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那個男人,好眼熟。(1 / 1)

周光赫沒點頭也沒搖頭, 微皺著眉頭,伸手從藍所長懷裡, 一張一張抽出汽油票,歸放回油蠟紙包裡,但沒有重新疊起來,隻是攤開,然後盯著瞧。

小姑娘交給他,並囑咐了他,要到單位再打開。

在此之前, 李華和朱翔到家裡吃飯, 談起了公車私用導致的難題。

晚上, 小姑娘又特地問他所裡的事, 還問所裡的人怎麼樣。

然後第二天, 就交給了他這個油蠟紙包。

這很明顯, 就是送給他,讓他去解決所內急需要用的汽油票。

洶湧潮流衝擊血脈,一浪高過一浪拍打他的心臟,周光赫喉結滾動, 將湧至喉間的酸意咽下去,儘全力集中注意力, 思考家裡的小姑娘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汽油票。

以所長的人脈, 都隻能弄到十幾升汽油票, 小姑娘給他的,足足有四百升汽油票!

且先不說這些油票直接讓所裡十幾人解除危機。

光這些票,得花多少人情,又得花銷多少財力,才能換來。

小姑娘哪裡來的人情, 哪裡來的錢?

而且,這票子的來源,會不會是從.......

“周隊長,你這些票子花了不少人情吧。”

鄒凱突然出聲,臉上表情早已調整好了,看起來與大家無異,帶著笑臉,“周隊長十幾年沒怎麼回過滬城,一回來居然就能弄到這麼多棘手的票子,看來周隊長不但能力強,人脈人緣這方面也不差。”

在場冷靜下來的人,都聽出來鄒凱這層話之下是什麼意思。

但卻沒有一個人與他站在一邊,反而想幫周光赫回懟回去。

甚至連馬虎胡闖等人都沒有吱聲。

票子擺在眼前的衝擊感實在太大了,這些票子不單單隻是票子,在其背後還代表著強大的背景關係。

幾人跟著鄒凱,就是看中這些。

敢在背後嘲笑周光赫討鄒凱開心,也是看準了周光赫雖有能力,卻孤立無援。

但此時此刻,不論是為自己當下待解決的危機,還是為了周光赫可能與他們想象完全相反的背景,都不敢再張嘴幫腔,以免真的得罪了人。

眼看自己原來的屬下站在了中立位置,中立就已經代表了是倒戈,鄒凱極力維持住即將崩碎的表情,繼續笑著,等著周光赫回答。

過了好大一會兒,會議室裡響起周光赫若有似無的回應,一個“嗯”字。

一個輕輕的“嗯”,輕而易舉擊破鄒凱極力繃住的笑臉,怒氣攻心,喉間瞬間感覺到了腥氣。

偏偏會議室裡還立馬響起了一陣陣附和恭維聲:

“周隊是我們滬城土生土長的人,雖然十幾年沒回來,但幾乎每年都有戰功榮譽傳回來,自然不陌生。”

“是啊,周隊可是戰鬥英雄,哪裡車最多?當然是軍隊了,人家就算是滬城找不到人,還有那麼多戰友呢。”

“對,沒錯,這裡就有軍用汽油票,周隊未雨綢繆,大局觀與辦事速度都讓我們慚愧。”

“要不然人家周隊能直接來當隊長,還能在幾天之內,就能得到大家的認可。”

這話說的不違心,周光赫入職後這陣子,表現出來的專業素質與過硬的能力,以及夜以繼日的拚勁,大家都看在眼裡,這是真的想為人民做事,真的把人民安全,滬城治安放在心裡的治安隊長。

大家打從心底認可他。

雖然目前還是代隊長,但大家已經默認他是隊長,這從剛才最激動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

當然,能說出那些話,也不是真的與汽油票完全無關。

隻是如果硬要說這種“吹捧”,換成是鄒副隊長,很多人都沒辦法違心說出口,可能部分人為了家庭負擔,會強行勉強自己去低頭,但是換了周隊長,沒有一個人不是心甘情願。

哪怕是馬虎,讓他說,他都會比對著鄒凱奉承吹捧的更為真心。

鄒凱臉色徹底繃不住後,在大家誇讚周光赫的短短時間裡,又調整回正常。

這是他從小就被家裡嚴格訓練出來的本事,臉色與表情能夠變成武器,也能變成煙霧彈。

“既然如此,周隊長,是真的打算將這些票上交給所裡,幫助大家渡過難關了?”

鄒凱一句上交,斷定拿捏住了周光赫。

如果他說是,那麼除了所裡的感謝,就不要再妄想其他收獲,四月還沒到,他自己不是就完全拿不出另一半的汽油票。

再加上一些周光赫不大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完成了,隊長很大概率仍然落在他的頭上。

那麼最後,周光赫這幾百升汽油票,就徹底打了水漂,倒貼賠本,一無所得。

如果他說不是,代表還有從其他同事手裡獲利的想法,那就更好了,套購轉賣,成了實打實的票販子,簡直就是送上來把他趕出公安部門的機會!

鄒凱淡笑著,看著周光赫,心裡猜測他表面雖平靜,心裡一定翻江倒海,察覺走進圈套,卻彆無辦法,著急得快瘋了。

“不是。”

周光赫開口了,鄒凱笑容頓時更深了。

“這些票,我還不能做決定。 ”周光赫將蠟油紙重新疊起來,看向面帶急色的藍所長,“我明天早晨上班,就給你答複。”

藍所長頓時喜上眉梢,“行行行,還有一個星期時間,不著急。”

其實著急得快瘋了,但是所裡的人都看出周光赫面色有異,經過剛才的頭腦發熱失控,心裡還有著許多沒有消散的羞愧,沒人會再出聲阻攔或是追問打擾他。

鄒凱微眯雙眼,他當然巴求不得有人能夠出聲追問周光赫,最好今天就逼他做一個準確的答複。

但即便他急中生智做出反擊了,即便他心中對接下來另有成算,也不能掩蓋他今天輸個徹底的局面。

沒人會再看他的臉色,也沒人會再按他想的去做,隻能再次強壓下一口氣,繼續等待,等待明天周光赫給出的會是什麼答複。

-

梧桐裡以外的人都從周家散去後,左鄰右舍的人走進來,看著周卉坐上輪椅,新奇嘗試每一種做法。

老油條:“周卉,你上個廁所看看。”

金巧芝:“你腦子有毛病吧?”

哄堂大笑。

一直到做晚飯的時候,鄰居們也不肯走,拎著籃子,簸箕,鋼蒸鍋子,編織袋,擇菜的、撿米的、殺雞拔雞毛的、刮小黃魚魚鱗清理腸子的、生爐子換煤球的......都拿到6號樓門口弄,搞得烏煙瘴氣。

水琅撫額,看著外面拔雞毛殺魚的,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事也拿到家門口來弄,也不知道這些明明是早上才能看到的場景,為什麼傍晚會在家門口見到。

“好了好了,生好了!”

“這麼快!”

“是的呀,拿一些水乾部的木花放進去,一下就點著了!”

於是,答案出來了。

這群鄰居為什麼會聚在這邊,就是為了周家天井裡的木花。

在水琅點頭之後,成了大家爭搶的寶貝,一人裝了一籃子回去。

這年頭,一根樹,一段木頭,全都是屬於國家,木頭是最容易生起爐子的燃料,薄薄的木花,像紙一樣,就更是如此了。

鄰居們看完房子後,早就看上了水琅的木花,這不,今天終於達成所願了。

一籃子,能生一個月的煤球。

不過,大家都有來有往,不是白拿。

晚上,周光赫一回來,從進門,停車,洗手,再到走進客廳,就來了四五撥人送菜。

“人格魅力強。”周光赫笑看著桌子上豐盛的菜,將一罐水琅交代的麥乳精放在桌子上,“你又做了什麼,讓大家這麼心甘情願送菜過來。”

“木花。”水琅將蒸好的米飯端出來,“大丫二丫丫,快把筷子和碗拿過來,再去把媽媽叫進來。”

放下鍋子,就看到了麥乳精,拿起來轉了一圈瞧了瞧,瓶罐在這個年代是奢侈品,是最洋氣的代表,但在水琅眼裡,卻是極具年代感。

總說這個時期的麥乳精跟後世是兩樣的,現在東西就在手上,水琅不想忍耐,遞給周光赫,“撬開一下。”

“大姐不在?”

周光赫接過罐子,側頭看向房間,原還以為大姐在裡面,發現確實沒人,心裡頓感奇怪,“大姐出去了?”

剛問完門外就傳來聲音,轉頭一看,大姐坐在輪椅上,雙手推動兩邊的輪子走進來,看見周光赫一笑:“小弟回來了。”

“輪椅買好了?”周光赫稀奇走過去,“這輪椅怎麼看著......”

“更高級!”二丫跑到媽媽身邊,“小舅媽畫的,能躺平,能上廁所,還有鈴鐺,有袋子,能去買菜。”

“你設計的?”

周光赫吃驚看著水琅,“怎麼又是你設計的,你到底還有多少本事?”

幾百公升汽油票還沒張口,就再次受到一波衝擊。

他的震驚,讓水琅很受用,眉頭一挑,“那能讓你知道?”

周光赫:“........我去拿起子開罐頭。”

麥乳精的內嵌蓋子卡得很緊,第一次必須用工具才能撬開。

蓋子一揭開,麥香味夾雜著奶香味就撲鼻而來,圍在旁邊的水琅及個丫頭,全都下意識吸了一口氣。

二丫激動道:“就是這個味道!”

“還真挺好聞。”水琅將搪瓷缸子拿過來,用勺子挖了滿滿兩勺,“夠不夠?”

“看你想喝多少,淡一點還是濃一點。”周光赫將牆邊的暖水瓶提起來,時刻準備著倒水。

“那再多放一點。”水琅又挖了兩勺,“倒吧。”

熱水直衝而下,麥乳精顆粒瞬間融化成奶咖色的液體,麥子醇香與牛奶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即便不是在這物資匱乏的年代,也沒人能夠抵抗得了這種香氣。

水琅端起來使勁聞,覺得這種香氣比後世的奶茶還要讓人陶醉,可能是小麥的原因,多了一種踏實的眷念,就像是看到了大米與白面,打從心裡生出安全感與溫暖,“把你們自己的喝水杯子拿過來。 ”

家裡每個人都有自己專屬的喝水杯,個丫頭也不例外。

四勺麥乳精衝了大半杯,水琅分彆往個丫頭的杯子裡倒入差不多的分量,又把大姐的杯子拿過來,也倒了些進去,最後轉看向周光赫,“你不喝?”

周光赫沉默,“找不著杯子。”

水琅掃了一圈,看到櫥櫃上放著一個搪瓷杯子,上面用紅筆畫了一個小太陽,“那不是嗎?”

周光赫慢慢吞吞挪步,將杯子拿過來,打開蓋子,慢慢吞吞遞過去。

“跟你分享好吃的,怎麼搞的跟我強迫你一樣。”水琅說著,給他倒得最少,大概就兩口的分量,然後就自己吹著,品嘗起來。

入口前調是濃鬱香醇的麥香味,久久不散,隨即乳香襲來,更是妙不可言,咽下去後,嘴巴裡還停留著甜香。

僅這一口,就感覺滋潤了因拮據而遭的罪,受的苦,頓時覺得人間美好,誕生出一定要努力工作掙錢的念頭與衝動。

“真好喝!不愧是高級奢侈品!”

與大人感受不同的個丫頭,不僅僅是味蕾被滿足了,精神同樣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們就算還是土包子,但也是看過麥乳精,嘗過麥乳精味道的土包子了!

麥乳精果然好喝,怪不得誰拿一點麥乳精出去,就能吸引一大群小朋友圍著。

丫扯了扯小舅媽衣角,“小舅媽,我能不能不衝開,嘗嘗乾吃的味道?”

水琅還在回味著嘴巴裡的味道,從罐子裡舀了一勺放到丫手掌心,“吃吧。”

丫並沒有吃,將手心裡的麥乳精顆粒小心翼翼放進口袋裡。

她要等明天天亮,小朋友們都放學的時候,再出去吃!

丫已經忍不住興奮笑了出來,抱著比臉還要大的搪瓷杯子,品嘗美味。

周光赫吃相一向是屬於比較斯文的,再怎麼餓,水琅也沒見過他唏哩呼嚕狼吞虎咽的樣子。

然而今天,看著他大口大口往嘴裡塞米飯,水琅懷疑問:“你是中午沒吃飯,還是下午追人追到外地去了?”

“怎麼了?”周光赫還沒意識到自己吃相與往常不同,“中午確實沒來得及吃。”

晚上趕著回來,有事想問,也沒等單位食堂開飯。

水琅微怔,正想繼續問,後門樓梯口傳來周複興的聲音:

“小弟下班了?”

接著一家四口就穿著襪子走了進來,大人身上背著包,小孩子身上也背著書包,看樣子剛從外面回來。

周光赫轉頭應力一聲,“回來了,有事?”

一家四口一進客廳,就被桌子上的菜吸引過去,炸小黃花魚,芹菜炒墨魚,白菜年糕,香菇雞肉,涼拌豆腐,還有麥乳精的香氣!

咽口水的聲音接連響起。

他們晚上在外婆家裡,吃的是芋乾稀飯,一點葷油都沒見著,配菜隻有一盤炒黴乾菜。

周光赫放下筷子,“有事?”

周複興強行將目光移開,盯著旁邊的櫥櫃, “沒啥事體,我來問問你,今天是不是去過那邊了?”

周光赫想了想,點了點頭,“去過了。”

“哪能講?”周複興打量小弟的臉色,看不出高興的痕跡,立馬來了勁,“是不是被晾了?”

周光赫又點了點頭。

“我就說讓你不要去,不要去,你非不聽,非要去吃了苦頭,受了屈辱才肯罷休。”

周複興此時此刻的臉上倒是實打實的真心,“那邊早就不當我們是家裡人了,連普通親戚都算不上,你沒回來之前,我被晾了不知道多少次,從天亮等到天黑,連面都沒見到,提起來一肚子都是屈辱!”

“我們到他們家裡去,連大門都進不去,他們住在高級乾部樓,我們站在外面,被人指指點點,頭都要抬不起來,真是做得出的。”

金巧芝生完氣,看到水琅,“小弟,以弟新婦的能力,你以後完全不要再想著往那邊跑,今天來了撥人,撥人!房產局,木柴廠,醫療用品廠,統統想讓弟新婦過去上班,我們梧桐裡從古至今第一次出了這樣的人才!”

周光赫詫異看向水琅,“房產局?”

“是的呀,就是房產局,是房產局的許副局長,帶著一幫領導來家裡看裝修,一見著這間房間,哦呦,路子都要邁不動了,走的時候,那個許副局長差點給弟新婦磕頭了,求她到房產局去上班。”

金巧芝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多崇拜,又有多自豪,“我們自己有這樣的本事,壓根用不著去求那邊!”

“沒錯!”

周複興不知道具體情況,隻是晚上在丈母娘家吃飯的時候,聽到老婆炫耀了一通,也沒聽清楚,反正曉得當下隻需要附和老婆就行了。

兩個人此時此刻,覺得小弟跟他們受了一樣的罪,吃了一樣的屈辱,那就是站在同一邊的人。

正想再趁機把前些年在那邊吃的白眼全都一一倒出來講,就聽到周光赫講:“等我們吃好飯再說。”

周複興夫妻倆被掐住了嗓子,滿肚子話出不來,也不能再繼續跟弟新婦攀關係,隻能不甘心上樓。

晚飯過後,周光赫洗了碗筷,跟著水琅走進房間,關上門,上鎖。

再走到窗戶邊,關緊,插上插銷,拉好窗簾。

“你乾嘛?”水琅疑惑看著他,“做賊一樣。”

周光赫又繞回房門前,附耳聽了聽,確定大姐和個丫頭都回房間了。

把書桌底下的椅子,搬到水琅面前,坐下,盯著她看。

水琅眉頭緩緩擰起,“有話直說。”

周光赫從口袋裡掏出油蠟紙包,攤開捧在手心,默默看著她。

“你怎麼又帶回來了?”發現是因為這件事,水琅眉頭鬆開,雙腿盤起坐在床邊,“你們所不需要了?”

“非常需要。”

“.......那這?”

“你.......”周光赫一張口,發現語氣還是有點著急,生怕這個狀態說出的話,過急過重,不小心讓小姑娘難過,停頓調整了片刻,“你這些票,真的是不亞於一顆炸彈丟在敵方高地。”

水琅輕笑出聲,“怎麼?大家都被嚇到了?反應很誇張?”

“不是一般的誇張,炸地每個人都失心瘋了。”周光赫依然用雙手捧著票,“這票子是開會開到一半的時候掉出來的,連我都被嚇懵了。”

“啊?”

水琅驚訝抬眉,“不是你一到單位就打開,然後給所裡的?”

“不是,是在所裡非常需要的時機,從我口袋裡掉出來,落在大家面前的。”周光赫想到大家的樣子,就忍不住搖頭,“一個個激動地都要哭出來了,連所長們都激動地語無倫次,總之,你這顆炸彈,是達到前所未有,非常不可思議的效果了。”

他的描述,讓混亂激動的畫面浮現在眼前,水琅忍不住笑出聲,突然,看到票子,“他們不要這些票,讓你帶回來了?”

“怎麼可能不想要,恨不得來搶了。”

周光赫看小姑娘被自己說得很高興,組織好語言問,“但這票子實在太多了,所裡這段時間,每個人都在動用所有關係想辦法去找,最後隻有所長托關係弄到了二十公升汽油票。”

水琅的笑聲戛然而止。

周光赫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跟著止住了。

“你什麼意思?”水琅上下打量他坐在椅子上的模樣,“剛才我就覺得不對勁,原來你今天是來審我的。”

“不是!”周光赫心下驚於小姑娘的敏銳力與聰明,簡直就是一點就通,“我現在一點都不奇怪,一點都不驚訝,你會被家單位爭著搶著求著去上班了,我要是單位領導,我就是第四家來爭搶你去上班的單位。”

這看似不是甜言蜜語但又像是甜言蜜語的話,讓水琅心情好轉,“有話直說,不要再拐彎抹角。”

“你這票子從哪裡弄來的?”周光赫直接問了,“跟黑市有關係嗎?”

聽著他嚴肅的口吻,看著他一瞬間轉變的專業面孔,水琅怔了怔,仿佛看到了他工作時的樣子。

但很快,似乎發現她被嚇到似的,他嚴厲的眼神立馬又被溫度融化,語氣也變得輕柔,“你是我家屬,你做了就是我做了,我就是想問清楚來龍去脈。”

“可能有關係。”水琅平靜道:“但我跟黑市沒關係。”

周光赫微愣,“什麼意思?”

“我說你怎麼變得這麼死心眼,這麼木訥了,你不是應該最會審時度勢嗎?東西都給你了,你們所的人也都看到了,直接順杆子往上爬,把東西送出去解決難題,以後辦案有硬件了,你也收獲了人緣,代隊長不久就能變成正隊長,這不就得了嗎?”

打從他一張口,水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忍無可忍道:“你也說了,大家都很激動,都很想要,所長都激動得失心瘋了,說明都一致默認,這票子就是你光明正大憑借人脈弄來的,怎麼就你死腦筋,還把票子抱回來,坐在這審我,怎麼了,你是打算把我抓去關監獄,再把這些票子上交到工商所,看著你們所那些隻是送老婆生孩子才私用一下車子的人,受處罰丟工作?”

“不會把你抓監獄。”周光赫急忙道:“你是為了我才去弄這樣票子,我怎麼可能讓你去蹲監獄。”

剛才那話,什麼你是我家屬,你做了就是我做了,水琅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現在就更明白了,真出了事,他是要自己去認罪,忍不住抬手敲了他腦門,“你是在部隊徹底待傻了。”

周光赫一動不動,任由她敲。

水琅看著他,心裡很複雜,對於涉及工作,他這樣不知變通,不會因為有利於自己,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永遠把底線規則擺在第一位的性格,覺得慶幸。

因為國家有這樣的公安,身為人民,而感到慶幸。

但又因為跟他關係算是比較近了,是合作夥伴,而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終究是前者心理占據了上風。

水琅調解好複雜的心情,“我跟你說,這些票我拿得理所當然,問心無愧,不是囤積套購,我也沒去過黑市,沒跟黑市的人交流過。”

“我信你。”周光赫曾經偵破過無數敵特,從水琅的眼神與口氣以及面部微表情,肢體微動作,看出她沒有說謊,“那這些票,你是找誰弄來的?是不是......花了很多錢?”

“廢話,當然花了很多錢。”雖然是小一家給的錢,水琅語重心長道:“你啊,以前在部隊裡面,軍令是鐵的,紀律是鐵的,你身處那樣的環境,做事絕對不會投機取巧,不會想著變通,是正常的,但你現在不是軍人了,你是公安,你面對的不再是敵對國家的人了,你現在是真正的為人民服務了,遵守紀律沒有錯,但有些時候,為了人民,你得學會變通,不能一板一眼守死規矩。”

周光赫很認真點了點頭,“錢是給的誰?”

水琅緩慢朝天翻起白眼,長歎一聲,往後倒在床上,“周光赫啊周光赫,把你當時願意跟我結婚的腦子找回來吧,你真是累死我了。”

周光赫將票子放到床頭櫃上,坐在床邊,側傾著看水琅,“你就跟我說吧,我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的。”

水琅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周光赫往前挪了挪,“你才回滬城幾天,怎麼會比我們全所的人加起來......”

“資本家!”水琅翻過身來,沒好氣道:“你忘了我是資本家了嗎,時局將變,你們所那些普通公安,弄這些東西,能比得上資本家嗎?以後上趕著給我送我想要的東西的人,能從你家門口排到外灘,再繞著黃浦江排一圈,懂了嗎?”

周光赫:“?”

時局變了嗎?

他怎麼不知道。

資本家已經可以這麼光明正大,抬頭挺胸驕傲了?

看他不說話了,水琅坐起來調了個位置,正躺在自己這邊,“周光赫,下了軍隊的戰場,走到人民構建成的社會戰場上.......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周光赫將被子抱過來,按著疊起來的順序打開,蓋在水琅身上。

“你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小姑娘。”

“但是不能就這樣......白拿你的東西給所裡。”

-

早上。

周光赫剛停好車子,大廳就已經站滿了同事。

“你們.......”

“周光赫!”

周光赫身體一頓,急忙回頭,看到走過來的人,才發覺自己剛才真的沒有聽錯, “你怎麼來了?”

一群同事,以及趕過來的位所長,全都被怒氣衝衝走過來的小姑娘吸引住視線。

很快,還有人沒看清楚小姑娘的模樣,就被她的動作驚住。

隻見水琅剛走上台階,在周光赫身上摸來摸去,最後直接扯開周光赫領子掏進去,掏出一個油蠟紙包。

熟悉的油蠟紙包,頓時牽扯住旁觀者的心,不自覺挪動腳步往那邊走。

“我不是讓你不要拿了?誰讓你帶過來的!”

周光赫一臉懵看著水琅,早上明明是她再強調裝著帶來的。

不等他說話,水琅就一臉怒氣叫了起來,“我發了一次善心,結果得到的不是懷疑,就是要把我帶去蹲監獄,還想讓我發第二次善心?你做夢吧,就算你們所裡的公安,全部都被開除,我的票子放爛了,都不可能再拿出來幫你們!”

說完,水琅就抓著油蠟紙包往外走,這可嚇壞了所裡的一群人,連忙全朝著水琅追過去。

“哎嫂子!嫂子彆走,有話好好說呀!”

“嫂子,這是怎麼了,誰懷疑你了,誰要讓你蹲監獄呀?快跟我說說,彆把自己氣壞了!”

“小姑娘留步,留步,我們剛才都聽見了,好像有誤會啊!”

李華和朱翔認識水琅,一口一個嫂子,衝在最前面攔住水琅。

藍所長也跟著到了面前,“小姑娘,我是周光赫的領導,有什麼誤會你跟我講,我看你是受委屈了,是不是跟這個票有關係,怎麼回事?”

“是你們啊。”

水琅看見李華和朱翔先停下了腳步,再聽見藍所長的話,頓時繃不住委屈,紅了眼眶,“你們上次不是去家裡吃飯,提起了所裡公車私用的事嗎?”

“是是,沒錯嫂子。”

“嫂子,你彆難過,慢慢說。”

水琅掏出手帕,甩了甩,擦著眼角,“我一聽說我們公安連車子都不能用了,還要因為送自己老婆去生孩子受罰,正好我剛結婚,親戚朋友送了一些汽油票,為了我們公安,為了我們滬城治安,我又找親戚朋友費心托關係換來一部分汽油票,交給了周光赫,讓他帶到所裡去,幫大家大家把難題解決,沒想到.......嗚........”

“什麼?!”朱翔震驚問:“那些票子是嫂子弄來的?”

“嫂子,你原來是打算全部都白送給我們?!”

李華一叫,追過來的公安,全都不敢置信又感動地看著水琅。

“小姑娘,你真是太有格局,太有覺悟了!”藍所長一臉敬佩,感動地眼睛都濕潤了,“然後怎麼了?”

“沒想到他把票子又帶回來了,一到家就像犯人一樣審問我,票子從哪來的,是不是跟黑市的人有關係。”

水琅剛說完,一堆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又看向台階上的周光赫。

“太過分了!周隊長怎麼能這樣對待嫂子!”

“隊長,你這不是寒了嫂子的心嗎!”

“周隊,你就算再鐵面無私,也不能鐵面到嫂子身上啊!”

“小姑娘,你受委屈了,你為了我們公安,為了滬城治安委屈了,我一定好好教訓周隊長,幫你出氣!”

“他整整審了我一晚上,來龍去脈總算調查地清清楚楚,才總算對我有一個好臉色。”水琅滿臉寫滿了委屈,接著浮現屈辱,“我真沒想到,我好心居然沒好報就算了,反而得到這樣的結果,這些票子我是不敢再白給誰了,誰知道哪天又會給我帶來什麼審問,什麼牢獄之災,我走了!”

“彆彆彆!嫂子你可不能走啊!”

“嫂子,都是周隊長不對,你先彆走。”

“對對,嫂子就算要走,也要等我們解釋清楚了,再好好感謝你的心意。”

“沒錯,嫂子可以不給我們票子,但是我們不能就這樣看著你因為周隊長傷了心,讓社會上從此少了你這樣大義的人。”

“是是是,小姑娘,你快進所裡坐著歇一歇。”藍所長急忙把人往所裡請,等上了台階,狠狠指了指周光赫,“你啊你啊,我真不知道該誇你,還是該罵你!”

後面圍著水琅走過來的公安,也是一個接著一個給了周光赫眼刀子。

“周隊,你真的是太對不起嫂子了。”

“周隊,你這樣的性格,虧得嫂子不嫌棄你。”

“幸好今天我們出來了,要不然我看嫂子得不跟你過了。”

“你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趕緊進來,等我們把小姑娘哄好了,立馬道歉!”

水琅被請到會議室裡坐下,遞毛巾的,拎暖水壺泡茶的,溫言軟語相勸的,誇讚的,鼓勵的,表揚的,一群公安全為她忙活著。

周光赫坐在水琅對面,臉上仍然有著一絲懵,還沒完全猜準水琅想乾什麼。

“小姑娘,你真的不要聽他的,我和大家都相信你。”藍所長心裡感動地無以複加。

這是第一次有人民群眾主動犧牲自己,為公安著想,這說明公安係統重建的五年裡,他們為滬城的辛苦付出,終究還是被人民看在眼裡,並且是被非常認可的!

水琅的行為,他們來說,尤其在這種艱難的困境下,是莫大的精神撫慰,莫大的心靈安慰!

其他公安也都是這樣的想法,心裡裝滿了感動。

同時更加覺得,絕對不能就這樣讓周隊長傷了嫂子的心,否則傳出去了,以後人民同誌們還不知道會怎麼想他們公安!

李華拿著報紙,對著滾燙的茶杯狂扇,“嫂子,周隊長就是這樣的人,一提到關於人民治安的事,腦子裡就沒彆的了,其實我們有這樣大公無私的同誌,對於人民來說是一件好事,那個那個,嫂子你彆難過了,當然.......”

李華還沒說完,就被一群公安趕出圈外,朱翔走上前,“當然,周隊長這種對嫂子好心好意胡亂懷疑,還嚴加審問的態度,我們是強烈不讚成的,嫂子,謝謝你,真的特彆謝謝你,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那天吃飯時隨便提了提所裡的困難,嫂子就放在心上了,而且立馬就做出這麼崇高無上的行動,真是讓我們特彆感動。”

“嫂子,不是我幫著周隊長說話,其實也真的不怪他,這是因為昨天有人在會議上,先懷疑了周隊長,明裡暗裡問他是不是跟黑市的人有來往,所以他可能回家才那樣。”

水琅用手帕摳著眼,好不容易摳點生理眼淚出來,拿手帕擦了擦,像是被勸住的樣子,“我原來也是想的簡單,沒想到這個票子會這麼難弄,大家相信我,說明我的好意不是錯的,我心裡就已經好受許多了,但是這票子我也不敢再交給大家了,因為他是隊長,免得再給我扣上一頂賄賂大家的帽子,想想我都害怕。”

“我看誰敢這樣子講,隊長家屬怎麼了,隊長家屬也是人民,雖然我們根本不可能白拿人民群眾的一針一線,但人民同誌為我們公安治安著想,弄來了一批票子,這就叫賄賂?誰敢這樣講,讓他到我面前來,我看看是誰!”

藍所長一拍桌子,“我決不允許有人這樣侮辱小姑娘對滬城治安,對我們公安的一片大義善心!”

“是,嫂子,我們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朱翔嘗試問:“但是嫂子,你也知道,我們確實急需你手上的汽油票,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顧慮,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用其他東西跟嫂子換,你看,你看可行嗎?”

水琅搖搖頭,“他昨天就懷疑我是不是囤積套購,高價轉賣,這要是換給你們了,我不就真的得去坐監獄了。”

“不是,不是這樣子。”李華擠過來,“囤積套購,是說把市場上的票子全部都壟斷,不拿出來,隻此一家有,再以高的離譜價格賣出去,破壞國家統一定價,嫂子這個首先不是囤積來的,也不是套購來的,更沒有想高價賣給我們,你是為了滬城治安,送給我們,我們公安不能白拿嫂子東西,也不能讓嫂子背上賄賂的帽子,所以再還給嫂子差不多價值的東西,這樣就什麼罪名都跟嫂子沒關係了。”

周光赫眉頭一動,發現這跟他原來計劃差不多了。

“這樣能行?”水琅一臉無知的表情,“這些我可什麼都不懂,你們可不能再讓我像昨晚一樣白白蒙受冤屈。”

周光赫嘴角抽了抽,他昨天再斟酌語言,隻是稍微那麼婉轉地問了一下。

“不會,絕對不會。”藍所長已經是滿眼慈愛看著水琅了,“鄰裡之間互換票子是很正常的事,小姑娘,你有這個心,我們所裡絕不會讓你受委屈,有任何問題我來承擔。”

水琅低下頭想了想,會議室的目光全都緊張看著她。

“這樣吧,我相信你們,不過我聽說,大部分公安是真的因為家裡緊急要事,比如跟生命相關的大事,才用了幾次車子,還有小部分人,那是成天去外面招搖。”水琅把票子放到桌子上, “我隻跟前面那樣的公安換,後面那樣的人,我就不換了。”

長長舒了一口氣的聲音,在會議室裡此起彼伏。

這口氣,一直憋了快一個月了,像一座大山壓在全家人心頭,沉重地喘不過氣來。

今天,因為水琅,全都痛快舒了出來。

確定完換票之後,公安們就趕回家裡拿票子拿錢拿東西,回來的時候,許多家屬都跟著趕過來。

“小姑娘,小同誌,真的謝謝你哦,謝謝你有這樣子的好心腸。”

剛才說話的是因為暈倒,差點中風癱瘓的公安母親,自從聽說了因為當時送她去醫院,可能會讓兒子丟了工作後,整天在家裡以淚洗面後悔,“真沒想到啊,你真是觀音菩薩在世......”

公安陳力勸著母親,“媽,沒有觀音菩薩,不能說鬼神論。”

“阿姨,你不要客氣了,這是十公升汽油票,你們收好。”水琅拿了油票遞過去。

“謝謝,謝謝。”陳力母親抓著汽油票直接哭了出來,將握在手裡,家裡最珍貴的工業票肉票糖票全都遞過去,“小姑娘,你拿好。”

“嫂子,我知道這麼多汽油票非常難弄,比我們給的這些難弄多了。”陳力從身上掏出十塊錢,“這是我的一個月工資,我不等所裡發了,你先拿好,謝謝,真的感謝。”

每人拿出相應的票子,再以十公升補一個月工資為例,這是大家商量出來,也是藍所長拍板的決定,等到月底發工資的時候,集體扣一個月,獎勵給水琅。

否則處罰令下來,即便不被開除,至少也要罰半年工資。

這個決定每個人都從心裡感到實打實的願意。

水琅把錢和票子都接了過來,“錢就不單獨收了,省得又說賄賂啥的亂七八糟的事情。”

“收起來,聽大家的,不要給小姑娘找麻煩。”陳力母親忙道。

陳力笑著將錢收起來,“我也是因為特彆感謝嫂子,所以才急著想表達心意。”

接著,朱翔也帶著老婆,以及其他一起湊一百公升的人走過來。

將家裡拿得出手的票子東西,都準備送給水琅。

“嫂子,這是我湘西娘家過年送來的臘肉臘魚臘排骨,蒸著煮著炒著都很好吃,希望你不要嫌棄。”

朱翔老婆向豔將手上用麻繩係著的黑黢黢的肉遞過去,又從身上掏了一張手表票,“這是我特地跟單位主任兌換的手表票,嫂子,你拿著。”

“這些臘貨已經完全足夠了。”水琅看著黑乎乎的臘肉,想起以前吃過的油而不膩,唇齒留香的蒜苗炒臘肉,口水頓時就忍不住了。

這捆子臘貨一看就知道全家起碼攢了一年肉票,估計還要加上過年生產隊殺豬分肉才能湊出來的分量,除此之外,居然還又加了一張手表票,太實在了。

“嫂子,你千萬不要客氣。”朱翔抱著健康的大兒子,“這次要不是你弄來這些票,我沒了工作,沒了口糧,全家日子都不知道該怎麼過了。”

水琅把手表票推回去,不再多說,“後面的過來吧。”

“我來我來,嫂子,這是我原來為了去兌換汽油票準備的鞋票,有張,是牛皮鞋。”

“嫂子,這是我們單位這個季度剛發下來的牛奶票,還有兩斤肉票。”

“小姑娘,聽說你也是剛結婚沒多久,這是縫紉機票,就當阿姨給你的嫁妝了,不要客氣,收下收下。”

“嫂子,這是的確良布,是前陣子剛買的,沒有動過,剛剛好能做一件襯衫,還有這麻油票,你不要嫌少。”

“小姑娘,你看,我直接找人買到了富強面粉,這一袋子全給你搬來了,快收下,謝謝,謝謝真的謝謝。”

“這是牛肉,新鮮的牛肉,正好碰上,我立馬買了送過來,謝謝哦。”

“嫂子,這是我上個月新買的收音機,你千萬千萬要收下,千萬千萬不要客氣!”

“小姑娘,你真是及時雨,救了我們家孫宏的命了,這些棉布被套全是我得他準備的老婆本,現在統統送給你!”

........

等到全部交換完之後,會議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東西。

在場的每個人都笑著,輕鬆笑著,高興笑著,是眉飛色舞,發自內心滿足的笑。

一眼望過去,周光赫差點以為這裡是豐收現場。

東西太多,水琅回去的時候,食堂師傅把板車借了過來,同事家屬們幫忙把東西搬到車子上。

最後周光赫拉著板車往家裡走。

水琅坐在一堆東西中間,手裡抱著一根臘魚聞,心裡想著不知道鞋刷能不能刷掉外面的灰。

板車走出派出所,周光赫停住腳步,回過頭來,被她像個年畫上抱著魚的福娃模樣逗笑了。

“笑屁。”

周光赫笑聲更大了。

“趕緊回家,一天過去了,我還沒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我工作的事。”水琅將臘肉放在一邊,回頭看他,“這下真沒顧慮了吧?”

周光赫:“什麼顧慮?”

“都怪你,給你你也不知道自己偷偷看,掉出來的方式那麼高調。”

水琅想過他會被人問票子來路,原以他這種審時度勢的性格,一定會處理好這些問題,所以完全沒有擔心過。

可萬萬沒想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公安當成神聖的職業,居然沒順杆子往上爬,又拿回來了!

問完她後,居然又聽見他說不能白給所裡!

要是在私底下拿出來給同事,不白給也就算了,當著那麼多人面掉出來,當時沒說白給,拿回來一晚上,再送過去改變意見,這不是把帽子遞給彆人,讓彆人戴在你頭上。

而且事情一複雜,名頭就多得很。

她要不過去哭一頓,事情還不知道會混亂成什麼樣。

周光赫今天本想與所長單獨聊,先說明汽油票來源,再說明所裡不能白收水琅這麼多票子的顧慮。

原本以為想的已經算周全了,但等水琅一來,他才發現,有些事情,換個角度,換一種說法,反而更容易取得完美的結果,並能解除所有潛伏危機。

“人情世故上,我確實遠不如你。”

水琅盯著他看了許久,想到了未來混亂的動蕩,“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你,說實話,在這件事上,你的做法,我雖然有異議,但其實我心裡很敬佩你,希望你能堅守你心中的東西,永遠不要改變。”

周光赫不顧在外面,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看來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

突如其來一句話把水琅鼻子弄酸了,急忙移開視線緩了緩,突然,眼神一頓,看著從十字路口拐過來的人。

周光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馬虎從另外個方向奔跑到鄒凱面前,著急說著什麼,鄒凱臉色立馬變得很難看,帶著後面的人,大步往派出所走過來。

“怎麼了?”

水琅緊盯住越走越近的人,“那個男人,好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