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蛙魔親族 退燒藥(1 / 1)

回魔界的路上, 青冥比來凡間時心情愉悅多了,小算盤打的啪嗒啪嗒響:

“豬鬃毛量多, 但是我冒著被豬踹的風險采來的, 這次必須漲價,一綹……就賣三塊骨幣。”

“黑蜂尾針太難采了,那可是好大一個蜂窩, 一不小心是會被蜇的滿頭包的, 必須賣五塊、不,六塊骨幣才行!”

“風乾壁虎, 找起來太有難度了, 就那麼幾隻, 都浪費了那麼多的功夫, 一隻賣十塊骨幣絕對是我大發善心。”

“牛犢子糞,采的時候也沒什麼難度, 隨隨便便定個價……就賣三塊骨幣,至於凡人喝過的粥水,量夠大,又不能賣的太貴, 便還是一塊骨幣的價吧。”

因青冥磨蹭, 回魔界的路程便長了一些,二魔在烏海上慢吞吞轉悠,好巧不巧,與另外兩隻回歸魔界的蛙魔撞上了。

謝靈覺得不能算是撞上,因為這兩隻蛙魔是瞅準了她們的身影, 特地飛過來堵她們的路的。

準確的說,是堵青冥的路。

這兩隻蛙魔一個渾身椒紅色,一個是泥黑色, 它們的脖子上都掛著數十個紫晶石串起來的大粗晶項鏈,蛙指上也箍了好幾個晶石戒指,有蜥藍有蛇黃,還有豔紅如血的焰鼠色,一身土豪氣息撲面而來。

二魔圓滾滾泛白的肚皮上也沒閒置著,各捆了一條蛇蛻編絞成的腰帶,細細一根,像渾白瑪瑙刻上了蛇紋,在幽幽紫夜的照耀下,閃爍著鱗片的晶芒。

這兩根腰帶同樣不落空,俱掛著叮叮當當的小物件,都是精雕細刻,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魔物。

謝靈的眼睛被它們身上的燦光連著晃了幾下,覺得眼花,而那個椒紅蛙魔一臉不懷好意,對青冥怪聲怪氣地關詢道:

“前段時間,我聽說你買了一個廢棄的巫藥鋪,竟然花掉了全部的積蓄,這可是真的?”

青冥顯然是認識它們的,臉色僵硬,目色慌亂遊移,局促道:

“是、是的。”

椒紅蛙魔其實早就知道了,但就是故意來找青冥茬的。

她方才一直憋著,隻等青冥唯唯諾諾承認了,便憋不住撲哧一聲嘲笑:

“哈哈哈哈,你沒事吧?!竟然花全部積蓄去買一個廢棄洞窟,還是巫藥鋪,你這一事無成的笨蛋,該不會又是白日做夢想當巫藥師了吧?!”

旁邊的泥黑蛙魔是個跟班,見狀一崴一蹦,一言一句,壓著拍子附和:“就你,當巫藥師,不可能!”

青冥的氣勢被她倆一唱一和,打擊的一落千丈,但儘管臉上笑容難堪,還是在強撐道:

“我沒有,我隻是想做點小生意,正巧這巫藥鋪子有人轉賣,價錢也便宜,我就……”

“彆狡辯了,你就是笨,你是我們蛙魔親族裡最沒出息的笨蛋!”

椒紅蛙魔冷笑,毫不留情地嘲諷她道。

泥黑蛙魔緊隨其後,鸚鵡學舌道:“笨蛋、你是大笨蛋!”

本該隔岸觀火的謝靈,隻是從旁聽到這兩蛙魔不依不撓的惡語,心中火氣就蹭蹭往上冒,她也想克製,但再三忍耐,還是上前一步,打斷了青冥的委全:

“那巫藥鋪如今雖是廢棄,但將來可不是,青冥買它是為了在野奴鄉拓展商路,隻要規劃得當,路線放得長遠,日後便不會一直拘於困窘。”

“而我私以為,一個不守成敢進取的商魔,才是一個優秀的商魔,但你們如此狹隘,不了解內情就將彆人所做的生意胡貶一通,顯然不具備此等目光與勇氣,說是與之相反也不為過。”

“可你們卻瞧不起比你們進取太多的青冥,我看這裡該被嘲笑的,不是青冥,應該是你們才對。”

泥黑蛙魔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扁平蛙嘴微張,半合了一下,看向椒紅蛙魔傻傻道:“她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

椒紅蛙魔看她這幅沒腦子的模樣,摁著它的腦袋痛扁了幾下:“有個屁的道理,我是你親族還是她是你親族,你胳膊肘往哪兒拐?!”

而有了泥黑蛙魔捧場,謝靈一頓反擊,把椒紅蛙魔氣的夠嗆,轉過頭就道:“你是誰啊你,這巫藥鋪又不是你開的,有你什麼說嘴的地方?!”

謝靈不卑不亢道:“我是青冥招的夥計。”

椒紅蛙魔一臉果然不出她所料的冷笑:

“那你狡辯維護青冥,就是為了混口飯吃,說的根本不可信!她要是有你說的那麼好,早就把生意做大做強了,還用得著窩在這下等沆瀣的野奴鄉?”

謝靈絲毫不受她的挑撥,直言不諱道:

“不,我是夥計,跟我看你說話不順眼這一點毫無乾係,在我看來,你就是做的不對。而且,我本是不想摻和進來的,但你擋我的路了,我們要離開,你偏不讓,我就隻好幫青冥踢開你這顆擋路的石頭。 ”

椒紅蛙魔被她氣的跳起來,蛙頰鼓出膜泡,隨著急促喘息劇烈地一收一漲:

“什麼話都給你說了,合著就是我在找茬是吧?!”

另一個泥黑蛙魔正要附和,但被她這一句被弄得愣住,呆巴巴撓頭,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可咱們不就是來找茬的嗎?”

椒紅蛙魔瞪她一眼,一臉恨鐵不成鋼:“你閉嘴! ”

眼見說不過謝靈,氣勢又節節敗退,落入下風,椒紅蛙魔氣不過就撂下狠話:

“青冥巫藥鋪的夥計是吧,行,你給我記著,今日我說不過你,日後咱們走著瞧! ”

兩個蛙魔氣衝衝地扭頭離開,一直畏縮不敢說話的青冥,從剛才謝靈出頭開始,就躲到了她的身後,這時一臉後怕地走出來,心裡覺得痛快,可又覺得害怕:

“完了完了,她們之後要是來找我們麻煩怎麼辦?”

謝靈見她慌張,忽然沒來由問了一句:“它們是不是住在魔窟高層?”

青冥一時沒反應過來,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謝靈:“她們穿戴這麼華貴,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魔族,又和你是親族,應該都擅於行商,所以住的魔窟層數肯定不會太低。”

青冥被她勾起一些糟糕的回憶,開始瑟瑟發抖:“那你還敢惹它們?”

謝靈隻是一個弱小的魔族,心裡肯定會怕,但剛才那種情況,不是一個怕字就攔得住的。

況且,魔族彼此之間的魔氣是可以感知的,那兩隻蛙魔都是弱歲魔族,兩邊就是打起來,謝靈也有把握不輸。

而如今冷靜下來,她所能預測到的情況,倒也沒青冥想得那麼糟糕:

“世人都愛欺軟怕硬,魔族也一樣,越硬它們反而越不敢欺,就算她們敢上門鬨事,走販集市裡的魔族也不會坐視不管。”

野奴鄉魔族多雜,弱小者眾多,需抱團取暖,才能在這偌大的魔界生存。

平日裡,一旦與上層魔窟發生什麼爭執,野奴鄉的魔族們無論平日和與不和,都會一致對外,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不被上層魔窟的魔族隨意欺負,行商亦如是,所以謝靈才會這樣篤定。

青冥吃了一顆定心丸,稍稍平複慌亂,但還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反正我短時間內回不去上層洞窟,回去了不被找麻煩也會被嘲笑,這段時間,也就隻能待在野奴鄉避避風頭了。”

謝靈旁觀剛才兩隻蛙魔對她的嘲諷,明白她在害怕什麼,便安慰她:

“她們既與你是親族,就不敢過分欺你,隻能嘴上說些無理貶低你的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辦法能傷到你的心。”

“況且你今日白白受一頓氣,已是倒黴,實在不必再為這些平日裡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族傷心自怨。”

青冥經她開解,神情有點鬆動,有知有覺間,胸中一口鬱氣慢慢疏散,道:

“那,那就不管這些了,我們先回走販集市吧。”

於是二魔兜兜轉轉,趕在入夜之前,抵達了青冥巫藥鋪。

安置好藥材,謝靈準備回洞窟之前,將黑風鬥篷還給青冥,青冥見狀,不自在地清咳了一下嗓子,有意道:

“這件黑風鬥篷,你就先拿著用吧,算是感謝你今日幫我解圍。”

謝靈從魔窟最底層到魔窟第五層,一路徒步上來,就要費不少腳程,能有個代步工具,自是再好不過的,便微微一笑,謝道:

“好,我一定妥善保管。”

青冥被她感謝,更不自在了,便撓頭找補道:

“你彆誤會,等你之後能買飛行魔物了,這鬥篷還是得還給我的。”

謝靈點點頭:“我知道。”

青冥自覺掩飾得當,便從坎肩的內袋裡掏了兩下,掏出十多塊骨幣,數了數,勻出五塊遞給她:

“喏,這是你今日的工錢。”

謝靈記得她跟自己說的是一月三十塊骨幣的工錢,以為是她數錯了,就提醒道:

“你多給了四塊。”

青冥今日經曆這一遭,對謝靈其實心服口服,覺得她比自己要厲害多了,也很善於開解彆人,但聽她這話一出口,便又有點意外,原來謝靈對這走販集市的行情一竅不通,其實是個什麼也不懂的門外魔?

想了一下,青冥聯係到謝靈身上的人味兒,後知後覺發現,她可能不是因為常常來往於魔界與凡間,又與凡人接觸多了才沾染的味道,而是在凡間待久了,自然而然就沾染上了的人味兒。

所以,她來這魔界,其實才算是初來乍到?

青冥沒往深處想,謝靈的來曆雖有點不正常,但用特立獨行這個理由也是能解釋的通的,便及時打住道:

“也怪我一開始招工招的倉促,沒跟你把工錢這一項說明白。”

“工錢一月三十骨幣,這是固定每月會發的,算是你平日乾雜活的工錢,而用來熬製巫藥的藥材因需要遠踏凡間,每次去的地方不同,采集難度又都不一樣,價格就會上下浮動,咱們這次有幾味藥材價格就得往上抬一抬,加上采集的數量比之前多了一些,你既在上面花了力氣,總工錢自然也會跟著漲一些。”

謝靈這下明白了,安心收下五塊骨幣,然後披著黑風鬥篷,化作一縷幽黑之風,從窟崖自由落體,踏上回自家洞窟的路。

窟崖上鑿了不少窗口大小的洞,為的是方便能飛的魔進出。

謝靈記得,野奴鄉有飛魔是專門做空中搭載的活計的,一次一塊骨幣,能載魔又載物,十分物美價廉。

但她現在就不需要了。

謝靈飄飄蕩蕩,滿臉被淩厲的海風逆拂,一頭黑發被嘩啦嘩啦地往上刮,如蛇舞動,但身心卻肆意暢快。

她從未體驗過在空中翱翔的感覺,不想卻如此令魔著迷,此時此刻,她隻想飛遍整個魔界,一直飛向到烏海的儘頭。

能維持生活的活計有了著落,謝靈安穩地睡了一覺,隔日一大早,便披著黑風鬥篷,飛去了走販集市。

但青冥巫藥鋪大門緊閉,沒有跟昨日一樣開張。

謝靈不做它想,伸出手叩了叩門,用木藻一根根豎拚起來的厚重木門,被她叩的往裡微微挪動了一寸:

門沒鎖。

謝靈遲疑了一下,喊了兩下,又等待了一會,見裡面無魔應答,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洞窟裡到處灰蒙蒙的,謝靈走進去,腳步聲返出陣陣幽蕩回音,激的窟頂朔朔落落往下掉灰渣子。

笨重碩大的一塊棗紅木櫃釘在牆上,因是幾個年份大的樹根嵌合而成,形狀不規則,凹凸蜿蜒,占了整個洞窟大半的容積。

地上的藥材一種用一隻卷口的麻袋裝著,亂糟糟堆放在一起,謝靈從中間好不容易躋身過去,走到更狹小的內室,看到一張小小的石床上,青冥正躺在上面。

她圓白鼓起的肚皮急促地一吸一張,腦袋上搭了一塊沾濕的方巾,眼神疲憊泛著血絲,呼出的白氣一團一團往上飄,肉眼可見的炙熱。

意識到有魔進來了,青冥掙紮著起身,咳、咳劇烈咳嗽了兩聲,勉強用嘶啞的嗓子道:

“謝靈,你來了?”

謝靈看出她是發燒了,還咳嗽,便走過去扶她躺下,關切道:

“你怎麼生病了?”

青冥一臉黴相,萎萎道:

“大概是昨晚貪涼,沒蓋被子,就發燒了。”

謝靈聞言,道:“那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巫藥師,問診之後,再開一劑退燒的巫藥回來喝?”

青冥原本萎靡不振,但聽到這話,摳門的毛病又犯了:

“不行……去巫藥師那隨隨便便就得花個一百骨幣,我才不花這個冤枉錢,我捂一捂,渾身發汗就好了。”

謝靈見她腦子都快燒糊了,若有所思了一下,看似妥協道:“你真不去?”

接著又續上一句,不緊不慢道:

“不去也可以,但巫藥不能不吃,既然你舍不得花錢,那就讓我來幫你熬製退燒的巫藥吧。”

青冥聽她這話,嚇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彆彆彆、我能撐得過去!”

謝靈見她還不肯鬆口去看病,便又添上一把火,道:

“不用怕,我煮了先喝,沒事你再喝。”

青冥本來被她一嚇,就顧不及摳門省錢這回事了,但謝靈一句話誤打誤撞,又說服了她。

她心一橫,狠了狠道:

“行,那你去熬,隻要沒毒,我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