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原諒 你瞞了我什麼事情!(1 / 1)

聽到謝屹一口答應, 於佩不信邪。

她拿起電話重新撥了號,等對面接起,鄭重囑咐:“阿桑, 剛才托你辦的事,一天之內能有結果吧?”

對面傳來肯定的回複。

於佩滿意地扯起嘴角,“行,越快越好, 等你消息。”

掛斷電話,於佩放下話筒,眨也不眨地看向謝屹。

“聽到了吧,一天之內就能有回複,所以你打算怎麼去尋找合適的收養人?”

她就不信了, 謝屹能比她更快找到合適的人選。

面對於佩的挑釁,謝屹無動於衷, 始終一副淡淡的神態。

等於佩放下話筒,走到沙發上坐下, 他才輕輕起身,踱步過去,不慌不忙拎起話筒, 熟練地撥了號。

片刻之後, 對面有人接起。

謝屹低沉的嗓音響起, “威爾先生在家嗎?”

對面傳來一陣尖著嗓子的女音,於佩立即豎起耳朵, 想聽個清楚,奈何距離太遠,什麼也沒聽到。

隻瞧見謝屹垂著眸子,輕輕“嗯”了幾聲。

聊了幾句之後, 謝屹放下話筒,悠悠走到於佩面前。

“走吧。”他出聲。

於佩覷他一眼,“去哪?”

電話裡的對話她聽了大半,從謝屹語氣中隻能聽出是正常交流,除了威爾先生這個稱呼有點特殊之外,其餘沒什麼端倪。

謝屹淡淡說:“去拜訪合適的收養人。”

於佩:!!!

這麼快就找到了?

一路跟著謝屹出門,直到出租車停在一座花園洋房面前,於佩才終於回過神。

她扯住謝屹的胳膊,臉上顯露一種被欺騙的憤怒:“你是不是早就已經有人選?你有人選了你還故意瞞著我?”

謝屹不動聲色地將胳膊抽出來,一臉嚴肅地表態:“我沒瞞著你。”

片刻之後,補充:“是你不相信我會幫上忙,也不相信我會比你先找到。”

於佩:“……”

無話可說。

她目光轉向面前富麗堂皇的一套大洋房,斜著眼問他:“你確定這是合適的人選?”

“去看看就知道了。”謝屹按響門鈴。

鐵柵欄緩緩打開,一張圓滾滾的臉龐從裡面探出來,那是家裡的保姆,保姆熱情將兩人請了進去。

花園洋房自帶綠油油的草坪,草坪兩旁種著不知名的果樹,葉子大而肥,到了開花季,結出的花朵又白又小,掩在綠葉之下,很不起眼。

走近洋房正門,兩旁景觀紅楓格外惹眼。

底下的樓梯是純白的顏色,越過幾級樓梯,便進入富麗堂皇的大廳。

大廳裡,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正從樓上下來,熱情迎過來,與謝屹握手。

兩人皆是黑發碧眼的白皮膚,鼻梁高懸,眉骨突出,眼窩深陷,“外國人”的身份表露無疑。

身材高大的威爾先生臉上還留了滿臉的絡腮胡,他伸出手與謝屹熱情握手的那一刻,於佩站在一旁感到詫異。

難不成謝屹還會英語不成?

哪知下一秒,聽得威爾先生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你好,謝先生。”

於佩:“……”

原來人家的普通話說得比英語還要流利。

威爾先生與謝屹握手完畢,轉頭看向於佩,打量幾秒,揚起一張笑臉,“看來這位美麗的女士一定是謝太太。”

“謝太太”這個稱呼實在少見。

想來想去,之前似乎沒聽人這麼叫過她,於佩頗不自在地應承一聲,將手伸過去,客氣道:“威爾先生,你好。”

幾人打過招呼,很快進入正題。

謝屹率先向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說明來意,隨後看向於佩:“這就是為小姑娘找的合適撫養人,你要是有什麼疑問,可以當面問。”

於佩當然有疑問。

她有非常多的疑問!

首先第一個問題便是:“你們怎麼認識的?”

意識到這話是對著謝屹問的,於佩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轉頭看向威爾先生,重新問了一遍,“威爾先生,請問你和謝屹是怎麼認識的呢?”

她現在更想從威爾先生口中知道答案。

威爾先生很坦誠:“生意上認識的。”

於佩聞言,回過頭瞥了一眼謝屹,謝屹臉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什麼端倪。

好吧,她倒是忽略了這一點。

以為謝屹在國外沒什麼人脈,沒想到改開之後不少外國人來國內做生意搞投資,謝屹是可以通過這種途徑結識外國人的。

可是,有這麼巧嗎?

生意場上認識的人,正好想收養小孩?

於佩發問:“威爾先生,你們為什麼想收養小孩?”

威爾先生聞言,招呼正在準備水果的威爾太太,“其實是我太太想領養小孩,我太太身體不好,無法受孕,我對於要不要小孩很順其自然,但我太太喜歡小孩,打算領養一個,一直沒有合適的。”

於佩沉默著評估這段話,抬頭去看威爾太太。

威爾太太長著一張稍長的臉,三十來歲的年齡,皮膚已顯現出鬆弛的跡象。一雙眼睛大而有神,看上去透出幾分慈祥。

當然,從面相其實無法觀察一個人的品性。

威爾太太與保姆站在一起,耐心又細致地在桌上挑揀著水果,其他性格無法得知,最起碼威爾太太應該是個有耐心的人。

於佩收回目光,又問:“威爾先生,現在你們是從事何種工作呢?”

威爾先生有條不紊地回答:“我太太是畫家,平時多半時間在家裡創作,有時候會辦畫展,去參加交流活動。”

於佩一聽,眼睛一亮。

沒想到威爾太太竟然還是搞藝術的。

孟心婉要是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也還不錯,從小受藝術的熏陶,小姑娘以後應該會有美好的未來。

正想著,又聽到威爾先生說:“我是雲華商業城的區域經理,每天比較忙,這不,再過兩個鐘頭還得去出差。”

於佩聽後,心裡很滿意。

商場的經理,怎麼看工資都不可能低。

再說了,這一家子能住在這樣的花園洋房,足以證明其經濟能力。雖說這樣的洋房多半是租的,可一個月的租金應該也不會太便宜吧。

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能保證小姑娘以後生活條件的優越,有藝術的熏陶,也能保證小姑娘以後精神上的富足。

不得不說,這對夫妻的確是很合適的人選。

孟心婉小姑娘要是能跟著這對夫妻生活,以後就不用愁了。

隻是,不知道這對夫妻以後是打算長期留在國內還是打算回國外。

於佩正要開口相問,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點,“等等,威爾先生,你說你在哪裡任職來著?雲華商業城?”

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呢?

思索半天,於佩終於想起。

是了,她去過!

當時回國沒多久,給魏春蘭以及謝家人買禮物,可不就是在這個商場裡面嘛!

威爾先生從她表情中已經猜到幾分,“謝太太,你去過雲華商業城?”

“哦,是去過。”於佩沉著腦袋回複。

感覺總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

她腦海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抽絲剝繭,關鍵時刻,被威爾先生打斷。

“謝太太,在雲華商業城裡面逛得還愉快嗎?”

愉快嗎?

想起往事,於佩覺得,大概是愉快又不愉快吧。

那位手表店裡的員工執意不肯出售八音盒,她是有點不愉快的,最後店裡的經理又給她送過來了,總體來說,結果如了她的願。

“還算愉快吧。”她說。

威爾先生看了謝屹一眼,笑著朝於佩道:“這個評價很勉強啊,謝太太沒有百分百滿意,看來咱們的經營還有待改進的地方。”

話題不知不覺已經走偏。

意識到這一點,於佩自動將話題扯回來,“對了威爾先生,你們以後是打算長期在國內發展,還是會回國外呢?”

這一點至關重要。

她私心希望這對夫妻以後能回去,孟心婉在國外成長可能會更好。

威爾先生還來不及回話,威爾太太端著一盤水果走過來,用流利的普通話笑著說:“那要看小孩的意願,小孩如果願意留在國內,那我們之後爭取去申請永久居住權。”

“如果小孩願意去國外,那之後向公司總部遞交申請書,讓威爾調回到國外,一家人就在國外生活。”

這樣充分考慮小孩感受的回答,於佩找不到任何缺點。

無疑,威爾夫婦是一對合格的收養人。

於佩已經在心底答應,她站起身,建議:“不知道兩位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安排去見見小孩?”

威爾先生遲疑片刻:“我太太是隨時有空的,不過我等下不久就要出差,後天才回來,我想到時候和我太太一起過去看小孩。”

“好,就這麼定了,到時候具體時間電話聯係。”於佩說著順勢掏出自己的名片。

威爾先生接過名片,眉頭一挑。

“原來謝太太是律師啊,之前沒聽說過。”這一句是向著謝屹說的。

可惜於佩正忙著從大廳裡離開,沒注意威爾先生臉上細致的表情。

聽到對方的感歎,於佩靈光一閃,甚至順勢為自己宣傳一把,“是啊,在勤年律師所任職,威爾先生以後遇上什麼法律上的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

這種涉外業務找她,簡直是再精準不過。

專業完全對口。

威爾先生看了謝屹一眼,滿臉歡笑地應承下來,“一定,一定。”

從花園洋房出來,於佩心裡落下一塊大石頭。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為孟心婉找好收養人,屬實出乎她的意料。

她臨走前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二樓陽台上種了不少盆菜,後面一方空地上鋪滿了不知名的小花。

威爾太太應該是個熱情生活,積極向上的人。

於佩心裡更加滿意。

孟心婉跟著這樣的家庭,也算是有個好歸宿。

兩人坐車回家時,於佩不放心地問謝屹:“威爾先生為人應該不錯吧?”

“還不錯。”謝屹回複。

於佩追問:“那他應該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吧?比如賭博、嗑藥、酗酒、抽煙……或者家暴……”

這些問題她也沒法當面問。

雖說對方看上去不像是具有這些問題的人,於佩覺得還是打探一下比較靠譜。

半天沒得到回應,她偏過頭去看謝屹:“沉默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威爾先生有以上不良嗜好?”

謝屹垂著眸子不看她。

半晌,輕聲道:“抽煙也是不良嗜好?”

“當然是,”於佩一本正經,“危害健康的習慣都是不良嗜好。”

謝屹沉默。

又聽得旁邊於佩的聲音:“好在你戒了。”

語氣輕快,帶著一股慶幸。

謝屹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目光瞟向車窗外的人行道。

掠過人來人往的街道以及鱗次櫛比的商鋪,他視線淡淡收回,眸子裡一片澄明:“我不會介紹不適合的收養人給你。”

這句算是回應。

可聽起來總有點怪怪的。

於佩乖乖閉了嘴,也將目光轉向窗外,不再追問。

回到小區時,天色已經晚了,於佩上樓,謝屹沒跟著,他說要獨自在樓下停留。

於佩沒管他,她急著上樓吃飯呢。

果然,魏春蘭給她留了飯。

見人回來,魏春蘭熱情地將備著飯菜從鍋中端出,她往於佩身後看了好幾眼,沒看到謝屹,心裡疑惑:“謝屹呢?佩佩啊,他沒跟你一塊兒回來嗎?”

明明是一起出去的,怎麼沒一起回來?

魏春蘭正疑惑著,聽到於佩回話:“他在樓下,說要單獨待一會兒。”

“嘿,他單獨待會兒,飯菜可不等他,再晚點就都涼了!”魏春蘭說著衝向陽台,俯在欄杆上朝下方張望。

在樓下花壇處尋找到一個可疑人跡,魏春蘭扯著嗓子大喊:“你快回來吃飯,菜都涼了!”

樓下的身影沒有理會她,反而挪了挪腳步,往更深處走了。

魏春蘭:“……”

得,愛吃不吃!

魏春蘭憤憤地在心裡責罵幾句,剛從陽台下來,立即聽到門外的敲門聲。

嗯?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剛才那人不是謝屹?

以為是謝屹在敲門的魏春蘭忙不迭跑過去開門,拉開大門一看,人傻了。

外面站著的不是謝屹。

是陳阿輝!

自從上次相親事情發生之後,兩家的矛盾隱隱有升級之勢,以前碰了面,兩家頂多互不理睬,現在碰了面,雙方臉色一個賽一個的臭,隨時都有發生爭吵的可能。

為了避免碰見對方討人厭的臉,兩家都很默契地避開對方。

聽到對門有聲響,即便要出門也得耽誤一會兒,就怕一出門遇上對門的冤家。

在這樣互不待見的刻意避開之下,這些天也沒打照面。

可是現在,陳阿輝故意敲門是為哪般?

總不會是來找謝雪容賠不是的吧?

魏春蘭正要猶豫著要不要將謝雪容從房間裡叫出來,對面的陳阿輝先開口了:“阿姨,我找於佩。”

魏春蘭:?

滿臉疑惑的魏春蘭將目光緩緩轉向餐桌邊的於佩。

於佩正悠閒地吃著晚餐,接收到魏春蘭複雜的眼神,她一愣,下意識停下來,“媽,怎麼了?”

“有人找你。”片刻之後,魏春蘭才不情不願報出對方的名字,“是陳阿輝。”

於佩:?

陳阿輝找她?

嘿,真稀奇。

於佩放下筷子,一臉疑惑地走到門口,瞧見外面穩穩當當站著的人。

還真是陳阿輝。

於佩沒法將人請進屋,自己主動走出去,兩人就站在過道,她也沒關門,故意將門敞開,好讓裡面的魏春蘭能聽見兩人對話。

於佩開門見山:“你找我做什麼?”

她和陳阿輝沒什麼私交,實在想不出陳阿輝會為了什麼事情來找她。

陳阿輝拘謹地站在門外,偏著的目光並不看於佩,隻落在樓道裡長長的扶手上。

“我明天要走了,回國外。”他說。

這一句實在太像朋友間的告彆,聽得於佩一頭霧水。

陳阿輝走不走的,關她什麼事?

站在屋子裡大門後面偷聽的魏春蘭也是滿臉問號。

怎麼陳阿輝和於佩之間倒像是有聯係?

不應該啊。

她之前問過於佩,於佩明明告訴她,兩人沒聯係。

於佩和陳阿輝的確沒聯係,所以對於這一出很是不解,她徑直問:“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咱們也不是朋友,用不著敘舊。”

陳阿輝一愣,似乎沒料到於佩說話這樣直接。

他輕笑,“你還和從前一樣的性子。”

於佩:?

於佩兩條胳膊立即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她語氣堅決又疏遠,“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以前沒什麼交集吧?”

預料之中的話語,聽起來比想象中更加傷人。

陳阿輝自嘲地笑了笑,“有,隻是你不記得了。”

於佩一愣。

在腦子裡搜腸刮肚一陣,的確找不到與陳阿輝相關的記憶,她滿臉狐疑:“你不是誆我吧?”

對方一臉陌生的戒備模樣,宛如一把利刀割在心上。

陳阿輝喉嚨動了動,半天沒能言語。

原來對方壓根沒多看過他一眼。

不管他是從前平平無奇的高中生,還是如今留學歸來的高材生,大概在她眼中都是無足輕重的人。

始終不值得她分出一點心思。

陳阿輝無聲歎息一聲,正色道:“聽說你在找國外有收養小孩意圖的夫妻?我可以幫忙。”

於佩更懵了。

“這事你怎麼知道?”

這事也就謝屹和魏春蘭知道,連老房子的保姆都還不知道,陳阿輝是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魏春蘭肯定不會這麼大嘴巴把這件事到處宣揚,謝屹……謝屹也不可能。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於佩不解地盯著面前人。

要是陳阿輝沒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她恐怕要懷疑陳阿輝跟蹤她!

看著於佩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陳阿輝覺得好笑,緩緩道出原委:“我明天要回國外,剛才和阿桑聯係一下,他說他在忙,我問他在忙什麼,所以才知道了這件事。”

“哦,原來是這樣。”這樣倒也說得通。

於佩心裡鬆了一口氣,她差點要懷疑陳阿輝有什麼過分的舉動。

她這才明白陳阿輝開場白的那句是何用意,原來不是敘舊,隻是想說明一下背景,是她想多,直接打斷他,才讓他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口。

聽說這些日子鄭紅又為陳阿輝介紹不少對象,都沒成,差點把鄭紅氣病倒。

看來陳阿輝不打算聽母親的話,安安穩穩找個國內的姑娘結婚,準備直接溜回國外。

不過這些都和她沒什麼關係。

於佩直白地說:“抱歉,咱倆之前交集也不多,用不著這樣幫我。”

似乎習慣了於佩這樣的拒絕,陳阿輝淡淡一笑,“沒彆的什麼意思,畢竟都是留學圈子的人,如果能幫忙我還是會儘力幫忙。”

於佩呲笑,“你明白這一點就好,你是留學圈子的人,我也是,所以你有的資源,我也有。”

陳阿輝要幫她?還真不需要。

瞧見對方拒絕的話太過直白,陳阿輝神色暗了暗。

突然出聲:“你似乎對我有一種排斥,是因為謝屹的緣故嗎?”

於佩無語。

很顯然,陳阿輝還沒弄清楚現在整個事情。

“不是,陳阿輝,你是不是忘了前些天你和謝雪容相親的事實?都鬨得這麼難看了,你現在特意過來找我,還要給我幫忙,要是讓謝雪容知道這件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這話,她是特意說給屋子裡的魏春蘭聽的。

果然,聽到於佩這樣的話,魏春蘭心裡大為感動。

相比起謝雪容的小性子,於佩一直要沉穩得多。都這個時候了,於佩首先考慮的是謝雪容的感受,她沒計較從前謝雪容那些不懂事的行為!

魏春蘭心裡動容,想想自己還不放心地偷聽,瞬間冒出一股慚愧的心理,拖著輕輕的步子悄悄離開。

屋子裡輕微的聲響落入於佩耳中,她面上不動聲色,瞟了陳阿輝一眼,“剛才的話我想你應該聽明白了,還有其他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先回屋了。”

眼看對方要走,陳阿輝叫住她,“我沒彆的意思,我真的隻是想幫幫你。”

於佩煩了。

正要回話,樓道裡響起低沉的一聲:“是麼,那也不需要你幫忙。”

話音剛落,謝屹沉著一張臉,慢慢從樓梯往上,出現在兩人面前。

周遭氣壓頓時低得可怕!

謝屹停在於佩身邊,垂著的目光在她臉上掠過,輕聲說:“你先進去。”

於佩巴不得先離開。

抬腳立即往屋子裡去,進去之後還順手把門也合上了。

謝屹和陳阿輝之前就有恩怨,這兩人見面那不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她可不湊這個熱鬨。

躲進屋子之後,於佩心裡又浮上那份寫錯收件人信件的疑惑。

失誤!

她不該進來,她就該杵在中間,看看這兩人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於佩返身回去,貼在大門處尋找。

可惜現在的大門上還沒有貓眼,她沒法看到外面的光景,隻得將耳朵貼在大門上聽外面的動靜。

這奇怪的姿勢惹得剛從廚房出來的魏春蘭側目。

“佩佩啊,你在乾什麼?”她好奇地問。

於佩收回耳朵,咳了咳:“沒乾什麼。”

說完回到餐桌繼續自己的晚餐。

這時候的她不如剛才有食欲,一邊用餐一邊盯向大門。

心裡想著,外面應該沒動起手來吧?

兩人從前那點恩怨,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會起衝突吧?

大門外面,於佩想象中的畫面並沒有發生。

隻是空氣一片寂靜,氣氛幾乎凝固。

謝屹比陳阿輝高半截腦袋,他背靠牆面,抱臂望著面前這個與記憶裡不太相同的男人,嗤笑:“沒彆的意思?”

誰都有資格說這句話,唯獨陳阿輝沒有。

“你有沒有彆的意思,我很清楚,你自己也應該清楚。”恐怕隻有於佩不太清楚。

面對謝屹的嘲諷,陳阿輝無可反駁。

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對他說這樣的話,唯獨謝屹有。

兩人就這樣靜靜站著,目光交彙,仿佛回到多年前那個燥熱的下午。

彼時年輕氣盛的謝屹選擇動手,他看到陳阿輝肮臟的一面,他忍無可忍。

事後想想,或許太衝動。

陳阿輝那天差點沒被他揍死。

過了那麼多年,雙方都不再年輕,連曾經平平無奇的高中生也變成現在這樣一表人才的留學生。

可是如果能重來,他大概還是會選擇動手。

他沒後悔過。

收回思緒,謝屹轉身拉開大門,進屋之前冷冷丟下一句:“以後不用寄信了。”

被關在門外的陳阿輝無聲苦笑。

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於佩現在已經回來了,當然不用再寄。

看到謝屹進屋,於佩企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蛛絲馬跡,奈何謝屹始終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她一直凝神聽著,外面根本沒什麼大動靜。

難得啊,兩人見面,這麼平和?

於佩想問問是什麼情況,觸到謝屹那雙深邃的眸子,頓時閉了嘴。

她之前問過這麼多次,謝屹能告訴他早就告訴她了,不會等到現在。

得,還是好好吃飯吧。

第二天下班之後,於佩去了一趟老房子。

她得把好消息告訴鄒雨萍,順便也讓孟心婉心裡有點底。

還沒走近老房子,就聽見一陣歡聲笑語,她悄悄立在院子外面,透過鏤空磚牆的縫隙往裡張望。

瞧見鄒雨萍在水井台子旁洗菜,一旁的孟心婉乖乖用木瓢舀著木盆裡的水,去澆底下的金桔。

一勺澆下去,一大半全淋在鄒雨萍的鏤空涼鞋上。

冰涼的冷水順著她鞋子沁出來,在青磚搭就的站台上留下一串串水漬。

鄒雨萍驚呼:“心婉!你是澆花還是澆腳啊!”

小姑娘不接話,隻是格格地笑。

過了一會兒又故技重施,把一大半涼水往鄒雨萍腳上淋。

鄒雨萍也不氣惱,放棄洗菜,雙手在圍裙上擦乾,拎小雞崽一樣把孟心婉拎到院子中央,“你不許動,在這裡把腳丫子晾乾。”

於佩走進去時,這兩人都蹲在院子中央晾著腳丫子。

瞧見於佩進來,鄒雨萍立即起身相迎。

“喲,姑娘來啦,你瞧我飯還沒做呢,我趕緊去做。”

越過一串串潮濕的腳印,鄒雨萍端起水井台子上的菜,立即往廚房裡去。

一旁的孟心婉也不晾腳了,撐起小身板蹬蹬蹬往廚房裡跑。

於佩走過去,接話:“鄒姐,你彆管我,我吃過飯的,你按著你平時的節奏來就行。”

鄒雨萍哪裡肯聽,擦了鍋,利索地開始做菜。

她顧著鍋裡,旁邊的孟心婉就給她切菜。她要調料,孟心婉就伸手拿給她。

小姑娘年紀小,身高堪堪夠得著案台,做起事來卻很麻利,活脫脫一個得力小助手。

於佩站在廚房門口,看著裡面配合默契的兩人,心裡既欣慰,又冒出一股不安。

欣慰的是小姑娘適應得挺好,一點也沒為自己被拋棄的事情難過。

不安的是……

於佩目光掃過鄒雨萍的面容,看著她一如既往的慈祥模樣,心裡又覺得,或許是多慮了吧。

幾碗菜做菜用了不到二十分鐘,鄒雨萍張羅著要開飯的時候,於佩去臥室將老爺子扶了出來。

鄒雨萍一共拿了四雙碗筷,她在於佩面前也擺了一副,“姑娘,你多少也吃點吧,不然我做這麼菜,吃不完啊。”

於佩沒接。

她望著桌上滿滿幾盤菜,覺得好笑:“哪裡吃不完哦,都不夠孟心婉一個人的夥食。”

這話聽得鄒雨萍哈哈大笑。

引起她的吐槽欲:“哦喲,你之前說小姑娘食量大,我還沒放在心上,想著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的食量啊,沒想到小姑娘還真能吃。”

“這兩天我買菜比平時和多了一倍呢,這小姑娘一個人的飯量能抵得上我和老爺子兩個人的飯量,你說她小小一個身體,哪裡能裝得下這麼多啊?”

……

於佩見識過孟心婉的食量,隻笑著說:“可能在長身體,讓她敞開吃吧。”

“是喲,我也是沒緊著她,讓她敞開吃。”鄒雨萍邊接話邊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孟心婉的飯碗中。

這一幕落在於佩眼中,讓她不知不覺想早點宣布此次前來的目的。

她將面前的碗筷推到一邊,認真望著鄒雨萍,“鄒姐,我今天過來是有個事情想說,我已經為小姑娘找好了合適的收養人,明天人家夫妻會過來看一下小姑娘。”

鄒雨萍一愣,“這麼快?”

“嗯,想儘快為小姑娘安頓好接下來的事情。”

於佩說著覷了鄒雨萍一眼,隻見鄒雨萍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面色凝重地開口:“姑娘,我也想跟你說件事。”

於佩心裡沒由來一跳,“你說。”

鄒雨萍揣著雙手,面上稍顯不安,眼神卻很堅定:“我想收養小姑娘。”

於佩沉默。

心裡之前那股不安終於變成事實。

她早該猜到,看到鄒雨萍和孟心婉在廚房裡溫馨融洽的一幕,她就該猜到這樣的結果。

於佩沒發表意見,隻問:“鄒姐,你想清楚了嗎?”

撫養一個小孩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而且現在的鄒雨萍單身一人,僅僅有個能支撐生活的工作。

肩上多添加一個人的擔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

以後若是後悔,還能好好待小姑娘嗎?

鄒雨萍聽出於佩話裡的深意,笑了笑,“姑娘,這點你不用操心,從前整個家都是我來養,我也沒抱怨苦過累過,既然決定收養小姑娘,我會拿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

於佩頓了頓,“可是,鄒姐,你以後不考慮嫁人了嗎?”

帶著一個小女孩,再談婚論嫁,恐怕難上加難。

鄒雨萍現在三十歲的年齡,說老也不算老,還有大把的人生呢。如果收養了小姑娘,她的人生可能要縮小很多範圍,接下來隻圍著小姑娘轉,恐怕很難再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嫁了,我早就不考慮嫁人。”鄒雨萍嗬嗬笑道:“我丈夫女兒走的那一天我心都死了,這輩子都不會再成立家庭。”

“不過也是巧合,大概是上天要把這小姑娘送到我身邊,我和她相處,想起以前和女兒的相處時光,整個人感覺又活了過來,感覺下半輩子有了盼頭。”

“其實我也知道收養小姑娘會面臨很多的問題,但想到能和小姑娘一起生活,感覺那些問題又不是問題了,不知道姑娘你能不能理解我這種心情?”

於佩不太理解。

她私心裡並不讚成這樣的決定。

對於孟心婉和鄒雨萍來說,這都不是一個最優的解決方法。

小姑娘跟著威爾夫婦去國外,鄒雨萍不要這麼急著將接下來的人生定型,這才是最好的決定。

從權衡利弊的角度來看,鄒雨萍這個決定並不完美。

可於佩沒法從權衡利弊的角度給鄒雨萍分析種種。

因為老爺子坐在她身邊。

當初老爺子做下決定,讓她出國前先結婚,不也是出於他自己權衡利弊的後果嗎?

她不喜歡彆人強硬替她做決定,也不該自己強硬去替彆人做決定。

於佩沉默地望著桌面。

屋子裡因她的沉默安靜下來,氣氛詭異地沉靜。

半晌,她抬頭看向孟心婉,“你的意思呢?”

她該問問小姑娘的意見。

孟心婉沒回答。

隻站起身,走到鄒雨萍身邊,伸手輕輕圈住她的脖子。

得,這就是回答。

於佩心情複雜地回了家。

謝屹翻看著桌上的家具雜誌,見她進門,觀察到她臉上的情緒不太對勁,抬眸問她:“怎麼了?”

於佩呆呆往沙發上一坐,歎了一口氣,“恐怕明天得麻煩你去找一趟威爾先生。”

她將整個事件簡單說了一遍,“鄒雨萍要收養孟心婉,小姑娘似乎也很喜歡鄒姐。”

儘管意識到這可能不是最好的結果,她也沒法硬生生地去拆散。

謝屹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隻要她們互相願意就行,你不必這樣惋惜。”

這一句倒是點醒於佩。

是啊,她們互相願意就行。

當初自己對老爺子的決定不滿意,不正是因為自己不願意麼?

謝屹短短一句話,讓她豁然開朗,沒再糾結。

這一趴揭過,於佩掃了謝屹一眼,開始提起當初的承諾。

“好吧,儘管現在小姑娘要跟著鄒姐,但之前的確是你先找到合適的收養人,我也不食言,決定答應你一個要求,你要提什麼要求?”

這一問問得突然,謝屹將手中的雜誌輕輕放下。

神色並不像思考,反而是醞釀已久早已存在的想法:“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瞞了你什麼事情,你得原諒我。”

於佩:!!!

這話不是不打自招麼!

於佩蹭地一下站起身,居高臨下瞪著沙發上的謝屹,涼涼逼問:“所以,你瞞了我什麼事情!”

謝屹沒吭聲。

目光輕輕掃過她白皙的臉龐,落到半空,變得幽深。

瞞你的事情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