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19章】掌教首席 出師未捷遇碰瓷……(1 / 1)

幽州, 鹹臨國,安武城。

幽州位於神州大陸版圖偏北的地帶,銜接最荒涼的北州, 因此幽州雖然算不上荒無人煙,但也是地廣人稀。此世皇權與仙權並列, 尋真問道之人多矣, 因此民間風氣較為開放,崇武之風盛行。雖然民間江湖還不到俠以武犯禁的地步,但各大城池都能隨處看見行者打扮的旅人佩劍負槍,自街道上走來走去。臨街的酒家也敞開大門做各方的生意,畢竟明明生活很拮據但出手一個比一個豪爽的遊俠是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

當然, 還有一大部分收入來自店家店門前掛著的“損壞店內物品十倍賠償”的招幌子, 畢竟俠士都要臉面, 誰都不想鬨完事後逃債, 轉頭就被店家客客氣氣的畫下來掛在大堂供人觀賞。商賈這類披著人皮的老狐狸最懂得如何殺人誅心。

平民百姓看見這些武者也不會露出驚奇的表情,隻會小心避讓, 以免衝撞到這些說得好聽是血氣方剛、說得難聽就是容易火氣上頭的“江湖遊俠”,隨後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情。沒辦法, 誰家的糧食都不是大風吹來的, 被生活壓彎了脊梁的平民根本沒心情去關心與自家無關的事情。

在一間中等層次的酒樓大堂裡,就坐著兩名江湖俠女。兩人都穿著利落的深色短打, 腿腳與袖口都用襻膊捆住, 這是為了方便勞作與活動——話本故事裡那些長衣廣袖還飛簷走壁的大俠都是騙人的,仙門弟子在護體勁氣沒能圓融運轉之前也不敢穿得這麼風騷。要知道絲織物都是嬌貴的布料,稍微刮著蹭著那整件衣服便都不能看了。那些行走江湖敢於穿白衣的,要麼家財萬貫,要麼一天二十四小時真氣流轉……

坐在大堂內的兩名俠女都僅用發帶挽著長發, 一人把頭發綁成蠍尾辮置於身前,發尾墜著一朵絹花;一人則高束著馬尾,用鋒利的刀片發飾彆著,隻要抬手一摘,看似精美的發飾立刻就能變成殺人的凶器。

遠遠望去,隻覺得兩人氣質不凡,令人頓生結交之心,然而走近一看,便見這兩人一個滿臉憨氣,一個滿臉喪氣,看著就莫名晦氣。

這兩人自然是易容變裝後的梵緣淺與宋從心。此時兩人坐在酒樓裡默默地啃著麥餅,這種麥餅量大管飽,但是裡面麥糠的分量占了不少,味道誰吃誰知道,吃了還拉嗓子。然而做戲做全套,從進入幽州邊境開始,宋從心與梵緣淺便已經大隱於市,進入自己的新角色了。

宋從心扮演的“圖南”是一名屢次落榜的武考科舉生,梵緣淺扮演的“阿和”是一名掮客,也便是為買主與賣主商定買賣的中間人。

這兩個身份都不是什麼出手闊綽的人,因此兩人同行也隻點了兩碟小菜,就著麥餅慢慢地吃著。

即便知道桐冠城出事,心急如焚的宋從心也沒有直奔桐冠的方向而去。在明知對方布下了針對自己的死局的情況下,這麼做跟自投羅網沒有多大區彆。宋從心繞了個彎,跟梵緣淺來到距離鹹臨國帝都不遠的安武城,聯係上駐紮在這裡的無極道門俗家弟子,試圖打探一些消息。

首先,讓宋從心第一次意識到上清天與元黃天之間有著巨大時間差異的一點,那便是距離九嬰災變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年,上清界對此事件的餘韻未消,凡間界卻已經滄海桑田。九嬰災變事件之後,大夏與鹹臨爆發了戰爭,邊境拉鋸戰持續了將近三年。

這十年內,鹹臨第一世家謝家沒落,各大強權世家覆滅,而十年前行走幽州之時還頗具名望的宣白鳳公主並沒有眾望所歸地繼承大位。在俗家弟子調查到的情報中提及,宣白鳳公主領兵在外時被世家彈劾,羅列罪名近上百條,宣懷王責令白鳳公主卸甲回京為自身辯護,被白鳳公主所拒。而後,白鳳公主被判處大逆,被剝奪皇儲之身,那些追隨她的將士也被打為叛軍,此後便再無音訊。

謝家受白鳳公主謀逆之事牽連,族中部分子弟被判死刑,部分流放,另一部分沒受牽連的弟子則站在了彆的陣營或是罷黜。這一點,俗家弟子怕仙門弟子不知朝政便特意點明了這一點,宋從心這才知道,這個世界很少有“誅連”的說法。

這一點與宋從心前世所知的三國有點類似,同一個家族的弟子站在不同陣營之上為自己認定的明主出力是常有的事情。這些陣營不同的族人權場相逢也會彼此算計,下死手也不算少見。有些世家為了保證自己家族的延續,甚至會在站隊中投注多方,以此為家族留一條後路。

謝家是傳承久遠的大世家,經此一遭雖然元氣大傷,但到底還是留存的火種,隻是放棄了在鹹臨國內地領地,舉族遷移至鹹臨南方的羅素國。

宋從心翻看這些情報時隻覺得心裡發沉,她發現長公主在位時期,鹹臨國政處於一個“君強臣弱”的境況。而在持掌兵權的長公主被罷黜、宣懷王已經年邁、皇室沒有強而有力的皇儲的情況下,按理來說應當過度到“君弱臣強”的階段,但鹹臨國沒有。各大世家都很安分,仿佛各家聯合彈劾長公主便是他們瀕死前破釜沉舟的最後一擊,而鹹臨國備受敬仰愛戴的,竟然是一位國師。

“這個‘國師’又是什麼角色?”關於國師的情報十分模糊,隻知道他不輕易現於人前。而且,對方似乎是個修士。

修真者修為越高,距離紅塵便會越遠,因為這本就是一條令生靈超脫命途因果與死生輪回的天之道。從請報上來看,這位國師便很有修士的風範,他時常閉門不出,不與朝堂結黨,不與人間乾政,看上去無欲無求,兩袖清風。

但,擔任“國師”便代表著將自己命途掛靠在一國之上。人間氣運係於一身,任何舉措都牽連因果無數,這便注定對方再無法走上天之道。

這位國師難道是寧可沉淪泥淖、自毀仙途也要福澤一方的聖人嗎?宋從心覺得有些微妙。

當然,對於拿到手中的情報,宋從心並沒有儘信。在內門都有可能被滲透的情況下,對掌控力度遠不如內門的凡間界,她需要隨時保持警惕。

安武城的茶樓中沒有打聽到有用的情報消息,宋從心和梵緣淺打算前往帝都,調查一下鹹臨國究竟發生了什麼。

“阿和,你怎麼看?”宋從心問梵緣淺。

梵緣淺下意識地想要雙手合十,隨即又很快反應了過來,雖然已經破了閉口禪,但習慣使然,她還是不太愛說話:“百罪加身,真也?假也?”

確實,這也是問題所在。而且還有一個疑點,管事弟子曾經說過,無極道門遣去桐冠城教化百姓的兩名俗家弟子都被宣懷王以“讚譽”的方式宣進了京城。若白鳳公主當真被判處了謀逆,連追隨她的軍隊都被視作叛軍,為何獨獨這兩名俗家弟子例外?

除非,宣懷王知道這兩名俗家弟子的身份,不想驚動或者說不想得罪無極道門,故而調離了他們。

“也就是說,桐冠城的‘失蹤’,宣懷王至少是知情者。”

“宣懷王年輕時頗具英名,他若是懂製衡之道,不可能不知道打壓皇儲會造成格局動蕩。若這場禍事是為了皇權爭奪,他見不得日漸作大、分薄自己權利的‘四十年太女’,那他手中必定是還有一枚能夠在罷黜皇儲後製衡世家的旗子。”宋從心遠目道,“那國師會是那枚‘棋子’嗎?”

宋從心不知道,梵緣淺自然更不知曉,如今越調查謎題便越多,卻還沒有能夠串聯起來的線索。

暫時陷入了死局啊。宋從心心想,若是能有線索自己撞上門來就好了。

宋從心搖搖頭甩掉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誰知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清亮的曆喝:“前面的道友請留步!”

我靠!暴露了?!宋從心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回頭,但這一回頭,她便知道壞菜了。

因為遠處抱著一個包裹的少女見她回頭,眼眸頓時一亮,顯然她也是一時嘴欠亂喊的,沒想到居然還真逮到兩個真貨。

“兩位道友還請伸出援手!”少女身影宛如一道血色的驚鴻,刹那便撲至了兩人面前,“宣昭郡王要害我!”

你個修士你怕什麼被凡人謀害啊?雖說不能殺害凡人,但是把人甩掉還是很容……宋從心看著遠處街道儘頭衝出來的一大批黑甲將士,兩側街道的屋頂上還奔出十數名黑衣蒙面、手持弓弩的死士,頓時在識海中發出了驚恐的鵝叫。

尼瑪啊這個坑貨啊!宋從心二話不說拽著梵緣淺便狂奔了起來,而那披著暗色鬥篷、明明被追殺卻還非要穿著一身惹眼紅衣的少女也拔腿狂奔,緊緊地跟在她們的身後,一邊靈巧地閃避飛射而來的弩箭,一邊尖叫道:“道友,道友!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道友!面對一個說出‘一彆兩寬,各自歡喜’卻還被不死心的男人死纏爛打差點被綁回去成婚的無辜少女,你們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住口啊!天爺我錯了!我不想知道沾著狗血的線索啊!

宋從心含淚狂奔,心想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居然會在這裡遇到天景雅集上有過一面之緣、舉手投足便是腥風血雨的楚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