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 謝靈四人合力擺食攤的第一個盛夏仿佛還在昨日，到了今日，卻已是整整兩年後。

兩年之期, 隻要不怕辛苦, 努力堅持下去, 便足夠學子們完成自己的實踐課業。

兩年後，馮若齊、倪飛那一組去藕眠巷承辦席面的、盛天晶一人去應聘富貴人家幫廚的、還有其他各自有去處的學子們, 紛紛都圓滿而歸, 從翠濃學堂出師了。

而翠濃學堂在每一年結課之際, 都會帶著學子們一起出遊, 暢暢快快地玩上一遭, 所以學子們暫時還留在藕河鎮, 沒有自尋未來的去處。

今年出遊的地點就近一些，是京都郊外山上的秋鵠行宮。

秋鵠行宮本是皇室專享的行宮之一, 但自從被第一任女皇廢止, 便被設作遊景，供百姓們遊玩取樂所用了。

學子們啟程之日已是秋分, 山色蒼翠未褪, 但四下秋風習習, 甚是涼爽。

京都郊外之山叫作波雲山，是因山中花鹿繁多, 浩浩蕩蕩地聚集在一處，如波似雲，才得此名。

山上除了秋鵠行宮, 還有蹴鞠場、射箭靶場、圍馬場、以及可供秋獮的野林。

後三者與秋鵠行宮很靠近，也是當初皇家所設。

翠濃學堂一行學子此次由門房孫甯帶領，輔以兩位師長——來自悟墨堂的鐘如溫、來自斂武堂的周含章, 與她們一路同行。

周含章師長擅駕車，負責領路，帶著學子們坐的一眾馬車上山，門房孫甯負責一眾學子們的衣食住行，鐘如溫師長擅繪畫書法，此次前來是要作秋鵠行宮遊玩圖，而且所畫不止一張，任務也是很繁重的。

謝靈所坐的馬車是跟宣蘋三人一起的，還多添了一個盛天晶。

車裡除了她們五人，滿滿當當地塞了包袱、被褥，箱籠，連個多餘能坐的空隙都沒留得下。

就連她們自己坐的地方，也是有軟軟的被褥墊著的，身後又靠著一層厚被子，謝靈整個人被擠的凹在被子裡，難受倒是不難受，就是有點熱。

“來來來，吃餅子。”

宣蘋從包袱裡掏出一塊灑滿了芝麻的大餅，自個掰成五塊，依次分給了大家吃。

謝靈從她手中接過那塊餅子，一隻手嫻熟地兜在下面，防止芝麻粒漏到車廂的地上不方便清理，一邊咬了一口餅子，含糊咀嚼著道：

“這波雲山……往年也如此難行嗎？”

“是啊，每年初秋山上都擠的要死，人多熱鬨一些也罷了，若是前頭留宿的將秋鵠行宮的屋子占滿，咱們就得露宿郊外了。”

盛天晶有些心煩地咬了一口餅子，順手將車簾掀開，往外瞧了一眼——

前頭，各式各樣的車馬綿延不絕，蜿蜒似蛇線，早將一條尚算寬敞的山道擠的水泄不通，遠到密林深處，最前方的行車也已停滯了約莫有半刻，眼瞅著這情形，怕還要再堵一些時候，才能緩慢地繼續往前走。

“我都補了一覺了，路程竟才行到這裡？”

趙聞玉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餘光裡跟著往外瞧了一下，有些不滿道。

“我看一時半會也走不成了，不然我們下車活動活動吧。”

晏紹估摸著時辰，覺得繼續窩在車廂裡，還不如下車走一走，活動活動筋骨，再呼吸一些新鮮的山氣。

這車廂狹小，待得久了，實在是很憋悶，讓她呼吸都快不暢了。

眾人一路坐車顛簸，坐的屁股都疼了，此時也正想下車，便齊聲應了她的提議。

謝靈下車之後，先將餅子三兩口吃完，然後拍了拍手上沾的碎屑，準備往前走。

此時，前後馬車上的學子們紛紛都下車了，後方的旅客們也陸陸續續地散步到了這裡，有些旅客見山道還堵著，乾脆就在附近林子裡找了一個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休息了。

謝靈與盛天晶四人也慢悠悠地往前散步，等穿過了密林，就望見前頭山道寬闊，而旅客也多熱熱鬨鬨地聚集在這：

“我說這山道怎堵到這會兒了，還一動不動的，原是這幾位闊氣的在大搞排場！”

一位旅客異常氣憤，張口就指責了起來。

“可不是，瞧這陣仗，一條山道有大半條都給他們占了去，倒是給他們威風夠了！”

另一位旅客也滿臉不爽地附和道。

謝靈循聲向前方望去，隻見一連數位仆從，正浩浩蕩蕩地隨著幾輛車馬步行，裡頭的每一位仆從都著輕綾素綢，穿金戴銀，一身行頭極為不菲。

這些仆從隨行的車馬也堪稱奢華，每一輛車馬都有四匹高俊健碩的寶馬為駕，其後車廂鑲金嵌玉，羅帳薄輕欲飛，前頭設一方飛簷，以珠簾垂墜為遮，每一面珠簾都串以大量光亮圓潤的珍珠，間或摻雜著一些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的晶石，行路時叮叮當當地碰撞起來，聲音清脆又悅耳。

“這是打哪兒來的一夜漲富的土包子，連仆從都穿得綾羅綢緞，還插那滿頭的金子銀子，跟插了滿地的大蔥一樣，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們兜裡有錢？”

第三位旅客的嫌棄已經溢於言表，但這話一說出來，難免有些酸溜溜的氣息。

“哇啊啊啊！這是哪家的富豪？！”

宣蘋跟這些人的反應截然不同，第一反應不是嫌棄，而是滿臉驚歎，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

“那是江北周氏，他們是靠開酒樓發家的，如今京都第一字號的江天樓，就是他們開的，而且各大州城都有他們的分號，據說一家酒樓每月光是賣酒的流水，就有上萬之巨呢。”

“什麼？！上、上萬？！”

宣蘋當場就被這個天文數字給震住了，驚嚇的連連結巴，連話都說不全了：

“你是說上萬貫？！”

“還不止呢，上萬貫也分是小幾萬或大幾萬，從一數到十，到底有多少，你就自己琢磨吧。”

跟她搭話的旅客女子一臉你見識太淺的樣子，神秘一笑，衝她買賣了個關子。

謝靈也被這驚天的一個數目給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