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1 / 1)

大婚過後,飛鸞宮裡徹底換了一位新主人。

這位金皇後一上來就嚴規森律,和元後在的時候處事風格完全不一樣。

整座皇宮不隻是飛鸞宮的人提心吊膽,其他宮人做事也都是小心緊著渾身的皮子,生怕有一點小錯被皇後看到。

這位金皇後小事大懲,半點不手軟的。

特例倒也有,除了喬月煙的棲鳳宮。

棲鳳宮如今是金皇後唯一不能伸手也無法伸手的地方。

日子過得也快,緊跟著秋天就到了,天兒也眼見著一日比一日涼了起來。

喬月煙貪涼,午間開著窗子在榻上睡的,醒來後便感覺身體不服了。

叫來太醫一看,果然是貪涼病了。

開了一堆的藥,叫慢慢溫養著。

剛開始顧慎言還氣喬月煙,可眼見著藥也吃了,人卻不見好。

明明隻是一個簡單的風寒,卻沒想到竟是讓喬月煙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還沒有好。

喬月煙身子不見好,顧慎言的脾氣也跟著日漸暴躁了起來。

太醫院的太醫們戰戰兢兢的,隻覺得太醫院這兩年簡直像是犯了太歲一樣,先是元後難產,明明懷胎期間胎位正的很,生產時卻能難產,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再說瑞安皇貴妃,無論是膳食還是湯藥,棲鳳宮都有專人緊盯著,是絕不可能出問題的。

可若說沒有點貓膩,一個風寒,一個月也不見好,也是很不正常了。

顧慎言坐在棲鳳宮裡,看著手忙腳亂的太醫,臉上陰雲密布,伍九四跪在顧慎言面前,低頭沉默著。

顧慎言揉著太陽穴,壓抑著暴怒的情緒,沉聲問道:“還未查出是誰?”

伍九四靜默片刻,答道:“羅貴人。”

“羅貴人?”這個答案像是出乎顧慎言的意料,隻見他先是屈手敲了敲桌子,才頗為驚奇道:“朕倒是小瞧她了,去將她帶過來。”

伍九四領命道:“臣遵旨。”

伍九四出去時,正巧碰到伍九九端著藥碗進來,兩人目光交彙,伍九四朝著伍九九點點頭,開口道:“快進去吧。”

鹹福宮的側殿裡,羅貴人還在專心的繡著手裡的花樣,陽光打在她的身上,一片祥和,完全看不出手上已經沾了一條人命的樣子。

伍九四進來的動靜,瞬間打破了這幅歲月靜好的畫面。

宮裡伺候的宮人們看到一隊錦衣衛進來,下意識的驚慌失措的呼叫出聲。

羅貴人皺皺眉,看著伍九四,平靜道:“放肆。”

“你們錦衣衛如何敢私闖寢宮,來這是要做什麼。”

伍九四其實很驚懼這些後宮的女人們,溫和的外表下,是堪比蛇蠍的心腸。

不欲與她多廢話,伍九四拿出錦衣衛的腰牌,道:“拿下。”

錦衣衛押著羅貴人到了棲鳳宮。

棲鳳宮裡。

顧慎言看著跪在地上的羅貴人,怒火被壓抑到極致之後,他臉上竟是頗為平靜:“為什麼是你?”

羅貴人看到顧慎言,卻突然的爬了過去,抓著顧慎言腳邊的衣料,滿臉淚痕道:“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

“羅貴人,朕的錦衣衛從來沒有冤枉過任何一個人。”

“與其說些冤枉的廢話,不如好好想想該說什麼。”

看著顧慎言面無表情的說著冷心的話,羅貴人卻是突然大笑了起來。

等笑夠了她才看向顧慎言的方向,顧慎言在她笑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毛,似乎覺得她很聒噪。

“因為臣妾愛你啊,皇上,我好恨啊,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也是我最先入的王府,跟著你一步一步的從王府到太子再到皇宮的走過來。”

“從王府到皇宮的情分不說,元後身份高貴臣妾比不得,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卻比不過一個突然從圍場裡冒出來的來曆不明的女人,憑什麼,憑什麼啊。”

“這麼多年了,我隻是個貴人,皇上,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了,宮裡來來往往的新人無論是誰都能壓在我的頭上,皇上,您叫我怎麼甘心。”

“柳才人自己身份卑微,又犯蠢,可臣妾比不過賢妃,比不過林貴人,可臣妾也是正經官家嫡小姐啊。”

聽到羅貴人的這番話,顧慎言卻是伸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輕聲問道:“那元皇後呢,她可對你有哪裡不好?”

羅貴人下意識的閃躲開顧慎言的目光,道:“沒有,但我不甘心,沒有一個女人甘心自己夫君身邊圍著一群女人的,沒有原因,所以她們都該死。”

望著羅貴人瘋狂的表情,顧慎言卻疑惑道:“是這樣嗎,因為朕身邊的女人很多,所以她們就該死。”

羅貴人卻很激動,用力的抓著顧慎言的衣料,道:“沒錯,為什麼有那麼多該死的女人,那麼多,每次看到你對她們笑,對她們好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情是多麼的難受嗎。”

“我先是見著太後將柳才人那個蠢貨送進王府,再是元後與賢妃一前一後的進到王府,等好不容易進了皇宮,我卻和那個柳氏同封貴人,她不過一個奴婢,她怎配。”

“後來的人一個接一個,可我跟著您最久了,皇上,您好狠的心。”

顧慎言用力甩開羅貴人的手,低聲道:“那你不應該恨朕嗎?”

羅貴人卻極端道:“臣妾怎麼會恨皇上呢,我十歲與你相識,十六歲進了王府,如今我都二十三了,我愛了你十三年,十三年呐,臣妾怎麼會恨你。”

顧慎言卻冷靜殘忍道:“朕不記得你,連你入王府的時候,我都對你沒什麼印象。”

羅貴人癱坐在地上,無措道:“怎麼可能,那年元宵燈會,你從橋上救了差點被人群擠入水裡的我,你怎麼能不記得,你怎麼能不記得。”

顧慎言卻在羅貴人的心上又插了一刀,淡聲說道:“朕不記得元宵燈會,也不記得救過你,當然也更不愛你了,朕以為你明白。”

“你父親將你送入王府,隻是想用你為以後搏一個前程,朕給了他想要的,又讓你能在後宮安穩生活,皇後仁善,定不會為難你,可你卻如此的不知足。”

羅貴人卻像是打擊過大,低低笑道:“哈哈哈,知足,我為什麼要知足,你不愛我,你愛皇貴妃是嘛,可你真的愛她嗎,愛一個人,卻舍得讓她在一旁看著你去寵幸旁的女人,這就是你的愛嗎?哈哈哈,太可笑了,皇上,你這是自私,自私啊。”

羅貴人的話,另顧慎言下意識的往後張望,等他反應過來時,沉聲對伍九四說道:“帶下去,查清楚她是怎麼做的。”

等伍九四帶著尖叫的羅貴人走後,顧慎言沉著臉坐在椅子上。

羅貴人說的也沒錯,他就是那樣的人。

但他同樣的還是皇上,他是小言,可掌控者卻永遠隻會是顧慎言。

所以喬月煙逃不開他的。

顧慎言狼狽的走到喬月煙的床邊,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卻也是心疼的。

錦衣衛的效率的確迅速,不僅查出了喬月煙中的藥,也連帶著查清了元皇後是怎麼難產的。

誰能想到呢,一株小小的菱花,一個宮裡毫不起眼的妃子,害了元皇後,也差點害了他瑞安皇貴妃。

羅貴人想保住羅家,知道掙紮無用,很乾脆的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又在錦衣衛的昭獄裡,自儘而死。

顧慎言確實沒有對羅家做什麼,隻是在上朝的時候,將羅貴人的所作所為一一公之於眾,並當場革了羅家幾人的官職。

承恩公在朝堂上對羅家人大罵出聲,表示此仇不共戴天。

想也知道,他家無權無勢,本是來自地方,靠著羅貴人才在京中紮下了根,在勳貴雲集的京城裡,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但這些紛紛擾擾都與喬月煙無關,等她好不容易養好身子後,都已經到了下一年的盛夏了。

另喬月煙不解的是,自從那次大病之後,顧慎言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每晚都膩在自己身邊,竟是再沒傳喚過其她人。

顧慎言的反常以及自己那次突如其來的大病,喬月煙是很久之後通過賢妃才知道的。

她身子大好後,喬月煙興致衝衝的去禦花園賞花,看到賢妃獨自坐在涼亭裡,滿目蕭然。

喬月煙忙趕過去,道:“這是怎麼了?”

賢妃看著喬月煙,伸手攙過她,扶著她坐在對面,才道:“身子才好,怎麼就冒冒失失的出來了。”

喬月煙笑道:“怎麼就才好,我好多了,再說,你如今都不去看我,我自己在宮裡呆的可無趣極了。”

賢妃勉強笑了笑,假裝的賠罪道:“我哪裡是不去看你,皇上他看的緊,不讓我們去打擾你才是。”

喬月煙從伍九九手裡接過一盤小花餅,放在石桌上,示意賢妃她嘗嘗看,又問道:“剛才你那是怎麼了?”

賢妃輕輕的拿起一塊小花餅,淡淡道:“當初,元後在時,還和我說過,一定要與你討一碟子這小花餅嘗嘗,想知道這小花餅到底是個什麼味道的。”

“可惜了,小花餅的滋味她還未嘗到,人就先去了。”

喬月煙也收斂了笑意,看著桌上的小花餅,道:“元後她啊……可惜了。”

賢妃卻激動道:“好人,哈哈哈哈她就是那樣一個老好人。”

“明明是皇後啊,卻一直是那溫溫和和的樣子,當初剛入王府時,羅貴人與柳才人衝撞於她,害她從高台上滾落下去,可她呢,還不忘為她倆開脫,結果就是,她死了,死在了羅貴人的一株菱花上,還有你。”

賢妃突然抓住喬月煙的手,道:“你知道嗎,你的那一場病,就是羅貴人做的,若不是皇上對你的事上心,你也會不知不覺的,被一場風寒奪去了性命。”

喬月煙拉住賢妃的手,安慰道:“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賢妃看著喬月煙平靜的臉,驚訝道:“你不怕嗎?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都害怕的打碎了一盞茶水。”

喬月煙撐了撐額頭,道:“害怕,可後宮,原本不就該是這樣的嗎?”

賢妃拍拍喬月煙的手,搖頭道:“你這樣,元後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下了。”

“所以說元後是個好人啊,我分去了顧慎言所謂的寵愛,分去了她的地位,她臨死還擔心我不能適應後宮的生活,你說,她是不是蠢。”喬月煙輕輕的碾碎了手中的小花餅,一點一點的灑在了地上。

“是蠢,這宮裡,最蠢的就是她。”賢妃同樣將小花餅碾碎灑在地上。

“可你也不一樣。”喬月煙看向賢妃:“你對我沒有敵意,不該是後宮女人對寵妃該有的態度。”喬月煙抬起頭,直直的望著賢妃的眼睛。

賢妃沒有回避喬月煙的眼神,她愣了愣,坦言道:“我本就沒把自己當做這後宮的人,當初我與元後同時入府,我就與皇上說過我嫁他是被逼無奈,我本不情願。”

“明明同樣是嫡出的女兒,姐姐才是最初被定下的那個人,可姐姐隻是撒個嬌,說句不願意,母親就讓我替了姐姐,我好恨,他們明明知道,我有心上人了,可他們卻以此要挾我,讓我替了姐姐,入了王府。”

喬月煙親手替賢妃續上一盞茶,問:“他們放過你那心上人了嗎?”

一句話,就讓賢妃紅了眼眶,哽咽道:“他們說,說他知道我入了王府後,就走了,沒留下一句話,就突然消失了。”

賢妃擦拭著自己的眼淚,含恨不甘道:“我不信,我一直不信,可我真的沒有他的消息。”

“其實皇上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將我留在宮裡,也隻是以此來迷惑我父親的眼。”

“我雖不懂,但我樂得幫他,皇上從未為難過我,而我甘心留在這宮裡,不過是我們兩個的交易。”

“這天底下,若是連皇上都找不到的人,也就沒人能找到了。”

喬月煙還是第一次看賢妃如此情緒化,也是第一次知道,賢妃竟是如此的大膽。

兩人之間的氛圍是被金姝婉給打破的。

金姝婉帶著一堆人浩浩湯湯的走過來,人還未到,就先笑眯眯的說道:“原來你們躲在這裡偷閒,可叫我好找。”

賢妃站起來,微微行了一禮,金姝婉親自扶起賢妃,道:“賢妃竟像是哭過的樣子。”

等坐下後,金姝婉才對著喬月煙笑道:“一定是想皇上了吧,如今皇上可是夜夜宿在皇貴妃那裡,貴妃姐姐還是該勸勸皇上的好。”

“我先走了,你不是要去我那喝茶嗎,一起?”喬月煙看不慣金姝婉那副做作的模樣,直接看向賢妃,邀請她一起離開。

“放肆,皇後娘娘在說話,你大膽。”憐心站在金姝婉身後,嗬斥道。

金姝婉卻是自顧自的喝著茶,仿佛沒聽見她的大宮女說的話一樣。

喬月煙轉身就走,憐心忙喊道:“還不快攔下,這成何體統。”

伍九九看著圍上來的太監,高聲喊道:“我看誰敢,皇貴妃要走,我看你們誰敢攔。”

“若是不忿,大可去皇上那告狀。”最後一句話伍九九就是說給金姝婉聽的。

金姝婉這才像是剛察覺一樣,笑盈盈道:“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快散開,圍著皇貴妃像什麼樣子。”

喬月煙似笑非笑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太監,玩味道:“我記得你,昔日元後身邊的大總管黃山,怎麼,這麼快就跟了新主子了?”

那黃山戰戰兢兢道:“娘娘說笑了,我是飛鸞宮的太監總管,就是專門伺候皇後娘娘的,什麼新主子舊主子的,皇貴妃娘娘可是折煞奴才了。”

喬月煙拉過一旁的賢妃,不欲廢話:“滾開。”

這期間她沒和金姝婉說過一句話,充分展示出了什麼叫不屑,什麼叫張揚跋扈。

金姝婉望著喬月煙遠去的身影,憤憤的拍了拍石桌,嘶啞道:“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