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萬裡羌人儘漢歌 少年天子劍(1 / 1)

“除燕國女帝四十年國祚外, 曆朝曆代何時錄用過女子為官為吏?”鄭左生勸道。

雖然提出建造四方學府,昀哥兒拿出的計劃表中也早就說過這事。當時鄭左生心中所念還是梁國,所以也就隨昀哥兒胡鬨去。

可現在不同了。

他對昀哥兒抱有的期望越深, 就越怕他做錯什麼事, 導致最後功虧一簣。

昀哥兒笑嘻嘻地給鄭左生泡了一杯茶,“你看看, 我這也不是開曆史先河,咱們招收女子也是有跡可循啊。”

鄭左生搖頭道:“那主公可知燕國女帝是怎麼死的?她之一朝雖然勵精圖治,就是後南修改史書也無法抹去她的功績。

可女帝到了晚年纏綿病榻,無法掌控前朝之時, 導致南朝複辟之事態愈發猛烈。而留在女帝身邊照顧的兩位女官為避免南朝複辟之後被清算, 在女帝彌留之際將其絞死。

其後脫下官服換上裙釵,並對湧入宮中的南朝將領說道,她們無意為官, 如今隻願歸家, 今殺女帝以證其心。主公, 可見女子薄涼, 並無忠義之心。”

昀哥兒一歎。

燕朝這位女帝倒黴就倒黴在她沒繼承人, 她兒子仇恨她, 想培養女兒吧, 女兒戀愛腦,真是造化弄人。

“若說沒有忠義之心,咱們這次出兵天水府, 漢陽郡的自發捐獻名單早出來了, 女子所捐錢財並不比男兒少,這難道不是忠義保家衛國之心?鄭老頭,個例哪個人群都有, 你不能因為個例就否認整個女子群體。

再說,咱們是一視同仁。如果以後出現女子為官為吏而貪汙不忠,難道她們就不會受到懲罰嗎?”

鄭左生沉默了過會兒,又道:“好吧,可是主公,我們此次收十五至二十年紀的學生,這樣的年紀正是知慕少艾又血氣方剛之時,怕是要惹出亂子的。”

他怕回頭四方學府的名聲都不好了,還連累了昀哥兒,被人將四方學府說成藏汙納垢之地。

昀哥兒認真道:“我找人來讀書,以後是讓學生學習知識,以後為官為吏的。這點自製力都沒有,一旦發現學院之中戀愛,第一次發現警告,若是不聽勸解就男女一律做退學處理。”

三年時間都等不了,不肯好好學習,還要在學府裡面胡搞亂搞,那就都給我回家。

“如此嚴苛?”

“就這麼嚴苛,以後為官,這些人面臨的誘惑會更大,要處理棘手的事也更多。要是沒有這份定力跟腦子,就全給我回家老老實實種地的種地,嫁人的嫁人去,我成全他們。”

鄭左生沒辦法地看了崔定一眼,心說你也勸勸啊,怎麼都讓我一個人輸出?

昀哥兒的性子誰不知道,大部分時候玩玩鬨鬨好說話得很,可有時候真想做一件事,除非能真正說服他,不然他是不會改的。

崔定端坐在原地,老神在在,就算是看到了鄭左生的求助眼神,也隻是淡笑不語。

好好,鄭左生也算是看出來了,崔定是打定主意隨昀哥兒去了。

真也是奇了怪了,崔亭伯這樣的人自成風骨,就算一路發配讓他看開了一些東西,可怎麼就這麼......好聽點就一直任由昀哥兒胡鬨!

之前他忙著學府的事,讓崔亭伯教昀哥兒幾天,據說昀哥兒天天早課遲到,每天都是溜溜達達隨意散漫的過去。

崔亭伯不罰他,還讓他上課的時候吃點心!?

好,你崔亭伯不管,那他也不管了。反正學府是他們兩個一起掛名的,崔亭伯的名望也比他高。真出事了,崔亭伯都不急,他急什麼。

昀哥兒看女學員的事倆老頭算是默認了,於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咱們這次還要明確‘吏’的事。”

因為招收學員,總體是三年製,昀哥兒就是要培養出一批符合李氏施政需求的底層公務員。

可問題是這個時代,吏不屬於官。也就是說,你做了小吏,你就升遷無望了。

那這樣一來,很容易出現一件尷尬的事。

那就是薄有家資的人,是不會把家中孩子送來四方學府的,到時候能來的就隻剩下了那種普通且叮當窮,但又想要搏一把的鄉民。

這不是說不好,可問題是當所有的底層胥吏全是這個出身後,那也一定會有問題的。再則,如果小吏升遷無望,這些胥吏一開始就算想做個本本分分的人,後面也會忍不住開始貪。

因為他們沒有顧忌啊。

升遷無望,一份工作又做得久了,漸漸就會忘記初心,就會忍不住用自己職責下的小權力最大限度地為難下面的百姓。

這是人性,毫無辦法的事。

“四方學府出去的人,最開始雖然是做基層胥吏,但是每年年終總結,這些胥吏都會進行一次考核。在崗位上辦事優異者,到時候還可以在四方學府中入學一到兩年,而後升任為入品官員。”昀哥兒緩緩道。

他要給吏一個上升的可能,這樣四方學府才會真正吃香。對胥吏而言,相對也會有更大的前途跟顧忌。

鄭左生這一天下來,覺得他受到的刺激夠多了,怎麼昀哥兒的腦子裡面都是這些離經叛道的事。

他就不能好好地中規中矩地造反嗎?

不過依照目前的分田政策,以後李氏得罪的世家估計不少。但胥吏可為官,恐怕李家會得到一大批的底層‘公務員’的支持。

昀哥兒念叨多了,鄭左生都記住公務員這幾個字了。

“就按照你說的辦吧。”鄭左生也擺爛了。

昀哥兒嘿嘿一笑,“那就麻煩兩位老先生辛苦辛苦了,明年開春咱們就正式招收學員。現在也快獻俘還有距離過年也近了,剛好這時候兩位老先生寫點關於四方學府招生文章,要通俗易懂一點,到時候都發表在雜文且說報上,爭取讓漢陽郡的人都知道這事。”

倆老頭對視一眼,行禮道:“喏。”

這事算是正式敲定。

幾天後,整個冀縣可以說是熱鬨非凡,各種小攤小販多了一堆一堆的,各個酒樓客棧都爆滿了。

就這,還是有其他縣的一些大戶或者是很多遊俠什麼的還是要陸續來。不圖彆的,他們就是來見證郡兵還有獻俘儀式的。

他們太需要了。

自從道君皇帝起,涼州邊境就糜爛得一塌糊塗。外族搶劫成性,他們死了多少人。最屈辱的還是天水府五縣被占據,而在天水府中原梁國人,更是淪為次等人。隻要是羌人,就可以隨意讓鞭打、搶劫他們。

現在能被收回,這種激動、興奮的心情難以言表。剛好加上這兩年在李氏父子得帶領下日子也好過了,那就索性來個短期旅遊好了。

這天。

一大早三班衙役就通知環衛工人清掃街道,然後就拉了警戒線。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就是軍隊入城的日子了。

一直到中午。

警戒線兩旁早就有人擠滿了人,大開的城門隔著一些距離,縣民們率先看到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從遠處奔來,而後就是馬匹的嘶鳴之聲。

越近,他們仿佛能感覺到腳下的土地都有些在微微顫抖似的。而在看到人影之後,早就在等著李複父子就示意立即奏起軍歌。

這也是昀哥兒搞出來的。

軍歌昀哥兒結合了一點大學生昀哥兒記憶中一首叫做《精忠報國》的歌曲,然後又找到騫珪來給他作詞,搗鼓了好幾天緊急排練出來的。要是效果好,那以後就做軍歌了。

整首軍歌比起這個時代的大型歌舞曲節奏更快一點,可關鍵要的就是節奏快,再配合郡兵入城的情景,這不氛圍一下就襯托出來了。

——噠噠

最前方是根據原先鄉勇兵的傳統,死去的同胞收斂入棺槨,而後棺槨先行。

今日天公作美,天氣不錯,甚至有秋日少見的陽光照射下來。

一具具的棺槨在平常往往一件有些讓人膽戰心驚也嫌棄晦氣的事,可今日卻變的尤為莊嚴。

原本歡呼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激昂的音樂本來讓人心潮澎湃,可不知道為什麼,圍觀的縣民在難忍激動,恨不得此刻自己就投身軍伍而後上陣殺敵中,卻又紅了眼眶。

“....天威卷地踏山河,萬裡羌人儘漢歌......”①

棺槨之後,昀哥兒跟李複終於看到了其後的張玉、鄧羌等人。比起幾年前,鄧羌臉上的稚嫩褪去的差不多了,最多說一聲這員小將真年輕。

看到了昀哥兒他們,張玉這些人即刻翻身下馬喊道:“主公,此番出征不負使命,收天水府五縣,殺羌人五千餘人......”

李複知道這會兒他該說話了,立即上前扶了張玉一下道:“好!諸位出發前我就說過,今年過年想在天水府過,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

“辛苦了。”

而後就是封賞,這些是捷報傳來之後,昀哥兒就拉著騫珪還有李複早就商量的。封賞後,就是獻俘儀式,普通羌人都被捆綁著,一個個看起來跟待宰的羔羊一樣。

縣衙。

普通羌人獻俘是彰顯本次戰爭勝利,以及提高漢陽郡民眾自豪感的。但這些俘虜還有一批是羌人的高官,這些人他們要是死在戰場就算了,可要是活著被抓張玉等人自然不能隨意處置,而是得交給昀哥兒跟李複來發落了。

周嚴被死死捆綁著,一路來忍饑挨餓,整個人狀況十分差。他附近還有不少有地位的羌人,但這群人中,他的地位確實是最高的。

他是左羌的酋長,也是那天跟著馬蘭、米巴等人一起出城的人之一。

想到這事,周嚴就懊惱,休屠不做人,那天運氣還糟糕,而牽奉這人也是不做人的小人!

米巴當時也是去找休屠要冬糧,誰知道休屠勃然大怒,狠狠罵了他,米巴這才惱怒要離開蠡縣。

之後米巴來找他,還跟他說他去找休屠之時,還看到了牽奉。還說牽奉的臉色也不好,怕也是有求休屠而沒有得到答應,所有他們可以去說服牽奉一起走。

當時牽奉還表現的很謙和,誰知道他們出城門倒黴的撞見梁人。本來他們人多勢眾,就算一時慌亂也能彙聚起人流跟梁人打一波的,不至於敗的這麼快。

誰知道牽奉剛開始喊向他靠攏,然後再聯合攻擊梁人,不然一團散沙就容易被衝散後再分批被殺。

周嚴還真信了。

誰知道牽奉彙聚了羌人之後,壓根沒配合打梁人,而是第一個轉身跑啊。他這一跑,所有羌人全沒了戰鬥心,於是就朝城門跑,想躲回城裡去。

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他左羌沒跑掉,一路被抓著說是要獻給他們的主公。

周嚴憤恨地甩了下頭,第一次踏進漢陽郡的縣衙。

他倒要看看,這個能收複天水府的李複究竟是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