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救(1 / 1)

劍閣聞鈴 時鏡 4080 字 6個月前

岑夫子一身寬袍大袖, 頭上僅插著一根木簪,從外面走了進來,隻是一張臉看著竟極為森冷。

周滿一見, 不禁皺了眉。

這位學宮祭酒位置雖高,但向來深居簡出,極少在人前露面, 此次竟被驚動前來,難免使眾人, 尤其是春風堂這邊,心中打鼓。

田達上前告罪:“都怪我等沒能控製好事態, 險些動了刀兵, 還請岑夫子恕罪。”

岑夫子向堂中一看, 兵刃雖然都已掉落在地,可眾人對峙的姿態還沒來得及收起,尤其是正中間的周滿和旁邊的徐興格外突出。

事情他已從劍夫子、鄭夫子那邊知道。

隻是還沒等他們商議出一個妥善的處理辦法時, 春風堂這邊就鬨了起來,幾個人隻好趕了過來。

聞得田達之言,岑夫子的臉色一點也未見好,隻道:“我若不來, 這裡恐怕要打起來了。”

徐興立刻道:“實是這周滿先入為主,咄咄逼人, 有故意栽贓陷害之嫌,才叫我等一時按捺不住, 請夫子明鑒。”

周滿便冷笑一聲,隻是也沒急著說話,而是先彎腰將掉在地上的長劍撿了起來,攥在手裡, 才道:“栽贓陷害?我難道會給自己下毒,就為了栽贓陷害?你也配?”

眾人刀兵都被震落,卻無一人敢在這時撿起,見得她這撿劍的舉動,便先呆了一下;待得聽見輕蔑的一句“你也配”,差點沒驚掉下巴——

當著岑夫子講話還敢這樣講話!

怕不是吃著熊心豹子膽長大的吧?

徐興險些被她氣歪了鼻子。

岑夫子早聽說過她乃今年參劍堂劍首,卻沒料她鋒芒竟畢露至此,眉頭不由皺了一皺,便詢問田達進展。

田達於是將先前發生的事情稟明,不過對於春風堂最初那一段的推諉自是隻字不提。

岑夫子也並未深究,隻看向堂中所立的那名仆役:“你便是春風堂負責分裝丹藥之人?”

那仆役聽得岑夫子親來,早已嚇得兩股戰戰,站都要站不穩了:“是,正是小人。”

岑夫子便問:“你分裝丹藥那日,都有何人來過?”

先才當著周滿時,他一副絞儘腦汁也想不起來的樣子,對著岑夫子記性倒好像一下好了:“當日有兩位大夫進來過一趟,取用了丹爐就走了,另外,另外就是……”

岑夫子問:“就是什麼?”

那仆役頓時撲通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都怪小人一時糊塗,當時丹藥分到一半,有人、有人叫小人去綺羅堂那邊賭錢,小人想著過後再分也來得及,就、就去了……”

田達大怒:“豈有此理!分藥之際竟敢跑去賭錢!”

徐興卻笑了:“這不是去綺羅堂的人屋裡賭錢嗎?誰知道究竟是誰做的手腳呢?”

宋元夜冷哼:“徐執事之意,是我宋氏綺羅堂有問題?”

徐興臉色一僵,但話已說出口,卻不好再收回,隻能硬著頭皮道:“在下隻是提出另一種可能,還請宋少主勿怪。”

那仆役此時已害怕得直朝地上磕頭,哭道:“小人當時出去了大半個時辰,真的不知還有誰進來過,可就是給小人一萬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在丹藥之中投毒啊!”

眾人都聽得皺起眉頭。

周滿終於開口:“那你可還記得,是誰來叫你去賭錢的?”

仆役一愣,抬起頭來,卻是下意識向左側望了一眼:“是,是……”

周滿向那邊一看,立的是春風堂的田達以及青霜堂劉常、徐興幾位執事,後面還跟著幾名垂手侍立的從人。

可仆役張了半天嘴,就是沒出來一個名字。

眾人等了半天,不由不耐煩起來:“說啊,到底是誰?”

周滿想想,心思一轉,竟道:“你想講義氣,不好開口,可這叫你去賭錢的人,卻未必安了好心,怎麼偏巧就要在你分藥的時候叫你去賭錢呢?孫大醫與田執事都說了,丹藥出爐前沒有問題,送藥的人也沒在途中遇到旁人,那隻能是你這裡有問題。你若說不出彆人來的話,恐怕我們就隻能認為是你投的毒了……”

仆役嚇了一跳,立時叫道:“不是我!”

周滿面容便陡然一冷,厲聲一喝:“那到底是誰!”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落在人耳中宛若驚雷一般,那仆役不禁抖了一下,下意識道:“是——”

那名字已在舌尖,就要出來。

可萬萬沒想到,他忽然張大了嘴巴,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脖頸,竟好像被人扔到案板上的魚一樣,呼吸不過來,臉色也迅速青黑!

周滿頓時一驚:“他被人下了咒!”

田達臉色大變:“什麼?”

岑夫子也沒料想這仆役會忽然出事,指尖一道靈光閃過,似乎就要出手救人。然而關鍵時刻,卻不知想到什麼,又慢慢將手放下了。

此時那仆役眼睛已瞪得銅鈴一般大,裝滿了驚恐,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竭力地伸出手去,仿佛要向距離最近的周滿求救。

周滿急忙喊一聲:“岑夫子!”

不管此咒是何人所下,有何機巧,修為高者總有一些辦法。可當她轉過頭去時,竟恰好看到岑夫子慢慢垂下的手指,一瞬間,心便冷了下來。

僅僅三息之後,這連名字都尚未被眾人知曉的仆役,便倒在地上,斃了命。

臨死時,還伸出一隻手來,兀自驚恐地向前伸著,好似想抓住什麼救命稻草。

然而都是徒勞。

在其倒地後,另一隻手才垂落下來,露出原本被他捂住的脖頸。其喉間竟像是被什麼烙鐵燙穿了一般,露出一個血淋淋的窟窿,猙獰至極!

周滿就半蹲在旁邊,眼睜睜看著一個原本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沒了氣息,鮮血甚至從對方喉間淌到她腳下,腦袋裡頓時“嗡”地一聲,一片恍惚。

周圍人這時才反應過來:“殺人滅口,好狠的手段!”

孫茂也迅速上前來,一探這仆役傷口,臉色凝重:“救不回來了。是諱言咒,至少一個月前就已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