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開學之際,我們才發現,這學期的教材與課表同上學期相比,有了些許不同。
從前的教材,理論與實踐的占比是五五開,但這學期開始,但從目錄來看,兩者的比例已經變成了一比九。
而課程內容的側重點,也變成了“如何自保”。
...真是非常樸素實用的課程內容呢!
而在月城事變之後,各科的老師都非常明顯的繁忙了起來,原先的答疑時間大大縮減,大部分老師都是一下課便踏破虛空,參加各項會議。
...而季前輩,作為十一上仙之一,更是忙得腳不沾地,為了配合他的時間,符咒課全部被調到了周四的下午。
...準確來說,是下午兩點至晚上十點,整整八個小時。
在這一天,季前輩簡直像是想要把學生們的腦袋撬開,然後把知識硬塞進去。
甚至於,課前的提問環節,也被嚴格控製時間——需得在一分鐘之內講出完整且正確的答案,否則就算回答失敗。
這也是為什麼,每周的這一天,被初階門生稱為“黑色星期四”。
...的確是非常黑暗的星期四。
而與所有的老師不同,海月明可謂是閒得獨樹一幟。
在月城一役中,面對著自己的殺夫仇人,海月明怒急攻心,不假思索地對著曇蕪發出了全力一擊。
據海月明自己說,自己的這一擊,把其餘十名上仙,包括鄭尚星,嚇得夠嗆。
由於海月明與曇蕪的新仇舊恨,大約是怕她因為這份情緒被欺騙、利用、捅出更大的簍子,截止目前,在這一度尚未開始的戰役之中,鄭尚星沒有給海月明派任何的任務,隻讓她在玄清門好生帶學生。
辦公室中,海月明眉頭微挑,那雙淺藍的瞳眸裡流露出了極其不屑的顏色。
“不過是一擊,怕什麼?即便是與拜月同歸於儘,我也是不怕的。”
我:“...”海月明!你真的是笨蛋美人啊!
問題不在於同歸於儘,而在於一旦惹怒曇蕪,被拉著共沉淪的是整個月城啊!
但旋即,我又看到海月明紅了眼眶。
她哽咽著,一字一句地重複。
“...即便是與拜月同歸於儘,我也是不怕的。”
我:“...”
我:“那可不行。”
海月明:“為何?”
我:“徐天青答應了我要幫我寫陣法課作業,如若你人沒了,那我陣法課的日常作業,期中作業,期末作業怎麼辦?”
海月明一時失語,表情亦空白了半晌:“...?”
是的,不錯,海月明在此次戰役之中不得重用,於是把全部的不滿全部發泄到了戀愛上。
她和徐天青的戀愛越談越卷,我看著他們如雪花般的情書小作文,感覺自己經此一役,已經快要變成情書大師。
到最近,最後徐天青甚至用陣法課作業賄賂我
,原因無他,隻因為他要整點浪漫。
...哦,不對,不是一點,而是很多。
彼時正是午休時刻,我根據徐天青留下的小紙條,去配了一大把鮮花,送到了海月明的門口。
鮮花嬌嫩,如若放在空間玉佩之中便會即刻枯萎,禦劍帶來的強風更是會把柔軟的花瓣吹得四散零落。
所以我隻能捧著這束夾著愛心紙條的鮮花,橫穿大半個丹院,直至走到海月明的辦公室門口。
徐天青在陣法上的天賦有多驚豔絕倫,他的審美就有多“驚豔絕倫”——他隻選了三種花色,大紅,亮橘,鑽石藍,期間夾雜著閃閃發光的滿天星。
這三樣顏色,分來來看就已經足夠豔麗,搭在一起更是極俗極豔;加上了滿天星之後,更是加倍地吸引人的視線。
更要命的,是玫瑰的數量。
九十九朵還不夠,徐天青整整要了一百九十九朵。
...而這就是為什麼,這一路上,我引得路人頻頻側目,指指點點,我甚至聽到了兩聲調笑之聲。
我閉了閉眼,隻默默地把臉藏在了花朵之後,默念了一百遍隻要我不露臉,丟人的就不是我。
...然後我在海月明的辦公室門口遇見了裴知雪。
知雪的手中拿著一片已然拆了一角的樹葉。
在靜靜發覺拆樹葉的訣竅之後,她總結了各類方法,將無比抽象的過程抽絲剝繭,整理成冊,再度狠狠地賺上了一筆,拿回了她屬於學神的榮耀。
而在她的書冊出了之後,我們班也算是厚積薄發,直至今日,入門之人已經有了數十名。
而知雪,在月城之中與自己曖昧了一學期的心動選手定情,官宣,現在拆樹葉也入了門,學業情場雙雙得意,徹底從即將開戰的驚恐不安之中緩過神來,看上去心情好得不行。
然後,在我滿心的“不要認出我”的祈禱聲中,知雪衝著我開心地揮手:“楚楚——”
我:“...”
我抱著那一大束玫瑰,在海月明的辦公室門口站定,在心裡罵了一萬遍這對狗情侶,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知雪看著我手捧的鮮花,好奇道:“楚楚,你捧那麼大一束花乾嘛?這顏色可真夠...難不成,是幻鱗仙給你的新作業?”
我閉了閉眼,一面胡亂地應和,一面在心中想應當如何胡謅,然後我就看見知雪的目光落在了花叢之中的心形卡片上。
心形的卡片露出一角,同時露出的還有其上的一句“吾愛明月,朝思暮想,日夜相思”。
我依稀記得,這一句的完整版是“吾愛明月,朝思暮想,日夜相思,而我甘之如殆。”
...哦,對,心形卡片上是我的筆記。
知雪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打開,海月明緩步踏出,虛空在她的身後緩緩消散,她看向知雪手中的樹葉,正準備說些什麼,旋即便被我手中的花束吸引了目光。
海月明
眼中冷冷的冰霜登時化作了一捧春水。
我:“...”你難道喜歡這個顏色嗎!你們兩口子的審美可真是出奇的一致啊!!
然後她便接過了那一捧玫瑰,嘴角也勾起了一個堪稱溫柔的笑意:“謝謝,我很喜歡。”
我正準備客氣兩句,就聽到了知雪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直到被海月明叫進辦公室的前一刻,知雪都在用顫抖的目光對我發出無聲的質問。
再見到知雪,就是下課時分的教室之中。
今天是黑暗星期四,下課之後,我整理著滿腦子被強行灌入的巨量知識,而靜靜則抓著戚曉,榨乾季前輩的最後一點時間...問題目。
...甚至還是我們實踐作業的題目。
是的,不錯,靜靜已經把那一大摞資料全都看完了。
我正看著記得淩亂不堪的筆記發愁,就見知雪坐到了我的身側。
知雪試探著開口:“楚楚,你與幻鱗仙...?”
我看著知雪眼中翻騰著的八卦之火,輕咳兩聲,正準備將編好的說辭全盤托出,就感覺自己的肩頭被輕輕一點。
我回過頭去,登時心下一動。
是衛朝。
自從月城宣戰以後,作為初露鋒芒的天才劍修,衛朝自然是被重點培養的對象。
我曾看過他的日程表,和靜靜誇張的程度不相上下。
簡而言之,衛朝的日常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時裡,有十六個小時都泡在劍院中研究劍譜,修行劍術。
如若有什麼修行感悟,就在閒暇之餘查閱文獻,寫成文章與報告,投遞給相關的期刊...而其中一份文章,登上了《劍道攬勝》。
所以要是我沒記錯,他前幾日正在參與當屆研討會,今日才回玄清門。
而此時此刻,他正背著長劍,風塵仆仆地站在我的面前,朝著我伸出手。
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儲存玉佩躺在他的手心裡,他的睫毛微微顫抖,像是振翅的蝴蝶,面頰上落了一片淺紅。
“前些日子去了雲樞,看到了一些點心,感覺你可能愛吃,就給你帶了。”
“將玉佩中間的刻印按下,就可...”
衛朝的話音還未落下,我便下意識地伸手按下,光芒一閃,我面前的書桌便被點心堆滿了。
衛朝:“...就可打開。”
它們色彩鮮豔,形狀優雅,從杏仁酥到蓮子糕,品類俱全,應有儘有。
我看了看堆成小山的漂亮點心,又看了看手中的儲存玉佩,不禁問道:“不是,衛朝,你哪來的錢?”
衛朝:“如若發刊,玄清門會給津貼。”
我心下了然,焦慮在甜甜的欣喜中冒了個頭,然後就隨風而去了。
衛朝:“我不知曉你的口味,所以就都買了,你挑你喜歡吃的就...”
我伸手抱住那一桌點心:“不。”
衛朝:“?”
我掐了個訣,將點心全都收到了我平日裡用的空間玉佩中:“這些全都是我的。”
然後我一側頭,就對上了瞳孔地震的知雪。
知雪:“你...你們...這...”
我:“...”
可惡!我怎麼忘了旁邊還有個知雪!
我:“...不是,知雪,你聽我解釋。”
知雪:“我不聽我不聽!”
我:“...”
不對,我為什麼要解釋?不如整活擺爛!
於是我看向衛朝:“衛朝,你知道我和幻鱗仙的關係吧?”
衛朝露出了一個略微疑惑的神情:“當然。”
我拋了拋衛朝給我的儲存玉佩:“即便如此,你也是自願的,對吧?”
衛朝不假思索:“不錯。”
我將儲存玉佩收到了懷中,衝著知雪一攤手:“如你所見,公正公開,兩相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