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第 141 章 三合一(1 / 1)

莫元夕看著眼前的謝離枯, 其實這個時候對他的改觀已經很大了,覺得傳言多有誤,說他是個殺戮成性的莽夫, 可是他那一手好字,自己是親眼所見, 便是屛玉縣那十二屬正兒八經的文官們,不知多少還不如他呢!

而且他又會打仗, 還這樣支持金商館辦差,從來都一絲不苟, 也不像是自己記憶中那些莽夫們一樣滿嘴汙言穢語,且有時候還能作幾首氣勢磅礴的詩詞來。

因此這個時候她是堅定地認為, 果然老話不欺,字如其人。

他字寫得好, 人也萬般好。一時也是熱心腸頓起,“不知謝將軍家中還有何親眷, 可是訂了親沒?”

她問這話,本意是想著謝離枯這樣好, 算得上是文武雙全, 那些傳言對他於他本人實在是有所偏頗。

因此想要替他說一門親事, 除去了金商館裡單身漂亮的小姑娘不少,那十二屬裡更是數不過來。

她就不信還沒有一個能讓這謝離枯瞧上的。

莫元夕問完,也是滿懷期待地看著謝離枯。

然而卻不知,這誤會大了去, 謝離枯將這話聽進心裡後,當時那心跳就咚咚地快速跳個不停,心想這莫大人和自己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自己才想著和她商議婚事的事情, 沒想到她就主動問起自己來。

但一面又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那書裡說了,男人不能太上趕著,不然女人肯定不會把自己當回事的。

於是乾咳一聲,故作深沉起來,“早年江南水患,謝某雙親便不在了,那時候家中窮困,誰能瞧得上我這樣的毛頭小子,忍心讓閨女同我一起過那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苦日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大抵也是想到了父母在洪水中掙紮求生的樣子,眼睛裡不禁也閃過絲絲淒涼之意來,聲音也多了幾分沙啞。

這讓莫元夕忽然有些後悔,心中萬分責備自己,怎如此唐突了?一面忙歉意道:“抱歉謝將軍,在下絕非有意提起你傷心之事,隻是瞧謝將軍常一人出入,隻怕身邊也沒有個貼心之人,所以有意與你許一門因緣,才問起的,你若心中介懷,就當在下今日不曾說過這樣的話。”

謝離枯忽聽得她著急又歉意的聲音,竟然心生出些不忍來,忙收起那有些替父母難過,他們沒能活到現在享福的惋惜,“不妨事,那些年,天災頻繁,賊寇四起,又有幾家能安生團圓的。”

一面看朝莫元夕,試探地問道:“聽聞,莫大人從小便在周家長大,那令尊令堂呢?”

莫元夕的過往,也就是周家那一幫人和蘆州舊故們才知曉。

如今謝離枯所掌握關於莫元夕的消息,便隻是曉得她還沒成婚,也沒有什麼青梅竹馬。

莫元夕想到人家都如此坦白地與自己說了過往,自然也是沒有一點隱瞞,更何況她也挺喜歡這謝離枯的,覺得是個仗義又爽快的小弟弟,當是引以為知己人。

半盞黃酒下肚,一時也是憶起往昔來,隻說那年西南幾個州府天災不斷,她本也是殷實人家的千金小姐,有一兄長,父母疼愛。

但那天災之下,人性善惡都照得清清楚楚,她不甘心往後成為父母給兄長培養的工具人,也害怕成為了爹娘拿去換糧食的兩腳羊,因此便偷偷從太難隊伍裡跑了出來。

可那時候遍地都是腹中饑餓的流民,易子而食之時比比皆是,她為了求生,便將頭發剪了,假裝成了個小子,混在那些流民手下,幫忙做這些打柴燒火的雜貨。

雖不能填飽肚子,但到底還能乾些活兒,所以免去了做兩腳羊的淒慘下場。

她跟著那些流民,看到了許多醜惡,人性的肮臟在天災下顯露無遺。想到這些淒苦艱難,仿佛好像又置身於當時那苦難中,眼裡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我那時候真真覺得,這世間是沒有一個好人了,直至我遇到了姑娘和公子。”

哪怕如今莫元夕也為朝廷女官,在那金商館中可獨當一面,但面對周梨和白亦初之時,仍舊稱呼兩人為姑娘和公子,對於兩人都十分尊敬。

謝離枯有些詫異,他一直以為,莫元夕是周家買來的。

哪裡曉得,他們竟然是在天災中遇到的。

莫元夕回憶起當時自己的決定與他們一起逃的決心,雖然那時候也不知生死如何?但那一路上,白亦初對於周梨的無保留付出,讓她看到了,原來這世間,也不見得個個都是人面獸心自私自利,也會有像是白亦初這樣的好人。

再到後來,因周梨對自己的好,白亦初也開始照顧自己放慢了行程,或是在山林中給自己留下線索。

也許這些說起來,不值一提,但放在當時那環境,卻是不同的。

那時候他們身後還有流民在追捕著他們,稍微慢下來,天曉得又是什麼樣的結局。

即便不被那些流民給抓到,也會遇到野獸群。

可周梨和白亦初給了自己生路。

活下來後,他們還將自己一起往蘆州城帶去,弄了戶籍,在周家住下,繼續學習。

如果沒有這些,哪裡又有現在的莫元夕呢?所以周梨和白亦初對於她的恩情,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謝離枯有些唏噓,他是聽說過周梨和白亦初的事情,但都說兩人從鄉底下走出來,一步步也是很艱難。

但卻沒有仔細想過,當年他們那蘆州也是天災不斷,當時也還是兩個小孩的他們在那天災裡活下來,也是何等的艱難。

也是這個時候,謝離枯對於周梨和白亦初,這心底也不單是像從前那般,將他們當做頂頭上司來看待來尊敬了。

而是由心而敬。

又覺得自己與他們比起來,實在是有些……心裡也打定主意,往後也不要總是提從前那所謂遭遇的苦難了。

看看人家,以前比自己過得還要艱難呢!卻從來不提一句,也沒有怨天不公。

因說起這些舊事來,叫謝離枯也忘記了最開始打算,如今又更心疼莫元夕了。

覺得以後也要將周梨和白亦初做救命恩人。

他們雖然沒有救自己的命,但救了自己未來媳婦的命。

而見莫元夕因回憶起這些過往來,心情有些低落,便也沒好意思再繼續那談婚論嫁的話題了。

但也因這一次兩人的追憶過往,使得這之間的距離,是拉近了許多。

到後來謝離枯回到了軍中,捧著他那本水生他們幫忙找來的《女人的話外之音》又開始認真研究起來。

一面回憶起前兒兩人見面之時,她和自己說起身世來,這弦外之意,話外之音,不就是拿自己做最親近的人了麼?

不然怎麼如此細致地同自己說她的從前呢?

想到這來,謝離枯的嘴角一下就咧到耳根子去了,心裡盤算著,等下次沐休,去秦州一定和她提成婚之時。

她小時候那樣可憐,自己要早早將她娶過來,然後對她好。

對就是這樣!他滿意地合上那本《女人的話外之音》,塞到枕頭下面,翻身起來,打算像是以往一般,照例在河邊巡遊一趟。

哪裡曉得他剛將雙鐧掛在腰間,要跨步出軍帳去,忽聽得外面傳來一聲急促的擂鼓聲!

是有敵來犯了!

謝離枯當即便閃出軍營,隻見各百夫長們已經整理好隊伍,見了他來連忙稟報:“河對面有船隻過來了,想來不過盞茶時間,便能到河中心!”

這一場戰事來得很急促,早前對面龍玉的軍隊也沒有露出半點風聲。

而事實上,那龍玉就是忽然想打的,什麼都沒有準備。

但這種打法,一向都是謝離枯的作風。

戰前從來都不會做什麼部署,就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打到哪裡就算哪裡。

所以他的對手們不管怎麼研究戰略,都無法對付他。因為謝離枯本人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是要打哪裡?又怎麼打?

所以當看到另世自己的時候,謝離枯在船隻掀起的巨大浪聲中哈哈大笑起來,半點沒有被偷襲的緊張和擔憂,隻舉著雙鐧,在身後將士們揮舞著的麒麟旗子裡,越過了一艘艘小船隻,朝著前面的敵軍奮勇殺去。

這一場臨時而起的惡戰,比大家預想的都要艱難,打了整整一天一夜。

當然最終還是以謝離枯勝利為結局,不但如此,他還帶上追擊,奪去了大半的漢州。

自此那漢州以漢水一分為二。

戰事傳到秦州那邊,莫元夕得知謝離枯受了傷後,和幾位從館主商議過後,決定到那軍中去探望。

彼時的他正帶傷書寫奏章,意欲往那屛玉縣送去了。

而屛玉縣這邊,新政不斷推出,但那李儀也是力排眾議,甚至是那軍機書院都已經有了雛形出來。

韓玉真自打上一次來了後,便未再去往那豫州,因此如今這軍機書院事宜,幾乎都是由著他來主持,反而是太常屬那邊,還分撥了不少人來專門輔助他。

於是太常屬又在十月底開設了今年第三次的招公。

隻不過因科舉在即,因此這一次所招收的人員,與那鴻臚院一般,皆然是三年或是兩年製,到時候還要再經兩次考核,若是都過了,才能繼續留下來。

但即便是如此嚴格,還是吸引了不少附近州府已經趕來屛玉縣準備參加明年春日科舉的學子們來考。

而出乎意料的是,女子竟然不在少數。

也是熱鬨了一陣子,周梨聽聞大表嫂崔氏說他們鷺州也有不少族人來參考。

連那江南鷺州神童崔亦辰的小妹崔央央也來參考了。

鷺州全因那崔家的緣故,當時沒有費一兵一卒,且在那動亂之際,也是崔家將鷺州給護住了。

如此功勞,以百姓性命為主,周梨覺得才可擔真正的世家之名。

而不是看著災難來臨之前,便開始卷著包袱逃跑,對於那些底層的老百姓們不管不顧。

正因是如此,後來李儀要提攜那崔亦辰為完州知州時候,並無人反對。

那完州也屬後虞一方邊境,越過一條江水,便是一個番邦小國,曰:鮮國。

雖不過是彈丸之地,但是時常口出狂言,頗有些夜郎自大的意思,竟然好幾次試圖越江來完州搶奪。

但每一次都被打個落荒而逃。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的士氣,雖說軍隊被打了個落花流水,但他們總是能變著花樣給自己找自信。

早前就說江南的雲錦技術乃是鷺州崔家從他們鮮國偷走的,但事實上,他們鮮國那環境寒涼,哪裡能養得了蠶繭子?

所以自然是無人理會他們。

於是他們國中又有那自命不凡的書生們撰寫出不少話本子來,明明國土面積還不如屛玉縣下面一個鎮子大,但那話本子寫出來,這個世家那個豪門侯爵的,實在是……離了大譜。

雖是有些叫人覺得好笑,但卻十分受後虞人的喜歡。

時而久之,這話本子也養活了不少鮮國人。

後來還出了什麼《追妻一百問》、《侯爵夫人如何孝敬婆婆》等亂七八糟的書籍。

這般跳梁小醜,早前那完州的知州實在是懶得理會他們,但崔亦辰去了後,可不慣著他們,才打了一會他們就安分了不少。

崔亦辰從前在上京的時候,和白亦初挈炆他們還一起在翰林院裡待過,但那時候他多是憂心於樹大招風,叫崔家受牽連,於是安心做條擺爛的鹹魚。

如今世道不一樣,他到了那完州去,也是開始學著屛玉縣這邊的新政,試著治理起同樣有不少山民的完州來。

周梨聽的這霍央央也是去過完州的,便也是與之聊了幾句,隻覺得這姑娘好生嬌軟,不愧為江南水鄉養出來的小美人,聲音又甜說好又好聽,關鍵還十分溫柔,叫她十分喜歡。

自此後回家,沒少將這霍央央的名字給掛在嘴上。

然而她才去太常屬半個月不到,便聽聞將那雲眾山的大兒子雲予,這個視女子為無物。

或許換一種方法,在雲予的眼中,男女沒有什麼區彆,他對於情愛成婚,都從來沒有任何想法,反正天仙一樣的美人放在他面前,他也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他弱冠之後,雲眾山最擔心的便是他的婚事問題,如今每次從豫州那邊回來,都要找一回媒人,就是為了替這雲予說一門親事。

但雲予雖然在太常屬裡,算是聲名鵲起的後起之秀,但是與他這名聲一起齊名的,還有他這塊木頭做的心。

因此滿城的媒婆,沒有不拒絕的,都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他的身上。

所以當周梨從沈窕口中得知這雲予開了竅後,一臉震驚,幾度懷疑是假的。

沈窕也覺得很吃驚,她和雲予兄弟也算是熟悉幾分的,料想著雲予這般人,怕是雲戈成婚當爹後,他還是個光棍。

畢竟太常屬裡,那麼多年前美貌的女官們,也不是沒有朝他表示過,但他真的是一點不為所動。

這一幫算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姐妹們,都堅定地認為他是個奇葩了。

誰曾想這奇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要不是周梨最近沒空,非得去大表兄家裡好好打聽打聽,這崔央央到底是如何叫雲予動了凡心的?

反正要說美貌,崔央央雖然生得也好看水靈,但是她這一款嬌軟小美人,那太常屬裡也有好幾個呢!

所以肯定不是美貌的緣故了。

這日那顧家的船又來了,不但如此負責這一條航線的顧少鳶也來了。

她和周梨一樣,算得上是個老姑娘了。

那顧少淩做了少主之後,性子沉穩了不少。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幾年事兒太多,肩膀上膽子過重,使得他不允許像是此前那般任意妄為了。

和玉笙煙打打鬨鬨了幾年,終究還是圓房了,聽顧少鳶說,玉笙煙現在有了身孕。這一次她來屛玉縣,還幫嫂子玉笙煙帶了話來,問周梨可是曉得她爹幾時能解甲歸田去儋州養老?

“養老是能養老的,想來要不了多久了,但是寧安侯怕是去不了儋州了。”周梨說罷,與顧少鳶解釋著這軍機書院的成立,到時候必然這些老將們都要被留下來授課的。

顧少鳶聽了十分有興趣,“我能去參加麼?”

“可以。”但是不出意外,顧家怎麼可能放人呢?一面打量著她:“顧羧這次怎麼沒有同你一起過來?”

早在顧羧第二次和顧少鳶來南眉河的時候,周梨就看了出來,這顧少鳶喜歡顧羧。

但沒想到都這麼幾年了,仍舊是男未婚女未嫁。

而她這話一問,那顧少鳶肉眼可見地頹廢下去,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樣,軟綿綿地靠在椅子靠背,“他說就將我當作兄弟看待。”

周梨一時有些同情顧少鳶,但見她穿著一身男子勁裝,腳踩著長靴,頭發也如同男子一般用發冠給高高束起來。

而且她個頭還有些高,使得從這身後一看,的確是有些少年郎的影子。

但見她是真的難過,便也是安慰著:“沒事,好歹還是兄弟。”

可顧少鳶對於顧羧的感情,顯然已經超過了周梨的預想。以至於顧少鳶聽到周梨的話後,忽然垂著嘴角毫無預兆地哭嚎起來:“可是誰要和他做兄弟?我想做夫妻!”

沈窕聽得這忽如其來的哭聲,抱著還沒削好的菠蘿急步跑進來,擔憂地看著她倆:“這是怎麼了?”怎麼聽著什麼夫妻兄弟的?

顧少鳶卻憋著嘴轉身一把抱著周梨痛聲哭起來,全是委屈:“嗚嗚,阿梨,你說我怎麼辦才好?我一想到他要娶彆的女人做娘子,往後睡一個被窩,我這心裡跟針紮一樣。”

沈窕抱著那沒削好的菠蘿,瞠目結舌地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顧少鳶,“你上次不是說,你們還同塌而眠了麼?”沈窕好幾次和她乾娘殷十三娘去南眉河接貨,因此與顧少鳶沒少接觸,兩人十分要好。

雖說沈窕小了她好幾歲,但許多私密話,也是與沈窕分享。

周梨眼睛一下圓了,看朝沈窕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兩人都睡在一處了?

抱著她的顧少鳶察覺出了周梨對顧羧的怒氣,連忙解釋道:“不是那樣,是那次遇著忽然漲潮,出了意外,我們擠在一處休息。”可是一想到對方是拿自己做兄弟,她頓時又難過起來,眼淚不要錢一般往外掉。

周梨鬆了口氣,一面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勸慰:“算了算了,不喜歡就算,這屛玉縣多的是青年才俊,咱另找一個就是了,找個比他顧羧要俊武功要高的。”

沈窕一聽這話,連忙湊過來,立馬就數出了好幾個名字,然後滿懷期待地看著顧少鳶問:“怎麼樣?看中哪一個?”

哪裡曉得顧少鳶現在鑽了牛角尖,那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認定了就要那顧羧,反而回著沈窕:“那樣好,你怎麼不要?”

沈窕嘴角直抽,忍不住想要將手裡的菠蘿朝她砸去,但擔心周梨被波及,便作罷了。“好心沒好報,哭死你得了。”

顧少鳶見沈窕對自己態度這麼惡劣,指著她氣呼呼出去的背影朝周梨告狀:“你看她,我這樣難過了,她不安慰我就算了,還罵我,這是做姐妹的人麼?嗚嗚。”

“彆哭了,這事兒哭也沒法子,要不了咱就算了,實在是沒有道理在一棵樹上吊死的意思。何況你們認識那麼多年,他若真有心,也不會等到如今啊。”周梨起先是想勸的,但是沒想到這勸著勸著,話就有點紮心窩子。

於是她連忙將嘴巴給閉上,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要不你在屛玉縣多留幾天?你瞧子星子月多可愛,還有阿黃它們一大家子也十分有趣通人性呢!若是你還覺得無聊沒趣味,那等我和窕窕回來後,帶你上街去逛逛。”

顧少鳶抹著眼淚,“行吧。”她來了屛玉縣這麼多次,的確沒有在這邊待過多久,如今城中大變樣,留下來瞧一瞧新鮮也好。

但旋即想到船,又不放心,“可我不在船上,不大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鴻臚院正好要派人去往藍州連州等地,到時候也要搭這一艘船一並去的,叫他們在上頭看著,出不了岔子的。”

顧少鳶得了這話,放心了些,便挽著周梨:“那你隨我去山鬼廟裡,我還是想求山鬼保佑我。”她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那顧羧整日和自己幾乎是寸步不離,又沒有和半個女人有所來往。

所以她還想努力努力。

“行行行。”隻要不哭,什麼都好說。

看猛女流淚,到底覺得有些奇怪。

這廂也是拉著她到院子裡吃水果,正好子星子月也都睡午覺起來了,兩張可愛的娃娃臉,嘴裡有時候還能冒出些像樣的字眼來,把人的一顆心都給萌化了。

但顧少鳶卻不敢上去抱,隻怕給人摔了,就圍在那千瓔的身邊看。

回頭隻和周梨悄悄說:“柳相惜他真是走了大運,白得了一個媳婦和兩孩子。”一面神秘兮兮地朝她繼續問:“也沒聽說成婚,怎麼就有了孩子,是不是?”

一雙眼睛,不停地朝周梨眨著。

周梨不知她是不是猜對了,一時猶豫著怎麼回她的話,哪裡曉得顧少鳶忽然一臉心靈福至的表情,甚至激動起來:“你說,我要不要也用強?”

好吧,她果然是猜中了。所以要給顧羧下藥麼?於是周梨耐心勸著:“姐妹,彆胡來,新編的律典裡,不止是男子給良家女子下藥用強是要吃牢飯的,女子給良家男子下藥也不行。”

當然,顧少鳶想換個環境,去往山裡挖礦,就另當彆論了。

“什麼時候改的?”顧少鳶覺得聽著還挺有些意思的。

“你管什麼時候改的,這事兒你可不要胡鬨。”又見叫她鬨著,便領著去金商館處理了些事,然後趕緊往那南廣場處的山鬼神廟去。

神廟已經竣工大半年了,所以這南廣場上多是賣那茉莉花環花串等。

當然,疊荷花也少不得,更有各種少數民族的香火蠟燭,看起來多模多樣,顧少鳶竟然覺得挺好看,逛得那叫一個認真和興致勃勃,壓根和周梨所預想傷心難過不一樣。

反而這看那瞧,半響都沒買完東西,好不容易看上了吧,她還要拉著人講價。

以至於到她將所需物品全都準備好,都到十二屬以及各工坊休息的時間了,各處大街小巷上,一下猶如洪水般湧滿了人,接送孩子的幼兒館馬車也陸陸續續地從街道上經過,使得這原本就熱鬨的街頭巷尾,越發擁擠了。

周梨見此趕緊拽著她,“你倒是快些,一會兒人多起來,做什麼都要排隊。”

這話周梨是真沒有唬她,不然也不會專門請了一個時辰的假來陪著她拜山鬼。

可叫顧少鳶這一蹉跎,南廣場人都擠滿了。

顧少鳶先前還覺得周梨實在是誇張,那人再怎麼多,能多到哪裡去?

直至她進去後沒多久,忽然見著那大門口湧來了不少人,手裡都拿滿了荷花香火等,一時看傻了眼,“阿梨,今天什麼節日麼?”

“沒,隻是拜紫蘿山鬼的少數民族們,每日都要來這神廟裡祈禱,那早上沒空的,幾乎都是傍晚休息後來。”然後拜了就直接回家。

至於現在有多少人,也不用她去複述了,反正顧少鳶能看得見。

隻不過周梨見她傻愣著,便推了她一把,“你還傻站著乾什麼?趕緊把香點上,磕頭走人啊!”

“哦哦哦。”顧少鳶的確被那人山人海都給驚著了,叫周梨這一推,像是才回過神來,連忙一套流水動作,顯然已經忘記了早前來的目的是什麼。

反正她還沒來得及許願,後面排隊的人就催促起來,讓她十分不好意思,連忙起身讓開。

雖說這裡是紫蘿山鬼的神廟,但裡面供奉的卻不止是她,還有她的十二個守護神。

因此一個個拜下來,也是要不少時間。

加上現在人潮人湧的,又要排隊,最終顧少鳶才拜了四個,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到第五個的時候,她看著前面那長長的隊伍,又看看其他的守護神,一樣是排著長龍,終究還是泄氣,“算了算了,命啊!看來山鬼也保佑不了我的因緣。”

然後和周梨又苦巴巴地從神廟裡擠出來。

這時候少不得感慨這些少數民族的活力四射了,乾了一天的活,還這麼虔誠來拜山鬼,這精神實在充沛。

但她不知道,這屛玉縣的真正夜生活,現在才算是開始呢!

周梨本意是有心帶她去逛一逛的,但見她那無精打采的樣子,心想怕是在神廟裡擠來擠去的,已是沒了什麼精神,就打算領著回去。

哪裡曉得還沒走出南廣場,就聽到有人喊,回頭一瞧,竟然是那嬌嬌軟軟說話溫柔又好聽的崔央央。

“央央妹妹。”周梨和她說話,聲音都是下意識溫柔了不少,見她隔著人群朝自己揮手,便也揚起手來。

崔央央很快就擠到了她跟前來,撅著櫻桃小口就抓起她的胳膊撒嬌:“阿梨姐姐,人家好想你哦,好幾次想去金商館找你,都怕打擾了你辦公,你想不想央央呀?”她說著,回頭還站在那邊的崔墨沅:“表姐帶我去長月街,我們一起去好不好呀?”

“好。”周梨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這會兒面對滿懷期待,拿著一雙小鹿眼看著自己的崔央央,她完全忘記了才失戀的顧少鳶。

見她答應,崔央央興奮地原地蹦起來,“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和阿梨姐姐你一起吃飯了。”一面看到周梨身後無精打采的顧少鳶,笑問道:“阿梨姐,這位姐姐是你的朋友麼?她看起來好漂亮,我第一次認識這麼帥氣的姐姐,像是話本子裡的江湖女俠一樣好威風好瀟灑的樣子哦。”

顧少鳶前一刻還在想,這小姑娘誰啊?說話怎麼嗲聲嗲氣的,就不能好好說話?但是下一刻見對方看自己時候眼睛裡冒著星星,還誇自己漂亮,誇自己像是江湖女俠,當下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笑道:“哎呀,常出門在外,圖個方便而已。”

轉頭和周梨悄悄咬著耳朵問:“哪裡認來的妹妹,真討喜。”

四人便一起去了那長月街,在一處臨溪小亭裡要了烤桌,桌子中間擺著碳火,上面是火架,接二連三的魚蝦和蔬菜都被送上來。

以及八大類的蘸料。

崔墨沅要了些酒,“在家中你大姐夫身體不好,我怕當著他的面飲了,叫他饞,今兒出來了,該叫我喝個痛快。”

於是便點了好幾種果酒來。

那顧少鳶本就情場失意,如今正需要這酒來麻醉自我。如今得了崔墨沅這個酒友,也不介意對方的長子比自己還要大,那是一杯接著一杯,等周梨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喝高了。

然後就如同大部份醉酒人一般,哭哭笑笑的,到了最後掐著腰指著溪水對面撫琴的少年公子罵起來。

周梨幾人嚇得不輕,連有些暈乎乎的崔墨沅都一下酒醒了,三人連忙連拖帶拽地將她按回了椅子上。

然後她拽著周梨,滿嘴的酒氣,“阿梨,我越想越氣,他憑什麼拒絕我?我顧少鳶哪裡不好?我要寫信,我要給她寫信!”便嚷著要紙筆。

周梨看她這樣醉醺醺的,哪裡能寫出來個什麼?但她一直嚷著要,聲音又大,引得四下小亭子裡的人都張望過來,於是崔墨沅那邊趕緊將竹簾都放下來,又讓崔央央去找店家借了紙筆來。

沒想到看著喝得東倒西歪的顧少鳶,卻還能拿筆寫字,很快就龍飛鳳舞地寫了兩頁出來。

“阿梨,你去給我寄了。”一邊說一邊哭,“我都這樣低聲下氣了,他要是不願意,往後我再也不見他!”說罷,一頭栽倒在了桌上。

一旁的信箋也被她推落到地上。

崔央央連忙彎腰去撿,聽她說得如此卑微,好替她委屈,哪裡曉得撿起信來的時候,不小心瞟到了那信中內容,隻一副被驚嚇到的表情。

“怎麼了?”周梨見她那滿臉的震驚,還以為顧少鳶信裡寫了什麼自尋短見的話來威脅顧羧,便也趕緊湊過去瞧。

不怪她這樣想,而是剛才顧少鳶的確說,沒了那顧羧在身邊,她生不如死。

哪裡瞧了過去,卻見就是些廢話,甚至是帶著些大小姐的刁蠻任性。

但好歹沒說要死要活,也就鬆了口氣。不過好像沒有顧少鳶說的低聲下氣。

崔央央將信交給周梨,“少鳶姐姐這信,內容是對的,但是我想那為顧羧大哥收到了,可能不會給少鳶姐姐回複。”

“那也沒法。”周梨其實想說,要不是見了顧少鳶在這裡哭哭鬨鬨想顧羧,周梨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封表白信,分明就是一封討伐的信。

“有法子的,我給少鳶姐姐改一改,明日等少鳶姐姐醒來重新抄一遍,那顧羧大哥看了,應該是能回的。”崔央央主動請纓,實在是不忍心看為情所困的少鳶姐姐難過。

周梨懷疑地看了看崔央央,“那,你試試?”一面將紙張鋪好。

等崔央央坐下,周梨看她一邊瞧著顧少鳶給顧羧寫的信,一邊給‘修改潤筆’,瞳孔都是震驚得顫動的。

她願意將崔央央稱之為‘翻譯’。

顧少鳶給顧羧寫的第一句:在乾嘛?

崔央央給改成了:羧哥哥都不理人家了麼?

綠茶語錄?不對這分明是人間小可愛啊。

第二句:死了麼?我來屛玉縣你也不問一聲?信也沒有。

崔央央翻譯:是不是最近太忙呀?人家來屛玉縣後一直很擔心羧哥哥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不可給人家寫封信呀?

……

周梨最後總結了這封信,每句話都溫柔,而且語氣詞用得多,還巧用問句?看起來很容易激發男子的保護欲。

如果不是她認識顧少鳶是什麼樣的人,隻看這一封信,就她一個女人都覺得對方是溫柔弱小,一點都不忍心拒絕。

但是,這封信要真是用顧少鳶的筆記寫,寄出去給顧羧,顧羧怕要被嚇個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