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個多鐘頭後, 新房子的地面被擦得一塵不染。
魏春蘭終於滿意了,看著敞亮乾淨的客廳,她十分欣慰,走到於佩身邊, 隨口問道:“佩佩啊, 打算辦喬遷宴嗎?你大哥二哥兩家是不是都還不知道?”
的確不知道。
於佩沒通知他們。
“不辦, 麻煩。”於佩沒這個打算。
買房子隻是想住得寬敞一點, 也不是拿來炫耀,沒必要非得辦酒宴告訴親朋好友這個消息。
魏春蘭“哦”了一聲,她早就瞧出來於佩沒這個心思, 隻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不辦也沒關係, 隨著你的心意來。”
看著整個屋子煥然一新,魏春蘭準備功成身退,收拾收拾東西回家去。
謝屹開門送她。
這一舉動把魏春蘭嚇了一大跳, 她以為謝屹要跟她一起回家,連忙把人往裡面推,厲聲斥責:“你乾嘛跟著我走啊,你就留在這裡,哪兒也彆去。”
說完不放心地把特意帶來的包裹遞給謝屹, “我衣服都給你帶過來了, 你沒必要再跟著我回去一趟。”
盯著魏春蘭手上的包裹,謝屹:“……”
這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他默默接過包裹, “我隻是想送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魏春蘭大手一揮, 轉身便走。
剛跨出屋子沒兩步,她想起什麼,從裡面把謝屹薅出來, 兩母子站在樓道裡說悄悄話。
似乎怕屋子裡的人聽見,魏春蘭稍稍將大門合攏,降低音量對謝屹道:“你看這套房都是佩佩買的,你住進去也不能什麼都不出,裡面家具還缺很多,這兩天啥事都彆乾,先把家具買齊整了,知道不?”
謝屹點頭,“我知道。”
“還有,廚房裡的東西你都得買齊整,鍋碗瓢盆現在什麼都沒有,這些你也都要準備好,以後兩口子在家,肯定會自己動手做點飯菜,這些彆忘了。”
謝屹依舊點頭,“我知道。”
“還有,家裡一些重活,搬東西什麼的,你得搶著做,佩佩到底是個女孩子,力氣沒你大,你放機靈點,多乾家務。”
叨嘮起來的魏春蘭沒完沒了,謝屹推著她往前走,“我都知道,你趕緊回去吧。”
魏春蘭邊往前走邊扯起嘴角打趣:“喲,這才有了新家,立馬就嫌棄我礙事了?行行行,我不打擾你們小兩口,我走,我走得遠遠的。”
魏春蘭步並作兩步朝著小區門口跑去,很快消失在視野。
回去的路上,魏春蘭彆提多高興了,一路掛著笑容,走進小區時還和門衛大叔親切打了招呼。
拉家常聊了兩句後,魏春蘭才提腳往家裡走。
一轉身,正好碰見下樓倒垃圾的鄭紅,兩人面對面碰個正著,四道目光相彙。
靜默片刻,鄭紅先錯開目光。
她淡漠的臉上沒什麼情緒,隻當沒瞧見面前擋路的人,繞了個彎,將垃圾袋放進小區門口的垃圾箱。
鄭紅這樣的態度落到魏春蘭眼裡,實在算不上友善。
經過上次於佩的一頓教導,她也沒了主動套近乎的心思,既然對方隻想當陌生人,她沒必要強求。
魏春蘭不甚在意,繼續往家裡走。
爬上二樓,從門下的縫隙中透出光亮,看來有人回家了。
魏春蘭掏出鑰匙開門,一進去,沙發上的謝雪容立即撲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說:“媽,你知不知道,對面的陳阿輝要回國了!”
魏春蘭眉頭一挑,“陳阿輝要回國?你哪兒聽來的消息?”
“嘿,還哪兒聽來的消息,當然是聽對面鄭紅說的啊!媽,你還不知道吧,鄭紅已經把陳阿輝要回國的消息傳遍整個小區,連小區門口的門衛大叔都知道。”
謝雪容明顯不太服氣的模樣,撇著嘴道:“不就是回國一趟嗎,搞得像什麼天神下凡,宣揚得四周都知道,當時於佩回來都沒他這架勢呢。”
她拉著魏春蘭往沙發上一坐,叉著腰學起鄭紅的模樣,下巴抬起,眼尾輕挑,極儘神氣。
“媽,我跟你講,鄭紅就是這副模樣在小區裡宣揚陳阿輝要回國的消息,我回家的時候瞧見她這副模樣,簡直要笑死。這嘚瑟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陳阿輝在外面做了什麼大官。”
不就是留了學嘛,這年頭去國外的留學生不知道有多少。
再說了,也不是公派留學,自費出去的,有什麼可自豪的。
還不如於佩呢,於佩好歹還有全額獎學金,陳阿輝啥都沒有,家裡掏了老底送他出去留學,回來一趟搞得像皇帝巡視。
謝雪容撇著嘴,一臉不屑。
魏春蘭瞧她這副不服氣的模樣,拍拍她腦袋,“人家宣揚就宣揚吧,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我就是看不慣嘛!”謝雪容氣憤地喊了一嗓子。
當初她二哥和陳阿輝發生矛盾後,她二哥都退學了,鄭紅還死死抓著不放,到處敗壞她二哥名聲,天天在她家門口罵人,恨不得她二哥拿命來補償。
這事謝雪容一直記在心裡,對鄭紅一家的印象極差。
如今做了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表面上沒發生什麼衝突,還不允許人私底下吐槽幾句?
魏春蘭看著一臉憤懣的謝雪容,笑著轉移話題:“不是聽說陳阿輝打算留在外面嗎?怎麼突然要回國?”
謝雪容拿手指了指對面,“那還不是因為鄭紅要給她兒子找對象。”
“鄭紅說了,她兒子在國外處了個金發碧眼的摩登女郎,對方喜歡她兒子喜歡得不得了,要跟她兒子結婚,她不想她兒子娶國外的姑娘,逼著陳阿輝回國來相親。”
想到鄭紅提起外國姑娘倒貼的語氣,謝雪容不禁好笑,“鄭紅還以為她兒子多受歡迎呢,其實隻是外國人跟咱們保守的戀愛態度不一樣罷了。”
“鄭紅還看不起國外的姑娘,嗬,陳阿輝除了有個留學背景,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條件?我倒要看看鄭紅準備給他介紹什麼對象。”
……
談到對面一家,謝雪容似乎有說不完的吐槽話。
魏春蘭打斷她,“好了好了,你也彆光顧著關注彆人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你怎麼不多考慮考慮?”
正說到激動處的謝雪容一愣,“我有什麼事?”
“你看,你還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事!”魏春蘭捏起手指跟她掰算,“你想想你自己的年齡,今年二十四了啊!”
來了來了,又來了……
接下來魏春蘭就該拿出以前大院裡和她一起的玩伴小珍來給她做思想工作,人家結婚早,現在兒子都快兩歲了,這些話謝雪容聽得耳朵起繭,都快能背出來。
不等魏春蘭說出接下來的話,謝雪容從沙發上起身,頭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間裡去,用力把房門關上。
砰的一聲響。
樓道裡的鄭紅聽到動靜,微微抬頭看向對面。
底下的大門透出光亮,魏春蘭回來了,看上去似乎心情挺不錯。
不應該啊。
難不成那個流裡流氣的小年輕還沒找到於佩的新地址嗎?
帶著滿心的疑惑,丟完垃圾的鄭紅一步步爬上樓,打開自家的大門。
進門之後,她洗了手,走到桌邊,拿起家裡電話撥了號。
等了片刻,對面接起,她張嘴就問:“阿輝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具體的日子定了嗎?”
“定了,五天後的機票。”對面傳來沉沉一聲。
聽到具體日期,鄭紅放下心來,臉上笑出一層褶皺。
“定了好,定了好哇,我馬上放出消息,我得給你找個好對象。”
對面的陳阿輝沒吭聲。
鄭紅捏著聽筒,自顧自地開始規劃:“阿輝啊,國外的姑娘都不是安心過日子,還是國內的姑娘好,你回來我會好好給你安排相親,已經有好幾戶有意向,我這兩天再去給你打聽打聽。”
“找對象這件事我也沒有太大的要求,相貌上眼睛要大一點,五官要端正,皮膚要白裡透紅,看著健康,這些也不是什麼大要求,比於佩相貌更好就行。”
“至於個子,這一點我稍稍有些要求,我也不是不喜歡嬌小的姑娘,隻不過於佩個頭看著挺高,咱們挑的對象要比她更高。”
“對了,對方姑娘要有很好的工作單位,現在都是準備迎接新時代的女性,有自己的事業,能給家裡助力,也能減輕你一些負擔,你說對不對?據說於佩去律師所上班了,那咱們挑對象要挑工作單位更好的……”
鄭紅一番話成功讓對面的陳阿輝語塞。
陳阿輝滿腔無奈:“媽!你為什麼要處處拿於佩出來做比較!”
“當然要比較了!”鄭紅一臉憤慨,“謝屹那條件都能找到於佩這樣的,你比他條件不知道高了多少倍,難道不該找個更好的姑娘?”
也不怪鄭紅這樣愛比較。
她心裡怕啊!
她怕陳阿輝以後找個媳婦不如於佩,那她走出去碰見魏春蘭,連抬眼看一下的勇氣都會沒有。
人家魏春蘭在心裡指不定會怎麼嘲笑她,嘲笑她辛辛苦苦把兒子送出國,最後討的老婆還不如謝屹!
真到了那時候,她對面魏春蘭,將會永遠抬不起頭!
這個兒媳婦的條件絕對不能差,再怎麼樣也得比於佩要好!
絲毫沒留意到自己的已經被列為比較對象的於佩正在新房裡四處找鑰匙。
收拾完東西之後,她發覺鑰匙不見了!
家裡目前的家具很少,客廳裡一張沙發,一張桌子,桌子上一台電視機,還沒安裝。兩間房裡分彆放了兩張床。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之前的舊家具她都讓房子以前的主人馮碧華搬走了,時間匆匆,她隻準備了這些。
照道理,空曠的客廳根本沒有藏鑰匙的地方啊,怎麼會找不到?
難不成被魏春蘭一不小心帶走了?
很有這個可能!
於佩立即追出去。
走到門口一看,鑰匙不偏不倚插在門外的鑰匙孔中。
於佩:“……”
她將鑰匙抽下來,從細鋼圈中扭出一支大門的鑰匙,遞給謝屹。
謝屹正在房間裡放包裹,接到於佩遞過來的房屋鑰匙,稍稍有些詫異。
“給我?”
於佩笑了,打量一下四周,“不然呢?”
這裡有其他人嗎?
謝屹愣了片刻,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
於佩看出他手有些抖,很體貼地說了一句:“放心吧,掉了重新換一把就是,順帶連鎖換了都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這麼緊張。”
謝屹:“……”
他是因為怕鑰匙掉而緊張嗎!
他是因為……
看著面前人一臉自以為體貼的模樣,謝屹目光也變得柔和。
他摸了一下口袋中的鑰匙,內心滿足。
“今天我不在這裡睡。”他放下包裹,緊緊揣著口袋中的鑰匙,埋頭往外走。
於佩站在原地,默默看著他走遠的背影,輕輕“哦”了一聲。
謝屹在不在這裡睡覺,問題不大。
反正謝屹有謝屹的房間,兩人也不同床。
等人走後,於佩心裡鬆了一口氣。
諾大的房子裡隻剩下她一人,她沒有孤獨、害怕、不安之類的情緒,反而很自在。
從行李袋中翻出睡衣和浴巾之後,她準備先去美美洗個澡。
走出房子的謝屹並沒有立即離開,他在樓下轉悠兩圈,來到涼亭旁。
涼亭裡一張石桌,兩張石椅,他曾經在這裡聽過樹上聒噪的蟬鳴,捧著馮碧華切好的西瓜和程春望下過棋。
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了。
那時候於佩剛出國沒多久,他閒不下來,到處找事做。
他其實並不喜歡下棋,但他寧願陪程春望在亭子裡消磨時光,也不願意一個人靜下來。
人一旦靜下來,就會瞎想。
想來想去,想多了也隻是徒增煩惱。
那時候以為日子難熬沒有儘頭的他,大概也不會想到如今於佩會甘願分他一份鑰匙。
謝屹靠在涼亭柱子旁,駐足片刻,伸手去摸口袋裡的鑰匙。
實物踏踏實實放在他口袋。
的確是於佩親手給他的。
謝屹嘴角不自覺輕揚,收回思緒,他準備抬腳離開。
轉身之際,餘光瞥見小區外面幾個可疑的身形,他目光一凜,原本走向小區門口的腳步突然轉了方向,重新走回房子。
“我今天準備睡在這……”
謝屹掏出鑰匙飛快開門之後,抬頭一看,嘴裡的話硬生生憋住。
於佩正從衛生間裡出來,身上隻包了一層浴巾,浴巾很短,堪堪遮住隻遮住上方和下方。
四肢,肩膀以及大腿根,都大大咧咧暴露在外。
被水微微淋濕的黑色卷發無規則地灑在潔白光滑的肩膀上,莫名添了一層詭異的誘惑。
謝屹站在原地,喉嚨發緊。
沒敢動。
於佩微微抬頭看他一眼,倒是沒什麼意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轉身去房間裡拿睡衣,嘴裡還接話:“哦,沒什麼關係,你想在這裡睡就在這裡睡吧,以後也不用特意跟我說,反正隔壁房間有你的位置。”
她站在自己房間裡,房門大大敞開著。
她躬身彎腰去拿床上的衣服,絲毫沒有料到這樣舉動會讓她背後的浴巾微微上揚,而她背後,站著謝屹。
眼看本就短得可憐的浴巾逐漸被掀高,謝屹一個箭步竄到房間,拿了衣服衝進衛生間。
這一洗就洗了半個小時。
於佩換好睡衣出來,等了將近半個鐘頭,衛生間的門依舊緊緊閉著。
奇了怪了,洗個澡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於佩好奇,站在衛生間門口敲了兩聲,問候:“你沒發生什麼意外吧?沒在裡面滑到吧?還能吱聲嗎?”
她合理懷疑謝屹發生了意外。
衛生間裡沒動靜。
半晌,低低的一聲“沒事”傳出來。
得,看來沒什麼意外。
於佩轉身去安裝桌上的電視機。
這年頭,家裡什麼都可以沒有,不能沒有電視機,不然連打發時間的消遣都沒有。
她蹲在桌子邊認真看著說明書,拿起地上幾根複雜的插頭,在插座上試探。
砰地一聲。
衛生間的門被打開,謝屹頂著一腦袋濕發從裡面走出來。
他上身穿著灰色短袖,下身寬鬆短褲,胳膊和小腿的精美線條露出來,讓於佩愣了一瞬。
“你看,我沒猜錯吧,你平時肯定鍛煉,不然身上哪有肌肉。”
得意於自己之前的猜想,於佩感歎一下,很快又低頭去試探插座。
謝屹抽出椅子上的白毛巾擦濕發,走過去問:“安裝電視?”
他將毛巾頂在頭頂,蹲下身要幫忙。
於佩叫住他,“彆,你幫忙電視機後面的線插好就行。”
說著,她從地上挑出兩根黑線,遞給謝屹,讓他去電視機後方操作。
按著於佩的指示,謝屹插好兩條線,一回頭,目光接觸到於佩,又是一愣。
於佩蹲著,寬鬆的睡衣領口在每次將線遞給他時,都會由於抬手的動作而向中間方向往下降幾分,露出若隱若現的風景。
謝屹沒想看,可他站著,一覽無餘。
哪怕刻意避開,從於佩手中接線時,餘光中也能瞥見幾許。
終於,一刻鐘頭後,電視機後面的線全部接好。
於佩按下插座的開關,電視機的屏幕慢慢亮起來。
“好了!”她語氣中有些興奮。
一抬頭,瞥見謝屹滿頭大汗。
謝屹對於亮起的電視屏幕沒有半分興趣,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衛生間。
於佩衝著他的背影問:“你做什麼?”
“洗澡。”低低的聲音從衛生間裡模糊傳來。
於佩:?
不是剛從衛生間裡出來嗎?
接線的工作有這麼累人?
於佩沒有深想,收回目光,繼續拿著遙控器操作電視機。
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小時,於佩已經成功把電視機調到正常頻道,看了不知道多少廣告之後,她突然意識到謝屹在衛生間的時間待得有點久。
正當她想上前去敲衛生間的門時,謝屹又頂著一頭濕發從衛生間裡出來。
於佩坐在沙發上,抬眸,狐疑地看他。
見他一臉水汽,連眼睛裡似乎都氤氳著水汽,她把家裡唯一一把蒲扇遞給謝屹。
“這麼熱嗎?這是媽先前帶過來的,給你吧。”
家裡連風扇都沒有備,隻是覺得還沒到需要用風扇的溫度而已。
不過想想,似乎謝屹火氣一直很旺。
於佩盯著天花板,思索:“以後還是直接安裝空調得了。”
謝屹接了蒲扇,一聲不吭,默默回房間去了。
於佩也沒放在心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盤著腿看了一會兒電視,睡意上頭,打了個哈欠,也拖著沉重的步子往房間裡去。
夜,悄悄來臨,屋子裡變得異常安靜。
各個房子裡的燈光依次熄滅,安然進入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細小聲音。
謝屹起身,輕手輕腳打開房間門,悄無聲息走到大門口,朝著門板敲了兩下。
外面悉悉索索的聲音立即停止。
等了片刻,謝屹按開燈,將門打開。
四周無人,空曠的樓道裡涼風嗖嗖。
低頭一瞧,門口放著一隻四方紙盒,盒子裡吱吱嗚嗚。
他拿腳尖踢開盒子,裡面躺著一窩老鼠,老鼠口吐鮮血,嘴裡發出吱吱嗚嗚的聲音。
很顯然,剛弄死的。
謝屹重新將盒蓋踢回去,拎起一盒死老鼠,下樓扔進了垃圾箱。
返身回屋時,他在樓道口停了片刻,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到花壇前,對著不遠處一片隱在夜色中的陰影,沉聲道:“出來吧。”
片刻,陰影中現出一個人影。
孟東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不慌不忙地點燃,昂起下巴,問得隨意:“什麼時候發現的?”
謝屹沒回答。
他隻說:“劉至強跑路前,沒交代你們要低調一點嗎?”
孟東臉色驟變,拿煙的手微微顫抖。
他故作鎮定,“你……”
剩下的話還沒問出口,一隻腳以迅猛之勢踹在他肚子上。
他沒料到對方出手這麼快,一下沒防備,捂住肚子跪倒在地。
在外面混了這麼久,這還是頭一次以這麼憋屈的姿勢跪著,孟東內心裡陡然生出一股憤怒,作勢要反抗。
剛一抬頭,又是一腳猛地踹來。
等他回過神,對放已經高高在上踩在他背部,將他兩隻手擒在背後不能動彈。
孟東額頭的冷汗嗖地一下滴落在地。
一來被踹的兩腳受得實實在在,身上疼。二來他感覺今天遇到一位硬茬。
對方個頭比他高,出手比他還狠,就算叫來等在外面的幾個小弟,恐怕也不夠對方塞牙縫。
況且,對方還知道強哥跑路的消息。
孟東艱難地吞了吞唾沫,匍匐在地,一聲不吭。
聽得上方冷冷的聲音落在他耳際,“以後要是再敢過來做這些小動靜,打斷你一隻腿。”
對方朝他右腿踢了踢,像是做標記。
隨後,對方放開手腳。重獲自由的孟東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忍著一股子怒火與恐懼,抬頭去看對方。
面前的男人半年臉隱在黑暗裡,冰冷的眸子在寂靜的夜色中無波無瀾。
高大的身軀在淡淡的月光下拓出半片陰影,像是駭人的死神,令人生畏。
猶豫片刻,孟東轉身就跑。
花壇裡重新歸於安靜。
謝屹沒著急回去,他在樓道口站了會兒,樓道口風大,能吹散他身上剛才沾染的煙味。
於佩不喜歡煙味。
低頭聞了聞,察覺到身上應該沒了煙味,他才抬腳往樓上走。
剛踏進屋子,正好碰見於佩從房間裡出來。
盯著鬼鬼祟祟從外面回來的謝屹,於佩疑惑地走上前,“你出去了?我看外面客廳有燈光,起來看看,你這麼晚,出去做什麼?”
她眸子惺忪,顯然剛醒。
謝屹站在門口,背部抵著門,沒挪動腳步。
“出去吹吹風而已,外面月色很好。”
“是嗎?”於佩透過客廳的陽台朝外面望了望。
突然,她一個激靈,快步走到謝屹身邊,盯著他的臉,“你說謊!”
她拿鼻子在他周身嗅了嗅。
“你身上有煙味,你大半夜出去抽煙?”
謝屹:“……”
狗鼻子嗎?這麼靈。
“我沒抽。”他出聲否認。
於佩瞪他,“不可能,我不可能聞錯,你身上的確有煙味。”
不信邪似的,於佩湊近,昂著腦袋在他面前嗅來嗅去。
距離太近,嫣紅的嘴唇揚在他面前,清熱的呼吸落在他身上,若隱若現傳來的香味飄進他鼻腔,平白無故撩起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火氣。
謝屹喉嚨發緊,脊背僵直,一動不動。
偏偏於佩還處在對自己絕對的自信中,她斷言:“你肯定是去抽煙了,你身上絕對有煙味,雖說我不喜歡煙味,但你也不用大半夜跑到樓下去抽煙,你在你房間裡……”
話沒說完,她被謝屹一巴掌推開。
於佩:?
站穩身子的於佩一抬頭就見謝屹邁著快步走向衛生間。
於佩追過去,聽到裡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詫異:“不是吧,你又洗澡?”
一晚上洗回,沒有比他更愛乾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