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動彈不得, 隻得附和問：“是什麼東西？”

蛇魔大嬸隨即掏出一盒蛤蜊油，打開，裡面油膏乳白, 密密閃著一層星沙, 氣味幽淡，夾著一絲似有若無的水蘭香。

“這是能遮掩人味兒的匿蘭香膏, 一盒一百骨幣，你買回去擦一次, 包管身上臭烘烘的人味兒立馬消除, 接下來一個月都乾乾淨淨的~”

謝靈聽完有點窘迫, 拒絕道：“這香膏太貴了, 我買不起。”

蛇魔大嬸臉色瞬間拉下來, 但不愧是做生意的，轉眼又如沐春風堆起笑, 用尾巴拍拍她的肩膀：

“沒事沒事~等你有錢了再來買也行。”

謝靈得以脫身，微喘了幾下，趕忙離蛇魔大嬸離的遠遠的, 但冷靜下來，她又忍不住問蛇魔大嬸：

“你……經常跟身上有人味兒的魔族做生意？”

蛇魔大嬸遊動著壯碩的身軀, 火信嘶嘶道：

“是啊，咱們魔界雖然大大地瞧不上那凡界，但有些魔族為了維持生計，都要常常往來於魔界與凡間，就比如那巫藥師身邊的藥童, 采藥時少不得接觸凡人，染上一身臭烘的人味，還有咱們集市上賣各類活蟲子的攤販, 這些食材一大半都要去凡間采集，所以魔族們一回來就需要祛味的東西淨身。”

“大娘我就是做這行生意的，什麼香膏子香皂子，香玻液熏香燭，你想要什麼味的我都能給你調製出來，隻要錢給夠，我包管做到你滿意。”

謝靈若有所思，考慮到以後要呆在魔界，一直被魔族當做異類嫌棄，也很麻煩。

而她又得常常去凡間采藥，這匿蘭香膏看來是一個必需品。

但就是太貴了，現在她肯定是買不起的。

於是她退而求其次，道：“有沒有便宜一些能祛味的，就……三四塊骨幣的那種？”

蛇魔大嬸臉色微微僵硬，火信在半空尷尬地遊了兩下：“呃，這麼便宜的倒沒有，大娘我用的都是名貴藥材，一分價錢一分貨啊~”

謝靈歎了一口氣，沒辦法，隻能道：“好吧。”

蛇魔大嬸沒成想廢了半天勁，招來一個窮鬼，怎麼想都有點不甘心，便試探著道：

“小魔，你現在是不是很缺錢？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活計做做？”

謝靈聞言，一下被吸引了興趣，道：“什麼活計？”

蛇魔大嬸的火信浮動，遙指溶洞之外烏海的方向，道：

“從這裡往東南方向五十裡，有一片烏海白骨灘，沿海開了幾家飲食攤，那兒正好缺魔手，但你身上人味兒太重了，去當打下手的活計肯定不中。”

“不過除了飲食攤子，那裡還有天然岩窟鑿出來的浴洗池，平日裡是供在海裡遊過泳的魔客洗熱水澡用的，那兒常年缺魔手，就算是你這樣的，勉強也能收下。”

“至於具體要做的活計，就是每天入夜等魔客們散儘了，用拖把去清一清池底的藻膩子，一天一塊骨幣，做完了立馬就能結錢，你看怎麼樣？”

謝靈現在手頭拮據，雖然得了巫藥鋪這邊的活計，但不妨礙她再多打一份工，多攢一份工錢。

浴洗池這邊是在入夜時分上工，又與巫藥鋪的乾活時間不衝突，謝靈權衡一番，便應了：

“好，我乾。”

蛇魔大嬸能多收一份介紹費，頓時和顏悅色了起來，從攤子上挑出一塊血淋淋的魚頭，配些粗鹽打包好塞給她：

“這是送你的，拿回家煲湯喝，味道鮮美的很。”

謝靈有點不好意思收下，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上工？”

蛇魔大嬸笑眯眯道：“彆急彆急，我先跟那邊說一聲，最多再過兩天，你一定能去。”

謝靈：“好。”

接下來她又逛了一圈集市，買了青冥要吃的飛蟲，配一大罐酸甜醬，另買了一份涼拌剔骨海皮，是用酸醋和辣籽拌的，上面還灑了炒香的白麻粒。

這家攤販允許試吃，謝靈小嘗了一口，發現這海皮與雞腳皮差不多，脆生生的，又浸了酸醋和辣醬，吃起來咯吱咯吱，既香又開胃。

回到青冥巫藥鋪，謝靈拿一個空置的藥罐洗乾淨，順便洗魚頭 ，然後將魚頭整顆放進藥罐，加清水放在爐子上煮。

煮了一個時辰左右，魚頭湯就咕嘟咕嘟地響，謝靈將蓋子一掀，見湯色變成了濃濃的奶白色，便加了些粗鹽提鮮調味，然後用兩塊冰涼的織水藻覆在罐邊，將一整罐熱燙的魚頭湯端下了爐子。

青冥吃過巫藥，又休息了一陣子，明顯精神多了，她從內室走出來，見謝靈忙著，便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

涼拌剔骨海皮、燉魚頭湯、生魚片，還有她最愛吃的飛蟲，酸甜口的。

青冥看到米粒大的飛蟲活蹦亂跳的，很滿意，美滋滋坐下，第一步先將大號水葫蘆裡罩著的飛蟲都放出來，第二步用舌頭舔了舔盤子裡的酸甜醬，接著，第三步：

富有彈性的蛙舌啪——地往半空一射，就像一團濕黏的海泥甩到飛蟲身上，然後咻地一下粘回了蛙嘴中。

這一射一粘，速度幾乎快出了殘影，仿佛有無數條鮮紅的蛙舌在空中亂舞，黑壓壓一大片飛蟲，都沒來得及逃生，就被青冥全都吞吃入腹。

謝靈歎為觀止，又忍不住問：“這飛蟲好吃嗎？”

青冥用蛙蹼滿足地抹抹嘴：“絕對是天下第一珍饈，你要是喜歡，下次多買些，咱們一起分吃。”

謝靈接受不了，謝絕她的好意：“那還是不了。”

就像青冥一開始接受不了那碗漂浮著刺毛蟲的巫藥湯，她也接受不了生吃活著的飛蟲，倒不是害怕，就是覺得這種吃法太刺激了，實在接受無能。

她還是老老實實喝魚湯吧。

青冥除了吃蟲子，對生魚片和魚頭湯也很喜愛，當然這要歸功於涼拌剔骨海皮的酸辣開胃，將她的胃口一下打開了，後面連著喝了三大碗的鮮濃魚頭湯，又吃了小半盤子生魚片，肚子實在撐的不行了才肯罷休。

謝靈沒她狼吞虎咽，小口慢飲一碗魚頭湯，細細品味著其中湯汁的鮮美，魚肉的甘甜，時而佐一片晶瑩如雪的生魚片，蘸著醬醋汁送進口中，內裡一點刺激的薑味激發味蕾，咀嚼時更能感受到生魚片的脆口爽滑。

一頓飯饜足，青冥繼續休息，謝靈負責看守巫藥鋪，順便將鋪子裡裡外外收拾了一通。

燈窟裡陳年贅積的蠟油，首先被清理乾淨，燭芯重新點燃，燭苗如豆，暈暈燃燃著一圈火光，幾盞一點，洞窟裡就不再那麼昏暗了。

而洞窟裡的家當擺設，因為用清水擦洗了好幾遍，櫃台與後方的藥櫃像是被漆了桐油般，每一處都散發著亮堂的氣息。

整個巫藥鋪裡的雜物也被歸置分類，到處清清爽爽，總算有了一個可以待客的樣子。

但謝靈覺得這裡偏僻，巫藥鋪又落魄了許久，除了收購藥材的，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魔族過來看病。

她閒著無事，便拿了早上的基礎巫藥大全繼續翻閱。

謝靈這麼用心，除了感興趣，還因為接下來既然要當巫藥師，就不能隻會熬製一種巫藥，她得加緊學習，多會幾種才行。

於是，她認認真真將基礎巫藥大全翻看了一小半，反複抉擇，才從中擇選出四種熬製起來簡單的，能治的病也較為普遍的巫藥：

第一種是暖肚橙橙水，可以治療胃痛，無論是長期慢性的胃痛，還是貪辣貪涼造成的急性胃痛，一劑喝下去都能很快見效。

第二種叫做爛瘡口粥貼，其主要藥材用的就是凡人喝過的粥水。

這劑粥貼用途十分廣泛，不止是青冥所說的能快速止血，大幅度鎮痛，對長期潰爛的瘡口也能見效，並且幾個療程用下去，就能緩慢修複瘡口。

第三種是水蛭打滾丸，這是既可以口服的藥丸，也可以外敷，口服主要是排急性的食毒，外敷是碾碎加水和成藥泥覆在傷口上，可以吸出傷口上的毒素，這一劑主要針對烏海裡的藍毒蜇魚。

第四種為惱頭清涼油，主要針對午後必須昏睡，否則就無精打采的病症，這一劑見效也極快，隻要在太陽穴、耳後、人中任意一處抹上一些藥油，一整個下午都能精神百倍。

初步敲定要學的四種巫藥，謝靈起身去藥櫃翻找所需的藥材，這時，洞窟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遲疑又有些焦急的詢問響起：

“請問，這裡的巫藥師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