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正道魁首(1 / 1)

這支由陸行獸組成的商隊名為“絲織()”,簡單好記,朗朗上口,有利於名聲的傳誦。

由無極道門治下的平山海組織作為領頭,絲織商隊的主要目的是開辟一條鏈結幽州、衡州與胥州三大州域的航路,並在這條路上建立起補給站點——陸行獸的載量與速度無可挑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在於燃料的損耗。不在沿途建立補給站點,陸行獸儲備的燃料隻夠行進三天。雖說陸行獸可以日行千裡,但神舟大陸的疆域太過遼闊。修士禦劍飛行都飛得夠嗆,陸行獸這種偃甲就算走直線撒丫子狂奔個十來天也跑不出幽州。所以,建立補給駐點是很有必要的。

平山海是拂雪道君建立的後勤組織,主要負責通訊聯絡、後勤補給、支援施救等任務。

這個組織裡的成員來自五湖四海,有無極道門俗家弟子,尋求庇護的商賈,走投無路的流民……他們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聚在一起,追隨拂雪道君的背影,學習她的信念。他們觀其行止,見其所為,自動自發地擰和在一起,從一盤散沙彙聚成如今這股可觀的勢力。

而在白玉京開設掃盲班後,平山海的成員也被要求接受義務教育。這些原本就已經懵懂開悟的人,在經曆了白玉京思想品德█()_[(()”課程的洗禮後可謂是脫胎換骨。原本他們隻是懵懵懂懂,以一種慕強憧憬的心態跟隨著前人做事,但沒有信仰與擁有信仰終究還是不同的。

塞黎,便是平山海的成員之一。

“到站了,今晚暫時休憩一晚,明早完成補給後繼續上路!”塞黎將擴音石放在嘴邊,大聲吆喝,“所有人下車走動走動,驛站裡有熱湯飯食,可以與驛站附近的居民商人進行交易,但不能盲目抬價。任何破壞市場行規的將會登上商隊的黑名單,往後跑商一律拒不接待,明白嗎?”

塞黎話音剛落,這支一眼望不見儘頭的商隊便傳來了響亮的應和。陸行獸背後的門閥打開,延展下梯子來,隨隊而來的跑商與行夫拾級而下,一邊用汗巾擦拭著汗水一邊迫不及待地往驛站裡跑。陸行獸的行進還算平穩,也留有透氣的孔洞以及用以觀察外界環境的透明門窗。但陸行獸體量太大,全速奔跑時沙塵四起,透風透氣透的也是前一台陸行獸的新鮮尾氣。再加上為了節約燃料,商隊必須保持勻速前進,不少人已經啃了三天的乾糧,顛得打結的腸胃無比思念熱湯菜飯。

絲織商隊由平山海領頭,但陸行獸這種新型運輸工具畢竟還沒有流傳開來,要求商賈們立刻掏錢買下造價不菲的陸行獸是行不通的。因此,絲織商隊采用的是加盟的商貿形式,由商隊出資買下一百頭陸行獸,之後再將載貨量出租給感興趣的商賈。

整天在黃沙中奔波、被人嫌棄一身銅臭的商人可不在乎什麼儀表美觀。看到陸行獸那龐大猙獰的身軀,商賈們在最初的震撼後便是欣喜若狂。

陸行獸的載量是普通馬車的三到四倍,燃料固然較之馬匹的草料要高,但往返的時間卻大幅度縮水。跑商的利潤高,隻要能將貨物運出去,十倍乃至百倍的利潤都不成問題。但

() 這世道不僅有窮凶極惡的山匪,還有埋伏在各處、蟄伏傷人的害獸。有能耐的鏢局開價高昂、供不應求,一趟下來能不能賺回本都要看運氣。運氣好的賺得盆滿缽滿,運氣差的血本無歸。絲織商隊實力雄渾,背靠大山,看這些猙獰的鋼鐵巨獸就知道此行穩賺不賠。

為了爭奪陸行獸的租賃,商賈可謂是爭破了頭。家資雄厚的商賈揮揮手便租下十頭陸行獸,資金較為拮據的商人也能和彆人湊一湊,勉強租下一頭。有錢的商賈會派自己的管事跟隨商隊,自己不受這風餐露宿的苦楚。小商賈便沒這種資本了,車上的貨物是他們的全副身家,不親自下場根本放心不下。

塞黎安排驛夫搬運貨物、補給燃料時,那些平日裡也算得上家境殷實的商賈已經一窩蜂地衝進了驛站。他們不奢求大魚大肉,隻求能有口熱湯熱飯就好,實在不行就給點熱水讓他們就著乾饃飽腹。然而,當不抱任何期望的商賈們踏入驛站,一股濃烈勾人的香氣撲面而來,混雜著溫暖的米香與肉香,讓人不自覺地分泌涎水。隻見驛站內部擺滿了桌椅,不遠處的石質平台將大堂隔開,幾l名身穿淺灰色短打的工人正在內裡忙碌著,其中兩人正合力端起一個巨大的鐵鍋往另一口大鍋傾倒。

那一看就加入了大量香料,用棒骨熬煮多時的鹵湯衝入一塊塊醬褐色的大肉。茴香與山椒在濃油赤醬的湯水裡翻滾,夥夫拿來一個巨大的木勺在鍋中攪拌,每拌一下,辛辣刺激的香氣便隨著升騰的白霧噴薄而出。已經習慣啃乾糧、啃得沒有世俗欲望的行夫都被這股刺激的香味勾起了食欲,就更彆提那些商賈了。

工人見有人入站,還沒來得及大聲招呼,商人便已經紅著眼眶撲了上來,拍著石台大喊大叫:“快!快給我盛一碗,多少錢,你說!”

“彆擠,後面的彆擠。店家的,來兩……不,來五碗你這個什麼,是鹵味嗎?怎麼賣,怎麼賣?!”

“店家,快快快。我們已經餓了一整天了……”

工人們也是第一天開業,哪裡見過這等陣仗?首批抵達驛站的客人如狼似虎的姿態唬得工人險些把湯鍋給砸了,連忙升起擋板擋住那些就差沒伸進鍋裡的手,工人才大喊道:“排隊,排隊!食堂飯菜以穗幣統一結算,大碗鹵煮十銅穗幣一份,大碗白粥連小菜五銅穗幣。旁邊的錢莊可以換算貨幣,換完後再過來排隊啊!”

食堂的夥夫一個個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這中氣十足的喝聲一響,險些失去理智的跑商們都冷靜了下來。還未成型的隊伍迅速轉向,商人們快步跑到另一旁的錢莊處換算貨幣。同樣以石台隔斷的錢莊內站著一位梳著麻花辮的少女,看到這麼多人朝自己湧來,她也氣定神閒,毫不怯場。

“諸位!為了方便記賬,各地不同的貨幣可以在我們這裡統一兌換穗幣。”女孩指了指牆壁上掛著的三枚鉛筆的標本,以及下方各種不同貨幣的換算比例,“一百枚銅穗幣換一枚銀穗幣,一百枚銀穗幣可換一枚金穗幣。請認準,以無極道門離火宮特殊合金熔鑄而成的穗幣正面是麥穗的圖案,背面是鐮刀和錘子的圖案

。穗幣在陽光下會折射出彩光,神舟獨此一家,不可盜鑄,不可仿造,□□必究!各地平山海駐站皆可兌換。”

“誰管這些啊!快點給我們換,人快餓死了!”商人們大吼,眼都急紅了。

女孩被吼也不惱,她自顧自地說完後便手腳麻利地給商人們兌換貨幣。平日裡摳搜到一個銅板都要掰成兩半花的商人們拿了錢,又急赤白臉地回到食堂買菜打飯。很快,驛站大堂內便響起了唏哩呼嚕的咀嚼聲。一群平日裡還挺注重形象的商人吃得頭也不抬,恨不得將碗底都舔乾淨。

吃飽喝足之後,商人們捧著肚子靠在椅子上,被食欲主宰的大腦終於緩過勁來,重新開始思考了。

不少商人從懷裡掏出剛換的穗幣,這些穗幣不知采用了何種金屬,製工精美得堪稱藝術品,放在陽光下會折射出彩色的光暈。彆說作為貨幣了,哪怕是作為裝飾品也是好不跌份的。不少商人把玩著這種名為“穗幣”的貨幣,將方才少女所說的話語在心裡來回咂摸了一遍,神情便有些不一樣了。

塞黎好不容易忙完了工作,滿頭大汗地步入驛站時,就被一群商賈團團圍住了。

“塞黎團長,駐站裡的這種貨幣,是任何交易都通行的嗎?”

“貝幣,布幣也流通嗎?都可以換算成這種精美的穗幣?”

“第一仙門治下發行的貨幣,盜鑄一定會追究到底?”

塞黎忙得腳不沾地,自己也又累又餓,但在這些商人追問時還是打起精神來,將穗幣相關的問題簡單交代了一番。

這些貨幣原本不叫“穗幣”,其正式的名稱應當是“農工幣”。但因為金穗幣金燦燦的、看上去十分像稻穗,貨幣的表面也印有稻穗的圖案,所以更大眾的說法是“穗幣”,簡單且好記。正如錢莊那位掌櫃所說的一樣,平山海治下所有商團都支持穗幣交易,這種采用了離火宮冶煉合金製成的穗幣成本造價與貨幣本身的價值是等價的。因為采用了獨門的冶煉技術與特殊礦物,這種貨幣無法被盜鑄以及偽造。一旦發現盜鑄,平山海也勢必追責到底。

塞黎口若懸河、侃侃而談,圍在她身邊的商賈面色卻千變萬化。沒有人比這些整天與銅臭打交道的人更明白穗幣的存在意味著什麼。

成本造價與實際價值等同,意味著穗幣的價值無需與國家的信用掛鉤——亂世中的商人隻接受金銀和以物易物,是因為某些國家政權傾覆之後,其原本發行的貨幣也會迅速淪為廢紙。當世除了幾l個實力強盛的國家能發行通用貨幣以外,民間大部分地方依舊遵循著古老的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為何?因為在國將不複之際,隻有物資才是硬通貨!更彆提有些國家的國君為了囤積物資而大量發放所謂的官方貨幣,其結果就是物資稀缺,貨幣貶值,國民經濟化作泡影。

國力衰弱的國家根本沒有鑄幣的資格,就算鑄幣,平民百姓也不會買賬。他們寧可囤積米糧,也不會用自己的血汗去換取隨時可能變成廢紙的貨幣。

另一方面,采用獨門的冶煉技術與特殊金屬,盜鑄必

究。這意味著穗幣不會貶值,不會限製流通。隻要貨幣背後的勢力不倒台,這種貨幣就能在市場上屹立不倒。而眾所周知,平山海背後站著正道第一仙宗,這世上哪裡還有比仙門更穩固不倒的勢力?哪裡還有比穗幣更保值的貨幣?!

“貝幣和布幣目前也能進行兌換,但是請諸位諒解,這兩種貨幣的成色不同,實際評估後的價值也不同……”塞黎委婉地說道,“目前為了確保不會有人因為換幣而吃虧,穗幣的換算價值是偏高的。但以後穗幣的價值會根據市場進行調整,就不一定是現在的換算比例了……”

塞黎話音剛落,不少商人又迅速折返回錢莊,將身上零零碎碎的布料、貝幣等都換成穗幣。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裡,織造物和漂亮的海貝也是一種硬通貨。但現在有更好的選擇,當然是儲存精致美觀、價值高昂的穗幣來得劃算。

而當錢莊的掌櫃表示穗幣兌換限額之時,不少商人都發出了遺憾的歎惋。

成功引導了商人兌換穗幣的塞黎功成身退,她在食堂買了一份清粥小菜,用完後便退出了人聲鼎沸的大堂。她一面朝驛站外頭走去,一面掏出一塊板磚形狀的令牌與人通話。她壓低聲音,將方才發生的一切簡單交代了一番。

“你做得很好,塞黎。目前穗幣的流通還是試行,為了不讓穗幣大範圍地衝擊貿易市場,作一定限製是有必要的。”

“我明白,布幣和貝幣貶值之前,必須先調控物資,將鹽、粗布、糧食的價格壓下來,確保平民都能購買到物美價廉的民用物資。”

織造物是硬通貨,為了鼓勵耕織,絕大多數國家都有上繳糧食或布帛可以免除徭役的律法。但“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餘”,一位技藝精湛的紡織工,一日下來也隻能織一匹半。有時貧民為了免除家中徭役,日夜不停地織布,生生熬壞了眼睛。突然貶值的織造物會害死許多人,要控製住這種下墜的趨勢,必須讓民生物資先行入場。商人們用商品換取穗幣,平山海則囤積下大量能用於調控市場的物資。

隨絲織商隊出行的商賈囤積的貨物都是絲綢錦緞、琺琅瓷器之類的貴重商品,卻沒有人注意到占據載量大頭的東家囤積的全是米面油鹽以及粗布衣料。

衣食住行,民生之基。

“道阻且長,塞黎。為了百姓。”

“為了百姓。”

塞黎切斷了通訊,她抓亂自己的頭發,忍不住歎息。以往尚且懵懂,但現在,塞黎明白“為了百姓”並不僅僅隻是掛在嘴上的口號而已。柴米油鹽這樣的瑣碎小事卻與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越是深入這片大地上溫暖的血肉,便越覺得世道的安定要指望君王世家的道德品行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塞黎在驛站外尋了一處陰涼的地方坐下,從懷裡掏出一樽木質的小人像。小人像一身道袍,手中持劍,背上負琴。儘管沒有雕刻五官,但這標誌性的裝扮也足以看出人像的身份。塞黎將小人像高舉,朝著太陽的方向拜了又拜。雖然那位不喜追隨者為她立廟塑像,但塞黎已經習慣疲憊無

助時從那位的人像中汲取一絲力量。

塞黎在加入平山海之前,是某一個村鎮中被選定的山神的新娘。

淫祀邪祭,在這世道中從不罕見。塞黎從小到大接受的教導便是成為山神的新娘,為村子祈求風平雨順,田地豐產。在村子中,被選為山神新娘是一件很光榮的事,甚至整個家族都會因此而面上有光。十二歲那年,塞黎盛裝打扮坐上花轎,那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著什麼。她滿心歡喜,一臉驕傲。

如果不是無極道門鏟平了那處魔窟,塞黎想,自己現在恐怕已經是九泉下的一把枯骨。但那時年幼的塞黎不懂這些,她看著金碧輝煌的山神廟在劍光之下毀於一旦,她看著自己的榮光與信仰化為浮土。她忍不住崩潰大哭,甚至當那一襲白衣朝自己走來時,滿懷怨恨的塞黎在衝動之下拔出了懷中的小刀,刺向那人的心口。

如果不是後來在山神廟裡起出上百具森白的屍骨,如果不是寺廟中的邪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闡述自己的罪行,塞黎隻怕是會一直困在自己狹隘的怨恨裡。不僅是埋在廟中的屍骨,當從邪僧手中搜出的“聖器”、“法器”被一字排開,渾渾噩噩的塞黎才知道自己的頭骨、腿骨都早已被人定下,準備製成缽盂與器杖。

根本沒有山神的新娘,根本沒有虛幻的信仰。她的前半生,隻不過被人毒害的大夢一場空。

血淋淋的真相在面前攤開,那段時日裡,塞黎幾l乎廢了。她不言不語,一蹶不振。

在此期間,她聽見許多人在爭吵,有曾經虔誠敬拜她的村民,有那些毀去一切的外來者。有人說她原是山神的新娘,與外道同流合汙;有人說她邪念根深蒂固,早已無藥可救;有人說她忘恩負義,膽敢對拂雪真人出手……嘈雜的聲音,嘈雜的人。塞黎一度覺得,倒不如一了百了,結束此生。

直到那道白影再次來到自己面前,她單膝跪地,輕撫她的額頭:“告訴我,你是如何想的?”

塞黎是如何想的,塞黎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在那句平靜的問詢裡,她眼淚決堤,伏地痛哭。她問她,若山神隻是一個謊言,那她自幼背負的使命何解?她要如何做才能使故鄉豐饒,讓那些愚昧跪伏於地的村民們能夠吃飽?

“我是相信自己能做得到才理所當然地被人跪著的,我一直是這麼相信的!”

相信自己生來不凡的塞黎,無法接受自己隻是被命運戲弄的醜角。

她克製不住地崩潰嚎啕,那人卻隻是沉默。塞黎以為自己問了一個連仙人都為難的問題。誰曾想,對方長久的沉默後,突然道。

“那你,便去成為故鄉的山神,如何?”

塞黎記得,那人朝自己伸出了手,而自己也握住了那隻手。再後來,塞黎加入了平山海,不停地學習,跟隨那人的腳步。一路走到今天,成為了絲織商隊的團長。

平山海中,絕大多數人都和塞黎一樣,是從泥潭中掙紮出來的人。

拜完小像,塞黎感覺疲憊的肢體又有了力量。她起身準備返回驛站,眼角的餘光

隨意一掃,卻瞥見一個背著半人高竹兜的女孩站在陸行獸旁,牽著一條狗,呆呆地望著驛站所在的方向。塞黎迅速打量女孩的衣著,很快便推斷出女孩大概是胥州戰亂不得已出逃的平民。絲織商隊的商道建設在衡州與胥州的交界處,因為臨近邊界,這是一處三不管的地帶。但平山海有野心,他們不僅要建立驛站,還準備沿著這條商道發展出村莊。

彆國戰亂,流民潰逃,正是吸納人口的好時候。想到這,塞黎當即掛上溫柔又不失熱情的笑容,朝女孩用力招手:“那邊的阿妹,要不要進來喝口熱水?”

塞黎能主動接手艱苦的開荒任務,必然不是好逸惡勞之輩。但塞黎自己也說不清楚,不知從何時起,他們這些五湖四海聚集而來的人開始以樂觀的態度面對世間的一切,熱情友善地幫助一切需要幫助的人。

當然,這倒不是因為平山海的成員都是大公無私的聖人。而是被平山海接納的群體除了追隨無極道門的腳步、擁有極高自我追求的弟子以外,絕大部分人都出身於社會的最底層。貴族階級懂得報團取暖維護自身利益,平民出身的人也明白這世道想要過得好,就必須擁護平山海“人族命運共同體”的信念。

他們知道自己命如草芥,渺小如塵,他們維護自己的唯一方法,便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但,不管出自何種緣由,他們都是認同平山海的觀念,願意為此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

他們會像一顆遺落人間的火種,點燃燎原之火,掀起新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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