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15章】內門弟子(1 / 1)

玄中道人——天書所展示的《傾戀》原命軌故事當中, 自九嬰災變一事之後,藉由各大世家的發難而成功取代現任持劍長老純鈞上仙、成為無極道門新任持劍長老的修士。同時,玄中道人也是原命軌中迫害女主角靈希仙子的主力, 不僅動用私刑、打壓定罪, 甚至還聯合各大世家以靈希仙子的性命相挾,逼迫明塵上仙退位。

雖然宋從心知道這位玄中道人便是中後期和原本的“宋從心”一起被丟下魔窟的“小夥伴”, 但她還是無法對這位道人生出好感。而且, 經曆了北荒山一戰之後,逆推一下整個事件的最得益者,玄中道人的疑點簡直不要太大。但是眼下內門因為這件事而鬨得腥風血雨,玄中道人卻還能若無其事地站在這裡給掌教見禮。恐怕在幕後之人的計劃中,玄中道人是一枚極其重要的暗棋。

想到這, 被內門忙碌充實的生活養平了心性的宋從心又不由得心弦緊繃了起來, 她再一次為那股藏在暗處的不知名勢力對上清界的高度滲透而感到焦慮與煩心。要知道,玄中道人已經是無極道門分宗的掌門人了。就這樣, 他都可能隻是幕後之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玄中道人沒有鬨什麼幺蛾子,給明塵上仙見過禮後便很識趣地退下了。倒是明塵上仙不知為何, 突然對宋從心多說了幾句:“玄中,原是主宗內門弟子,修為至金丹期後離山, 成為蒼闕門的副宗, 後來成了掌門。其性剛直, 嫉惡如仇, 在上清界頗有名望。”

宋從心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明白明塵上仙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要知道,先前其他人見禮時,明塵上仙雖然也會提點幾句, 但卻很少談及自己對這個人的看法。因為明塵上仙教誨弟子慣來都是“引心悟道”而非直接“醍醐灌頂”,他不會刻意用自己的觀點與喜惡去影響宋從心的感知與判斷。

天底下有幾位師長,能做到像明塵上仙這樣呢?

但是,宋從心雖然懷疑玄中道人,但手底下又確實沒有證據。若要說自己能預知未來,又總歸是繞不過天書的存在。再說了,宋從心雖然從不懷疑天書推衍出來的命軌,但她也知道凡事都不是絕對。要是真的徹底相信所謂的“未來”而不去進行更深入的調查,那最終也不過是從一個死局走向另一個死局罷了。知道未來又不等於自身實力暴漲,該鬥不過的,還是鬥不過啊。

宋從心憂心忡忡,以至於大典結束後都還有些魂不守舍。明塵上仙出席過大典後便準備歸山處理案宗,送客之事自有長老與管事弟子解決。宋從心本是應該留下來和年輕一輩的弟子打打交道的,但她眼下實在沒了那份心思,便也跟著明塵上仙一同離開了。

回太初山的路上,宋從心一直在心裡斟酌要如何跟明塵上仙說玄中道人之事。她想得太過入神,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明塵上仙神識敏銳,哪裡能聽不出弟子的心煩意亂?是以宋從心走著走著,突然間便撞在了明塵上仙的背上。

“徒兒可是有煩心事?”明塵上仙不等弟子賠罪,便將宋從心拉到跟前來。他伸手,像撥弄柳枝一樣彆了彆弟子的腦袋。

被明塵上仙這麼問話,宋從心本想為自己的失禮道歉的話語便有些說不出口了。她沉默地站在原地,躊躇半晌,還是咬牙將心一橫,道:“弟子確實……有些想法。但弟子手中沒有證據,不好妄自斷人是非。師尊聽過則罷,不必把弟子的話放在了心上。”

“你說。”明塵上仙神色淡然,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但宋從心不知為何,心突然便定了。她笑自己實在太過自大,明塵上仙心如明鏡,哪裡是能被她影響的人:“弟子先前於北荒山曾猜測,九嬰一事不僅是針對塵世的陰謀,更是為了以此屆外門弟子的性命為籌,意圖打破內門的穩定,對我宗進行奪權以及滲透。”

宋從心簡單闡述了一下自己做出這個推斷的理由以及想法,雖然她知道,弟子令牌肯定已經刻錄了她曾在北荒山中對眾弟子說過的話。

“你的推斷確有道理,所以?”明塵上仙耐心道。

“所以——”宋從心沉默了一瞬,“若是對方的目的是內門八大長老之位,此次北荒山出事,外門弟子死傷慘重。各大修真世家連同分宗共同發難,純鈞上仙為保宗門顏面,或許會做出引咎自責之事。屆時,持劍長老之位虛懸,是否便會令賊人趁虛而入?”

“有理,的確是純鈞會做的事。”明塵上仙頷首,隨即一針見血地道,“你懷疑玄中道人?為何?”

“因為他‘性情剛直,嫉惡如仇’。”聽見明塵上仙反問,宋從心便知他上了心,不由得心裡一鬆,“內門八大長老,無論哪個位置都不可或缺、難以取代。好比司書長老,其名下所擔責的研究者眾,期中事務盤根錯節,牽連甚廣,輕易動之不得。但……持劍長老之位不一樣。”

和其他承擔大量宗門事務的長老不同,持劍長老的主要職責是守護內門安危,祓除九州魔患。這個位置,重要,卻也容易被替換。和其他勢力早已根深蒂固、難以被人取代的長老不同。持劍長老是最容易完成政權交替並且……最容易被替換班底和人手的。

隻要——

“……隻要幾次‘魔患’,便能將純鈞仙上苦心栽培的班底連根拔起,既有功績,也無後患……”宋從心喉嚨哽了哽,隻覺得滿口鐵鏽腥氣逆流上湧,為這場陰謀背後的滿紙血淚,與摻雜期間隱約一現的險惡瘋狂,“……而在這種權位更替、急需穩定的緊要關頭,一位‘性情剛直,嫉惡如仇’的長老……難道不是眾望所歸嗎?”

修真界是一個講究修身養性、清靜無為的地方,修士們雖然追尋長生逍遙之道,但大部分人修行的道都在於“隨順萬物,道法自然”。

換而言之,循天之道,本就重在“消除極端”。

玄中道人行事如此極端,若是沒有刻意去經營,又怎會有“性情剛直”的聲名遠揚?一個會因為“看不慣”便動用私刑、廢他人仙骨的修士,竟隻是在世人眼中留下“嫉惡如仇”的印象?宋從心知道自己的推斷沒有什麼道理,但是……太巧了。

“製作機關偃甲時丟了一張圖紙,偃甲恰好少了一塊部件。可這時,有人遞來了一塊部件,嚴絲合縫,尺寸相當。”宋從心嗓音低啞。

“原來如此,所以,你會認為,那人‘把圖紙偷了’。”明塵上仙的語氣低沉,聽完宋從心的推斷,他默然良久,道,“為師知道了,你先回吧。”

宋從心點點頭,獨自一人歸山。而在她離開後不久,負手而立的明塵上仙才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問道:“如何?”

明塵上仙的身後傳來了草木搖曳時的窸窣之聲,然而仔細望去,卻看不見半個人影:“……對方很謹慎,銜蟬已經追上去了。”

“告訴銜蟬,不必執著,若是情況不對便立刻回撤。左右,差不多可以確定是‘白面靈’了。”

“是……回尊上,關於拂雪真人的調查已經結束。胥州大成國情報傳回。調查結果顯示,拂雪真人的生身父母確是凡人,隻是真人自幼似有神異,曾有‘宋家小女生而知之’的傳聞。外門的舉證和一丘等人的證詞也收羅完畢,基本可以排除奪舍以及神魂侵染的可能。目前可以確定,拂雪真人的變化應是在外門結業後開始的。”

倘若宋從心還在此地,聽見了這一番話,恐怕要嚇得渾身汗毛倒豎。胥州大成國,那是她此世的生身之地。不過因為自幼離家,宋從心對這個地方的印象早就稀薄得可以了。她自己都未必叫得出名字的地方,如今被一個臉都沒露的人給叫破了。而對方雖然隻是一語帶過,但在這個通訊落後、情報難以流通的年代,想要調查出當年一個小小的“生而知之”的傳聞,又需要耗費多少的人力與物力?

“嗯,足夠了。暫且擱置,換人吧。”

“是。”

……

對於無極道門暗中對自己的調查,宋從心本人一無所知。她大抵知道無極道門不會放任可疑人士滲透內門,卻沒料到自己老底都已經被人扒了。

自從在明塵上仙跟前提了一嘴玄中道人之後,宋從心便再次恢複了自己忙碌而又充實的內門生活。關於地脈網的建設在不停地推進,宗門對下的管控也越發嚴格。許多弟子都對這種暗中角力所產生的逼仄氛圍心有所感,隱隱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而宋從心,在某一日正於天經樓中與眾弟子共同商討以煉器之法鍛造出更高階的複合型材料、用以打造更輕便的通訊令牌之時,突然被四奉劍者中的守中通知,她需要打點一下行囊,移交部分研究工作,準備和明塵掌教一起出趟遠門了。

“天景雅集?”

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的宋從心好不容易從識海中的某個犄角旮旯裡翻出了這件“要事”。如果說,親傳大典是面向全體友方的宣告,那天景雅集便是一個面向整個上清界的宣告。屆時,前往天景雅集的不僅隻是仙家弟子,各大修真世家、不同流派、不同組織的代表都將齊聚於此。

這是一個拓展人脈、提高聲望的絕佳契機。同時,這也是一個為自身所屬勢力而戰、於暗中相互砥礪的沒有硝煙的戰場。

“拂雪或許可以交幾個朋友。”明塵上仙這般道。

宋從心明白明塵上仙的意思,同門皆是袍澤,宋從心身為掌教親傳,在如今的無極道門年青一代中已是數一數二的佼佼者。

而天景雅集,她即將面對的是整個廣袤遼闊的九州大陸,那些與她一樣被譽為“天才”的天之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