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6228 字 8個月前

魔駒烏雅現世,是一件足夠讓九州顫抖的大事,李不語身為仙盟盟主,率領各大門派掌門親臨鳳麟洲,原是打算與蒼羽門一並算純陽教的帳,卻萬萬不會想到,鳳麟洲發生了遠比烏雅更嚴重的事。

由於解彼安和範無懾的傷勢還不便行動,鐘馗將他們留在客房修養,帶著兩個飛翎使去見李不語。

臨走前,鐘馗命自己的徒弟對冰棺一事守口如瓶,同時也威脅雲想衣和花想容不準向李不語等人提及,點蒼峰山洞裡發生的事,讓鐘馗對李不語有很多懷疑,自然要有所保留。

屋裡又隻剩下了解彼安和範無懾兩人,隻不過此前獨處時的曖昧氣氛已經蕩然無存,範無懾面色慘白,連嘴唇都是青灰色的。

解彼安很是擔心:“無懾,你的臉色太難看了,師尊給你吃的那枚丹,你要運力調息,才能儘快發揮作用,你是不是靈力不足?”

範無懾搖搖頭:“沒事。”他彆過臉去,心湖翻湧,無法平靜。

一百年了,前世的人與事,大多他都記不清了,可宗子珩死在自己面前的畫面,還清晰得仿若昨日,整整折磨了他兩世。當他追到九幽時,他想把宗子珩的人魂找出來,他想問問他的大哥,是否真的恨他至此,不惜以死逃離,他們少時的兄弟情深,他們最後幾年的**纏綿,究竟算什麼,有沒有觸動過你的心。

可他沒有機會問。

解彼安輕歎了一聲:“說來,宗子珩也算是既可恨又可憐。”

範無懾僵硬地轉頭看著他。

“宗明赫為了討好無量派,一直苛待他們母子,他的母親也是被宗明赫逼死的,所以他長大之後,才會格外看重權力吧。”

“那宗子梟就不可憐嗎。”範無懾發出低啞的聲音。

“嗯,他也是命途多舛。若他不是私生子,宗明赫肯定會把人皇之位傳給他,他就不會墮入魔道了,宗明赫與他父子齊心,宗子珩也就沒有機會殺父弑君,篡奪皇位。”

“難道是他想做私生子嗎。”範無懾嗤笑一聲,目光陰冷,“他不過是他生父複仇的一枚棋,世上唯一真正在乎他的人,隻有他母親,可他母

親也死了,他如何能不入魔。”

解彼安怔怔地望著範無懾,他在這張臉上看到了十分真切的恨,這遠不是談論一個與他們毫不相乾的陌生人該有的情緒。結合之前發生的種種,他有些懷疑,範無懾從前的師父,恐怕不是普通的宗氏後裔。一來,範無懾文武兼修,他的師父必然也很厲害,很可能是宗氏本家的子嗣,甚至就姓宗,二來,範無懾對宗天子時代的人和事,知之甚多,且時常有自己的見解,像現在這樣帶有情緒,也並不是第一次,與宗氏必有淵源。

解彼安沉默了一下,輕輕摸了摸範無懾的頭:“無懾,你與宗氏,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範無懾沉靜地看著解彼安。

“你說你是孤兒。”解彼安輕聲說,“其實,難道你是宗氏後裔?”

“……”

“我不會告訴彆人的。”解彼安順了順他有些蓬亂的頭發,柔聲道,“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不告訴師尊,但師尊不像那些名門大派,提到宗氏後裔就如臨大敵,一個人背負這樣的秘密並不好受,你不如向師尊坦誠,師尊是不會讓外人欺負你的。”

“我……不是。”範無懾垂下眼簾,濃長的睫毛輕顫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父母是誰,我師父說我是青城山下撿來的孤兒,也許是我因為我被他養大,所以對宗氏有一些與世人不同的感情。”

解彼安點點頭:“既然你這樣說,我就相信你。隻是……我覺得你不是對宗氏有感情,而是,似乎是有些崇拜宗子梟。”他說完後,觀察著範無懾的表情。

“宗子梟有雄霸九州、直搗九幽之能,是幾百年來最厲害的修士。”範無懾凝視著解彼安的眼睛,唇角帶一絲淺笑,“這麼厲害的人物,我對他,確實有幾分佩服。”

“他再厲害,也是邪魔歪道,修道有成,本該護佑蒼生,但他手上卻沾滿無辜之人的鮮血。”解彼安與範無懾對視,正色道,“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崇拜,明白嗎。”

範無懾的唇微微努了努,不置可否。

“你還小,也許會覺得壞人威風八面,所以師兄要教你明辨是非。像師尊那樣,心係芸芸眾生,弘揚正道,除魔安良,才是真正值得你崇拜的英雄

。”

“我知道。”範無懾看著解彼安一本正經的模樣,有些想笑。

解彼安皺眉看著他。

“宗子梟都死了一百多年了,我隻是覺得他確實厲害,又不是要以他為楷模,你不必這麼嚴肅。”範無懾捏了捏解彼安軟軟的面頰,笑了笑,“不過,你認真教訓我的樣子,我也愛看。”

解彼安拍開他的手:“沒大沒小。”

範無懾湊過去,快速在他臉上親了下,低聲道:“現在呢,是不是更沒大沒小。”

解彼安臉上一熱:“你傷還沒好,彆亂動。”他把範無懾按回床上,“好好躺著。”

“師兄陪我躺著。”範無懾抓著解彼安的手不放。

推搡了半天後,解彼安拗不過他,隻好躺了下來。

倆人看著頭頂的帷帳,兩相無言,氣氛有些尷尬。

解彼安主動說道:“你說,許之南和程衍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不過,程衍之的人魂已經把一切都告訴師尊了。”

“嗯,難怪之前師尊不告訴我們來鳳麟洲的真正原因,這事聽起來玄乎其玄。”解彼安想了想,又道,“可是,若一切都是祁夢笙的陰謀,師尊找她究竟想問什麼呢,說到底,許之南和程衍之的事,是純陽教的內務,就算與祁夢笙有關,但與其他人無關。”

“隻可能是因為絕品人皇。”範無懾眼底閃過陰翳。

“絕品人皇。”解彼安喃喃道,“是啊,師尊一定早就知道了。”

“師尊說,崔府君知道怎麼找到金篋玉策?”

“崔府君對冥界之事了解深廣,他未必知道,但若他都不知道,那應該沒人知道了。金篋玉策畢竟是百萬年前被封印在泰山的,祁夢笙想找到它,談何容易。”

範無懾遲疑道:“我想到一個人,號稱上九天,中九州,下九幽,沒有他不能卜算之事。”

“你說的是神算黃道子嗎?世人對他褒貶不一,有人說他通曉陰陽,看破乾坤,有人說他就是個江湖騙子。不過,他早已經死了幾十年了吧。”

“他死了,他的法寶洛水玉甲卻不會死。”範無懾沉聲道,“隻是他的徒弟,退隱江湖多年,現在恐怕很難找到人。”

當年,就是黃道子告訴他絕品人皇的秘密。

若不是宗子珩的死讓他陷入癲狂,無暇他顧,他真應該剁了那個神棍。

解彼安擔憂道:“是啊,我怎麼沒想到洛水玉甲。祁夢笙年事已高,為什麼偏偏現在才實行她的計劃,很可能是因為她一直在找黃道子的徒弟,現在她敢與仙盟為敵,敢搶青鋒劍,就證明萬事俱備,她有信心找到金篋玉策。”

範無懾的心室悶得厲害,想到祁夢笙有可能拿到金篋玉策,知道真相後開始覬覦解彼安的金丹,再想到祁夢笙可能是前世將宗子珩逼上絕路的一隻推手,他就幾乎克製不住體內的暴虐情緒。

他絕不會讓祁夢笙得逞,任何人,都彆想將這個人從自己身邊再次奪走。

可是,現在鐘馗沒了青鋒劍,必然不是祁夢笙的對手,李不語那狗東西不值得信任,萬不得已,他隻能去取回江山社稷圖,可那樣一來,他的身份必然暴露,他還怎麼在九幽尋他的軒轅天機符。

他一直都知道江山社稷圖在哪裡,隻是他不能動。

“人皇轉世……”解彼安苦笑道,“希望他千萬彆被祁夢笙找到。”

“不會的。”範無懾緊緊握住解彼安的手,十指相扣,“我絕不會讓她得逞。”

“嗯。”

範無懾將頭往解彼安的方向歪了歪:“師兄,我這幾天,常想念我們在天師宮的生活。冥界比人間簡單多了,是不是。”

“是啊。”解彼安感慨道,“我也想回冥府了,人間的事,令人疲倦。”

“等一切結束了,我們就回冥府。”範無懾又往解彼安身邊挪了挪,“想天天這樣和師兄睡在一起。”

“瞎說什麼!”解彼安斥道。他覺得他的師弟臉皮太厚了,為什麼總是這麼……這麼出言不遜。

“師兄不是答應做我的道侶了嗎,那就是要和我睡覺呀。”範無懾說的一派天真。

“我、我什麼時候答應了。”

“你都讓我親了,難道不想負責任嗎。師兄弟才不親嘴,道侶卻是什麼都可以做的。”

解彼安窘迫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們把那本書上畫的都試……”

解彼安一把捂住了範無懾的嘴,惱道:“你再說我就走了。”

範無懾眼中浮現戲謔,他伸出舌頭,輕輕舔過解彼安的掌心

解彼安像被火炭燎了手,猛地縮了回來。

範無懾一邊抓著解彼安的手不讓他走,一邊低笑不止。

解彼安乾脆背過了身去,想著自己屢次三番被自己的師弟調戲,身為師兄的威嚴掃地,實在是憋屈死了。

範無懾依然扣著解彼安的五指不放,他看著解彼安留給自己的氣哼哼的後腦勺,眼神溫柔無比:“師兄,我好喜歡你。”

大哥,我好喜歡你。

解彼安心神一蕩,眼睛慌亂地轉來轉去,好像在閃躲什麼,可最終,他的嘴角禁不住揚起,露出了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