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第 165 章 三合一(1 / 1)

在馬車裡的孟寫虎自然是沒有看到被押在跪倒於街旁雪地裡的周梨和沈窕。不過即便見到了又如何?他本身又不曾見過周梨是個什麼樣子的?

如今的他宛若帝王一般坐在那美人美酒環繞的暖車裡, 對於手下的人到底抓了多少個‘錢氏族人’並不介意。

反正差不多就夠了,實在還不行,這街上隨意再逮幾個便是了。左右著絳州裡有什麼人, 各自又有什麼後台親戚,他是摸得一清二楚, 如今哪個也比不得自己。

所以孟寫虎並沒有半點的畏懼。

車攆很快便從客棧旁邊浩浩蕩蕩地走過去了。

沈窕不甘心地掙紮了兩下,又被提著哨棍的衙役們給按了下去。周梨生怕她性子衝動,惹出事來,隻朝她使了個眼色。

她倒是想看看,這孟寫虎到底要不要審一審他們這些所謂的‘錢氏族人’, 還是直接下地牢, 上了刑具後送去此處的礦區?

可那去風滿月家中的錢氏族人太少了,即便是抓了錢飛蒲一家老小, 再加上周梨他們幾個人,人數上完全是相差太多。

於是即便周梨和沈窕願意束手就擒, 但掌櫃,以及著整個客棧裡的無辜路人都被一並給抓了, 如今押送著往衙門裡去。

周梨這個時候反而冷靜了下來,可是身邊卻是那些無辜之人的哀嚎連天, 膽小的責罵錢大娘子, 隻覺得一切禍端都是她引出來的,若是不想同黃梨縣錢氏家族鬨, 怎麼有這後來的事情?

膽子大的, 則直接罵起孟寫虎這個狗官不分青紅皂白,指鹿為馬,包庇錢氏族人等。

但此刻過多的激烈言語除了換來衙役們的棍棒之外,並無任何好處。而且這路上, 竟又隨意逮了幾個在街上匆匆而過的普通老百姓。

其中有一個手裡提著二斤煤油,忽然被衙役們逮住,嚇得兩腿發軟面色蒼白,“幾位官爺,小的什麼事也不曾犯……”

隻是話還未說完,忽然叫其中一個眉目狠戾的衙役提著哨棍往背上敲去,打得他頓時就摔在地上,手裡的煤油也從罐子裡撒了出來。

那動手打他的衙役更是不滿地罵起來:“就你事多,抓你就抓你,還要理由?”

此情此景,叫那些個在客棧裡被逮的眾人也是傻了眼。本來還以為他們是因為周梨等人,才被連坐。

如今看來,哪裡什麼連坐?分明就是這些衙役貪圖個方便,見著哪裡有人順手就抓去湊數了。

如此沒有天理,氣得一群人渾身發抖,心涼了大半截,又有那煤油男子的前車之鑒,叫他們看到了這些衙役的殘暴,因此也不敢再吱聲了,一群人隻淒淒慘慘地跟隨著前面的隊伍一起走。

到了一個岔路口,從一頭的街上又來了一群衙差,手底下也如同周梨他們這個隊伍一般,押著不少所謂的‘犯人。’

反正現在周梨他們是有理由相信,這些人多半也是無辜之輩了。

“姑娘!”沈窕不甘心,她當時束手就擒,是因為可以給掌櫃夫妻二人求得一線生機,叫這些衙差將人放了。

哪裡曉得,這些衙差不但不放人,連帶著衙門裡的不少人都給抓了,不但如此這路上還見人就抓,這等目無法紀之舉,哪裡還能叫她繼續忍氣吞聲。

“你冷靜些,再等一等。”周梨搖著頭低聲勸她,早前已經給了商連城消息,他若是行軍,今日隊伍是能到絳州城的。

可是大家不知現在這隊伍裡還有朝廷巡撫在,更不知道商連城的大隊人馬就要趕來了。

隻想到極有可能被送去礦洞裡,那就再無求生之路了!

是了,當朝是取消了死刑,可是那礦洞裡,便是用死刑犯去最為危險的地方挖礦,如此礦區便可大大減小挖掘成本,因為即便是發生坍塌,死的也是這些死刑犯,死了就死了,朝廷又不會追究,也不用勞民傷財去救他們,那裡甚至是成了他們的埋骨之地。

或許他們是被判為了從犯,還沒死刑犯那樣嚴重,會被派往危險的礦區。可是現在他們尚且連那風滿月家住何處都不知曉,卻被當做是那日去往風滿月家中的錢氏族人。那麼到了那礦區,誰知道是不是和這城中又是一番光景呢?

且這整個絳州,都是這孟寫虎說了算。

地方官員如此一手遮天,怕是那礦區上的管事,也是有學有樣的,到時候能拿得出錢財的便可留在安全之地,那些家中拮據者,怕是真要代替死刑犯去往危險之地了。

告他,如何告?他的妹妹是陳家的兒媳,隻怕這告他的人還沒到絳州就已經被知曉,身首異處了吧。

大家的哀嚎抱怨咒罵聲中,周梨雖知曉自己還沒走到末路,還能等得那商連城趕來,隻是看著這灰沉沉的天空,也不知此處的老百姓在這一片黑幕之下,到底是過著怎樣的日子。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孟寫虎隻是陳氏的一個姻親罷了,便如此膽大妄為,無法無天,視朝廷律法為無物!周梨也不知陳家對於他此舉是否有所耳聞?但孟寫虎之舉,已是滔天大罪了。

街道上因為那孟寫虎的車攆走在前面,所以雪已經是被清理過,但也讓他們這些囚犯沒過多會兒就被押送到了衙門。

絳州的地牢是衙門後方左側,所以仍舊是要從這衙門旁邊的小門進去。

但是隊伍在衙門口,忽然就堵住了。在眾人的喊冤聲中,傳來了一個女人憤怒的聲音:“住手!你們在做什麼?”

周梨抬起頭,目光越過前面重重疊疊和自己一樣被隨意抓來充當錢氏族人的路人們,但見本地同知明若是風塵仆仆地從馬背翻身下來。

她從昨日就一直投身在這舊街道積雪清理中,順便將那些房屋已經被壓垮的老百姓們安置。

所用的人手,也都是她明家馬幫的。

直至方才,聽說孟寫虎回來了。她便立馬叫人來衙門,隻想著衙役們回來了,終於可以讓她家馬幫的人回去休息。

哪裡曉得,人沒有叫來,反而得了個晴天霹靂。

這孟寫虎膽子越來越大了,此前架空了她和風滿月就算了,沒想到現在竟然半點沒有去追究往風家鬨事,身上已經背負了人命的錢氏族人,反而在街道客棧隨意抓了不少人來充當凶手。

那一瞬她氣得渾身發抖,隻覺得今年的早雪寒冬,也沒有叫人這樣刺骨。也是那時候她終於也明白了過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風滿月如今重傷不醒,隻怕就是孟寫虎有意而為之的。

早前本來明若是還抱著些僥幸,隻覺得可能一切都是巧合罷了。

但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叫她不得不信。

孟寫虎的野心何止於此?他不但是單純地想要架空自己和風滿月這個知州和同知的權力,他更要將這整個絳州都完全握在他的手心裡。

前日明家的人聽得風滿月的慘劇,也看出了端倪,立即勸著明若是趕緊回家去,不然她就是下一個風滿月了。

可是明若是見識過屛玉縣的一切美好,她更還牢記著當初從陳正良大人手裡接過任書時候許下的承諾。

她不信陳正良會包庇孟寫虎,她更不信邪能壓正!

所以她讓明家的人都暫時回去,自己一個人驅馬前來,不想正好看到這些無辜老百姓們就將被押送去地牢的場面。

胸中氣血猛然升起,自然是沒有過多思考,便出言阻止。

而被押解的無辜眾人見了她,猶如見了救星一般掙紮著高聲大喊起來:“明大人,我們冤枉啊,我們冤枉!”

冤聲連連不止,一雙雙滿懷期待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一刻明若是再也忍不住,齜牙欲裂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

見那些衙役反而不放人,還在這些老百姓們叫屈叫冤之際,棍棒加身。

“放了他們!”她幾乎是嘶吼出聲。

但卻隻得了為首的一個衙役頭子不以為然道:“放了?明大人有孟大人的手書麼?”他對明若是的輕蔑更是毫無掩飾。

“本官乃絳州同知,朝廷七品官員,乃他孟寫虎的上官。”可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衙役卻管自己要孟寫虎的手書!

但是這話卻引得那些個衙役捧腹大笑起來,隨後就有人直接道:“我等隻認孟大人,不知什麼朝廷從七品!”

一時間衙門內外的衙役公差們都附和起來:“是了,這絳州我們隻認孟大人!”

明若是來上任那日開始就被各種無視,但她都忍下了,而且也沒有人直接了當地開口不承認她這個朝廷命官。

可是今日他們公然藐視自己就罷了,卻如此將輕視朝廷,此乃大罪也!隻聽‘哐’地一聲,後頭的周梨等人聽得聲音抬起頭來,卻隻覺得一陣寒光刺目,等反應過來,已是聽到慘叫聲和怒罵聲。

“殺人了,殺人了!這娘們兒殺人了!”

“快,去稟報孟大人!”

又有人喊,“快將這娘們兒按住,一個娘們兒竟然還想做官,騎到我們男人的頭上來!”

沈窕見此打鬥聲和如此話語,氣得掙紮起來,“姑娘,我忍不住了。”她要動手。

周梨這次倒也沒有攔她,隻叮囑道:“小心些。”

沈窕幾乎是一得了她的話,立即就掙脫開,從那衙役身上奪來自己的長鞭。

長鞭到了她手中,也是瞬間就如同靈蛇一般在朝她圍上去的衙役中靈活地施展開來。

現場便這樣混亂起來,前面的衙役們幾乎都在圍著那明若是,後頭的則追著沈窕。

周梨見此也掙脫開來,餘下的老百姓們紛紛效仿。

混亂中周梨隻叫大家快逃,慌忙中見著那章玄齡竟然在前面押送的犯人裡,隻不過他此刻也掙脫開了,但並沒有上去幫忙,而是一手拿著白本,一手緊握著炭筆,飛快地記錄著什麼。

周梨見此,大概知道他為什麼有武功,還被這些衙役給綁了的緣故了。

又眼見著他如此忘我,那同明若是打鬥的衙役已經將戰場擴張到了人身旁,便急得大喊起來:“章玄齡,小心!”

不過她話音才落下,就見到那章玄齡忽然朝後退出兩三丈,將那衙役的攻擊躲開,但手中炭筆仍舊飛快地在白本上晃動著。

周梨暗自鬆了一口氣,不想這時候,卻見那些原本趁亂逃走的眾人都停在了原地。

她抬頭去看,隻見衙門裡不知何時跑來一堆弓箭手,如今正將那鋒利的箭羽對準了這些無辜的老百姓。

兩個身體結實的高大男人抬著一張寬大的太師椅從衙門裡出來,隨後又是工藝精巧的小幾,然後是一排穿著單薄,露出窈窕細腰的美貌侍女,分彆捧著香爐茶果等出來。

不管是香爐或是盛放果子的器皿,還是那茶具,即便是隔得還有些遠,周梨都看出來非同尋常凡品。

孟家是有些身家,但還不至於如此鋪張浪費到這個地步。由此可見,怕也是如同那過份華貴的馬車一般,皆是民脂民膏了。

她又在心中暗暗為這孟寫虎添上一罪。

火爐也搬出來了,然後周梨便看到了那傳說中的絳州第一人,孟寫虎!

隻見他未曾著官服,而是穿著一身絳紫色的華貴錦袍,外披著雪白的貂皮大氅。

也是了,他的官階並不高,官服的顏色自然不如他身上這顏色能彰顯身份。

隻是他滿臉油光,身材肥碩得很,這一身價值不菲的衣裳在他身上,體現不出任何價值來,即便粗壯的腰上還綁了條碧玉皮革腰帶。

整個人裡裡外外,都透著一股不入流的山賊暴發富的氣息。周梨這一瞬忽然明白為什麼當初他那政績上看著不錯,最終卻沒有被尚書閣那邊直接任命為絳州知州。

而是保持原來的官階了。

但見他笑眯眯地走出來,目光落在已經被迫停手了的明若是身上,滿臉都是勝券在握的自信,但話語裡卻滿是虛偽的關懷:“若是啊,你說你好好恪守本份就是了,為何要多管閒事呢?”

明若是滿目的怒火,含恨盯著他:“孟寫虎,你不得好死!”

孟寫虎對於她的怒罵也不惱,反而笑得更高興了,一手撫摸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是你不得好死,你說你一個女人,好好在家便是,出來和男人爭什麼?”更何況還想搶屬於他孟寫虎的一切。

不過這明若是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蠢笨,所以他甚至很滿意明若是的主動動手,隻道:“本來我還想如何參你一本?如今倒好,你與犯人勾結一處,公然在衙門口動手劫囚。”

“你小小一個從七品,有什麼資格上奏?”明若是其實知道孟寫虎是有門路的,畢竟他背靠著陳家大樹。

但她此刻已經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了,因為此時此刻這滿衙門的其他官員和衙差們,沒有一個站出來,這也就意味著孟寫虎一手遮天。

因此她如今也隻能呈口舌之快了。孟寫虎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官階,所以明若是就提他的官階,踩他的痛處。

果然,孟寫虎生氣了,臉上的笑容當場就凝固,隨即暴怒著一腳就將那火爐子踢翻,滾燙的碳火順著台階滾落下來,將被押在台階下的老百姓燙得慘叫起來。

但孟寫虎並不覺得有什麼罪過,反而覺得這人舌燥得很!一個眼色,腳下的衙差立即明了,一棍子打下去,那個老百姓當場昏死!

周梨想要阻止都來不及,隻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草菅人命。

而孟寫虎帶著幾分得意的聲音這個時候也響起來了,“從七品又如何?你當知道,我的堂妹嫁入了陳家,不說親家那邊本身就有一位首輔,便是那個女首輔,和我這堂妹也是最要好的手帕交。”

到底是交通閉塞,周梨等人被冊封爵位之事,還未傳到此處。

說到這裡,他身體朝前傾了些,因肥胖而被擠得眯成一條線的眼睛裡帶著些居高臨下的凶惡:“所以,甚至都不需要上奏書那般麻煩,隻需要我的一句話,你們這些賤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人群裡,忽然發出一個憤怒的聲音,“狂妄,狂妄,太狂妄了!”不算大,但在這個算是鴉雀無聲的現場,是那樣的醒目。

眾人將目光齊齊望過去,隻見一個文雅雋秀的小青年正奮筆疾書,不知在寫什麼?離他相近的幾個衙差圍了過去。

他在些什麼,周梨當然是知道的!

章玄齡正在記錄著此時此刻發生的所有,自然是不允許那些衙差給搶奪過去,因此周梨和沈窕幾乎是一前一後趕在那些衙差之前,跑到章玄齡跟前。

沈窕揚起手裡的長鞭,周梨則暗自開動手腕上的迷離弩箭機關。

但孟寫虎顯然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敢挑戰自己的權威,他甚至意識到了章玄齡在寫什麼?倏然起身,憤怒地命令著衙差們,“抓住他們,把他手裡的東西毀掉!給我砍下他的手!”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衙差們猶如蜂擁一般,齊齊朝著周梨三人聚集而去。

明若是見此,雖不知他們三人到底是何方人?那小青年手裡又在寫什麼?但見孟寫虎又要殘害無辜人性命,意欲過去幫忙。

哪裡曉得她才動了一步,那孟寫虎忽然一抬手,身後的弓箭手們,居然將弓箭對準了她和四周的普通老百姓們。

明若是隻能生生將腳步停下來,“孟寫虎!”

周梨眼見這孟寫虎已經壞到了骨子裡不說,還如此輕賤人命,當下也沒有細想了,隻按動手腕上的開關。

這個人已經沒有留著的必要了,他所犯下的一起作惡壓根就不用審判,隻今日在場的無辜老百姓們就有權判決孟寫虎的生死。

那弩箭本就是迷你型的,但射程不低,且命中率又極高,等眾人反應過來,什麼小蚊蟲一般的東西在眼前飛過的時候,那孟寫虎忽然將抬起的手放下來,滿臉的痛苦表情。

這時候,眾人才意識到了什麼,不少親信連忙圍了上去,關切無比,又有人大喊大叫,讓大夫趕緊來。

是了,周梨的弩射中了孟寫虎,但並沒有射中他的心臟和頭顱,而是因為他面前重重疊疊的人影,所以最終周梨為了免傷無辜,所以隻射中了他的肩膀。

也是他受傷,使得現場又開始了短暫的混亂。

這是任由誰也沒想到的,居然有人如此膽大妄為,在眾目睽睽之下射傷孟寫虎。

但沒想到孟寫虎皮糙肉厚,那傷勢並不嚴重,他也有些武功底子在身上,當下就給穩住了,怒火衝天地掃視著眾人,“誰?”

自然是無人吱聲。

這時候隻見孟寫虎用沒受傷的那隻胳膊將身邊衙差的佩刀拔出,毫無預兆就要下台階砍人,“誰,站出來?”不然的話,他是要將這滿場的老百姓們都給砍了。

沈窕見此,想要替周梨站出。

卻被周梨按住肩膀,“保護章玄齡。”隨後大步走上前,“是我又如何?”一時間原本無數對準明若是的弓箭,又都齊齊落在周梨的身上。

周梨面無懼色,隻大步走上前,以此拉開與沈窕和周邊無辜老百姓們的距離,免得孟寫虎真喪心病狂讓放箭時,連累無辜。

待到了那台階下,微微一笑,“你既與陳家乃是姻親,那你當認識此物才是。”

說話間,周梨抬起手臂。

不想她這一舉動,引得那孟寫虎下意識地拉了個衙差擋在自己眼前,至於旁的弓箭手和衙役們,都齊齊將武器再次朝周梨又靠近了些。

他們的箭,也隨時準備離弦。

但是周梨這次並未動手,隻是將那手腕上平日宛若普通手環一般的弩箭展示給孟寫虎看。

然這孟寫虎和陳家的確是姻親,這點不作假。

可是陳家發跡,也就是這些年罷了,早前的時候陳家雖也算是官宦之家,但比他們孟家也好不到哪裡去,反正在那上京都是那排不上名號的。

便是那時候他所認識的陳慕,也還是個吊兒郎當的隻曉得吃喝玩樂的紈絝罷了。

所以他如何見過陳慕這些東西?當下自然不信,哪怕自己肩膀上結結實實也挨了一箭。

但因他身體肥碩,如今受傷的也不過是肌肉組織罷了,並未傷到筋骨,因此對於周梨所展示在眼前的弩箭,認定了也不過是當個冒充品罷了。

所以他不信,在短暫的詫異之後,譏諷一笑:“不過是些雜耍把戲罷了,你休得騙本官,賤人你算個什麼東西?怎麼可能有陳慕的製作的良兵?”

“不信,那我在給你展示一遍?”周梨挑眉,一副欲欲躍試的樣子。

她本意是想拖延些時間,此刻隻巴不得商連城的隊伍趕緊來。

隻是沒想到,她這話說出口後,那孟寫虎竟然喪心病狂地抓了剛才擋在面前的衙差,居然要叫周梨將其做靶心。

那衙差當場就嚇得面如土灰,兩腿顫顫,求饒著:“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周梨本還覺得他可憐,哪裡曉得他下一句卻是:“待奴才去抓一個賤民過來給您賞玩。”

孟寫虎果然放了他,任由他去抓那些無辜的老百姓來做活靶子。

一時間,嚇得那些老百姓們抱成一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周梨垂下眼簾,沒有給那衙差挑選的時間,隻將手臂抬起。

看似她對準的是那衙差,哪裡曉得在放箭的那一瞬間,她忽然將弩箭對準了那孟寫虎。

兩人這次距離並不遠,孟寫虎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從她那手腕上小小弩箭裡飛出來的東西。

果然不愧為習武之人,即便是身材臃腫,但也在第一時間一個鷂子翻身,竟是叫他躲了過去。

然後眾人便聽得一聲‘刺啦’聲,箭射穿了那鋪著厚實皮毛的太師椅,直接釘在了孟寫虎身後半敞的大門上。

孟寫虎驚魂未定,面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有些難以置信,完全沒有想到周梨居然會有這樣大的膽子,一次二次朝自己動手,狂怒嘶吼:“抓住她!重賞!重賞!要活的!”

他在再三強調重賞之下,無數個人影朝周梨蜂擁而去。

沈窕見此一幕,一顆心都哢了在喉嚨裡,也顧不得那章玄齡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記什麼?快些跟上我!”

章玄齡聞言,隻將書筆都銜在口中,連忙朝沈窕背影追去。

周梨身上本來就不單這一樣保命的東西,更何況此前路過臨淵窪的時候,還在陳慕那裡收刮了不顧少好東西來。

如今隻連忙扔出一枚小型的煙霧彈,慌忙找缺口要逃,這千鈞一發之際,卻是聽得乾三急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姑娘小心!”

“乾三!你沒事吧?”他的出現,讓周梨又驚又喜,最起碼可以保證自己的命暫時不會結束了。

畢竟乾三是專業護衛,同章玄齡這個半吊子與沈窕是不一樣的。

果不其然,隨後章玄齡和沈窕的加入,在有這乾三,局勢一下就穩定了。

不過也就是暫時保住性命,事實上他們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孟寫虎顯然沒有想到一而再,再而三被周梨這個無名小卒,且還是他最看不上的女人挑釁。

因此當下也是下令全力抓捕周梨,勢必要叫周梨生不如死!所以那些衙差們為了他一句重賞,也不顧那些無辜的老百姓了,一如潮水般全都湧了過來。

明若是如今也沒猜到周梨的身份,但見也是義氣心腸,又膽識過人,眼見著那些無辜的老百姓們不受威脅了,也連忙加入戰場之中。

一時他們四人是將周梨團團圍在其中。

可即便是如此,雙拳難敵四手啊!幾番較量之下,還是落了下風。

“不行,三哥你想辦法帶姑娘走!和我書呆子來斷後!”沈窕說罷,看了一眼旁邊的明若是:“明大人,你也一起走!”

明若是怎麼可能走?

周梨也不打算拖累他們,“你們幾個走,不必管我,方才孟寫虎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他不會一下要了我的命。”

所以自己留下是最劃算的,到時候等商連城大隊人馬來了,再救自己也不遲。

最多,最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但是她的話剛落,就被乾三幾人異口同聲拒絕了。

“還想逃?一個也走不了!”孟寫虎不知什麼時候站到那椅子上的,居高臨下地甚是著衙門台階下被團團圍住的幾人。

此刻的他已經在想著怎麼折磨周梨一行人了。

然就在此刻,忽然聽得一陣陣急促馬蹄,那沈窕和周梨心中都一時激動起來,還以為是商連城。

哪裡曉得卻傳來一個暴怒聲:“都給我殺,殺了這狗官,將小姐救出來!”

明若是大驚,隻朝那人群外面望過去,卻見是父親帶著自家馬幫的人過來了。

她心中大喜,幾乎以為今日是孟寫虎的死期,大家都要逃出生天了。

哪裡曉得另外一邊,又是疾馳洶湧的馬蹄聲,就聽得有個尖細的聲音大喊:“保護孟大人!”

“何人?”周梨看朝明若是。

“王家馬幫,是孟寫虎的人!”明若是答著,隻覺得接下來要面臨一場真正的血戰了,她將刀銜在口中,解下披風,一把將那披風帶子撕下來,緊紮在額頭上,滿目悲壯地看朝周梨,“這位姑娘,我雖不知你們是何人,但我見各位俠骨肝腸,今日我等若是不幸死在這等賊人手中,還望姑娘你們能到屛玉縣,去為我等求一個公道,還絳州老百姓們一片清明!”

她說完,也不等周梨等人回話,高高地舉起手裡的鋼刀:“爹,我在這裡!”

這一聲‘爹’好似信號一般,瞬間就聽得那明家馬幫方向傳來廝殺聲!

明若是見此,也揮動著手裡的鋼刀,自己在前面開路,瞬間就是血濺滿身,“你們走!”還不忘回頭朝周梨等人大喊!

“我會還絳州清明一片!”周梨此時此刻隻能自責自己的無能,不然的話該與她一起同副赴戰場才是!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選擇逃,而是朝身邊的乾三幾人道:“窕窕玄齡,你們幫明姑娘,我同乾三一起走。”

大大小小的戰場,她也算是經曆過不少的,哪怕這刀劍無眼,但此刻有個乾三,她手裡的那些機關神兵,也是能起到些作用的。

兩人配合得倒也不錯,連帶著周梨都已經投入這一場惡戰之中。

然而就在這廝殺聲中,忽然響起一道異樣的聲音,像是甲胄摩擦的聲音一般,從遠處傳來。

周梨聽得並不真切,奈何又被這數百衙役圍住,還有那王家馬幫的人堵住了另外一頭。

所以根本就看不見聲音傳來的方向到底是什麼光景?甚至一度是以為自己血見多了,產生了幻覺?

並不是她產生幻覺,而事實上,那街上的另外一頭,此刻商連城領著甲字軍大隊人馬正入城來。

然而那城門口,卻被守城的士兵給攔住了,再得知商連城等人的身份後大驚,馬不停蹄就要來這衙門裡急報。

可是奈何這頭正是血戰洶湧,人海人潮,那騎馬跑來急報的報子反而擠不進來,隻能在外頭乾著急。

所以等著那如雷一般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靠近,眾人才從酣戰中不自覺地停了手。

都齊刷刷地朝著聲音傳來方向望過去。

一時隻見那街頭入目就是一片銀光刺目,隨後就是著銀甲鐵胄的甲字軍騎著戰馬疾馳而來!

到底是當年霍輕舟手底下的親兵,便是過了許多年,仍有當年的雄猛之風,隻見那些戰馬在將士的驅使下,越過街邊那半人高的石階或是滿街的狼藉,頃刻間竟是將此處團團圍住。

章玄齡隻趕緊取了紙筆,將甲字軍這酷帥一幕給記載下來。

忽又聽得一陣駿馬嘶鳴長嘯,銀甲隊伍讓出一條大道來,幾個舉著旌旗的將士走在跟前,隨後那便是穿著官府的商連城打馬而來。

眾人還不知他是何人,更不知眼前這隊伍是當年霍輕舟手底下的甲字軍,此刻都完全被這甲字軍的威風凜然給折服了,忘記了當下在做什麼,都呆若木雞地盯著那為首的威武將軍商連城。

沈窕幾人心中卻是一喜,渾身的戒備都解除了,頓時覺得滿身輕鬆。

孟寫虎此刻卻同那明家和王家馬幫的人一般,並不清楚這是何方人?心裡想著豫州隊伍不可能來此處?更何況他們還要鎮守關口。

亦不是本地守備軍。

隻凝著眉頭擺著官腔,欲上前詢問商連城乃何人?竟是擅自帶軍隊闖入他絳州城內?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出口,那明若是忽然反應過來,振聲興奮地高喊道:“是甲字軍!”

她在屛玉縣的時候,雖沒有見過周梨,也不曾見過這當時在賞罰司的商連城,但是卻有幸見過甲字軍的隊伍。

雖當時隻不過當街匆忙而過。

但那飛馳的駿馬和馬背上英勇的身影,如今仍舊是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