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1 / 1)

戚曉:“先前鑄造‘斷世’,本就是為了斷絕不公。”

戚曉:“但如今看來,‘斷世’,究竟是斷的不公,還是真正的人間與地獄?”

衛朝卻道:“如此不公,為何先前竟無一名修士上報?”

即便凡間任務逐年減少,卻也有一定的數量。每年前來凡間的修士,數量不會下百。

即便一部分修士的確會被凡間的表象蒙蔽欺騙,但這麼多年來,不可能沒有修士發現真相。

但為何這麼多年來,竟無一人將此類事件上報?

是這些修士層級太低,消息被壓下,無法上報,還是根本就...不想上報?

的確,修真界的競爭日漸激烈,大多修士連自己都自顧不暇,又怎麼有空去替凡人伸冤?

更何況,先前來查案的修士,有沒有到玉堂春風流快活呢?

會不會許多修士想要的,就是這樣的“天下太平”?

我隻覺得心頭越想越沉。

但如果,消息的的確確被上報給修仙界的管理者,上報給了鄭尚星呢?

他為什麼不予理會?

難道修仙界與凡間,有著不為人知的限製,令他隻能束手旁觀?

不等我胡思亂想結束,就聽衛朝接著道:“不過,戚曉說得對,多說無益,還是回到任務上吧。”

我:“為何?”

衛朝目光沉沉:“我們現如今隻是初階門生,探討這些事務,隻是平白浪費時間。”

一時間,我忽然明白了,為何不論是《劍破雲天》之中的衛朝,還是這個世界中的衛朝,都不分晝夜、宵衣旰食地苦練劍術。

隻要足夠強,站的位置足夠高,探討這些事,就不再是浪費時間。

隻要足夠強,就能做到足夠多的事,就能保護足夠多的人。

難怪在原作之中,修複內丹,恢複修煉能力之後,從虛丹到上仙之境,他僅僅用了十年。

衛朝看向靜靜:“此時就按戚曉說的辦吧,我認為我們應當相信鄭仙督。”

鄭尚星掌管著整個修仙界,身負“天機”,但這樣的事情呈到他的面前

靜靜閉了閉眼,看向了我:“所以你們還查到了什麼?”

我:“之後就沒有什麼關鍵信息了。”

我:“這幾日,玉堂春掌班專程令人教習‘昭華’琴棋書畫,尤其是古琴。”

...隻是苦了衛朝。

要知道,平日在玄清門內,衛朝隻修劍術,而各科老師對於此等行為也極其寬容,乃至縱容。

畢竟在劍術上,衛朝是十成十的天縱奇才,合該把時間花在刀刃上。

...這何嘗不是一種,偏科的報應。

對於琴棋書畫,衛朝一竅不通。

掌班:“虧你先前還是個千金大小姐,怎麼連一首曲也不會彈?”

衛朝隻答:“我先前身在將門,自然不懂詩詞歌賦,但劍術劍法,弓

箭騎射倒會一點,掌班想看看麼?”

掌班沉默著合上了房門,退了出去。

...然後再第二天,對衛朝的態度更好了。

我與衛朝私下討論過,得出的結論是,在政鬥之中,落敗的大多是文官,而武將由於掌一方虎符,更難被滿門抄斬。

所以出身武將世家的高門貴女,在這樣的地界出現得更少,自然噱頭更足。

果不其然,第二日,掌班就把一柄未開封的,樣式華麗的長劍放在了沁北樓的梳妝台上。

掌班:“你不是會劍術嗎?舞來我看看。”

在那一天之後,掌班就不再強逼著“昭華”苦練古琴。

靜靜一愣:“先前元瑾用的,正是古琴。除卻琴棋書畫之外,掌班還讓‘昭華’學什麼了?”

我:“還有一點詩詞歌賦,青樓禮儀,還有...”

如何取悅客人,如何從客人的身上榨取銀錢。

我:“總而言之,我們認為掌班應當是想令‘昭華’再走一回元瑾的老路,把價格炒高,然後再賣出去。”

我:“畢竟,這樣才好大賺特賺。”

直至此刻,我們對於玉堂春的肮臟,已經有了幾分麻木,此話之後,廂房之中,甚至連感慨與怒罵都沒有。

靜靜:“我明白了。這幾日,我們也查到了一些線索。”

在這一周之中,靜靜與戚曉用掉了三十二張指向為元瑾的尋憶符,以他人的回憶,拚湊出來了一個旁人記憶之中的元瑾。

這個元瑾與先前玉符門門生的任務總結之中的描述,並沒有什麼分彆。

或是言笑晏晏,語氣溫柔的女子;或是風光豔麗,手撫古琴的花魁。

而在前一天,靜靜與戚曉在玉堂春對面的湖畔之前,遇見了一名年輕女子。

她的衣物布料上乘,樣式保守,看上去不像是妓子,卻發髻散亂,流著眼淚乘船而歸。

靜靜將她引到了小巷之中,然後將一張尋憶符貼在了她的眉心。

出乎靜靜與戚曉的預料,她關於元瑾的回憶,不止一段,甚至能夠串成一個橫跨數年的故事。

這名女子名為春桃,是一名繡娘。

但在很早之前,她是家鄉饑荒,流離失所,被賣到玉堂春的小女孩。

春桃沒有高貴的身份,容貌也算不上漂亮,自然在拜高踩低的煙花之地之中受儘了冷眼與委屈。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她“掛燈籠”那一天。

我:“等等,‘掛燈籠’是什麼?”

靜靜:“你應當知道,青樓之中的姑娘的初夜,也是可以被拍賣的物件。”

每當玉堂春之中有姑娘的初夜即將被售賣,被拍賣的姑娘會濃妝豔抹,站在高高的正樓之上。

而在在偌大的正樓之前,就會掛起紅燈籠。

一盞紅燈籠,等於百兩白銀。

被拍賣的妓子價格越高,被掛在樓前的紅燈籠就會越多,聲勢也就會越

浩大。

而春桃,沒有出色的容貌,琴棋書畫亦一樣不通,如若拍賣她的初夜,恐怕連十兩白銀都賣不出。

所以春桃被拍賣的,不是初夜,而是她的賣身契。

但即便是賣身契,在她被拍賣之時,掛在高樓之上的燈籠,隻有半盞。

那一天是冬至,她穿著輕薄的衣衫,帶著厚厚的濃妝,立在高樓之上。

年僅十四歲的她聽著台下客人的放肆言語。

“這等貨色,玉堂春也敢拿出來賣?我呸!”

“你彆說,她這幅白花一般的模樣,或許還彆有幾分滋味。”

“你一看就是窯子逛少了,這樣的貨色,前幾年就已經不時興了——估計玩幾天也就膩味了。”

她看著自己頭頂一亮,抬眼看去,原本沒有被點燃的半盞燈籠,變成了一盞。

“這位仁兄,為何如此看不開?把她買回去,又能有什麼用?”

“往好處想想,如若拿了她的賣身契,即便是玩膩了,也可以賞下人嘛,不虧,不虧!”

“這位兄台說得不錯,反正也便宜,就算是被玩壞了,往外頭一扔,左右也不虧。”

一陣哄堂大笑。

春桃站在高台之上,聽著這些看客的評頭論足,心頭隻有麻木。

然後在模糊的視線裡,她再度看到了一點亮光。

第二盞燈籠。

最高的高樓之上,一聲琴音飛出,像是一聲嗬斥。

然後朱玉做成的簾子被玉白纖長的手掀起一角。

“這個姑娘我要了。”

哄笑聲一時靜默了下去,過了半晌,掌班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元瑾!你又來!”

那道聲音帶上了一點笑意:“有問題麼?這點錢,我還是出得起的。”

這是元瑾的聲音。

春桃宛如遊魂一般,恍恍惚惚地被領到了元瑾的房間。

元瑾的閨房極其奢華,綾羅綢緞,珠玉寶石,數不勝數。

但這一堆金碧輝煌的珠光寶氣,依舊壓不過她的豔麗半分。

她衝著春桃微微一笑,瞳眸如秋水映桃花:“你叫春桃對吧?從今往後,你就跟著我吧。會些什麼?”

聽即此處,我不由得心頭一聲歎息。

難怪元瑾的閨房,從金碧輝煌,到家徒四壁。

如若這樣為姑娘贖身,哪怕有萬貫家財,都會被耗得一乾二淨。

彼時的春桃哆哆嗦嗦,戰戰兢兢——即便與元瑾同在玉堂春,二人的身份如雲泥之彆,平日根本沒有見面的機會。

她顛三倒四地道謝了半分鐘,這才語序混亂地道:“我先前會,我先前是南方人,會一點繡技,隻是我愚鈍不堪,恐怕隻能幫您縫縫衣服,界界線。”

此話一出,春桃才發覺自己說了句蠢話——元瑾已然是玉堂春,乃至整個鄰仙城之中最最當紅的花魁,衣服穿壞了丟了就是,又何必縫補?

元瑾卻一時沉思:“繡技?是個好才藝。你彆跟我了,我認識一家繡房的老板,你跟著她學藝吧。”

就這樣,春桃懵懵懂懂地離開了玉堂春。

待到多年歸來,她已經從在高樓上瑟瑟發抖無助女孩,變成了一件衣裙就能賣出數十兩白銀的繡娘。

她重新回到了鄰仙城,帶著自己攢下的全部積蓄,乘著船來到了玉堂春,想要見當年救自己於水火的恩人一面。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覺得覺得有些揪心。

元瑾已經不在了。

掌班的笑容像是一張死死黏在臉上的假面:“春桃姑娘,數月之前,元瑾就已經不在此處了。”

春桃:“那她去了哪裡?”

掌班:“我們怎麼知道?如若姑娘沒有彆的事情,還請先行離開。”

春桃:“是不是你們害死了她?”

不知是不是春桃的錯覺,掌班面上依舊是笑著的,眼中卻流露出了一絲恐懼。

掌班:“我們哪有這個本事?既然姑娘不願意自己出去,我們隻好送客了。”

而這,也是為什麼,靜靜與戚曉在湖畔遇見的春桃深色恍惚,發髻散亂,眼裡含淚。

我不由得感慨:“元瑾真好,春桃也真好。”

靜靜:“的確。”

靜靜:“除此之外,我們還查到了一條線索。”

我:“什麼?”

靜靜:“玉堂春之中,消失的姑娘,並不止元瑾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