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之餘, 她漸漸緩過神來，再度朝那幾輛車馬的方向望去——

隻見珠簾之內若隱若現的，是一位眉眼素淨, 端然而座的女子。

“那馬車裡坐的, 可是你說的江北周氏？”

盛天晶也見到那女子隔著一幕珠簾露了臉，有些好奇, 便忍不住又問了這位旅客。

“我可沒見過江天樓的樓主本人, 隻聽聞她是一位女子，而且是白手起家。”

“如果你瞧見的這位女子人已過中年，那就應該是她了。”

盛天晶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哦——”

“不過我也聽說，她孑然一身, 並未成婚, 如此一人操持偌大酒樓生意, 又年歲漸大, 實在辛勞，但好在近些時候她的幾個旁係子侄進了京，都爭著搶著要幫她照應酒樓呢。”

“我剛才見隨行馬車的仆從裡, 也有好幾個男仆，興許並不是這周氏的仆從，而是那幾個子侄的, 他們也許就坐在後頭的那幾輛馬車之中呢。”

“伊們這些子侄, 竟想覬覦周氏的財產？”

盛天晶聽到這話，一下緊緊皺起了眉, 替這周氏生起了警惕之心：

“那周氏竟也肯讓伊們纏著？”

“伊……這個稱呼，你們是從藕河鎮來的女子？”

這旅客聽到這個特殊的稱呼，面露詫異之意，有些遲疑地反問她道。

“是啊。”

盛天晶聞言應了一句, 順便介紹旁邊的宣蘋、謝靈、晏紹和趙聞玉：

“我們都是藕河鎮來的。”

“哦……”

這旅客一知曉她們的身份，語氣就有些不自然了，像是下意識拘謹著似的：

“……他、不，我聽說伊們幾個子侄，向來孝順周氏，而周氏又無子嗣，若她想將財產贈予……伊們繼承，也並不奇怪……這倒稱不上是伊們覬覦周氏的財產。”

盛天晶一時被周氏的子侄要繼承財產吸引了注意力，此時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這位旅客主動將之前黎朝通俗的稱呼改成了藕河鎮通用的。

如此，倒不用她多言一句提醒了。盛天晶見這旅客有心尊重於她們，便語氣稍緩道：

“可那周氏家財萬貫，彆說是旁係的子侄，就算是一個萍水相逢之人，對待她也不會多差的。”

“這錦上添花的孝順，在我看來，並不堅固。”

“……你說的還挺有理。”

這位旅客本來對這個傳聞無心多想，隻是覺得既然子侄孝順，那周氏將他們當作酒樓繼承者，也十分合情合理。

但經盛天晶那麼一質疑，她便漸漸地回過了味，隱約之間，也覺得這些子侄的孝心並不那麼純粹。

就說進京一事，他們早不進晚不進，為何偏偏等到周氏年歲漸大，準備退居幕後的時候才進，這等取巧行徑，不得不說很是耐人尋味。

不過她們幾個隻是路人，這會八卦八卦就算了，左右那萬貫家財又不是她們的，那周氏無論想把財產給誰，都跟她們扯不上絲毫乾係。

這一大隊車馬眼瞧著是走不快了，後頭的各方車馬也隻能一步一停，慢吞吞地往前蠕動，就這樣硬是耗了一個多時辰，一眾旅客才好不容易上了波雲山，將自家的車馬停靠在秋鵠行宮之外的一片空地上。

剛到目的地，翠濃學堂的學子們便火速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五成群地去山上各處遊玩賞景了。

謝靈五人先是結伴逛了一會兒，然後碰巧逛到了蹴鞠場附近。

蹴鞠場是一塊寬闊平坦的土地，四周以朱漆欄杆圍成，場地中央放置著一座雙欄木架——懸空的雙欄中間兜了一塊繩網，繩網中央有一個特意編空的球圈，是用來進球用的。

她們幾個人過來的時候，蹴鞠場上還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在，但緊接著，就有其他的旅客也跟過來了。

這一撥旅客中的幾位顯然早有準備，自個攜帶了幾根拇指粗細的麻繩，對眾人吆喝著道：

“諸位要不要一起來玩倆人三足，先熱一熱身，咱們再一起玩蹴鞠！”

“我們要玩！”

宣蘋聽到有人邀她們一起玩，想都不想就一臉興奮地舉手應聲。

趙聞玉站在一旁，有點不滿地道了一聲：

“什麼叫我們，我可沒說我想玩。”

“你坐馬車都坐了一路了，再不活動活動，人都團成一坨面團了。”

晏紹忍不住吐槽了她一句。

盛天晶這時也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肩膀上，聲音響亮道：

“就是！來嘛，跟著我們把筋骨抻一抻，就像擀面一樣，身子很快就能舒展開了！”

趙聞玉一時噎住，忽然覺得身子是有些發僵，便勉勉強強改了主意：

“……那我就玩一次。”

後頭陸陸續續新來的旅客，都參與進了倆人三足的遊戲，斂武堂的學子們也來了好幾個，於是兩方對戰的陣勢逐漸成型，一隊是謝靈五人這邊的，一隊則是斂武堂這邊的。

“你們在玩倆人三足？”

“怎麼都是女子，我們男子也想來玩，還缺不缺人了？”

旅客之中也有男子，但沒趕上第一撥過來，他們見蹴鞠場被占了正在玩遊戲，便隔著欄杆吆喝了一聲，也想參與進來。

“我瞧這裡人數不算多，不若再加上我們幾個，玩男女混賽吧？”

其中的一個男子一臉躍躍欲試，衝著她們喊道。

“去去去，我們女子高高興興玩在一處，要你們男的混進來乾什麼。”

女子人群中的一位旅客，見到這些男子跑過來湊熱鬨，頓時不爽了，當場就想驅趕他們離開。

“我們才不要你們加進來，你們愛跟誰玩跟誰玩去。”

另一位旅客也隨聲附和，態度上一點不歡迎這幾個男子。

幾個男子被嫌棄，一臉訕訕，有點尷尬地互相對望了一眼，想離開，但眼瞅著競賽馬上開始了，周圍的旅客也越聚越多，他們便先默不吱聲兒地賴在了這裡。

兩隊一共十人，謝靈這隊靈活配合，先一步綁好了隊員各自腿上的麻繩，一位旅客充當裁判，拿了一根樹枝，在她們一行十人面前，劃出了一條歪歪扭扭的土線。

另一邊，斂武堂那一隊也準備就緒，整整齊齊站在了土線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