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的,趙雲清想到了。
他一個咕嚕翻起身,跑到爸媽跟前:“爸,今天是國慶堂哥跳下河把我撈起來的。”
趙建國驚訝不已:“是國慶救了你?”
他趕過去的時候孩子已經在岸上了,旁邊就女兒渾身濕漉漉的,趙建國還以為是二女兒把小兒子撈了起來。
“就是國慶哥,怕爸罵他,瞧見你過來就溜走了。”趙媛媛證明道。
“真的假的,國慶還能跳下水救人?”王春花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不是她瞧不起自家侄兒,趙國慶打小就被慣壞了,對幾個妹妹呼來喝去,好吃懶做,偏偏老二家還當成寶。
再者國慶跟她家三閨女的關係也不大好,堂兄妹幾個經常吵架,有時候還動手。
趙國慶能跳下水救人,王春花實在是想不到。
說完她意識到不對,看了眼丈夫解釋:“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國慶平時太淘氣了。”
趙建國沒在意,隻說:“國慶這孩子脾氣是差了點,沒想到遇上事兒能頂用。”
既然知道了,趙建國就不能當做不知道:“春花,家裡還有雞蛋嗎?”
有了魚,王春花也舍得雞蛋了:“還有幾個,是雲清撿回來的野雞蛋。”
“都裝上吧,再殺一條魚帶上,待會兒去老二家坐坐。”
“行。”
出門的時候,趙建國把兒子也一塊兒帶上了,三人拎著個籃子敲響了趙老二的家門。
“大哥,你咋來了?”
趙建設一看他手裡頭提著籃子,不讚同道:“按人頭分的魚,媽那份已經掛在我家了,你咋還往這邊送。”
家家戶戶都分了魚,趙建設上有老娘,下頭還有一兒兩女,分到的魚不少。
“今天這魚可不是送給咱媽的。”
趙建國笑嗬嗬的拉著人進門。
這邊也在吃魚呢,不過趙老娘舍不得醬油,河裡頭的魚大多又腥,所以都用來燉了酸菜。
趙國慶正捧著飯碗大快朵頤,瞧見大伯拉著小堂弟進門,差點沒嗆住。
“慢點,魚肉多著呢,又沒人跟你搶。”李永紅罵罵咧咧的幫他拍後背。
趙國慶暗道不妙,匆忙咽下最後一口:“媽,我去找他們玩了。”
“等等。”趙建國攔住去路,“國慶,這魚是特意送給你的。”
“咋回事?”
趙建設糊塗了:“哥,你咋還給國慶送魚了?”
“瞧你這話,大哥疼他親侄兒有什麼不行的。”李永紅倒是高興,覺得大伯雖然收養了個野孩子,倒是沒把她家國慶給忘了。
結果趙建國下一句話,就讓女人徹底變了臉。
“老二,你們還不知道吧,今天媛媛帶著雲清去釣魚,結果被條大魚給拍水裡了,是國慶聽見聲跳下水把人撈了起來。”
“什麼!”李永紅一聲驚叫。
趙建國將東西放到桌上:“這次真的多虧了國慶,要不是他水性好,雲清這孩子恐怕真要出事。”
“國慶這孩子長大了,遇事兒也有擔當,是個男子漢。”
“雲清,快跟你國慶哥哥道謝。”
“謝謝國慶哥哥救了我。”
趙雲清抬頭看,趙國慶苦著臉,耷拉著眉毛,不像是被人感謝,倒像是被人討債。
趙國慶有氣無力的回答:“不用謝。”
“哎,這樣就對了,你們都是趙家的孩子,以後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兄弟倆有商有量的,彆人才不敢欺負你們。”
趙老娘很是高興,招手讓兩個孫子到跟前來:“奶給你們拿餅乾吃。”
“媽,你還誇他,國慶才多大,這些天金水河裡水那麼急,他這都敢往下跳,萬一出點什麼事情,那老趙家可就斷根了。”
“怪不得回來就瞧見院子裡曬著你的衣裳,你還說是撈魚弄濕了,合著現在還敢撒謊。”
李永紅再也忍不住,揪住兒子的耳朵就開罵:“趙國慶,媽是這麼教你的嗎,跳下河之前你怎麼就不想想我會擔心……”
“行了行了。”趙建設扯了扯妻子。
“現在倆孩子都沒事,這是好事,你咋還罵上了。”
李永紅怒道:“不好好教訓他下次還敢這樣,今天我非得狠狠收拾他一頓不可。”
趙國慶掙紮起來:“咋我做了好事還要挨打。”
王春花也攔著:“弟妹,彆快生氣了,我們已經教訓過倆孩子了,往後他們再也不敢隨便下河玩。”
院子裡鬨成一團,趙雲清憐憫的看著挨打的堂兄,現在才明白當時趙國慶為什麼跑得那麼快。
趙老娘一聲厲喝:“夠了,鬨什麼鬨。”
她豎起眉毛來:“國慶是男孩,我們趙家的男孩就得頂天立地,難道你要他見死不救,這樣養大了也是個窩囊廢。”
“媽,我是擔心他的安危,你咋能這麼說?”李永紅委屈道。
趙老娘冷哼:“國慶,過來。”
“今天你是魯莽了一些,但這事兒你做得對。”
趙國慶頓時挺起腰杆兒來。
李永紅眼睛紅了一片:“感情就我一個是壞人,是我自私自利,你們全家都是好人。”
王春花挽著妯娌的手勸她:“弟妹,不瞞你說發生這事兒我們也嚇壞了,建國剛才已經打過一頓,你要是心底有氣,那就再打一頓。”
趙雲清立馬往她跟前一站:“嬸嬸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是我掉進河裡才惹了這麼多事兒。”
“哼,算你識相。”
趙國慶揉著耳朵,忿忿不平道。
一邊是乖乖伸著白嫩的小手挨打,一邊是齜牙咧嘴皮猴子,對比強烈,李永紅有一瞬間明白了她婆婆的偏心。
她一個哆嗦,清醒過來,冷哼道:“我可不敢打,誰不知道他現在是你們的心尖尖。”
趙國慶不樂意了:“打他你就不舍得,打我就那麼用力,媽,你老說奶偏心,你咋也這麼偏心,為啥不打他就打我?”
親兒子背刺,氣得李永紅胸口起伏,愣是說不出整話來。
趙老娘眉頭一挑:“永紅啊,差不多得了。”
趙建國連忙又說:“弟妹你放心,孩子都教訓過了,以後不敢再鬨騰,我瞧國慶是個好孩子,難得心中有正義,等他再長大一些要是能去當兵,肯定能有出息。”
當兵?!
李永紅耳朵都豎了起來,她鬨死鬨活的,還不是為了兒子能有個好前程。
聽大伯這意思,這是還願意幫著國慶了?
李永紅心中的氣頓時消了大半,開口就說:“也是,國慶平時是皮了點,貪吃愛玩,但咱們自家人都知道他本性是好的。”
有了當兵這個胡蘿卜吊著,氣氛頓時變得和和樂樂起來。
趙老娘進屋拿了餅乾,兩個孫子一人一塊:“乖,你們去院子裡玩,建國,進屋說說話。”
大人都進了屋,談論起今天的金水河大魚來。
趙老娘感慨道:“要不是現在破除封建迷信了,不然這樣的大好事非得拜一拜龍王爺。”
“媽,可彆說這些。”
李永紅隻關心當兵的事情:“大哥,你說當兵的事情要不要提前聯係起來?”
屋外,趙國慶接過去就哢嚓哢嚓幾下吃了個精光,一抹嘴問:“你咋不吃?”
“姐姐沒有嗎?”
趙雲清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兩個小女孩,跟他家三個姐姐相比,兩位堂姐的存在感很低。
“丫頭片子吃什麼餅乾,你不吃就給我。”趙國慶伸手就要搶。
趙雲清連忙避開,暗道堂兄本性是不差,但這脾氣太糟心了。
他掰斷餅乾,遞給兩個小姑娘:“一人一半剛剛好。”
“那你呢?”趙婷婷低聲問道。
“我不愛吃。”趙雲清笑道。
趙國慶斜著眼睛看他:“你咋連餅乾都不愛吃,八成是個傻子吧。”
雖然是救命恩人,但堂哥的嘴太壞了,趙雲清暗道要不是他長得強壯,非得天天挨揍不可。
趙婷婷拉著妹妹走到牆角,珍惜的小口小口吃起來。
在這個家裡頭,好吃好玩都是哥哥的,她們倆很少能吃到這一口餅乾。
“怪不得媛媛姐要他當弟弟,不要咱哥,我也想要這樣的弟弟。”趙娣娣嘀咕道。
“噓,讓他聽見又要扯你辮子。”趙婷婷警告道。
另一頭,趙國慶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人:“既然你是我跟班,那從今往後我讓你乾什麼,你就得乾什麼,記住了嗎?”
趙雲清完全不想記住,故作無辜:“啥意思?”
“就是你得聽我的話,我讓你吃飯,你就吃飯,我讓你乾活,你就得乾活。”
趙雲清就問:“現在吃飯嗎,我剛吃飽了。”
還有模有樣的摸了摸肚子:“不過好吃的話,我還能再吃一點。”
趙國慶氣得直跳腳:“我不是這個意思,這都聽不懂,你是不是傻。”
正鬨著,趙建國夫妻倆出來了:“在說什麼呢?”
趙國慶一下子閉嘴了。
趙雲清笑著開口:“哥哥說要請我吃好吃的。”
“國慶真是越來越有當哥哥的樣子了。”王春花都忍不住誇了一句。
趙國慶紅著臉,有苦說不出。
更慘的是等大伯一家三口離開,李永紅用力戳他腦袋:“他算你哪門子弟弟,還請他吃好吃的,你是不是傻?”
接下來幾天,金水大隊的社員飽足口福,家裡頭那麼多魚,煎炒烹煮輪流吃。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使趙建國交代過,很快消息還是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