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拆線 清蜜蜜的瓜香(1 / 1)

謝靈思忖稍刻, 覺得時間跨度寬鬆,工時也合適,便道:

“我覺得行。”

青冥得到肯定, 便接著道:

“除了開鋪打烊, 正經做營生的店鋪,夥計們都是輪休。但現在青冥巫藥鋪還小,隻有謝靈你一個能做巫藥,給病患診治, 所以前期還是辛苦你每日看守巫藥鋪了。“

說到要辛苦謝靈,青冥忙不迭保證道:”但我不會白讓你看守的, 我給你加倍工錢, 這個也一起寫進用工魔契!”

謝靈不了解巫藥師一行的具體行情,雖然知道這一行很賺錢,但覺得倍之數實在多了。

青冥卻又打破、拓寬了她的見識:

“其實像你這樣的巫藥師, 待遇是很不錯的, 先前是我太一頭腦熱了,想開巫藥鋪卻沒有深入了解巫藥師這一行,隻是打聽了一些皮毛。”

“但今日我特意去了走販集市的那一家絳霞巫藥鋪,也算是了解了巫藥師的一些尋常待遇。”

謝靈聽到絳霞巫藥鋪, 不禁想到自己那次的冷遇, 有點意外道:

“那家的夥計竟願意同你閒聊?”

青冥聞言, 兩片半耷的眼皮頓時揚掀,難得祛除傻氣,流露出了一絲精明狡黠。

她呱呱冷笑:

“那夥計是個見錢眼開的, 起先我買了一劑巫藥,也不肯多搭理我,但我塞了幾塊骨幣給它, 它立刻就知無不言了。”

謝靈面露了然,青冥繼續往下說:

“巫藥師本就受魔尊崇,每逢陰骨節,都會有富裕一些的病患來送禮。像是在野奴鄉,最多是些特產、糕點以及錢財之類的謝禮,但在上層洞窟,它們收的就是更金貴的禮物了。”

“而越是有名氣的巫藥師,工錢就越高昂,想挖它們走的巫藥鋪也越多,原來的巫藥鋪為了留住它們,每年都要支出一大筆額外的酬金。”

謝靈聽到這裡,不禁道:

“那為何它們不自立門戶,就算巫藥鋪給更多的酬金,但還是要從中抽成的,想來也比不上自立門戶賺的多吧?”

青冥露出一臉你還是太年輕的表情,解釋道:

“不是每個巫藥師都擅於交際的,接待魔客也是一門學問,巫藥鋪若是接待得當,又會宣傳,能給巫藥師省下很多麻煩,讓它們更專心地去診治病患。”

“而且厲害的巫藥師光是身邊的藥童就有數十個,它們壓根都不用熬製那些常見的巫藥,也不會去熬製,因為要想讓它們親自經手,也需病患額外花費一筆錢。”

謝靈經她解釋,差不多明白了,也發現自己以前的認知並不全對,至少不符合魔界當下的巫藥師一行的現狀。

因為按照青冥所說,現下受到尊崇的巫藥師,大多隻專精於診治一項,而像老巫藥師、山貓魔還有她這種樣樣都經手的巫藥師,反而是少數。

換句話說,她們也是因為身為野巫醫,所處境況與上層魔窟並不相同,才顯得“很全能”。

這兩種發展方向,各有各的優勢。

巫藥師能專精於診治,醫技定然比將精力分散開的野巫醫更高,這便是上層資深巫藥師所走的路,而像謝靈這樣的巫藥師選擇凡事親力親為,對於野奴鄉的病患而言,也是一樁好事。

因為一個巫藥師能完成的診治,肯定比多加兩個藥童要收的求醫費少多了。

這種全能又實惠的野巫醫,即便是醫技不精深而雜淺,也是很受野奴鄉的魔族們歡迎的。

青冥扒著蛙蹼,一根根接著數:

“還有,等你以後能操刀診治病患,一場診治下來,也得抽取一定的提成費,據那夥計說提成費一般在二到四成左右……”

謝靈聽著,覺得青冥還要再講許久,想起來去山嵐巫藥鋪的時辰該到了,便道:

“這些等明日你再講給我聽,我先去山嵐巫藥鋪了。”

青冥一時講的忘我,都還忘了謝靈有事在身,便清醒過來,連忙揮蹼讓她快走:

“你趕緊去吧,明日我就能把用工魔契整理出來了!”

謝靈放心點頭,轉身離開青冥巫藥鋪。

因為是潮期後的第二天,走販集市裡往來的魔客仍不算多。山嵐巫藥鋪門口用貝殼簾子隔出的長廊區,也和上一次一樣空空如也,謝靈走進洞窟,見到廳堂裡隻有位病患在等待診治。

其中一位是渾身皮膚癩褐,臉上疙疙瘩瘩,均簇著硬岩粒叢的壁虎魔。

它一張嘴抿成微微上揚的錐形,一對眼眸分側在臉的兩邊,底黑沉靜,瞳仁卻是一抹不成形的石藍滑色,像是隨筆崴了兩撇上去的。

謝靈想到凡間的壁虎常常斷尾,但眼前的這一隻壁虎魔,卻不是因為斷尾才來診治,而是剌傷了爪腕,此時它的腕部正鮮血淋漓,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著血。

山貓魔這次依然從一個角落裡躥出來,不過動作慢了一些,因為她一隻貓爪拎著裝海水的木桶,懷裡還多抱了一個小小的粗陶罐,穿過廳堂時望見新來的謝靈,山貓魔的沉黃瞳仁微微一鬥,忽然對眼發亮:

“你是上次的那個?”

謝靈接道:

“是的,我來觀摩您診治病患了。”

山貓魔啊了一聲,臉上立刻浮出顯見的愧色:

“你的家當沒事吧?”

問出這句話時,她掩飾不住語氣上的心虛,已經認定謝靈的家當遭難了。

謝靈也有些僥幸之色,解釋道:

“本來我以為有事,但幸好我的鄰居們幫我搬走了家當,所以隻有洞窟被淹沒了。”

山貓魔聞言鬆了一口氣,走到壁虎魔身前,用貓爪對謝靈招了招道:

“你過來吧。”

謝靈立刻上前,旁邊兩位袋鼯魔病患也好奇湊過來,其中一隻袋鼯魔的鼠爪應是骨折了,不但被薄麻布包裹著,麻布還穿插分作兩頭,繞過它毛絨絨的脖頸,吊在溜肩上紮成了蝴蝶結的形狀。

謝靈目光一錯,落到了這隻袋鼯魔身上,覺得熟悉,但又不是因為見過袋鼯魔才覺得熟悉,而是因為它的傷勢與那隻袋鼯魔租主所說的,有九成相似。

她記得,那隻袋鼯魔租主說有一位親族也是斷爪,而且不是初診,已到了複診的環節。

所以,她見到這一位,難不成與袋鼯魔租主所說的是同一位?

兩位袋鼯魔一臉憨實,屏住呼吸不敢隨意出聲,壁虎魔流了那麼多血,也不喊一聲疼,洞窟裡的氛圍異常安靜,稱得上是落針可聞。

山貓魔還是上次那副隨性的態度,先將木桶裡浸泡著的織水藻擰乾一些,通過擦拭,把爪腕傷口上的汙血與沙礫雜質一並清洗乾淨,再借用海水小小地愈合一下傷口,最後才上藥黏劑。

她肉乎乎的貓爪嫻熟掀開粗陶罐上的布塞,另一隻貓爪早已拿好了一根銀片:

“坐下來吧,我替你上藥。”

她對壁虎魔說道。

壁虎魔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木藻小凳上,尾巴因為天性僵直,便不上不下滯懸在了空中。

壁虎魔的爪腕是被尖岩剌傷的,傷口內部淺層血肉糜爛,深層血肉撕裂,正好與山貓魔上一次給謝靈舉的例子一樣,是擦傷疊加撕裂傷。

所以在縫合傷口之前,還需要上一層藥黏劑,來快速黏合撕裂傷口。

山貓魔用一根銀片,往粗陶罐裡挖了一些砌肉綠塗膠,又在罐沿抹掉一大半,貓爪靈活地掀面轉覆,將剩下的綠塗膠反複磨勻,平滑地貼合在扁扁薄薄的銀片本身上。

謝靈湊的近,漸聞到了一股清蜜蜜的瓜香氣息。

質感滑涼的銀片,被覆上透膩的綠塗膠,隨即伸進壁虎魔的爪腕傷口,隻下去稍些,便輕盈如蝶地展飛,小幅度地揚振,每揚振上一次“銀翅”,內部被撕裂的血肉,就多抹了一面綠塗膠。

銀片中間稍稍停頓,底部紮立,上部向一方傾斜,小心抵壓兩下,便是山貓魔在將兩片鄰近的血肉相黏,這就叫作砌肉。

傷口轉眼被處理好,山貓魔放下銀片,對壁虎魔道:

“你先在一旁休息片刻,我待會就幫你縫合傷口。”

壁虎魔鎮定點了點頭,起身空出木藻小凳的位置,給袋鼯魔坐。

斷爪的袋鼯魔忙不迭給它道謝,然後肅起臉色,一本正經也端坐了下來。

山貓魔已給這隻袋鼯魔診治多次,今日它是來拆線的,所以過程很簡單:

她先給袋鼯魔剝開用來包裹的麻布,露出受傷的部位,謝靈仔細一看,發現自己果然猜對了,這隻袋鼯魔的鼠爪並沒有縫合的傷口痕跡,而是在中指的部位,被打了一顆冷銀泛幽的鐵釘。

“這是固傷釘,它的爪指摔斷了,因為斷的是皮肉之下的根筋,所以需要用密絲藻從中穿鏈,將斷裂的根筋引覆回原位,再用密絲藻穿針,斜上貫透指骨二截,最後以固傷釘為結,擰緊絲線。”

山貓魔邊指導,邊伸出一根尖銳的貓爪,指向斷筋部位 ,“要修複斷裂的根筋,必須用密絲藻,其他不可取代,因為密絲更硬,接近鐵絲,但也更細,即使和鐵絲一樣易於穿透皮肉,也不會造成更大損傷。”

謝靈瞧見那裡正是摔斷的指節下側,固傷釘則位於另一側的斜上部位。

而一開始穿透皮肉的密絲藻,在外側多留了一截,又被扭絞成波浪狀,這樣山貓魔隻要將扭絞的部分反向擰散,再用銀鑷子小心鉗住固傷釘,從斜上角度連根拔出鐵絲,拆線這一環就算是圓滿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