蒼白皮膚和黯淡黑發,這些色彩顯得尤其純粹。

忒斯特故意放慢動作,認真欣賞這難得的景象,甚至特地讓指尖沾上一點點血。

諾爾的眉頭因為刺痛微微皺起,呼吸比平時急促,但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他的頭發不長,眼下側著頭顱,脖頸幾乎全部露在外面。

忒斯特忍不住將視線移向諾爾的脖頸。

很完美,線條順暢得像雕塑。忒斯特忍不住看向動脈和咽喉的位置——它們觸手可及,就是不知道對於巫妖來說是否致命。

“行了。”幾十秒後,忒斯特饜足地退開。

玩家耳環已經掛上了諾爾的左耳,上面還帶著一抹紮眼的血痕。諾爾眉頭還皺著,他隨手往耳朵上扔了個回複術:“怎麼這麼慢?”

隻是戴個玩家耳環,忒斯特足足用了四五分鐘,連綿不斷的疼痛讓諾爾有些不適。

更彆提,他還得屏氣凝神、一動不動地任人擺布,那滋味可不怎麼好受。

“我要好好對準呀,不然會被敵人看出破綻。”

忒斯特伸手撥了下耳環墜子,軟綿綿地說道,“這可是你允許的。”

撥弄的刺痛讓諾爾縮了半步。他斜了忒斯特一眼,眼神擺明了不信。但他隻是嘖了一聲,沒多說。

人果真需要發泄,忒斯特心想。諾爾的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隱隱回到了他們初遇時的狀態。某種意義上,這家夥相當好搞定——歸根結底,善良的人總是相似的。

以及諾爾果然更適合月光石,沉重的黃金會破壞他的氣質。

“那個大個子多半會把我當成玩家,副本出口也可能有永恒教徒蹲守。”

諾爾認真說,“接下來我會假扮玩家行動,你記得配合。”

“我當然記得。”忒斯特微笑,“對了,我得先帶你去個地方……要不要我蒙上你的眼睛,給你一個驚喜?”

“走吧。”諾爾假裝沒聽見最後半句。

戴個耳環就要拖那麼久,他真蒙上眼還了得,搞不好再睜眼就被瘋修士的金線吊起來了——諾爾完全猜不到忒斯特的想法,但他確定此人在這方面很不靠譜。

到了目的地後,諾爾再次確定,忒斯特這家夥的離譜程度遠超想象。

他們的目的地是前幾日堆起的雪屋,羅森和朱利一直在那過夜。此時此刻,雪屋中最顯眼的卻不是他們——

老獵人亨特被金線牢牢捆著,坐在他們搭建的雪屋裡。一隻蒼老的白狼正繞著他團團轉,鼻子裡發出著急的哼唧聲。它瘋狂刨老獵人附近的雪,像是試圖把他藏起來。

嗅到諾爾雪地靴上的藥草味,白狼猛地轉頭。它鼻梁皺起,露出所有牙齒,喉嚨中響起威脅性的咆哮。

“蠢貨!蠢貨!”老獵人眼睛通紅地罵,“快跑,快跑啊!”

白狼壓低身體,擺出戰鬥姿勢,反而離老亨特更近了。

諾爾沉默許久:“什麼情況?”

“昨晚我們發現了獵人和白狼,他們的關係很親近。”

羅森說,見諾爾恢複,他的語氣明快了些,“我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們,就往小屋附近放了個亮光術……但出來的隻有忒斯特。”

忒斯特無辜地眨眨眼:“我的同伴睡得太熟,我實在不忍心打擾他。但這確實是個了不起的發現,我趕緊把他們——主要是亨特先生——抓起來了,白狼自己賴著不走,我也沒有辦法。”

羅森眉頭跳了跳,明顯不太認可忒斯特的行事方式。但考慮到當下的危急處境,他什麼都沒說。

諾爾閉上眼,做了幾個深呼吸。末了,走到忒斯特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多謝你沒殺白狼。”

他很確定,要是瘋修士隻身一人進副本,忒斯特看到白狼的那一刻,白狼就注定活不下來。

“這種事情當然要和你一起商量。”忒斯特愉快地說,“況且我要是當場殺了這狼,我們的亨特先生說不定會心臟病發呢

。”

老亨特額角青筋暴起,他怎麼都掙脫不了金線束縛,隻得狠狠罵了幾句臟話。白狼看起來更緊張了,它的尾巴夾起,口中卻依舊低咆不止。

“好了,人到齊了。”忒斯特無視了白狼的恐嚇,一雙眼看著諾爾,“親愛的,你認為如何?那個永恒教徒還沒找到這兒,隻要殺了它,大家就都能出去。”

“它隻是隻快要老死的畜生,你的同胞——想想你的同胞。邪.教徒和影狼到處跑,他們在這多待一天,就多一份風險。”

諾爾沒有回答。

忒斯特看了眼羅森,笑嘻嘻地繼續,“這位執法者沒有阻止我,可見在你們的世界,人的性命也是高於畜生的吧。”

“那是我的朋友!該死,它是我幾十年的朋友!!!”老亨特眼球暴凸,唾沫四濺地咆哮,“如果你們敢殺它,我就——我——”

接下來的話,他像是舌頭打了結,怎麼都說不出口。

羅森緊緊抿起嘴,臉色難看得嚇人。反倒是朱利向前一步,語氣沉靜得一如既往。

“許先生,我們有必要說清楚一件事。”

朱醫生緩緩說道,那份柔和與獸人的可怖外表完全不搭,“沒有你的話,我們估計還在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我們沒有立場、也沒有權利要求你立刻結束任務。我和羅森都這麼想。”

“這是我們自己的性命,不需要你來負責。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判斷,我們都會接受。”

忒斯特不說話了,他抱起雙臂,充滿興味地旁觀著。天平一邊是同胞的性命,一邊是垂垂老矣、相依為命的獵人與狼。

對於一個善良的人來說,這個抉擇有些殘酷。

出乎他的意料,諾爾幾乎沒有猶豫。他走到老亨特面前,青火閃過,那些金線頃刻間落地。老亨特剛想站起身,卻被諾爾一隻手按在原地。

他面無表情,並沒有像忒斯特所猜的那樣說些暖心話。

“回答我的問題。”諾爾沉聲說,“如果你想保護你的狼,就照我說的做。”

老亨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點點頭。

“玩家是你唯一的親人。你無法拒絕玩家的求助,無法對玩家故意說謊或偽裝情緒,必要時,你需要向玩家說明白狼的線索……是或否?”

老獵人不掙紮了,他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諾爾:“……是。”

諾爾沉默幾秒:“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誰告訴我。”老亨特泄氣地坐在原地,試圖用身體護住那隻白狼,“我年輕的時候在小屋裡醒來……醒來後,我隻記得自己叫亨特,十九歲,是生活在這裡的獵人。”

他抖抖胡子,語氣近乎嘲諷。

“等待玩家,幫助玩家,指引玩家找到白狼,這是我的命運。我就是知道這些,就像豆子生來就知道自己該發芽……命運不就是這麼回事兒嗎?”

“你知不知道之前還有彆的獵人?”諾爾繼續問。

老亨特笑了。

爾很難形容那個笑容,它混合了痛苦、輕蔑與絕望,仿佛一把捅過來的鈍刀。

“我當然有些猜測。”獵人說,“聽著,我到這裡之後,白狼換了三輪。一隻白狼死去,新的白狼馬上出現,這裡永遠都有一隻白狼,永遠隻有一隻白狼……白狼是這樣,為什麼我不能是?”

他抬起渾濁的眼,直視諾爾的眼睛:“小夥子,人和狼可都是群居動物。你說說看,為什麼隻有我們孤零零地等在這呢?”

“你意識到了這些,但依舊無法違反玩家相關的規則。”諾爾喃喃。

必須幫助、必須誠實、必須指引。這些是係統隨機生成“獵人”NPC時的核心規則。

“命運是無法違抗的。”果然,老亨特歎息,“無論我盼望還是唾罵,它總會到來。”

諾爾沉默了更久,歎息過後,他問出了那個剛才開始就十分在意的問題——

“你剛才‘你們要是敢殺它’那句話沒喊完。”他說,“你原本想說什麼,‘我就和它一起死’嗎?”

“不能自行結束生命,是不是也在你的‘命運’內?”

老亨特仍維持著那個難看的笑:“那還用說,難道你喜歡一個人住在這種鬼地方?”

可是係統生成“獵人”NPC的時候,並沒有這一條規則。諾爾心想。

真實?遊戲?無數線索指向同一個答案,諾爾不喜歡那個答案。

不,這些隻是……間接證據,他需要更有力、更殘酷的證明。

“夠了,亨特先生。”諾爾向獵人伸出手,“感謝您的解答,我們——至少是我,不想殺您的狼。一起支撐到結束吧,說不定能找到更好的解法。”

忒斯特嘶地抽了口氣,眉毛揚得老高:“哎呀,親愛的。適當的善良很迷人,但你為了隻老狼讓同胞承擔風險,是不是心軟過頭了?”

諾爾拉一頭霧水的老亨特起身,隨後才轉向忒斯特。

“這和心不心軟沒關係。”

他衝忒斯特笑了笑,左耳上的黃金耳環輕輕搖晃,在黑發襯托下近乎刺眼。

“快速通關要殺死白狼,讓獵人在絕望中死去。隨後我們離開這裡,滿腦袋悲慘回憶——不該是這樣,這裡絕不該是那種糟糕的地方。”

“我不喜歡它現在的樣子。這是我唯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