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說。”齊舟笑著彎腰, “樂意效勞。”
“我感覺你和伊甸的其他人不太一樣。”森鬱說,“伊甸在懷疑我的身份,你有沒有辦法瞞過他們?”
“應該可以吧, 我儘力而為。”齊舟說,“沒想到你這麼喜歡蘇白清, 我對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森鬱眼裡浮現冰冷的警惕。
“彆多想, 我怎麼可能和人魚搶人。”齊舟笑了笑, “大多數人追捧蘇白清,都是因為他的淨化能力,你的戀人是很有魅力, 但魅力也沒大到離譜的程度。”
“是嗎。”森鬱歪頭, 他倒希望蘇白清的魅力不大,但蘇白清淨化能力消失之後,還剩不少人圍在他身邊。
人魚的腦回路令齊舟無奈,他轉過身不再多說,背朝森鬱揮了揮手,抬步離開。
這裡隻剩下森鬱。
他忽然開始想念蘇白清。
剛分開沒多久, 他就開始想。
蘇白清可能還沒走遠。
想到這裡, 森鬱本能讓精神異能擴散出去, 尋找蘇白清。
畸變者監獄的牆壁經過多次加固, 還加入了土石序列進化者製造的特殊材料, 但被人魚的精神異能輕而易舉穿過,沒有觸發任何警報。
異能擴散到外圍大廳, 很快發現了眼尾帶有淚痣的美貌青年。
大廳現在安靜了很多, 大部分畸變者都好奇看向兩個人魚混血。
莊溪太有名氣,伊甸的畸變者就算沒見過他,也聽說過。
蘇白清他們也知道, 但上次森鬱在隔離區的時候,蘇白清每天過來都是坐在車上,繁盛景把森鬱帶過去見他,很少有畸變者親眼見過他。
現在他們見到了。
竟然比莊溪更加美貌。
這些畸變者對森鬱嫉妒更深,還有的朝蘇白清搔首弄姿,以為森鬱能吸引到蘇白清,同為畸變者的自己也可以,結果下一刻就被人魚的精神異能控製,目光呆滯無神,無法再做出任何動作。
同一時間,森鬱還聽到了莊溪說的話,笑容直接消失。
森鬱焦躁抿緊唇瓣,第一反應就是再度使用精神異能,控製莊溪讓他閉嘴,但緊接著反應過來,他不能再闖禍。
他想回到蘇白清家裡。
一個畸變者被操控,不會被發現,但莊溪出現問題一定會被發現。
沒事的,蘇白清喜歡他。
要他們分開的人以前就有很多,蘇白清不會聽的。
人魚努力說服自己,但藍紫色眼眸裡的愉快蕩然無存,緊張等待蘇白清的回答。
“不可能。”蘇白清斬釘截鐵道。
莊溪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並不了解他。”
“總歸比你了解。”蘇白清說,“而且,我和森鬱分開,豈不是方便你再指使淩誠堯拿捏我。”
莊溪無言以對。
他沉默片刻,張了張口:“這件事上,我確實是為了你好。”
莊溪聽人談論過森鬱,都說他作為畸變者,性格好得不可思議,單純討人喜歡,沒被人類社會的複雜與黑暗沾染,令人想要保護。
他對森鬱的印象也是這樣。
森鬱的眼睛十分清澈,夢幻的顏色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天真純潔這類詞彙。
之前展露出想殺死淩誠堯的凶性,還能當森鬱是太在乎蘇白清,失去了理智,但剛才看見的一幕,徹底推翻了他對森鬱的印象。
他在森鬱眼裡看見了刻骨的欲望,以及撕碎所有競爭對手都不會有心理負擔的非人感。
怪物。
蘇白清被那樣的怪物盯上,就算被吃掉,怪物也不會善罷甘休。
而蘇白清還在狀況外:“以我們的關係,我無法相信你是為我好。”
莊溪有些生氣:“你不愛信就彆信。”
“我是不信。”蘇白清點頭。
莊溪愈發氣悶:“森鬱是人魚嗎?”
蘇白清說:“怎麼可能。”
“你應該期待森鬱是人魚才對,那樣你就是人魚的戀人。”莊溪說,“不過,如果森鬱是人魚,你就配不上了,他很可能會離開你。”
莊溪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
看森鬱先前的樣子,怎麼可能離開蘇白清。
森鬱是人魚這件事的真實度,在他心中也大打折扣。
那分明是怪物,與代表美好的人魚絲毫不沾邊。
就是畸變者。
“不可能的事,我為什麼要期待。”蘇白清說,“我比你們現實得多。”
莊溪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蘇白清真的很擅長無意識惹怒彆人。
他直接轉身走向外面,連見森鬱的事都忘了。
也沒有了見的必要。
莊溪走到大廳正門口,背後忽然響起一聲慘叫。
“啊!”
一個坐著的畸變者忽然連同椅子一起翻倒,露出極致痛苦的神情,血液全部湧到青筋暴起的臉上,隱隱發紫,但看不出是哪裡痛苦,隻是不停在地上打滾,將桌子也撞倒。
警衛立刻圍上去,還有一些跑向蘇白清與莊溪,要保護他們離開這裡。
畸變者體內的汙染流淌出來,在地板上蔓延,等體內血液流光,畸變特征消失,就變成了一具青白的死屍,死死瞪大布滿血絲的眼睛。
像這樣倒下的畸變者越來越多,警衛已經衝到莊溪身邊,要推開大廳正門,然而門上浮現蛛網般的汙染,將門扉黏合住,警衛沒能推開,手掌反而因為碰到高濃度汙染,瞬間被侵蝕,瞳仁縮小至極,在眼眶內顫抖,神情隱隱瘋狂。
地板被汙染浸染,汙染來到牆角,就順著牆壁往上蔓延。
下一刻,大廳陷入極致的黑暗。
仿佛被人隔絕了視野,蘇白清連面前的警衛都完全看不見,混亂愈發嚴重,慘叫聲不絕於耳。
忽然,人魚無形的精神異能控製蘇白清往後退了一步。
就在蘇白清後退的下一秒,他剛才站立的地板打開了一個空間門,是由黑線構成的門框。
彆人在黑暗裡看不見這個門框,但森鬱可以。
森鬱沒有心思多想,將注意力都放在蘇白清身上。
伊甸高層很快發現隔離區的情況,派來支援,蘇白清一直在森鬱的保護下,沒有被抓到。
等黑暗結束,湧到蘇白清面前的光線令他閉了閉眼睛。
大廳內站滿了人,大多是趕來救援的進化者,隔離區的警衛僅剩少數還能站著,都被汙染侵蝕躺在地上,有些正在發生畸變。
畸變者死得更多。
無一例外都是體內的汙染流淌乾淨,畸變特征消失,變成一具在末日前可能很普通的死屍。
“絕對是一個等級極高的畸變者,抽出了他們身體裡的汙染。”一名進化者語氣凝重,分析道,“但再怎麼厲害的畸變者,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入侵伊甸,負責隔離區的人裡有內奸,而且身居高位。”
淩誠堯在大廳內四處尋找莊溪,但找不到,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說:“莊醫師不見了。”
畸變者抓不住蘇白清,就抓走了莊溪。
*
蘇白清猜到了,保護自己的是森鬱。
森鬱在黑暗裡看見了很多東西。
一開始,畸變者就是衝蘇白清而來,根本沒有管莊溪。
蘇白清猜測,畸變者之所以盯上他,是因為伊甸的內奸將蘇白清能淨化汙染的消息傳遞給了他們,蘇白清被畸變者視為威脅,他們製定計劃,配合伊甸的內奸在隔離區進行布置。
他們可能想找個機會,把蘇白清騙進隔離區,實施計劃。
結果布置好後,蘇白清的淨化能力消失了。
而伊甸防守嚴密,內奸一直沒能將最新消息傳遞給畸變者,也沒把蘇白清騙進隔離區。
直到今天,蘇白清主動進去。
畸變者那裡以為計劃終於開始,於是動手,他們抓不到蘇白清,就拿莊溪作為彌補。
這麼大的行動,總不能沒有半點收獲。
莊溪算是倒黴被蘇白清牽連的。
伊甸為了找他付出極大,淩誠堯更是不眠不休尋找,但一直沒有找到。
不知道他正在畸變者那裡遭遇什麼。
因為莊溪被抓,伊甸爆發了極大的混亂,連其他城市都聽說了這件大事,伊甸高層好不容易才減輕混亂,可沒能徹底平複。
如果蘇白清還擁有淨化能力,宣布這件事,就能輕而易舉平複混亂。
可惜不行了。
失去了排名第一的人魚混血,人類損失巨大。
*
接下來,伊甸內部徹查叛徒,一時間風聲鶴唳,城市內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氛圍緊繃,隔離區被封鎖,沒有重要的事,外人不得進入。
蘇白清隻在事情發生後,以擔心森鬱為理由見過他一面,之後就無法再進隔離區探視。
他這段時間也很忙。
在隔離區受到汙染的進化者,以及因為莊溪失蹤而動蕩的人心,都需要人魚混血來安撫。
每個人魚混血都忙得團團轉。
等時間進入秋季,事件帶來的影響才有所平複,所有人都接受了莊溪找不回來的事實。
隔離區重新開放,蘇白清能夠重新進去探望森鬱了。
同時,獲取森鬱的淨化能力。
這些日子太忙,而且死了不少人類與無罪的畸變者,蘇白清沒心思再在意吻技的事情,還像以前一樣。
看見蘇白清心情不好,森鬱藍紫色的眼眸浮現擔憂,每次儘量多把能力分給蘇白清。
親吻的次數因此減少也沒關係,他隻希望蘇白清能開心。
他還賜予了蘇白清魚尾。
三四次以後,蘇白清的淨化能力差不多到了能用的地步,眉眼鬆緩,這樣他再遇到上回隔離區那樣的事,就不會再那麼無力。
這天蘇白清從隔離區離開,天色已黑。
他走在街上,四周行人稀疏,環境寂寥,莊溪被抓給伊甸帶來的創傷還未平複。
忽然,淩誠堯的聲音在蘇白清腦內響起。
“蘇醫師。”
是淩誠堯的精神異能。
蘇白清左右環顧,看見身穿軍隊製服的高大男人,站在建築間的陰影中。
蘇白清走過去:“有事嗎。”
淩誠堯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直接精神控製了蘇白清。
這裡離隔離區較遠,森鬱鞭長莫及。
“請蘇醫師和我來。”
他帶蘇白清離開城區,來到郊外的花田。
城市的燈光傳遞到這裡,已經過於暗淡,一個畸變者等在這裡,身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淩先生言而有信。”
他嗓音優雅,與講究的人類權貴沒有區彆。
看見隻有他一個,淩誠堯神色冰冷:“我依照你的話,把蘇白清帶了過來,可你沒有帶來莊醫師。”
蘇白清受到控製,不能自主行動,但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這是交換人質。
*
莊溪是排名第一的人魚混血,同時還是優秀的歌劇演員,兩重身份使得莊溪的追捧者極多,他們瘋狂尋找莊溪,其中以淩誠堯為最。
他們已經揪出了隔離區高層當中的叛徒,進行審問,確定他們的目標是蘇白清,莊溪是墊背的。
森鬱保護蘇白清的事情也暴露了。
除了他,沒有第二種可能。
隔離區的警報最新升級時,他們讓淩誠堯做過測試,淩誠堯的異能會觸發警報,把森鬱關進去後,他們也試過,森鬱的精神異能同樣會觸發。
但是,森鬱被關進監獄後,精神異能進行了高速成長。
森鬱的異能被汙染壓製了太久,驟然掙脫出來,就像竹子一樣節節攀升,把以前該有的成長補了回來。
人類對他的忌憚更深。
在黑暗裡看到的黑線門框,森鬱也講了出來。
蘇白清立刻聯想到薑緒。
森鬱也想起,他在薑緒那裡見過一樣的能力。
伊甸聯絡了薑緒所在的城市,他們彙報說薑緒這些日子表現很好,沒有不良記錄,因為薑緒成為畸變者的那片汙染區比較特殊,城裡組織了一支隊伍,帶著薑緒再度前往那片汙染區進行探查。
他們想方設法聯係上汙染區裡的隊伍,根據隊伍的說法,薑緒一直正常,襲擊伊甸隔離區的不可能是他。
這件事隻能暫時按下。
可能是一位高等級畸變者,擁有與薑緒相似的能力。
伊甸的人還問了,森鬱為什麼不救莊溪。
如果森鬱回答力有不及,其他人也能理解,但森鬱不懂人類的話術,坦誠回答:“不想救。”
聽了莊溪對蘇白清說的話,他完全不想救。
不過,救了莊溪可能有功勞,當時森鬱是猶豫了一下的。
但在他猶豫的那一瞬間,莊溪已經被帶走。
森鬱的話惹怒了莊溪的追隨者,還有人遷怒蘇白清。
正常人都明白,這並非蘇白清的過錯,他擁有淨化能力的那段時間,還救了不少人,但末世裡腦子不正常的人很多。
他們覺得,被抓的不如是蘇白清。
現在看來,淩誠堯也是其中一員。
他要拿蘇白清,和畸變者交換莊溪。
他們知道蘇白清失去淨化能力,沒有了價值,但畸變者不知道。
淩誠堯也不會告訴他們。
“如果是你帶蘇白清,前往我們的地盤,我有足夠的底氣帶著莊溪。”畸變者不疾不徐道,“但現在是我來你們人類的城市,承受了極大風險,當然要留一手。”
淩誠堯說:“不見到莊醫師,我不會把蘇白清交給你們。”
“那就請移步。”畸變者伸出一隻手,“我們去更安全的地方。”
淩誠堯沒有抬步,似乎在猶豫。
“不用擔心,不會很遠。”畸變者說,“我們也不會對你下手,要解決掉你沒那麼容易,萬一你逃回伊甸,麻煩的就是我們,我們不會賭,一切以得到蘇白清為優先,你明白他的價值。”
淩誠堯終於邁開腳步,帶著蘇白清跟在他後面。
畸變者笑著說:“雖然你是莊溪忠誠的狗,但我也沒想到,你真舍得把蘇白清帶出來。”
“你想到了。”淩誠堯沒有表情道,“否則你們不會聯係我。”
話音未落,淩誠堯停住腳步。
走在他身邊的蘇白清忽然倒下。
蘇白清躺在花田間,蹙起的眉頭流露出不適,雪白的臉浮現潮紅,像是覺得很熱。
他褲腿下的腳腕浮現魚鱗,淩誠堯看得呆住。
“居然這個時候變出魚尾。”畸變者說,“不過,驗一下貨也不錯。”
說罷,他瞥向淩誠堯:“你在吃驚什麼。”
遠處的樹叢發出響動。
畸變者面色一厲望過去:“誰。”
淩誠堯意識到,莊溪沒救了。
被畸變者聯係上時,他明面上答應拿蘇白清交換莊溪,實則通過隱蔽的手段,把這件事彙報給了值得信任的高層。
畸變者能聯係上他,說明上層的叛徒還沒清理完。
他之前強押蘇白清給莊溪道歉,做得是過火,可那不代表他會把蘇白清交出去。
把無辜的人類交給畸變者,是背叛人類。
淩誠堯對莊溪忠誠,但不可能到背叛人類的地步。
畸變者不知道這點,也低估了人類的手段。
目前,正有多位進化者潛伏在四周,畸變者都沒有發現。
他們本來打算,先假裝配合畸變者進行交易,獲悉莊溪的位置,再一舉拿下,結果蘇白清的魚尾居然重新出現。
這意味著,淨化能力或許也會重新出現。
伊甸不可能再拿他冒半點險,讓他在畸變者面前多待一秒。
即使代價是放棄莊溪。
淩誠堯理智上也讚同,現在蘇白清的事情是首位,其他一切都要往後靠。
何況,埋伏已經被發現。
*
發現埋伏後,畸變者逃之夭夭。
蘇白清被護送回伊甸。
雖然伊甸並沒有真正犧牲蘇白清的意思,但他們這個計劃,確實置蘇白清於危險之中,還沒有事先征得蘇白清的同意,必須有人為這件事負責,給蘇白清一個交代,作為行動者的淩誠堯首當其衝,向蘇白清下跪懺悔後,入獄服刑。
蘇白清重新擁有了淨化能力,帶森鬱離開隔離區也不再是件困難的事。
他想方設法瞞住了森鬱的身份,出乎意料的簡單。
不過,伊甸高層還沒有足夠好的辦法限製森鬱。
畸變者的能力與汙染相關,體內汙染越少,濃度越低,畸變者越弱小,蘇白清給森鬱淨化了些汙染,讓他配合裝出能力下降,被成功拘束的樣子,伊甸終於將他釋放出來。
蘇白清去接森鬱的那天,秋高氣爽。
依然是坐繁盛景的車。
繁盛景回到蘇白清身邊,兼職他的保鏢。
開車的時候,繁盛景通過後視鏡看著蘇白清,猶豫了片刻說:“淩誠堯與伊甸高層的計劃,我並不知情。”
莊溪失蹤,蘇白清沒有重新獲得淨化能力的那段時間,繁盛景就是排行第一的人魚混血,伊甸高層對他有所保護,沒讓他參與進計劃。
得知蘇白清的遭遇後,繁盛景感到後怕。
蘇白清點了下頭:“嗯。”
繁盛景忍不住繼續說:“以後有我在,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
車子停在隔離區外,繁盛景開門下車,去接森鬱過來。
等回到蘇白清的彆墅,蘇白清剛下車,一個早在附近蹲守多時的進化者就衝過來,跪倒在地,抱住蘇白清的腿痛哭流涕。
“蘇醫師,之前我要回給你的禮物是受人攛掇,我真的很後悔。”
“那樣的禮物已經不配再送給蘇醫師,我會準備更珍貴成十上百倍的禮物,求蘇醫師原諒我。”
類似的人,蘇白清這些天見過太多。
還有柳野。
曾經原主在基石城的跟蹤狂,曝光了原主錄音的人。
他來到伊甸外面,請求見蘇白清一面。
蘇白清起初不想見他。
但柳野一直待在危險的城市之外,痛哭流涕,任由自己情緒失控。
除了蘇白清,其他人魚混血的安撫,他都不要。
蘇白清見了他。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小孩子都比你懂事。”蘇白清皺眉看著他的樣子有點嫌棄,仿佛不願承認自己和他同樣是成年男人,“你應該回基石城,找林醫師,請不要再來打擾我。”
見到蘇白清,柳野本來都要露出笑容,結果後面的話,令他的心跌落穀底。
自從柳野跟蹤蘇白清的事情暴露,還將錄音公之於眾,蘇白清看他的眼神就充滿厭惡,懲罰過他很多次。
如今的蘇白清,眼裡對他的厭惡竟然消失,柳野情不自禁萌生期待,以為自己還有希望,結果他發現,蘇白清還不如厭惡自己,那樣他在蘇白清心裡至少是特彆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彆人完全沒區彆。
柳野隻是見了現在的蘇白清一面,對他的迷戀就更勝從前。
因此,崩潰得也更嚴重。
蘇白清叫人送他回基石城。
不過,柳野的做法給了伊甸權貴一個提醒。
哭鬨對蘇白清似乎有用。
柳野雖然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精神崩潰,但蘇白清至少見了他一面。
於是,一些權貴紛紛效仿。
還有的瘋到去高危汙染區,尋找禮物送給蘇白清,結果死在了裡面。
“我很討厭這樣的人。”蘇白清當時說,“不值得同情。”
一下子,沒有人再敢像那樣發瘋。
得不到蘇白清的原諒,他們再痛苦絕望,也要自己咽下去。
還不能失控畸變。
否則還需要蘇白清淨化,給他添麻煩,更得不到他的欣賞。
但讓蘇白清看到他們的淚水,還是要的。
繁盛景冷著臉上前,強行拉開滿臉淚水的進化者,將人帶走。
蘇白清帶森鬱進屋。
森鬱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對蘇白清說:“我想補充一個條件。”
“不要再讓年夕哲的老師待在你身邊。”
“可以是可以。”蘇白清答應得乾脆,“但我必須配一名排行前列的進化者,不是繁盛景,也會是彆人。”
森鬱陡然沉默。
淩誠堯入獄,排名前十裡剩下的進化者,不是不在伊甸,就是覬覦蘇白清的。
至於齊舟,他看樣子已經打消了伊甸高層對森鬱身份的懷疑,確實一直按照森鬱的話在做,但森鬱覺得他有些奇怪,不放心他,不希望他離蘇白清太近。
還不如繁盛景。
雖然森鬱不喜歡他,但他比起那些覬覦蘇白清的人,還是要好一些。
“出隔離區第一天,彆悶悶不樂的。”蘇白清說,“開心點,我給你準備了大餐。”
雖然是彆人做的,蘇白清不會做飯。
森鬱聽他的話,露出笑容。
*
很快,一年過去。
一輛載滿進化者與人魚混血的車,正在開往伊甸的路上。
說是載滿,其實車的內部空間不大,也沒坐多少人,都是在當地較為優秀的年輕人,受到汙染的侵蝕比較嚴重。
車內放著香薰,是這一年間伊甸新推出的實驗成果,雖然效果還是差了人魚混血的安撫不少,但在車裡這些人不受外因刺激的情況下,能夠有效鎮定他們的精神,令他們像正常人一樣,還能夠說笑。
他們都在討論,到了伊甸會遭遇什麼。
他們隻知道,自己去伊甸是接受治療,但治療內容完全保密,給這次伊甸之旅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我的一個朋友接受過伊甸的治療,狀況得到了極大緩解,看他的樣子,好像沒再感受到汙染的折磨一樣。”一名進化者說,“肯定是伊甸的研究有了新突破。”
“不知道是什麼突破。”另一人說,“我的朋友從伊甸回來後,就變得很奇怪,整天魂不守舍,甚至主動接觸汙染,就希望再去伊甸接受一次治療,這瘋魔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伊甸見到了人魚。”
對於這句玩笑,彆人笑了一下就算過去。
“反正到地方就知道了。”
“希望快點。”一名青年閉了閉眼,“香薰的效果還是有限,我心裡開始焦躁了。”
雖然車裡有人魚混血,但他們也被嚴重汙染,自身難保,沒法進行安撫。
車上也沒有正常的人魚混血隨行。
因為隻要到了伊甸,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不需要人魚混血。
下午時分,車輛行駛到伊甸。
所有人陸續下車,發現還有輛車,從另一個方向快速駛來。
“這與預定的不一樣。”伊甸的警衛向另一輛車走過去,“你們不該這麼早來。”
車門打開,年夕哲彎腰出來。
他穿著連帽衛衣搭配黑色牛仔褲,膚色像牛奶,黑眸乾淨,帶著未出象牙塔的學生氣質,而末世沒有象牙塔,這份氣質就更加罕見,與成熟的氣息交織,很吸引人。
不少人認識他,因為一年前伊甸組織隊伍尋找人魚鄉的事。
而且,身兼進化者的人魚混血本身就很少見。
“我們隊伍裡有人失控,開始畸變,所以我們加快了速度。”年夕哲說。
一名年輕的權貴走過來,伊甸的警衛讓開道路,向他行禮致意。
看著車裡的人把開始畸變的進化者抬出來,權貴目露厭惡:“把他關進隔離區。”
這個命令,外人絲毫不覺得有問題。
眾所周知,畸變無法逆轉,一旦開始畸變就意味著無可救藥。
但年夕哲阻止道:“等一下。”
年輕的權貴冷冷瞥向他。
他知道年夕哲,蘇醫師的前男友。
沒有森鬱惹人厭,但也差不多。
年夕哲直視他的眼睛:“你們能救他。”
他已經猜到,自己等人是要被帶去見蘇白清,接受蘇白清的淨化。
“日程是提前安排好的。”權貴說,“按照計算,你們隊伍裡的人在後天之前,應該都不至於到失控的地步。”
“這個人心理較為脆弱,對他的人魚混血依賴嚴重,與自己的人魚混血分開,他這一路的狀態都不好。”年夕哲解釋道,“還意外與一名進化者發生衝突,受到刺激。”
“廢物。”年輕的權貴冷漠道,“畸變也是活該。”
年夕哲說:“他可以不用畸變。”
“要為了這樣的廢物,讓人類的希望勞累嗎。”權貴說,“一天能接受治療的人數有限。”
否則蘇醫師會感到疲憊。
“把他的治療提前,就會有一個人推後,推後一天,那個人的汙染就會加深許多,乃至有失控的風險。”
這還是其次。
重要的是,會令負責治療的蘇白清更勞累。
“至少你要問一下蘇白清的意見。”年夕哲說,“如果他不願意,我無話可說。”
年輕的權貴油鹽不進:“我不會為了這樣的小事打擾蘇醫師。”
其他人不明所以,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蘇白清他們倒是知道,一年前尋找人魚鄉的任務裡,最出名的就是他。
當時蘇白清為保護進化者受了致命傷,所有人都以為他凶多吉少,結果蘇白清並沒有死,他們中不少人為這件事歡呼慶祝過。
他們對蘇白清十分仰慕,能見到蘇白清一面,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聽欒北的意思,他們的治療似乎與蘇白清有很大關係。
蘇白清隻是個能力不錯的人魚混血。
本來他們對治療非常期待,現在不由自主的,期待降低了些。
“怎麼了。”繁盛景走過來。
時隔一年不見,年夕哲露出微笑:“老師。”
大部分人都露出崇拜的目光。
莊溪已經失蹤一年,現在繁盛景就是排名第一的人魚混血。
聽年夕哲說完事情經過,繁盛景拿出手機聯係上蘇白清。
伊甸建設有信號基站,能夠實現通話。
“把所有人都帶過來。”蘇白清說,“我可以一起淨化。”
掛斷了電話,繁盛景輕聲感慨:“他的能力越來越強了,真是不可思議。”
“這是件好事。”話是這麼說,權貴的臉色並不好看。
年夕哲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一天,繁盛景不是來接他的,而是剛巧經過。
權貴沒有預料到這點,否則他就聯係蘇白清了。
平白錯失一次與蘇醫師通話的機會。
年輕的權貴臉色陰沉,帶著他們往前走。
“我聽說,你這一年接了許多任務。”繁盛景對年夕哲說,“為基石城立下不少功勞,能力也磨練得更優秀。”
“還是比不上老師。”年夕哲說。
沉默了片刻,年夕哲低聲問:“蘇白清現在怎麼樣?”
“好得不能再好。”繁盛景說。
年夕哲驚訝抬眸,繁盛景這句話明顯帶著咬牙的意味。
自從他們一年前看見蘇白清的魚尾後,繁盛景就再沒說過蘇白清半個字的不好,被蘇白清羞辱的時候低眉順眼,背後也不會流露不滿。
不知道蘇白清做了什麼,連對人魚這樣虔誠的老師都咬牙。
很快,他們來到一座遊泳場館。
場館是今年新完工的,因為有不少土石序列的進化者加入進來,建得很快,嶄新建築在城市裡格外顯眼,內部的裝潢比外觀更奢華。
其他城市的人目露震驚,還產生了一些不滿。
人類的資源,還沒富裕到這個地步。
伊甸與其耗時耗力建造這樣一個給權貴享樂的場所,不如用在幸存者集落上,城市外的那些集落居民生活很不好。
有些人的不滿更加嚴重,已經明顯表露在臉上。
他們的不滿,持續到看見泳池邊坐著的人。
蘇白清坐在泳池邊沿的平台上,魚尾垂落再水裡,蕩開絢麗夢幻的顏色,從窗玻璃照射進來的陽光落入泳池,藍紫色的鱗片像是在發光。
這裡獨屬於蘇白清。
蘇白清不是真正的人魚,其實沒那麼需要遊泳,但森鬱喜歡,他就收下了伊甸給的這份禮物。
所有人一時間鴉雀無聲。
然後,繁盛景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人魚——”
“是人魚!”
蘇白清沒有反駁。
他現在是一個在追捧中飄飄然,迷失自我的人魚混血。
不對,他認為自己已經不是人魚混血。
他就是人魚。
現在,伊甸大多數人都已經知道了蘇白清的情況,其他城市還在半保密階段,為了避免其他城市的民眾情緒沸騰,出現混亂,為了見蘇白清不顧生死,前赴後繼趕來伊甸,他們打算循序漸進披露蘇白清的情況,先讓一部分人知道。
肉眼可見的,蘇白清的聲勢會越來越盛。
但蘇白清知道,他享受了一年多的人魚待遇已經差不多,之後就是他的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