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應許冠冕12(1 / 1)

“十個小時。”安戈涅輕聲念。

她與他對視,帶坦蕩的質詢,無聲地問他對這六百分鐘有什麼計劃。

提溫無言地望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捏她的掌心,指尖勾勾畫畫的像在寫句子,但真的用心去辨認,安戈涅就發覺他反複寫的是她的名字,通行語的、王國變體的,還有不同古代語種各自字符的轉寫。

她是他對此後十個小時的所有規劃嗎?

安戈涅沒有問,卻伸出手,以他書寫名字同等的耐心和細致撫摸他的臉,就好像她的視覺突然失靈了,而指腹上恰好長出眼瞳。隻有借助摹寫般的觸碰,她才能真切地看清他。

提溫開始還很溫順地任由她摸,但很快忍不住小動作:他一會兒啄她的掌紋,一會兒用鼻尖、用額頭蹭她的手背手心。偏偏這麼做的時候他總瞧著她,專注時容易顯得冷峻的濃綠眼眸像進入了汛期,溫存又熾烈的情意泛濫到她身上,在這樣的注視下保持乾燥幾乎是不可能的挑戰。

他之前從來沒有以那麼直白的眼神看過她。哪怕是無限接近於剖白心跡的時刻,他也總含而不露留一分餘地,隻足以讓她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但有了迫近的時間期限,一切都不同了。

他隻怕表現得不夠明顯。

剛才意外被饑餓打斷的吻重新開始。

提溫沒有進門時那麼急切,卻還是和她貼得嚴密,像是恨不得把她整個人包裹進去。安戈涅隱約感覺得到,比起親吻本身,他更喜歡的是和她肌膚相貼的親近。

他習慣把旁觀者的姿態擺得很高,但或許他其實很喜歡也很適合撒嬌。

門邊的牆上掛了個老式石英鐘,方方正正一個長條,數字字體也嚴肅古板,規矩得不像該和提溫待在一間屋子裡的東西。它同時顯示本地時間和以首都星為標杆的星係標準時間,指針的位置從床上一抬頭就能看到。

安戈涅忍不住一直分心,越過提溫的肩膀往那裡瞧,默算那粗略估計的十個小時還剩下百分之多少。

他發現了,索性把她壓到看不到表盤的角度,埋汰似地咬她的耳朵:“急什麼。”

為了證明時間還很充裕,他很努力地慢慢來,將事態控製在擁抱和觸碰的階段,不讓任何一秒草率地遺失在衝動裡。

翻騰的信息素是圍著她起伏的雲海,沒有開暖氣的集裝箱公寓裡的氣溫在上升,安戈涅不想著倒計時的進度條了,浮在熏熏然的暈眩裡。

與此時此刻無關的事,她全都放棄去想。

“你一直有那麼好聞嗎?”安戈涅喃喃,埋在他的頸窩裡依戀地深吸了一口氣。

提溫下巴壓著她的發頂不讓她動,聲音硬邦邦的:“你彆那麼嗅我。”

“嗯?”

他的心臟、還有小臂肌肉都在狂跳:“你一嗅我,你的信息素也像在纏我,我沒信心下一次還能控製住……”

安戈涅往側邊歪頭,抬眸睨他一眼。

似笑非笑的,波光流轉的眼睛體諒他的辛苦,也溫和地嘲弄他不必要的擔心。她並沒有那麼脆弱,不會輕易地遭到毀壞,她像在這麼說。

她也確實有底氣做這般宣告。

西格,艾蘭因,哥利亞,不論哪個在為人處世上都展露過足夠的侵略性。

提溫眯了眯眼睛。

安戈涅很快後悔剛才那麼表態了。

他們之前相處的時候幾乎總是在交談:互換情報,試探彼此的態度,擬定行動方針,無傷大雅的玩笑,還有沒什麼營養的閒聊。

提溫當得起舌燦蓮花這個形容,不占理的時候也可以靠著詭辯噎得人說不出話來。不過他這副唇齒即便不那麼用,也還是可以讓她說不出話。

安戈涅偏要找些話題:“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討厭。”

“為什麼?”他抬起頭來,柔軟的金發擦著她的指掌,鼻尖潤澤的光隨著腦袋動作閃爍了一下。

她趁機流暢地列舉了他的一大堆毛病:“居高臨下又惡劣,缺乏同理心,愛戲弄人,還喜歡把沒必要戳穿的事戳穿,好像非要把彆人惹得惱羞成怒,這樣就顯得你最清醒最淡定。”

提溫聞言愣了一下,不僅沒生氣,反而笑出聲,拇指壓在她膝蓋內側按了按:“這些缺點我好像沒怎麼改,難為你容忍著和這樣不堪的我相處到現在。”

安戈涅扁嘴橫他一眼,他那麼配合地自貶,她反而不好再說什麼。

提溫笑笑地追問:“還有嗎?我的罪狀。”

“喜歡用問題回答問題,或者搬出彆的轉移注意力。”

“比如現在這樣?”

就是現在這樣,又是反問,又是搞事情讓她分心。

但提溫也沒能維持太久超脫清醒的姿態,不過安戈涅又很快覺得,他能維持那麼一段時間已經是不可思議。

他不許她看時間,仿佛可以做到隻在乎當下,可心裡藏了龐大一團燃燒的離愁,即便半個詞都沒泄露,還是會從肢體語言裡、在接近絕望的狠勁裡走漏。

“慢點喝。”提溫把瓶裝水湊到她唇邊,安戈涅一口氣灌下半瓶才緩過勁。

她剩下的這半瓶水,他坐在床沿一邊玩她的頭發一邊喝完了,態度自然。明明之前他們甚至不曾共用過一個杯子,他卻表現得好像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並且之後還會作為常態發生。

安戈涅重新回到仰臥的位置,盯著蒼白的天花板,眼睫顫了顫。

提溫沒漏過她的神情變化,什麼都沒說,躺到她身側。

單人床橫幅有限,即便緊挨著平躺著,隻要稍動一動肢體,靠外面的那個就有掉下去的危險。搬個椅子到床邊上、乃至坐起來都能解決空間不足的問題,但誰都沒提。

演奏古老弦樂器的那個鄰居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下來了,盥洗室的出水口關不緊,一滴又一滴的水聲敲得人心悸。

“你睡著了嗎?”提溫問。

他知道她

沒有,這是在為談話起頭。她翻了個身面朝他,往牆側挪了挪:“我對實驗中心發生的一切還有很多疑問。”

他點點頭認可她的說法:“我之前請哥利亞幫我偷出了一套改變外貌的特殊裝備,依靠它可以騙過虹膜識彆。我假扮成卡廖潛入實驗中心地下,先到五層拿走了一些必要的門禁卡,再到七層,通過物理接口傳輸了攻擊程序,讓整棟樓的安保係統陷入癱瘓,順便毀掉了那裡的幾個實驗室和數據機房。⒗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安戈涅回想了一下當時的細節:“頂樓有什麼,你還專門到那裡跑了一趟?”

提溫讚許地和她碰了碰鼻尖:“頂層的安保措施用偽裝也很難完全混過去,但是趁亂指使幾個助理動用權限立刻打開一些地方總是更容易。我拿走了卡廖保存在那裡的一把秘鑰。”

“那麼他義眼裡的是……?”

“第二把。第一把原本在另一個人手裡,但是不幸的嚴重過敏事件發生之後,就暫時交給卡廖保管。”

毫無疑問,嚴重過敏事件也是人為。

“所以……隻要不被戶瀨砂追上,你已經幾乎自由了。”

“沒錯,”提溫話語中浮現嘲意,“前提是不被追上。”

安戈涅轉而回到一切的根源:“為什麼他們要在你的身體裡裝爆|炸|物?”

對方眨眨眼,語調和手指都頗為俏皮:“我以為你已經有自己的猜想。”

她拍掉他的手,禁止他這麼打岔:“我想從你這裡得到確切的答案。”

提溫沒立刻作答。

安戈涅了然:“你覺得我不應該知道?因為知情會帶來危險。”

“是。”他爽快地承認了。

“但我想知道,”她看著他的眼睛,“我想知道你的事。”

提溫低頭遮掩了一下表情,再抬眸時姿態輕鬆:“那麼來玩問答遊戲吧,每人輪流提問,不願意回答或是不能回答問題就要接受懲罰。”

安戈涅對他的鬼主意保有警惕性:“什麼懲罰?”

他思考了幾秒後笑了:“必須同意對方一個要求,任何要求。”

“好。”

她答應得那麼爽快,他反而多盯了她一眼。

“我先開始。戶瀨砂真的是你的母親?”

提溫唇角翹起,像在調侃她懶得迂回,一上來就抓重點:“你應該已經猜到不少。我和她沒有基因遺傳意義上的親子關係,但她確實創造了我。這個意義上的母親我有三個。”

他稱呼卡廖為“第二個母親”。安戈涅接著問:“他們想要破解永生的秘密?”

提溫伸手戳她的臉:“輪到我提問了。”

安戈涅沒有躲:“那你問。”

“你至今為止收到的最喜歡的生日禮物。”

她愣了一下,無言地詢問他是否真的要問這個。他應該知道答案。

他的指節蹭著她的側臉,又問一遍:“是什麼?”

“你給我的那把槍,”她回答完又有

點惘然,“因為怕安檢的時候被發覺你送武器給我,今天我沒帶在身上。”

“嗯。”提溫滿足地應了一聲,好像她這麼親口陳述一次他就很高興了。他轉而回答她剛才的問題,甚至大方地附送了一些她沒有詢問的事實。

“永生的奧秘,生物科技部門秘密進行的項目課題確實可以那麼概括。項目主導者是戶瀨砂,其他兩人,卡廖和辛雫都沒有她那麼強的……信念?”

他仿佛覺得信念這個詞語和戶瀨砂放在一起很荒謬,笑了兩聲之後才繼續說:“而我是那個項目的意外產物,相較許多‘兄弟姐妹’來說還算成功,但仍舊是個殘次品。”

安戈涅皺眉,他如果再念一遍殘次品,她恐怕就要忍不住捂他的嘴。

提溫表現得很坦然,又補充說:“我不是母親理想中的完成體,這是事實。我隻擁有超出常理的恢複能力,卻並非真正的不死,而且也沒什麼超能力或者媲美兵器的戰鬥力。”

“這算兩個問題的答案,你問吧。”

他因為她的大方揚了揚眉毛:“第一個問題,你在政變之前和艾蘭因的關係。”

安戈涅張了張口,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是不能回答的問題嗎?哦,這個不算在提問的兩個名額之內,隻是確認。”提溫笑眯眯地盯住她。

“投毒事件之後,我剛出院那陣整個人都很恍惚,艾蘭因很照顧我,也是我在宮中為數不多的依靠,所以我想辦法請求他讓我跟著他學習,當他的學生。這些傳聞你肯定聽說過。”安戈涅垂下視線,但這樣的距離,一低眸看到的便是提溫的胸口。

他身上是沒有傷痕的。這點和以前的艾蘭因很像,但原因截然不同。

提溫沒有追問,但她又補了兩句:

“那個時候我喜歡他,或者說仰慕依賴他。他很清楚我的心思,但從來沒有回應過我。現在……他對我來說更像一種習慣。”

提溫沒做評價,平靜地說:“第二個問題,如果西格不對你示好,如果你並不知道他可能與你有淵源,你還會為他動心嗎?”

這個問題就要難回答許多了。

有那麼一瞬,安戈涅有些埋怨提溫問這些刁鑽的問題。他好像很希望她就此主動提出終止這個遊戲。

過了良久,她才輕聲說:“我不知道。”

她呼了口氣,故作輕鬆地道:“我回答不上來,提要求吧。”

“不,你剛才已經給了我答案。提問吧。”提溫看上不在有意放水讓她。她不知道他從一個不知道裡讀出了什麼。

安戈涅定定神,也開始踏入更加敏感的話題範疇:“你擁有超出常理的恢複能力,而非不死,這點他們是怎麼確定的?”

提溫眼睛閃了閃,為她迅速把握到關鍵有些為難。並非不願意坦白,而是煩惱該怎麼措辭才不會讓她不適。

她讀懂了他的表情,面色頓時有些蒼白,聲音又是無比冷靜的,仿佛抽離了所有感情:“不,我換個問法,我想知道你喪失

大部分痛覺的原因。”

提溫笑了一下,放棄掩飾:“如你所想,是實驗的副作用。他們需要實驗數據,我這樣特殊的案例很可惜隻有一個,試圖複製我的嘗試都失敗了。所以最後還是隻能由我來。結果而言,比較常規的重傷和死法,還有一些不太常規的……我都體驗過。”

安戈涅聲音發緊:“你出生以來大部分時間困在的房間……就在實驗中心的地下?地下七層?”

她忘了輪流提問的規則,他也沒提醒,沉默了須臾後摸了摸她發熱的下眼瞼,平淡地感歎:“你還記得。”

那是他們初見時提溫就和她共享的“秘密”,那個時候她對他的說法持懷疑態度。

安戈涅緊緊抿住嘴唇。她擁有不止一次死亡體驗,肯定比絕大多數人更能想象他經曆了什麼。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永遠不可能與他感同身受,沒有人能夠。

提溫將她的沉默理解為驚駭,輕飄飄地說:“好在我的身體很快忍耐到了極限,但又實在非常不願意死掉,所以主動拋棄了痛感,我真正感覺得到痛苦的時間其實——”

“可以了,你不用再說下去了。”安戈涅主動抱住他。

提溫明顯愣怔了須臾,原本無意識地在她腰間摩挲的手抬起來,頓了整整一拍才落下去回擁她。

他不習慣接受憐惜和同情,下意識地要用戲謔的說法消解自己的過去,於是和她碰了碰額頭,反過來笑著寬慰她:“可是真的很難感受痛苦之後,我又忍不住去追逐它,所以其實也沒什麼。而且有這樣的體質也不全是壞事。”

“即便母親引爆我身體裡的脊髓炸彈,我會不會真的在生物意義上死去?其實這是個未知數。況且,有了這樣悲慘的背景,我扭曲惡劣的性格也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由頭開脫,還可以幫你偶爾擋一擋子彈,這樣也很好,不是嗎?”

“不好。”安戈涅搖頭,回答得斬釘截鐵。

提溫哭笑不得的輕鬆表情在臉上凝固成一張呆板的面具。他眨了眨眼,缺乏起伏地說道:“我不需要你憐憫我。”

“我不是可憐你,”她又一次撫摸他的臉,隔著皮膚觸碰藏在更深處的倔強棱角,聲音近乎喃語,“但你不要笑著說這些事。”

“好,不說這些事了,我們聊點彆的。”他狡猾地曲解了她的話,“聊什麼?比如對未來的美好規劃?”

金發青年橫隔在她和門口的那堵牆之間,但安戈涅又看到了在互相追逐的時針分針。

“你好像不太願意讓哥利亞來接你,那麼你想怎麼辦?”這次他沒有笑,看上去幾乎是認真的,“隻差戴冠的女王陛下願意和我私奔嗎?”

因為有出色的皮囊打底,他嚴肅的神色像出鞘的利刃,有種鋒利的震懾力。安戈涅不由呼吸一滯,她乾澀地問:“即便逃得出去,之後要怎麼辦?”

“我有一筆安全的流動資金,但數額不算太大。這麼說或許有自誇的嫌疑,但隻要能離開聯盟的範疇,共和國,或是更遠的邊緣地帶,偽造身份、找個可以做

的生意絕對沒有問題。”

這話從提溫嘴裡說出來就很有說服力。他確實看上去在哪都能過得很好。

說著說著,他好像真的動了勸誘的心思,細碎的親吻和勾勒圖景的話語一同落下:“幾年——不,不需要那麼久,我肯定有辦法讓日子好過起來。但在那之前,要委屈你在這樣的小屋子裡和我擠一擠。啊,不致於真的和這裡一樣小,雙人床總擺得下的。”

他的手臂來回擦到她的太陽穴,嘴唇貼在她額頭,聲音笑笑的帶喘,很體貼地同她征求意見:“不過單人床好像也不是很差勁?”

集裝箱公寓的簡單金屬架家具適時地發出了一點聲音表示讚同,維護自己和同類作為寢具的優越性。

安戈涅沉默著保留意見,這個角度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否和聲音一樣爽朗。

她要仰頭,他卻搶先一手蓋住她的眼睛。

“我難免要出門,你可以在家參加遠程授課,學門不需要和人打太多交道就能維生的手藝。你要是已經在艾蘭因那裡當夠了學生,就培養興趣愛好做想做的事,不一定要奔著掙錢去。反正隨便你決定。”

室內原本就沒開燈。在又一重指掌的遮蓋下,安戈涅仿佛真的進入了虛構的夜晚,在某個陌生的偏遠之地,他們在相似的小屋裡不分彼此。

裹在香根草柑橘氣息裡的指尖沿著她的五官輪廓遊走,溫存地擦拭掉她額際頸間的薄汗。他的聲音總能比行動維持更久的冷靜。

“當然,你如果願意換一張臉,不用擔心被認出來,選項就更多了。不過我不否認,我會懷念你原本的樣子。”

話語和想法都因為親近的狀態而變得更加赤|裸、不加掩飾,安戈涅推了他一下,摸索著擰他:“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說,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都一樣吸引你嗎?”

他輕笑時候因為近,胸腔的震動都感覺得到:“你能說不喜歡我現在的臉嗎?”

她眼睛還被捂著,睫毛翻動時一遍遍地掃他的手掌,他覺得癢,卻每次放開了一點又蓋上。

“那……你倒是讓我看你的臉啊。”說著她就作勢掙紮起來,去咬他的喉結。

玩鬨了一會兒,提溫暫時停下來讓她平複呼吸,下巴抵著她的發頂,繼續剛才的話題:“如果你為了和我在一起連外貌都換掉,每次見到你的臉,我都會回想起你為我做的犧牲。”

她把右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聽心跳:“太沉重了?”

“太沉重了,我並不覺得自己值得,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你那麼做,”即便在這種時刻,他也保留了一分刺人的坦誠,隻是說著說著話語裡又噙著揶揄的笑意,“而且,你真的願意?”

安戈涅抿抿嘴唇,聲音低下去:“不願意。”

提溫笑出聲,突然坐起身:“嗯,我知道。”

她攬緊他的脖子,在驚呼溜出唇齒前狠狠咬在他的肩膀,舌尖嘗到溫熱的血腥氣。

剛才某些瞬間仿佛觸手可及的平靜生活,和她當初請求他放她離開去過的是同一種日子——隱姓埋名,僅僅存在於天真幻想之中、缺乏實踐基礎的虛構生活。

那個時候他否定路伽規劃的逃亡計劃,現在依舊拒絕沉溺在類似的希望裡。

繞了好大的圈子,他隻是溫柔又殘忍地向她展示事實,也讓她不得不承認,離彆不是房間裡不說不看就可以忽略的龐然大物,他們可以共享的確實隻有數個小時能製造的回憶。

提溫任由她發泄無處安放的情緒,低聲歎息:“真遺憾,如果你能給我留個疤就好了。”

可他身上再深的傷口也會愈合得不留痕跡。

這句話勾出了凶惡的淚意。

“我不管。”

安戈涅驀地撐整個上半身都繞到提溫肩膀後,低下去,狠狠一口咬在他後頸。她的嗓音在發抖,卻不妨礙到動作和話語的強橫。

“你隻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