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夕聽了, 比謝靈還震驚，急切問道：

“怎麼會這樣, 那些更強勢的魔氣到底是打哪兒來的？難不成謝靈會惹到上層洞窟的魔族？”

水母魔：“我不能胡亂斷定, 晶球裡也並不能看到具體的魔族是誰，我隻能通過魔氣的狀況來進行占卜預測。”

謝靈這時的心情已經平緩了一些，雖然她不知道水母魔占卜的是否準確，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 但她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因為當下最重要的就是繼續過節, 好好放鬆一下。

從巫卜攤出來, 遊夕還是有些忐忑，對謝靈道：

“謝靈, 你真的想不起來, 你曾經得罪過哪個上層洞窟的魔族了嗎？尤其是巫藥師, 我聽那個巫卜師說的什麼勢均力敵, 挺像是在暗示同行的。”

謝靈剛才也有仔細回憶過：

“要說得罪, 我的確有得罪過上層洞窟的魔族, 如果我真的被針對, 那也隻可能是它做的了。”

“如果是你說的同行, 那肯定在野奴鄉的範圍之內，因為上層魔窟的巫藥師們一向貶低野奴鄉的巫藥師為野巫醫，它們根本瞧不起我們, 也不大可能跟我扯上關係。”

“但要是那個同行在野奴鄉, 那就與占卜出來的預言更搭不上邊了。”

遊夕想一想也覺得對, 因為預言裡說了謝靈有可能會一步登天，而且她會與更加強勢、多變且勢均力敵的魔氣接壤，就說明對方一定是強於她的, 野奴鄉的巫藥師就那麼幾位，醫技雖然尚可，但要論資深，還得是上層魔窟的巫藥師更排的上號。

而且巫卜也分準和不準的，萬一是那個水母魔占卜錯了呢？

一魔在喚魂灘場又逛了許久，謝靈要買魔物，她們就多逛了幾家玩攤，但因為陰骨節期間，浮母島上的吃喝玩樂一概都被紫蛛窟王包了，所以原本琳琅滿目的魔物攤子，在頭天就被搶奪一空，今天雖然上滿了貨，但一到下午，又有好多家都賣空了。

謝靈與遊夕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還在賣魔物的，停駐下來打量了一番，謝靈看中一個通體剔透，形狀圓溜溜的玻璃球，就好奇詢問道：

“這是怎麼玩的？”

販賣魔物的是一位白熊魔，它看起來就很憨厚，聲音悶悶道：

“這是踏波琉璃珠，隻要施咒後灌注一些魔力，琉璃珠就會如吹氣般膨脹變大，質地也會變得柔軟如面皮，適合用來玩水，更添趣味。”

謝靈覺得很有意思，正好可以給小魔們玩耍，就要了五顆，緊接著又瞧見一盒過家家魔物，外殼包著畫紙，上面描繪了一棟賓客滿座的酒樓，但瞧酒樓的模樣，卻不是魔界常見的洞窟，而是凡間的樣式，這在一眾魔界幽景裡顯得極為紮眼。

“這一盒叫做什麼名字？”

謝靈指著它問道。

白熊魔往這邊看了一眼，認認真真介紹道：

“這一盒是《論酒樓是如何成功經營的》，取材自常常來往於凡間的魔族口中所述，為了更真實細微的還原酒樓的陳設、用具、職位、菜品，打造它的魔物師還特地派遣專魔，去凡間酒樓偷偷考察了數月，不過喜歡凡間主題的魔族隻有少數的一部分，所以這一盒的銷量並不儘如魔意，您要是喜歡，就趕緊拿走吧。”

白熊魔先前就囤了幾盒《論酒樓是如何成功經營的》，但賣了好久都賣不出去，正巧趕上陰骨節，她想著總算能把庫存清了，然而這幾天依舊無魔問津，弄得她很是頭疼。

謝靈倒是感興趣的，就道：

“那就給我來一盒。”

除此之外，她還買了其他幾個主題的過家家魔物，有熟歲魔族也愛玩的大熱款，也有新上的熱銷款，買完打包後，她跟遊夕就找了個食攤坐下，點了一道酥奶焦油包，一道藍黴米糕，兩道紅荔漿果飲，準備享受一下吃喝，然後再去近海潛泳。

喚魂灘場的食攤比海上坊市搭建的更有特色，斑斕藻布如幔，裁成等塊的卷簾，垂墜在棚廊一側，若是覺得外頭的陰輝太曬了，就任由它垂著擋光，若是不怕陰輝，魔客也可以喚來夥計，把簾子卷起來。

桌椅板凳也不再是普通的木藻打造，而是用了更光滑平直，耐磨損的棲陰木，這種木材通體發暗，摸起來冰涼又不吸熱，很適合放置在灘場這種地方。

遊夕剛才看見謝靈買了凡間題材的過家家魔物，就忍不住奇怪問：

“謝靈，你怎麼忽然對有關凡間的東西感興趣了？”

謝靈沒打算說真話，還是像之前那樣找了個理由，岔開話題：

“我之前做藥童，需要經常往來凡間，所以對凡間風俗也知曉一些。”

遊夕這下才明白，她剛才為什麼態度上那麼自然，不像其他魔族，一旦跟凡間扯上關係，都是又嫌棄又想買，總是要扭捏一陣才肯下手。

“難怪，那你應該見過很多凡人吧，他們是不是都藏著一肚子壞心眼？”

遊夕聽過許多關於凡人的事跡，但無一不是充滿血腥殺戮，勾心鬥角的恐怖故事，所以她打小內心是深深嫌惡凡人的，而因為嫌惡，她也從不去往凡間，所以對那裡的一切，依舊是霧裡看花，等到年歲大了，反而漸漸生出了一絲探尋之心。

謝靈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隻是忽然想到一句話：

“我覺得，單憑幾句話，是講不清楚凡人本性的。但凡間常有一句俗語，叫做防人之心不可無，這話雖然並不出自魔界，但對每一位魔族而言，卻都可以拿來時時警醒。”

遊夕有些不明白，繼續問：

“為什麼？”

謝靈回答她：

“人世險惡，但也總有良善之輩，就像咱們魔界，雖然大多心思淳樸，直來直去，但也有一小撮是壞心眼的。”

“而對我們魔族來說，如果僅僅是因為凡間有幾個良善之輩，就輕易放下警惕之心與其交好，並認為凡人對我們魔族的成見是可以改變的，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凡人的惡念無休無止，無源而起，尤其是對魔族，這種天然對異類的排斥，欲殺之而後快的恐懼，不論是在過去還是未來，都是永遠無法消磨的。”

遊夕聽得似懂非懂，但她聽明白了一點：

那就是凡人不可信，若是她真的像之前自己幻想的那樣，傻到去凡間晃悠，說不定就要倒大黴了。

遊夕頓時覺得後怕，心跳砰砰、砰加了速，連忙感謝謝靈：

“謝謝你提醒我，要不是你這麼說，我還真就想跟那些凡人接觸接觸了。”

謝靈被她謝過，也想起自己在凡間渡過的那些時光。

其實像她這樣與凡人相貌無異的魔族，是最容易在凡間生活的，貓魔逝世前，之所以將她帶回凡間，就是因為比起在魔界被處處排擠，她在凡間不但可以過自己平淡愜意的日子，遇到不利於自己的境況，自帶的魔氣也會讓她的氣場變得陰森又詭異。

凡人不怕奇形怪狀，異類可怖的魔族，反而怕和自己更為相似的人臉，尤其是在鬼影憧憧的環境下，他們一看見就像是遇見了鬼，十次有九次都會被嚇得抱頭鼠竄，屁滾尿流。

而每當面臨生死，人性總會暴露出其最真實的一面，這樣的真實，又往往是醜陋不堪的。

謝靈因此也見識了很多人性的陰暗面，她習以為常，並越來越覺得魔界的純粹難能可貴，她本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在凡間生活下去，但因為她每逢陰骨節一到都會化魔，變成人們眼中避之不及的怪物，次數一多，心生厭倦，回魔界的想法就逐漸萌生了出來。

而真正讓她回到魔界的催化劑是，雖然她化魔後，與被血淋淋剜了雙眼的女鬼看起來一般無一，引得凡人忌憚又懼怕，都以為是村裡鎮裡被害死的誰家媳婦，閨女從陰曹地府爬上來尋仇了，但長久下去，謝靈想到自己肯定會引來更多的忌憚、恐懼，繼而就會有凡人請捉妖師來超度她，陣仗一鬨大，她的安穩生活不但難保，日後想必也會一直被追殺下去，直到被降服誅滅。

就是因為預料到這個可能，她最終才下定決心，回到了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