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你輕點,哎喲——”
國子監醫館內叫喊聲此起彼伏。
袁文良與他同院子的兩個室友,以及隔壁院子的兩個跟班一共五人,或趴或躺或坐,在養病的榻上被小僮伺候塗藥。
一眼看過去,躺著的幾人都包著紗布,有人裹著頭,有人裹著手,還有人裹著腳。看起來傷的地方五花八門。幾人當中隻看臉面的話,就屬袁文良傷勢最輕,但他的叫聲卻是最大。
這並不是因為章季青對他特彆照顧沒下狠手,而是因為他深知自己那張臉經不起折騰了,被打的時候全程護著臉,不過這就導致身上其他地方的淤青更多。
“你說你,非要在上茅房的時候笑話江逸被馬嚇到的話!說這些就算了,還要把自己做的事全說出來,生怕彆人不知道是咱們把那有問題的箭囊換過去的嗎?”
被裹著手的一人越想這頓揍挨得不值越生氣,對著被打得跟個豬頭一樣的同伴一陣指責。
說起這件事來,他慪得要死。
他們幾人上課時偶然發現那個箭囊可能會傷到馬匹引起馬兒受驚,便想讓仆僮拿下去修理一下。袁文良剛好發現那堂課江逸他們班也在,於是叫他們偷偷把這個箭囊換了過去。
原本隻想著不管江逸他們班裡誰上課之時拿到了,都能引起旁邊其他馬兒受點驚嚇,這樣嚇唬一下他們幾人出出氣也好。
真要查起來,這箭囊本就是意外,也絕查不出什麼人為原因。
誰知江逸那麼倒黴,一拿就中。
他們圍觀時也是提心吊膽,生怕真出了什麼大事。
好在後面沒查出什麼問題,他們幾人也就放下心來。
卻沒料到,有兩個同夥去上茅房時隨口說起這事用來取笑江逸,甚至還說漏了嘴,洋洋得意稱,好在當時自己檢查仔細發現了這個隱患,不然現在說不定就是他們幾人被笑話了。
就是怎麼不巧,這件事被門外的章季青聽到了。
然後章季青在下學的時候攔住了幾人,把他們堵在回號房的路上揍了一頓。這頓揍不像上次還收手了,而是結結實實打得幾人哭爹喊娘,然後袁文良幾人才被趕來的同夥救起到醫館治療。
被打成豬頭的同伴怯怯地替自己辯解:“我哪知道章三會在那裡偷聽,況且也沒想到他膽子這麼大,下手如此之狠。”
正在喊痛的袁文良聽他提到章季青,越發生氣,“這事兒沒完!我定饒不了他章季青!”
話剛說完,就聽見伴隨著一聲怒吼,門被人從外踹開,江逸橫眉怒目出現在了門口。
“原來那天是你這家夥搞的鬼!”
門外偷聽的江逸這才知道好友是為了他打架而受罰。
他特地繞過來醫館,就是擔心章季青家人迫於承恩候府的壓力重罰他,想要把水攪渾。
本打算自己也把袁文良揍一頓,等到侯府的人找來時就把這事攬到自己身上,反正他的頑劣是在宮裡掛過號的,打架鬥毆這種小事對他來說著實算不上什麼。
現在得知章季青為了替他報仇,而自己那日受的無妄之災也全是因為袁文良之後,更是新仇舊恨一起,怒上心頭。
他火冒三丈衝了進去,一眼就找到了坐在榻上挽起袖子讓小僮擦藥的袁文良。
江逸瞅了眼房間裡的各擺設物件,順手從右手邊的桌上拿了個半臂長的木條作為武器,然後才直奔袁文良而去。
在江逸進來的那一瞬間,其他人都怔住了。剛剛還在指責彆人的那人也沒料到,做個壞事每提起一次都會被偷聽到。
他們眼睜睜看著江逸抄起木條朝袁文良走去,但奈何其他人全在床上躺著,並且才被章季青修理得不輕,想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袁文良本人倒是反應快,站起來就要跑,還撈了旁邊一個曬藥的笸籮擋在頭上。
這兩人一個是占了身高體型的優勢,但才被打過一輪,靈活度和耐力都有所降低。另一個是重量級和氣力都不夠,但是勝在靈敏。
因此這場架打起來毫無美感,最後還是江逸憑借著各種隨手拿起的板凳藥罐等武器占據了上風。
當他把袁文良逼得跌坐在地,拿著凳子冷笑著上前時,站在後面看熱鬨的陳熙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開了。
房間內一個擺放製藥工具的矮架因為兩人這一番追逐搖搖欲墜。
他剛被陳熙拉開,架子就應聲倒地。隨後眾人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啊——”
江逸躲開後架子正好砸在了袁文良的腿上。
小僮們手忙腳亂地把架子抬開時,袁文良已經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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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繩愆廳罰跪的章季青怎麼也沒想到,兩個好友這麼快就來陪他了。
“你們怎麼來了?”章季青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好了好了,彆跪了,學正都不在了你還跪給誰看呀。”江逸一進繩愆廳就把章季青拉了起來。
章季青回頭一看,果然,方才還在這監督的學正這個時候不知怎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順著江逸的力道站了起來,指著門外再次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江逸沒回答他的提問,而是抱怨道:“季青你這就不對了,那袁文良在校場害我的事你怎麼不等我們回來再動手,要是有你按住他,我不至於揍得這麼累,你也不用擔心被承恩候府找上門來了。”
“那麼小一個房間,你追打一個傷者竟拖了如此之久,就你這樣的也不知是怎麼傳出那京城惡霸的名聲。”陳熙跟在他後面在繩愆廳環視一周,一邊找了張椅子坐下,一邊嫌棄江逸剛才的動作太慢。
他們倆說的話雲裡霧裡聽不懂,章季青問了兩遍也沒人回答他,著急死了。
他一把把陳熙從椅子上扯下來,“先彆坐,給我說說怎麼了?你們兩在打什麼啞謎?”
陳熙屁股還沒落穩就被他扯得一個踉蹌,趕緊扶住了前面的案桌,“給你說給你說,你手重自己不知道嗎,下次輕點!”
然後才把醫館的事一一道來。
“……學裡的大夫已經替他診過,說是骨頭有點開裂,怕是要修養一陣,人已經送回承恩候府去了。逸哥兒叫嚷著要徹查校場的事,司業已經分彆派人去告知慶國公府和承恩候府了。”
“都怪我那天不該去酒樓。”章季青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導致袁文良和江逸結仇,才會讓江逸那天在校場遇險。
“這明明是袁文良的錯,季青你犯不著把錯全攬在自己身上,況且還是他們害人在先,我們是正當防衛,你就彆擔心了。”江逸勸慰章季青放寬心。
架子不是他故意弄倒砸袁文良身上的,袁文良等人還害他差點墜馬呢,就算承恩候府找上門來,他也有理可講。
最多是他運氣好點,對方運氣差點,這就叫惡有惡報。
自信滿滿的江逸沒想到,這樣一件不算大的事,最後竟鬨到了景元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