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將手中的小刀對準兔腿, 選了個傾斜的安全角度，劃了下去。

她儘可能收束著力度，刀面雖然薄, 但很鋒銳, 幾乎輕輕往下一劃，就平滑切出了一條肉/縫。

肉/縫裡的鮮血珠珠顆顆往外滲，不一會兒，刺紅的血便浸濕了兔毛, 染的毛發粘連成綹, 變得很難清理。

謝靈從薄薄的刀背上感受著兔肉的嫩滑，淡淡的血腥氣飄到她鼻尖, 鐵鏽氣味暗浮, 讓她不自覺握緊了刀把，手心有點濕黏。

殺活物時，除了生肉觸感令她有一些不適，更清晰的是從刀器上隱隱傳遞過來的一股溫熱, 似真又幻，那是血與肉仍在搏動的溫度。

想到這一點, 謝靈掌心偶爾會浮起一絲顫栗, 像過電般，控製不住會手軟發抖。

但因為她事先殺過毒蟲, 心理關卡也已先一步克服，所以這種顫栗隻是心頭漣漪, 絲絲縷縷的, 並不能乾擾到她手上的動作。

一刀劃過，不深不淺，謝靈退手抽刀, 輕輕鬆了一口氣。

山貓魔全程旁觀她的操刀，見她最關鍵的一點態度勉強合格了，便道：

“這一刀劃的還行，接下來你看好，我要開始給兔子縫合傷口了。”

謝靈聞言，側身讓開一些空間，山貓魔上前，首先從岩台側面搬出一桶烏海海水，然後從裡面撈出一塊織水藻，將浸飽的水份淅瀝瀝擰出一些，再拿了過來。

此時兔腿上的傷口仍在一股一股冒血，山貓魔用一根貓爪裹住織水藻，沿著傷口露出紅肉的切面，在邊緣處細細擦拭了一圈，動作看著並不快，但片刻就擦好了。

謝靈記著山貓魔先前說的話，對這一步特意認真觀察，瞧出了一些細節所在。

山貓魔擦乾淨冒出來的血，便轉身挑針穿線，而隻這間隙裡的功夫，傷口的切面便不再往外流血，漸快還向內萎縮了一小圈。

謝靈發現，這是因為山貓魔擦血時，沿著切面剛好將水份滲入了血肉，又順道洗滌了切口。

烏海海水能幫助恢複小傷口，雖然僅限於流血擦皮，但隻這一點從外染內，既能加快血液結痂，又能愈合皮肉，讓接下來的縫合步驟就簡單一些了。

而這一步，是在山貓魔挑針穿線時漸快愈合的，中間沒有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

山貓魔下一步就開始動手縫合。

她手法嫻熟，飛針走線，謝靈視力還算上佳，但稍一走神，就差點跟不上她走針的速度。

活物的皮肉是很滑膩的，用手捏很難捏住。

而山貓魔直接跨過了這一步，可以做到一針下去，傷口兩側隻微微一顫，而不左右滑挪。

發藻輕細猶如光絲，從肉隙穿過，也隻發出針線戳透布面的一嘣、一嘣的鈍破音。

一線傷口從頭縫到尾，山貓利落收針，用銳利的貓爪切斷餘下發藻，最後還用兩根貓爪變戲法般撚揉兩下，紮了個小巧的蝴蝶結。

謝靈看的收獲頗多，山貓魔縫完傷口，再抹上一層有助止血鎮痛的粥泥，完工後隨即道：

“看明白了？明白了就自己過來縫一遍。”

謝靈還沒做好準備，沒想到這麼快又輪到自己上手了，就有點遲疑道：

“還是用這隻兔子？”

山貓魔一臉篤定道：

“是的，它是我的老搭檔了。”

謝靈一時微微語塞：“……”

塗好蛇痹涎，劃好傷口，謝靈開始動手縫合。

這一次因為距離更近，針比刀的接觸面積更小，血肉傳遞過來的滑嫩感就更清晰了，尤其是從觸感逐步凝實的活物溫熱，一息一呼，不斷從謝靈掌心激發出顫栗，絲絲縷縷而不絕。

謝靈總體上能維持鎮定，依葫蘆畫瓢，一針一針地縫傷口，但她因為是第一次，下針極鈍，穿透皮肉的速度也很緩慢，單突出一個穩字。

傷口縫好，再往上平抹一層膩子藍粥泥，謝靈掌心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有些濕滑。

山貓魔旁觀全程，一開口就道出了她的不足之處：

“你的線口疏密不均，導致縫針痕跡過寬過大，日後痊愈，疤痕也會大一些，還有，你穿針時用力也不均衡，抬腕一時深一時淺，容易扯著傷口，以後要注意。”

“不過總體上，縫合傷口這一項做的勉強合格。”

一句話最後落到了肯定上，謝靈一顆剛剛懸起的心又跟著落下，安然了。

山貓魔不忘囑咐她道：

“這隻是最基本的縫合醫技，一般情況下病患的傷口不會那麼平滑，傷口的形狀也都不一樣，多數時候是不規則又多傷疊加的情況。”

“譬如常見的擦傷加撕裂傷，表周被尖岩刮擦，中間被劃傷一道深口，內部淺層血肉糜爛，深層血肉撕裂，這種情況就複雜一些，所以這種時候除了必要的清洗汙血與沙礫雜質，在縫合傷口之前，還要先塗藥黏劑。”

謝靈聽到一個新名詞，好奇道：

“什麼是藥黏劑？”

山貓魔道：

“藥黏劑是這一類巫藥的總稱，通常用來助於快速黏合撕裂血肉，藥性滲透後，也可以有助血肉之間的愈合。”

“一般最常見的藥黏劑是砌肉綠塗膠，用法是取一根銀片，蘸取綠膠，塗抹在撕裂的血肉中間。因為是藥黏劑，自然是撕裂了幾片血肉，就得塗抹多少片，完畢之後晾乾一會，血肉就會逐漸黏合。”

謝靈聽懂了，山貓魔引導操作到這一步，便道：

“今天就教這麼多，光是縫合傷口這一步，你就有的練了，如果不會觸類旁通，以後就多來我的巫藥鋪觀摩觀摩，反正我這裡一天下來總有幾個擦傷流血的，足夠你旁觀學習了。”

謝靈見她如此大方，心中染了一絲感激，道：

“好，那您接下來還要接待病患嗎？如果不用的話，我就上手打掃店鋪了。”

山貓魔估摸著走販集市快打烊了，便擺了擺貓爪道：

“一般這個時候不會有病患來了，有也是深夜急病。”

“先不管這個，你幫我整理整理裝藥材的麻袋，我去儲藏室找一根長杆的塵撲子，待會我們互相協作，把洞窟頂積年的灰塵也清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