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國公府,飛鴻院。
端儀長公主出嫁之時先帝尚在,彼時先帝雖獨寵裕皇貴妃,偏愛其子三皇子瑞王,但對皇後所出的這個最小的女兒卻也疼愛有加。
因此先帝親賜建造的公主府可謂是金碧輝煌、富麗華貴,亭台樓閣、水榭華庭一應俱全。
而位於其中的飛鴻院亦是碧瓦飛甍,雕梁畫棟,且緊臨著公主府中最好的一片水榭景致,遠看翠柳含煙、如詩如畫。
因江慎喜靜,飛鴻院的眾人日常行事回話皆是謹慎小心。此時雖這位主子不在院中,但整個飛鴻院仍是安靜寧謐,隻有院中那些開得正好的木槿花,淡粉色的花朵在風中搖擺,平添幾分活潑的氣氛。
正房東側隔間裡,世子夫人辛氏坐在繡墩上,手裡拿著針線,正在縫製一個青色的書袋。
她身穿藕荷色繡著石榴花的裙衫,襯得肌膚白皙如雪,烏黑柔順的發絲用玉簪綰起,臉上帶著恬淡溫婉的笑容。
繡好了書袋角落上竹葉的最後幾針,辛氏伸直手拿起書袋比看一下,覺得滿意後這才把手裡的東西遞給身旁的丫鬟,並叮囑道:“送去長樂院之前再細細查看一遍,切莫出了差錯。”
丫鬟菱紅接過書袋和針線,笑著應道:“世子夫人儘可放心,您每回吩咐送去長樂院的東西都是奴婢親手收拾的,都記得清楚呢。”
一旁的丫鬟柳青一邊遞了一盞茶給辛氏,一邊搭腔道:“世子夫人對二少爺有心了,這前幾日才送過禮,今日又趕製出這個書袋。”
“我是想著逸哥兒在國子監上學,那書袋每日要用,磨損地快,給他新做一個替換。”辛氏接過她遞來的茶,輕抿了一口,柔聲說道。
“您對二少爺這麼用心,世子爺若知曉定當念您的好。”柳青心直口快道。
這其他人或許還會會錯意,飛鴻院的眾人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世子爺瞧著對二少爺要求嚴格,整日裡冷面以對,可想要討好世子爺最好的方法就是討好長樂院的二少爺。
有二少爺一句話,比在世子爺面前求十句百句都管用。
菱紅柳青是辛氏的陪嫁丫頭,自小慣會察言觀色,對於國公府這兩位主子的關係,她們一進飛鴻院就看明白了,所以柳青才會這麼說。
“我哪是圖他念我的好。”
提到江慎這個夫君,辛氏面上閃過一絲愁容。
身邊的婆子是她的奶娘,哪能不知道她愁的是何事,於是小聲勸慰道:“小姐且放寬心,這子嗣緣分也分早遲,有些事急不得。聽聞那紅螺寺的送子觀音特彆靈驗。今日夫人差人給長公主遞了信,待十五那日就派人來接小姐去紅螺寺禮佛。”
辛氏名靜姝,乃辛太傅嫡孫女,而江慎又自幼拜入辛太傅門下,因此辛靜姝與江慎自小相識。
雖說有這層關係在,但兩人成婚之前話都沒說過幾句。非是她矜持避嫌,而是這慶國公世子一向清冷矜貴,根本不給她多說兩句話的機會。
所以辛靜姝從沒想到過能有機會競爭慶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之位。
江慎無論文才、武藝、出身、亦或相貌,在這滿京城的世家子弟中都是一等一的。
十五歲就高中狀元,且深得當今聖上寵愛,現才過弱冠之年就已經官居五品,當真是年少有為,前途不可限量。
江慎未訂婚之前,這滿京城適齡的世家貴女哪個不是盯著慶國公府。
辛家書香門第,卻非那高門世家,因此當初京城眾人得知慶國公府去辛府提親時,全都驚掉了下巴。
然而現如今兩人已經成婚三年,卻仍然沒有一子半女。即使江慎並沒有說什麼,偶爾還會寬慰她,可她自己卻不能不心焦。
尤其是滿國公府都盯著,哪怕長公主沒有明說,但心裡肯定不會毫無想法。
隻是長公主自己因為妾室之事至今還與慶國公存有芥蒂,所以才沒有提納妾之事。
就因為此事,辛靜姝心中思慮甚重。
就在此時,一個小丫鬟從門外走來,屈膝稟報道:“世子爺回府了!”
辛靜姝連忙拿出手絹拭了下眼角,然後才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門口的丫鬟替她掀起了隔間的門簾。
辛靜姝剛低頭走出隔間,就看見江慎迎面而來。
“夫君今日倒回來的早。”見到江慎的那一刻她已笑靨如花迎上前去行禮。
“嗯,你今晚替我收拾一下,明日起我要出去一段時日。”江慎輕點了點頭,並未解釋太多。
因為刑部工作的性質,江慎出公差的時候不少,辛靜姝也非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因此也不多問,隻吩咐丫鬟去裡間的衣櫃替他去收拾衣物。
江慎邊大步走進隔間,用眼角餘光掃到了菱紅手上的書袋,挑眉問道:“這可是替逸哥兒準備的?”
菱紅忙低頭回話:“回世子爺,這是世子夫人親手縫製的,今日剛完成,準備過些日子二少爺回府了再送去長樂院。”
江慎難得說了句體貼的話:“這些活你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了,彆累著自己。那小子恨不得不用書袋,給他做那是糟踐了你的手藝。”
辛靜姝與他做了幾年夫妻,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話裡再怎麼說,心裡總是領她這份情的。
她一邊替江慎更衣一邊含笑道:“不過是些簡單活計,哪裡就累著了。再說逸哥兒此前隻是小孩子心性,相信去了國子監定會有所改變。我見他對我祖父的手稿也能談論得頭頭是道,可見是個聰慧的,隻是對學業還沒上心罷了。”
她這一提國子監,又讓江慎想起今天中午的事,感到一陣頭疼。
隨後說道:“我書房有一帖字帖,待會兒我讓冬霜送過來,與你做的書袋一道送去長樂院。”
“那我可得交代菱紅送去時要說清楚,這字帖可不是嫂嫂送的。”辛靜姝掩嘴直笑。
聽她說起這打趣地話,江慎也揚起了唇角,“你就是不說他也心裡清楚,反正在這個家裡,凡是讓他不高興的事就全是我這個大哥做的。”
“夫君既然知曉,又何苦次次做些故意惹惱逸哥兒的事?”
其實辛靜姝早就有此疑問,今日正好借著這事問出了口。
丈夫明明心裡比誰都愛護弟弟,但卻每回都要惹得他生怨,導致江逸一提起這個大哥就沒有好話。
“總要讓他知道並非所有的事都能用小聰明解決。”江慎輕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