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這鋪子的主人？”

孫洛霖愣了一下, 驚訝問道。

那藥童點點頭，放慢語調，努力把話說清楚：“這鋪子……名為——斐雲丹鋪, 我就……叫斐雲。”

眾人都略感訝異，但在這修真界，愛扮老扮年輕者皆有之, 說起來倒沒什麼奇怪的。

他們便都收斂神色, 依次入座。

謝靈照樣先拿出一枝濃血梅, 放在桌案上。

斐雲瞧過去，神色染了一絲認真。隨後伸出圓乎乎的肉手, 凝聚出一團白霧質地的靈氣, 吸引著濃血梅包入其中。

她手如水波拂動, 循著流動的靈氣, 將一株濃血梅翻轉旋挪, 隔著淡淡霧氣, 在各個角度上細細打量它。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斐雲徐徐輕放下濃血梅, 深吸一口氣, 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道：

“這濃血梅根莖——完整無缺，花瓣豔紅如血……而且片葉肥厚，蘊藏著——極濃的血精之氣，尤其難得的是, 其最紅的一片花瓣——呈極深的栗紅……若拿來煉丹, 藥效上——比之尋常濃血梅花瓣——要強上數倍。”

謝靈神色微動，道：“那依你之見，覺得收買它出什麼價合適？”

斐雲不用凝神認真應答，頓時恢複了口齒不清：

“四千美……靈詩。”

“窩這裡, 鬥是一摳價。”

四千枚？這可比金丹鋪出的價要高上足足兩千枚靈石啊！

那鋪子瞧著那麼氣派，竟也如此黑心坑人？！

眾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心道隻差一點她們就被騙了，還是被這城中最大的丹藥鋪騙，這簡直防不勝防啊。

謝靈之前心中冒出來的一絲不對勁，此刻也得到了對應的解釋。

但她為了確認，又道：

“這四千枚靈石，與外頭丹藥鋪子的收買價格有些出入，可否再詳細說明一下，為何要如此開價，也好讓我們心中有個底。”

斐雲一本正經，凝了凝神，繃緊圓臉蛋道：

“坊市之中，一株濃血梅的——收買價格……常在三千左右浮動，這是個——常久的定數……而那多出來的一千枚——靈石……僅那一片栗紅色——濃血梅花瓣……價錢就足以匹配。”

謝靈這下懂了，便道：“讓我們再考慮一下，稍後給你答複。”

斐雲點頭，蹬著兩隻短腿下椅子，去內方堆置閒物的木架上尋了個水壺，又拉開靠牆的一節櫃屜，從裡面抓了兩把茶葉。

生火，燒水煮茶，待水壺裡咕嘟咕嘟沸騰，壺口往外斜衝熱氣時，謝靈終於考慮好了。

斐雲拿一個掉了角漆的托盤，裝上六杯熱燙茶水，過來分給他們，謝靈端起一杯，道：

“我們剛才考慮過了，這株濃血梅就以四千枚靈石的價格，賣給你。”

“不過不止這一株，我們還有彆的，也不止是玄級，還有更高的品級，總的數量不多也不少，但在質量上絕對能讓你滿意。”

“所以，能否再給我們個更合適的價格，如此以後再有成熟的靈植，我們照樣還來你這賣。”

她循循善誘一番話畢，手中茶水被靈氣鎮的微微溫涼，便拂蓋喝了一口。

這茶水入口味苦，遠不如金丹鋪的茶水獨特名貴，但回甘時泛著淡淡的藥香，想是摻了幾味藥材，謝靈喝下去丹田微熱，體內靈氣運轉，似乎隱隱通融了一些。

斐雲的臉像一隻白胖包子上皺了兩個褶，深沉思考了一番，卻回絕道：

“我爍了，鬥是一摳價，窩這裡不加價也不剪價的。”

“但素，我可以送你萌丹藥。”

斐雲說著，從袖口掏出一瓶藥，接著，又掏出一瓶，連掏出四瓶藥，才咬清字音，緩緩道：

“你還有什麼，一並、都賣給我吧。”

謝靈見她頗有原則，但也爽快，就將自己帶的靈植拿了出來，放在了桌案上。

裕靈草，玄級一品，礪劍草 ，玄級二品，幻夜曼陀羅，地級三品，僅這三樣，前兩者各為五株，後者三株，一共八株。

其中，裕靈草跟幻夜曼陀羅都是用來煉製丹藥的，而礪劍草除了磨礪劍鋒，還可以用來打磨磨藥材的磨輪，使之更為鋒利，磨出來的藥粉也更細膩，易煉製。

斐雲想是收買慣了，見到地級靈植也不驚訝，但肉眼可見嚴謹了起來對待它們。

她仔仔細細將這八株翻看，觀察了一遍又一遍，謝靈一盞茶喝儘了，她才意猶未儘地抬起頭，道：

“這些，窩都要收，五株裕靈草，一株三千靈時，五豬礪劍草，一株兩千零食、還有這三祝幻夜曼陀羅，一株——一萬靈石。”

一萬？！

孫洛霖震驚的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

其他人也俱是驚訝不已，眼睛睜的老大，這可是整整一萬靈石啊！

不、幻夜曼陀羅有三株，是整整三萬靈石！

謝靈心中計算了一下，這一筆生意做下來，她們統共能得到五萬九千枚靈石。

但還不止這些。

因為她身上帶的隻是一部分靈植，琉心她們身上還有另外幾部分。

為了防止靈植不小心遺失，或者被人盯上搶走，她們都是各拿一部分，這樣即便有意外發生，也不至於一下失了全副身家。

謝靈便接著斐雲的話尾道：“我這裡還有一些靈植，不知你還要不要？”

斐雲本就是計算好了總價才開口的，但沒想到謝靈賣了一堆，又說自己還有一堆靈植。

她雖然心動，但……囊中已然羞澀了。

斐雲臉色繃住，有點窘迫，道：

“……你油的，下次，窩再收。”

“花了這麼多錢，窩已沒有祖苟靈石去收麥靈植了。”

眾人剛剛還沉浸在斐雲的財大氣粗中，不能自拔，但下一瞬間就被她喚醒了。

謝靈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斐雲還有靈石不夠的狀況，但轉念回想，五萬九千枚靈石，確是一筆巨款，哪怕是金丹鋪，應該也要再三考慮之下，才能做成這筆交易。

這樣，她們的交易就隻能到此為止。

但謝靈對那茶水頗為在意，臨走之前，問斐雲這配茶的方子賣不賣。

斐雲買了一大堆靈植，手頭緊了，想著是她喜歡喝，便也樂意賣給她，但隻收了三十枚靈石，因為這茶葉裡摻雜的藥材，都不是什麼值錢的，去雜貨鋪花幾十枚靈石就能配上一大包。

謝靈買這配茶藥方，是有意拿來售賣，以後會靠它源源不斷地賺錢，若隻給斐雲三十枚靈石，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就多給了三百枚靈石。

並且說明了，若賣的紅火，會按照七三分賬，給斐雲紅利。

一個配茶藥方竟還能這樣賺錢，斐雲覺得自己太占便宜，有點不好意思想推拒，但謝靈及時說服她：

“如果你覺得這個配茶藥方太簡單了，可以多配幾個藥性更好，口味也好的，功效多樣就更佳了，這樣賣給我，你既花了許多心思，就不會覺得受之有愧。”

“而且，我看你靈石雖不缺，但一到收買高品級靈植的關頭，就完全不夠用了，若是因此錯失一些你想要的靈植，豈不可惜？但有了配茶藥方這一進項，可以讓你囊中靈石更充裕，以後想買靈植，也不至於眼睜睜地看著，卻無錢財可用。”

斐雲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又覺得甚是有理，便一字一頓，猶豫著下了決定：

“那蠔，窩再鑽研幾個配茶藥方……一月猴，你就可依來趣。”

謝靈舒然道：“好。”

出了斐雲丹鋪，一行人終於憋不住，喜上眉梢，嘴巴咧了又咧。

一個女弟子捂住自己的燈袋，又是欣喜又害怕自己把這筆巨款給弄丟了，逐漸緊張：

“東西都賣了，要不然我們趕緊回青田門吧。”

孫洛霖已經飄了，道：“這麼早回去做什麼？我還想去仙隱城的大酒樓美美吃一頓好的呢。”

木藍被她倆弄得左右搖擺，又是嘴饞又想趕快回去，琉心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提醒眾人：

“我們現在靈石也夠了，正好在這仙隱城，不如就將那護山法陣買一個回去，這樣也省了大家平日裡在田間侍弄的難處。”

聽到她這主意，幾個人連連讚同：

“好呀！”

但謝靈不讚同，道：“這裡的法陣肯定賣的極貴，還是不要在這買了。”

一句話落下，她接著解釋道：“先前我就覺得不對勁，為何這城中頗大一些的丹藥鋪，不然都與那金丹鋪是一個買價，不然就是低於這家的，倒是稍小的丹藥鋪，收買靈植的價格更為公道。”

“若說店大欺客，這是常態，但他們的姿態又過於統一，這個中定是設了一套潛在的行中規矩，他們如果一起欺客，壓低收買價格，客人無論去哪一家店，都摸不準真實的門道，可這些丹藥鋪又都在城中極好的地段，初來乍到的修士很難不受坑騙。”

“其他行當，譬如法陣符籙，我想是一樣的，如果我們不想被騙，至少還要再苦尋多家，來回比對才能買到價格公道的東西，那樣實在是費事。”

她這麼一說，眾人從一頭腦熱中清醒，道：

“那我們還是下次再來，細細挑選過再買法陣吧。”

謝靈卻道：“也許可以換個門路，那樣更方便一些。”

琉心一臉好奇：“是什麼？”

謝靈賣了個關子，微笑道：“等回門派你們就知道了。”

雖已知曉不能在這城中亂花錢，但最後，眾人還是買了一些特產以及平日用得到的小玩意兒。

回到青田門。

謝靈給運符觀的秦宜送了飛信。

但飛信不是給她的，而是給苟旬。

護山法陣龐大，陣眼可多至上千，法石行脈縱橫交錯，繁複不可言，若在仙隱城或其他地方的店鋪裡買，少則一萬靈石打底，多則就要兩萬以上。

這是一筆極大的開銷，如果能有辦法減少用錢，當然要儘可能地減少。

所以謝靈想到，與其將這個生意給一般店鋪，還不如直接給迷陣樓這樣的仙門。

現在市場上相當一部分的法陣符籙等物，都是各大仙門所出，但因為中間轉了一手，又有招牌在，價格上就比尋常的市價高了不止一倍。

若是各大仙門自家開的鋪子，又因為市價被抬的太高，自身也不好折損招牌，便隻能跟著抬價。

所以無論是走哪一條，都不如直接去跟仙門弟子做生意來的好。

這是謝靈通過詢問裘飛玉得來的信息，私下裡大家除了用靈石購買彆家仙門的東西，還會以物換物，所以，這也算是各大仙門弟子約定俗成的一套規矩。

秦宜那邊很快回了信，說是苟旬那邊答應了，且正在商議，要挑選適合的弟子來構建法陣，至少需要半年時日，才能將護山法陣交付到她手上。

謝靈倒不急著要，按照交易規矩，先簽署靈契，一式兩份，再付出三千枚靈石的定金，這事兒就算成了一半。

護山法陣的事解決了，接下來，她還有許多要忙的。

琉心這兩日聽了她的囑咐，一直在仙雲坊挑看店面，細心挑了幾日，又領著孫洛霖等人去瞧了幾次，才定下一間兩層的鋪面，花了一千靈石，直接買為青田門的鋪產。

之後便是裝潢，添置各類桌椅擺設，屏風櫃件，裡裡外外的各色仙花，也沒少擺放。

孫洛霖趁著裝潢的功夫，又去添置齊全配茶藥方上所要用到的藥材，買了一大堆庫存著。

木藍則招募了幾個夥計，還將琉心的娘親請過來，當了點心師傅。

如此，一家打著特製藥茶招牌的茶水鋪，就正式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