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雪是第二天清晨找到我的。
她把我拉到宿舍的走廊上,第一句便是:“你放心,此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之後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畢竟...畢竟你對我有一卡之恩,為恩人保密,本就理所應當。”
我一時不知道應當說什麼:“...嗯。”
知雪:“...但我真的憋得好苦啊!”
我:“知雪,不是,你聽我...”
知雪看上去想一把握住我的手,但她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十分有距離感地收住了動作。
“楚楚,雖說我同你講這些話有些失了分寸,但我還是想同你說。”
知雪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但...楚楚,你應當知曉,不論是幻鱗仙,還是衛朝,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幻鱗仙自不必說...衛朝,如若沒有意外,他踏入上仙之境,已是板上釘釘。”
看著面色無比認真的知雪,我閉了閉眼,再度鼓起勇氣解釋道:“知雪,是這樣的,其實我當時是替旁人給幻鱗仙送玫瑰...”
知雪:“那為何花束中的小卡片上的情書是你的字跡?”
我:“...”
我徹底放棄,麻木道:“嗚嗚,沒想到被你拆穿了。”
知雪露出了“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神色,然後接著語氣沉痛地開口。
“楚楚,我知曉你不是那種利欲熏心的人,大約隻是為了一時的刺激好玩,這才來同你說這些...”
“...但切記當心,玩火自焚。”
我:“...”
我:“嗯,嗯,好,好,謝謝你的提醒,我日後必定事事小心,改邪歸正。”
...
在莫名其妙地成為了腳踏兩條船的壞女人之後,我回到了宿舍,然後開始了我每日雷打不動的胡思亂想。
我不由得想,昨天知雪離開之後,對於我那番莫名其妙的言論,衛朝沒有問一個字,隻把我送回了望明樓。
在望明樓門口,他遞給我了一張信紙,我細細看去,其上顏色清淺,紋樣淩厲,字跡更是如如刀削斧劈,蒼勁有力。
這是一張刃鋒賽的邀請函。
玄清門的初階門生會經曆三大賽事,群星賽,秘境賽,與刃鋒賽。
其中,群星賽我們已然參與過一輪。
秘境賽則是由三大門派一同挑選秘境,令初階修士在其中比拚。但由於外道的宣戰,出於安全考慮,已經暫時中止。
而刃鋒賽,則是專屬於初階門生之中,專屬於劍修的比拚,時間大多在暑假。
我:“不是,衛朝,你看我像是能參加刃鋒賽的樣子嗎?”
我劍術的糟糕程度,已然和我的陣法有的一拚了。
衛朝失笑:“當然不是讓你來參加...我隻是想讓你來看。”
我:“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有什麼好看的?反正
最後都是你贏。”衛朝參加初階門生的劍術比賽,無疑是大魔王碾壓局。
衛朝:“嗯,我就是想讓你看我贏。”
他看上去有點害羞,卻又定定地看著我。華燈初上,他的瞳眸像是映了燈火的湖泊。
然後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瞠目結舌,漲紅了臉的自己。
我結巴了兩句,倉皇地移開了視線,但該死,臉還是燙得不行,連帶著我原本正常運作的大腦,都被燒成了一堆瀕臨宕機的破銅爛鐵。
我:“不是,衛朝,你,這,你這也太犯規了吧!”
到最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邀請函收好,和衛朝揮彆,回到宿舍的。
我隻記得衛朝站在一地的星光與月光裡,極其認真,又極其克製地對我道:“楚楚,記得你的承諾。”
直到我第二天被鬨鈴叫醒,和知雪結束談話,在宿舍吃完早飯,同靜靜和戚曉一同到了教室之時,先前被衛朝迷得三迷五道,色令智昏的我才想明白了他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衛朝,就差把“不要擺爛,好好學習”這四個大字往我臉上懟了。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我一時失語,兀自沉默了半晌之後,默默地拿出了我拆了大半的樹葉。
拆樹葉此事,極耗靈力,且耗腦子。
而玄清門的課業繁忙,極需精力,這也是為什麼即便我早早掌握了訣竅,卻至今未將樹葉對半拆開。
好在周五的科目主要為召喚與禦靈,對於不準備專修這兩門科目的玄清門門生,並無過於嚴苛的要求。
...而這也是為什麼,召喚與禦靈淪為玄清門之中的水課,大部分學生都會在課上寫彆的科目的作業,而導師對此大多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隻有在周五,我與靜靜的位置才會分開——畢竟靜靜連這兩門課都聽!甚至還聽得很認真!
我往著一側的牆壁貓了貓身子,掐了個訣,令厚厚的召喚課課本在我的面前立起,擋住老師的視線。
一旁正在看實踐任務簡介的戚曉微微側過頭,一條觀遊消息發來。
戚曉:拆樹葉?
我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樹葉平攤到桌上,屏氣凝神,將神識覆蓋到頁面上。
登時,樹葉登時放大,脈絡與葉肉之間的間隙清晰可見。
這道間隙不斷地往前延伸,像是一條看不見儘頭的路途。
...這條路途,看著就令我頭大。
先前我大多是直接用神識一點點撐起葉脈,再進行拆解。
雖說會令我力竭,但在每一次拆解之後,修為卻是實打實地增高了。
...而這也是我自我鼓勵的主要方式。
但此時此刻,我看著那一條看不見儘頭的間隙,心念卻驀地一動。
如若我將神識放入這道間隙之中,是否能直接將脈絡與葉肉拆開?
我深吸了一口氣,爾後將神識投入了葉身與葉脈的縫隙之中。
鋪天蓋地的黑暗隨之襲來,我定了定神?,令神識向前蔓延了一小步。
令人背後起雞皮疙瘩的葉脈分離之音傳入了我的神識,在面對未知的驚懼之餘,我隻覺得心頭一陣興奮——此路可行!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令神識向前劈去,接著便是延綿不絕的碎裂之聲。
我感覺神誌從未像現在這般清晰,但我的神識已然不大受我的操縱,隻本能地向前。
同以往的,一點一點的拆解不同,這一回,我的神識像是收不住的刀劍,橫橫穿過葉片,不過半刻,一抹天光便出現在了我的神識之中。
與此同時,隨著葉身被劈開,我感覺自己的原本枯竭的靈力亦節節攀升——
...
待到我清醒過來,就見老師含著笑望向我,還未等老師開口,下課鈴就響了。
但不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沒有像往常那般下課就離開教室,而是不約而同地帶著一點笑看向我。
我:“...?”
而我一旁的戚曉一面朝著我比了一個大拇指,一面拿起召喚課的書冊,擋住了自己的臉。
我:“...”戚曉!你何至於此!
然後我就聽老師開口道:“我能夠理解大家課業匆忙,也能理解大家用召喚課寫其他科目的課業,但畢竟是在課上,還請大家有些分寸。”
教室之中已然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後老師便轉頭看向了我,笑眯眯地道:“楚楚同學,下回上課的時候,可以寫理論一點的作業。”
我:“...好的老師!對不起老師!我下回會注意的!”
老師並未多言,虛空在她的腳下鋪開:“不過,還是恭喜楚楚同學突破金丹中階,可喜可賀~”
我:“謝謝老師!謝謝老師!”
我:“...”
我:“啊??什麼???”
老師已然踏破虛空離去。
在第一學期,每堂課結束之後,都會有半小時的聊天時間,而玄清門的老師大多都非常好說話,即便是問軼事與八卦,也會好脾氣地回答。
...哦,季前輩當然不在此列。
而召喚課的老師更是幾名老師之中,最好說話的一位,雖說她在召喚之上的建樹頗高,有所成就的時候也頗早,卻一直都嚴以待己,寬以待人。
...甚至於,上學期的期末考之前,她給了全班發了一份三頁的知識點總結,頁面之上的字體非常大,涵蓋的內容非常基礎,我粗略掃了一眼,不到一個時辰就能背完。
然後我們就聽老師笑著道:“這三張紙張之上的內容,隻要背全,便能拿滿分。”
全班嘩然。
然後我們就聽老師接著道:“如若有同學覺得難,往後考試的難度,我們還可以再調低些。”
待到考試那一日,果不其然,考的正是紙張之上的內容,半點更改錯漏也無。
而為其一個時辰的考試,在一刻鐘之時,班裡的同學就陸陸續續的提前交卷了。
而在平日裡,面對求知好學的學生,這位老師也十分的有耐心。
我依稀記得,在上學期,召喚課下課之後,這位老師起碼會留半個時辰,為對召喚感興趣的同學解答問題。
而這學期開始之後,幾乎每次下課鈴一響,她就會踏破虛空。
戰爭將至,絕大多數的大乘期修士都忙碌了起來。
年紀,修為,還有玄清門,像是一道道厚厚的屏障,將我們與戰爭隔絕開來。
唯有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才能夠讓我管中窺豹,看見這世界殘酷的一角。
就在這時,戚曉扯了扯我的衣角:“楚楚,你發什麼愣?”
我:“...”
面對著數道探究的視線,我一面把召喚教科書收入空間玉佩,一面壓低聲音朝著戚曉問道:“...所以我到底在課上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