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敬盛世,敬陛下 四海升平日(1 / 1)

“一天天憋著讀書也不好, 這地裡還有一些番薯。那邊的花生我之前都收過了,但地裡還落下一些,你們今天就幫我把番薯都收了, 花生地重新翻一遍, 有落下的花生就撿回來。”

曲行站在田埂上, 對著前面的兩個少年囑咐道。

張任在家沒少乾農活, 甚至因為他人壯力氣大, 有時候比他爹娘都乾得多。這會兒感受著清晨的涼爽點頭笑道:“曲叔你放心, 我乾田地活一把好手。”

嶽陽比較安靜,考的也是文科。

可看他雙手粗糙, 手臂又極為結實, 可見他這田地裡的活兒也沒少做。

見兩個少年不驕不躁, 乾起活來麻利又認真,曲行滿意地點點頭。

田地中。

張任小心刨著番薯,好奇詢問道:“嶽陽, 你爹學問這麼厲害,就算坐過牢,出來做個村學教書先生也綽綽有餘,錢賺得也多呀, 怎麼也要借住呢。”

說完張任又趕緊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曲叔跟我說了, 嶽大人是個好官。那會兒梁朝亂得很,他也是沒辦法才做的那事。

我在報紙上看到過一個辯論題,就像是一輛懸崖上疾馳的馬車,裡面有四五個人,馬車前面是一個小孩。

馬車太快了,要是避讓, 馬車很容易掉下懸崖,要是不避讓,前面的小孩死。這個選擇無論怎麼選擇,對選擇的人來說都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嶽陽挑著花生。

他神色平和。

“沒事,我爹說他做錯了很多事,對不起自己的妻子也對不起自己的孩子,他空有學問卻隻會死讀書,就不去教孩子了,以免誤了他們。

不過有時候鄉裡村裡要寫什麼字,或者三老有時候不懂一些縣令的公文內容,我爹就會去幫忙。逢年過節,三老跟鄉民也給我們送一些吃食過來。

我跟我爹也都有田地,我們種不完也租出去了,其實不缺錢。不過我爹把多的錢財都資助出去了,他現在供著好幾個沒爹沒娘的孩子讀書呢。”

張任佩服地連連點頭,又感歎道:“這幾天嶽大人教我讀書,還幫我劃重點,我感覺我腦子一下都清晰了很多。之前我還挺怕考兵策論答,現在感覺有底氣多了。這麼好的老師,嶽大人竟然說他教不好,真是太謙虛了。”

嶽陽面露幾分自豪之色,他一向以嶽虞為偶像。

說話間,張任又道:“嶽陽,這幾天我們雖然沒去洛京,可是來往路上還有村裡的人好多,應該都是來考科舉的。你說這麼多人,我們能考上嗎?”

“能,考不上就過兩年再考。總會考上的。”

嶽陽神色堅定,說話的時候不急不躁,卻能讓人感覺到他的決心。

大概看張任有些擔心,嶽陽想了想開口,“張任,這幾天你可以多看看關於出兵草原、高句麗或者海軍航海探索新大陸之類的出兵策略。”

“哇,嶽陽,你在幫我押題嗎?”

嶽陽點點頭,“我不確定對不對,可陛下統一天下已經有六年了,現在大明國國力還在日漸上升中。前幾年陛下主張休養生息,可去年開始,陛下先是在年終的時候組織了大閱兵,隨後自己又去祭拜了兵勇閣。

今年開春後,新聞部的報紙就開始介紹起明國之外那些國家的風土人情,還有介紹海外島嶼風貌的文章。

這幾天的報紙則更是開始探討起了若真出兵,對大明國的利弊等問題。從報紙表露的信息看,陛下怕是有再動兵戈的心了。”

“啊?你這也能推出來?”

張任都驚呆了,他真是一點沒注意啊。

“有心自然能發現。”

張任大聲誇了嶽陽幾句,趕緊歡歡喜喜乾起了活兒。等到了傍晚,他要找嶽大人幫他重點補課。

當然,他也要自己想想。

如果他是將軍,出征草原應該注意什麼,如何用兵,如何探路等,這些都需要他自己來思考。

而此刻曲行家中。

他跟嶽虞倒是坐在屋子中,兩人正在品茶下棋。

曲行的下棋水平一般,不過聽說明皇陛下是下棋的聖手。崔公這樣的高手,在陛下手下幾無勝跡,可見陛下棋力之高。

嶽虞現在下的也是養老棋,不在輸贏,隻在放鬆心情。

“嶽公,我觀嶽陽沉穩有度,辦事有理。入秘閣不敢想,這要看他造化,不過要榜上有名怕是不難。”

嶽虞頭發已白,加之這些年都在田間耕種,皮膚黝黑不似當初做縣令的模樣,唯有這滿身的氣質還是帶著書卷氣。

這會兒他搖搖頭,“我對嶽陽彆無所求,若他為官,我隻希望他能做個踏實的好官。如今是盛世啊,便是能力平庸一些,隻要心中為民,這官就能做好。”

“盛世...盛世啊。”嶽虞的話讓曲行長長一歎。

他們都是從梁國末年的動亂過來的,在那個冰天雪地中,曲行也看到了極致的惡與慘。

他有時候看到洛京的繁華,看到田間稻荷連綿,看到書生趕考,聽到書聲琅琅...他都會有種恍惚。

這是盛世,盛世。

喜悅幸福的同時,曲行又會有種心酸。

二十幾年的亂世死了太多人了啊,洛京更是幾經焚毀,十室九空。祝阿史為了填充人口,還強行遷徙鄉民。

“陛下真是聖明之君啊,有生之年我能看到這樣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的景象,也算是無憾了。”

嶽虞忽而舉茶而起,笑道:“敬盛世,有此盛世,才有你我耕種田地的悠然生活。敬陛下,有陛下的聖明,才能大破天下桎梏,讓有才之人才得其用!”

曲行也大笑:“敬盛世,敬陛下!”

他二人品茶言歡,倒是成了忘年交。

時日一天天過去,九月份的科舉時日終於到了。

大清早,天微微亮,曲行特意早起煮了濃濃一鍋粟米粥還有好幾個雞蛋,等張任二人起來的時候就叫他們安心吃早飯。

外頭他托人找了一輛驢車,一會兒送他們去洛京。

“半個時辰你們也彆走了,坐驢車放鬆一下。科考心態要平穩,就算考得不好,你們都還年輕,下次再考就是。”

張任趕緊道謝,他來這兒曲行真的照顧他很多。

吃過早飯,倆人上了驢車,在清晨霧氣中向著那座大城慢慢而去。

此刻城牆上。

李昀正在看著一個個學子有順序地進入城中。

因為今天是科考,所以對進城入城的商販、行人都做了一定限製,還額外派了重兵維持秩序,就是為了防止出亂子。

“科舉製度真是一項利國製度啊,有此為根基,天下英雄儘攬陛下囊中,誰還能與陛下為敵,誰又還能撼動陛下的江山?”陪同在旁的姒璡書不由感歎道。

馬上三十的李昀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紀。

此刻的身姿挺拔,面容五官極為英俊。站在那兒不言不語,無形中的氣質便讓人覺得他尊貴異常。

“科舉製度早有雛形,我也不過拾前人牙慧罷了。再則,哪有不滅的王朝呢,姒公,平常心看待吧,後人自有後人福。”

姒璡書笑而不語。

陛下什麼都好,權勢隆重到他這個份上也還是秉持初心,真是難得到了極點。就是一點,有時候適當也適當放縱一下嘛。聽說陛下小時還很喜歡馬屁話,如今反而不怎麼愛聽了。

君臣二人看著魚貫而入的學子,忽然姒璡書驚歎出聲。

“怎麼?”

姒璡書笑道:“陛下,那驢車上那兩人,一人頭頂氣運如書,可見其人文思泉湧,乃是內政大才。另外一人有意思,其頭上血氣翻湧,呈凶猛突進虎豹之形,這是破軍之相啊。”

李昀好奇張望去。

他劃分陰陽後,如今陰庭不出,鬼神也無法降臨陽世。陽世氣運這一塊,如今大多人也漸漸開始不顯了。除非是氣運很是厚重之人,倒還能察看幾分。等再過個二三十年,恐怕姒璡書這樣的氣運精通者也要看不到了。

姒璡書跟崔定知道了李昀在陰庭所做事後,他二人大為欣賞,對氣運不顯一事並不糾結。

人定勝天。

氣運終究依人而起,人不能依運行事。

如今姒璡書看氣運也就是看個熱鬨。

若是天下未定,出現驢車上這樣兩個少年,他必然要擔心了。若不能為李昀所用,肯定也不能讓他們離開。依照他們的本領,亂世肯定要攪動出幾分風雲的。

可現在明朝盛世,彆說貪狼已死,七殺早已投效陛下,區區一個破軍壓根鬨不出什麼幺蛾子。就算這會兒殺破狼三星齊聚,陛下不用他們,他們也隻能老實去種田,有時候時勢才能造就英雄。

李昀也是面色輕鬆,笑道:“甚好,這二人回頭讓範旭留意一下。”

李昀又看了會兒學子入洛京,這才轉身道:“姒公,回去吧。休養生息六年時間,今年之後,明國的軍隊也該動動了。”

姒璡書自然應喏。

李昀腦子裡則開始在盤算著先往哪裡動手好呢,這次兵策跟文考上,他都有類似的問題提問,希望今年的考生們能給他一些驚喜。

不過吳期、孫亞、宋繼、鄧羌、譚德甚至還有他舅舅憲嚠跟李翊這些武將,琢磨出他要動兵後,這半個月來誰都想做開疆擴土的第一人,請戰奏折都快把他書案給堆滿了,頭疼。

休養生息六年,明國發展文化、經濟的同時,士卒與將軍沒有被繁華的生活給磨平了戰意,如今依舊保持著熱切的征戰之心,武德充沛。

李昀對此相當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