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柏肉眼可見的緊張兮兮:“長雲, 這陷阱能有用嗎,聽說野豬那玩意挺聰明的。”
面前的陷阱不大,大約一臂長, 他倆還揪了旁邊草叢中的雜草掩蓋一番。但是實在是粗糙, 是那種誰打這兒經過都能看得出來的程度。
這種陷阱,真的能捕捉到野豬那種大家夥嗎?程川柏有一點點的疑惑。
顧長雲想了想,說道:“萬一有用呢。今天村裡這麼多人巡邏, 就算是有野豬肯定也不敢過來了, 陷阱放在糧倉這邊, 它們什麼時候來偷吃, 什麼時候就夾它們一下。再聰明, 也就是個牲畜。”
程川柏再次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大部分人還停留在思考是先組織巡邏還是先衝上山找野豬的時候,他的好友已經想到了這種程度。
程川柏感歎:大約, 這就是天才的腦瓜和行動力吧!
他想到什麼,問:“什麼書上還教做陷阱啊?我怎麼沒看過。”
他一來蘭花村, 就是去學校當老師, 偶爾也去地裡幫忙, 不過因為身體不好,從沒做過什麼重活, 雖然沒人這麼說,但是村裡人都怕他一不小心出點什麼意外,對上頭不好交代。
正因為這樣,程川柏在力所能及之處也會儘量去幫, 就比如說今日這巡邏的差事,就是他自告奮勇而來的。
反正學校都暫時不上課了,白天他有大把的時間。村裡其他人不一樣啊,人家白天還得上工呢, 白天又累,晚上還不能睡個好覺,肯定要落下進度了。
程川柏看過不少書,村裡上上下下的書都翻了個大半,想了半天,他也沒想出來究竟是哪本書還教這樣的手藝。
顧長雲道:“我也忘了,沒封面的,老早看到的書,誰知道這會兒還有沒有。”
程川柏恍然大悟。
他倒是也不糾結,自顧自的盯著面前簡陋的陷阱,喃喃自語:“這陷阱看起來沒什麼殺傷力啊,能逮到野雞嗎,啊不對,山上好像根本就沒有野雞……”
他自己嘟嘟囔囔的說著話,沒指望彆人聽見了回複他,說了一會兒,瞧見陷阱越來越完善,也就沒再吭聲了。
後半夜,巡邏的人少了一些,換了班,前半夜的人便趕緊去睡覺了。
按理來說山上應該不會出現野豬這種大體型的畜牲,前些年有人上山找東西吃,找綠了眼睛也就隻找到一窩鳥蛋。
那麼問題來了,這小山坡上,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野豬呢?
一夜無事發生,村人打著哈欠趕緊去食堂打飯。
此後一連好幾天都沒再發現過牲畜的蹤跡。大家夥兒一合計,估摸著是人多害怕了,不敢再下來找食吃。
公糧終於交了上去。
全村人都鬆了口氣。
但這事兒還沒完呢!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跑到蘭花村偷吃,可總得將這家夥逮到,不然往後豈不是將蘭花村當成這畜牲的糧倉了?
全國人民辛辛苦苦種地交公糧,就是因為絕大多數人還吃不飽飯呐!這麼珍貴的糧食,怎麼能白白讓山裡的畜牲吃了!
前幾天打的報告終於得了回信,蘭花村男女老少又一次被拉到了空地去開大會。
大隊長手裡頭拿著大喇叭,拍了拍,清完嗓子湊近說:“從今天開始,我們蘭花村要組織一個打豬隊!”
聲音隨著喇叭傳的很遠,最後頭的人也能聽的清清楚楚:“大家夥回去商量商量,我的意思是每家每戶至少出一個人,到時候打了這偷吃咱們糧食的畜牲也好分肉。”
嗯,雖然目前為止,除了頭一天發現了損失,之後一直沒有任何異常。但他帶著幾個人去山腳轉悠的時候,就發現了野豬留下的痕跡。
不過這事兒還沒告訴大家夥兒,本來就已經夠怕的了,要是都知道是野豬盯上了他們村,直接都不用上工得了!
說是這麼說,不過都是村裡頭土生土長的農民,這些事情就算不擺在明面上,也是會有人知道的。
“這事兒還沒商量個具體章程,誰家不想去也行,但是到時候捉了畜牲,也彆上趕著過來分肉就是了。咱們都說清楚,隻有辦了實事的,才能分東西,知道不!”
“知道了——”
底下的人群稀稀拉拉的回應,如一開始所預料,有的人確實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有的則是家裡就隻有一個獨苗,怕出什麼意外,就算小孩想去,家裡人也死攔著不讓去。
大隊長的聲音中氣十足,他又說了幾句,見沒人反對,便說道:“那這樣,有這個打算的,就報個名,真進山之前肯定能商量出個具體方案,儘量不會讓人受傷……”
大家夥兒誰不知道,山裡不能隨便亂去,以前是怕猛獸毒蛇,現在是怕那不知名的畜牲。
一個搞不好,那可是要進醫院的。嚴重些直接命喪當場,大家都是剛過了沒幾年的安穩日子,好多人都不願意再冒這個險。
這挺正常的。至少程川柏就這麼認為。
人群熱鬨的討論著,一旁的阿叔阿嬸兒唾沫橫飛,說的那叫一個激烈。人群末尾的程川柏扭頭問:“長雲你覺得呢?”
顧長雲道:“這不是挺好?”
大隊長不是沒主意的人,他打報告組織隊伍,還提前將這事的好壞都說給大家聽,雖然還沒有具體計劃吧,但是這不也是因為還沒真正捕捉到野豬的痕跡嗎。
打豬隊要是弄起來,大隊長他們肯定會帶著人在村周圍轉悠,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能看見野豬的身影了。
程川柏聲小:“我也有點想吃肉,但是我這樣肯定沒法去,唉——”
他家裡情況比較複雜,彆說家裡頭給補貼了,不把他工資要過去就算好的,更彆說現在買什麼東西不僅要錢,還得要票。
所以哪怕他這些年存下了不少錢,手裡頭沒有肉票,那也吃不上肉。
食堂天天老三樣,彆說肉,就連雞蛋星都少見的很。這年頭誰都沒葷腥,程川柏已經好些年沒有吃過肉了。
本來想著,今年過年的時候拿著錢,去找人換點票,過過嘴癮。可是過年還要好久好久。
他幽幽的看著面前的人群,緩緩歎了一口氣。
顧長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他在歎什麼氣:“你也想分肉?”
程川柏:“是,可是……”
“大隊長不是說還沒有具體計劃嗎?誰想個具體章程,給大隊長送去,到時候肯定會分給那人的。”
野豬向來是成群結隊的,不會獨自一隻跑到村裡偷吃。大隊長他們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暫時摁著事情,沒有著急去找野豬的痕跡。
這玩意發起瘋來,多少個成年人都頂不住啊。
他們蘭花村又沒有槍什麼的,最多也就是鐮刀鋒利一些。硬碰硬肯定是不成的,因而大隊長才會說還沒想出章程來。
這不是件小事,野豬的事兒固然重要,但哪裡重要的過村裡人的命啊。
大隊長那邊卻是焦頭爛額的,一群人坐在一塊兒想著這事。
“咱們這麼多人,怎麼就想不出來一個完美的計劃呢!唉!”
大隊長不可能不著急,交了公糧,隊上還有糧食留著自己吃,這點糧食若是讓野豬刨去,那才是真的哭告無門了。眼下吃不飽飯才是常態,這點子糧食,可重要的很啊!
“沒辦法,就是這樣的,要麼就得豁出去,要麼就彆想弄的過那些野豬了。”
“野豬向來都是攻擊性特彆強,現在這年頭,山上沒有老虎獅子什麼的,這些東西不就更囂張了嗎。”
“這要是放著不管,遲早要惹出大亂子的,大隊長,您啥時候給拿個主意,咱們好組織人動手啊。”
“就是,野豬又愛窩在一塊兒,不是一個個的,這就更難弄了。又不傷人又能解決野豬吃肉,唉,我也想啊,但是哪裡有這麼好的事兒。”
大隊長一片焦頭爛額,就在眾人心裡越發著急的時候,周老師實在是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要不,問問川柏和長雲吧!他倆向來聰明,說不定能想出什麼好法子。”
“程川柏?”
大隊長回憶片刻,很快就從記憶深處找到了這人。高中學曆,現在在學校當老師。他想著,這高中學曆的人應該會比較聰明一點,保不準能想到什麼方法呢?
村裡頭之前的獵戶們也都老了,他們最多給村裡提供一些技術指導。不是沒有想過讓這些老人幫忙,實在是人家裡的孩子不樂意讓老人冒險,尤其是這麼大的事兒。
高中生是城裡人,能想出來什麼好辦法?
“那也行。”
大隊長想著,有句話怎麼說,叫什麼書中自有大黃金,唉,說不準呢!
死馬當活馬醫唄!
他都想好了,到時候這高中生想出來的法子狗屁不通,他就權當沒聽過。沒辦法的話,就按照目前的打算來吧,冒險是冒險一些,好歹是想了許久的。其中利害到時候和村人說一聲,看他們意願就是。
大隊長直接忽略了後面那個名字,一口答應下來:“周老師,還是麻煩你去告訴程知青一聲,實在沒辦法也沒事的。”
周老師自信抬頭:“放心吧,他倆肯定能想出來!”
前幾天,川柏還跟他說長雲搞了個陷阱在糧倉附近,他特意去看了看,村人見了能避開,隻要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半夜摸去糧倉,鐵定不會被夾,彆說,還挺像那回事的。
周老師也並非一時上頭替人應下這差事,隻是今早出來的時候,長雲和川柏在那嘀嘀咕咕,一問,他才知道倆人正想辦法呢。
有了眉目,程川柏便拜托周老師向大隊長提一嘴,好將計劃正兒八經寫下來。
他問為啥。
程川柏紅了臉:“我想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