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衛朝面面相覷之後,我試探著問道:“所以,這是指示標?”
衛朝:“看上去是。”
我:“...那我們上!”
我與衛朝一前一後,穿過純白的沙灘,然後對著蔓延到海的另一邊的指示線陷入沉默。
衛朝:“彆管了。”
我:“?”
衛朝:“a上去就完事了。是這麼說的麼?”
我:“你的語言天賦,屬實很強。”
衛朝點了點頭,然後先一步踏進了淺淺的海水之中。
海水浸濕了他的短靴,進而浸濕了他的褲腿。
然後他整個人就這麼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
我試探著向前邁了一步,與海水冰涼的觸感漫過我的小腿。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天旋地轉,近乎就是在我眨眼的一瞬間,天地間的景色變了個徹底。
我身處一片黑夜之下,深藍的天空上浮滿了清晰可見的五彩斑斕的雲朵,雲朵簇擁著一輪巨大的圓月。
但這輪月亮在燃燒,像是一輪皎潔的太陽,看上去詭異而美麗。
我被這幅奇景吸引了注意力,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看向地面,才發覺我的腳下有一座被月光照亮的,細長的橋。
而衛朝已然不見了蹤跡。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上了那座不知通往何方的長橋。
然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在現代的,自己的房間。
皎潔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紗簾落到了房間裡,照亮了這片我無比熟悉的景象。
床上放著為疊好的櫃子,衣櫃半開半合裡邊掛滿了我在現代常穿的服裝。
散落的文具,寫了一半的筆記,還有屏幕亮起的筆記本電腦。
我的筆記本電腦像是中了病毒,整個屏幕被一個聊天框鋪滿。
我坐下細看,聊天框對面已經發來了一條消息。
“從今往後,我會代替你的人生。”
我坐在書桌前,打字,發送:“慕容楚楚?”
對面:“你是誰?為什麼知道這個名字?”
我:“我是楚楚,我們互換了人生。”
非常巧合,我前世的名字叫楚楚。
...或許這就是我穿書,與慕容楚楚互換人生的原因之一。
對面:“哦,原來是你。是的,我是慕容楚楚。”
我忍不住皮了一下:“好巧,我也是。”
慕容楚楚:“嘖。”
我:“所以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慕容楚楚:“你在幻境之中。”
我恍然,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群星賽唯一的比賽項目。
我:“所以你是我的外掛,讓我自帶免疫?”
慕容楚楚看起來對現代的文化接受得十分良好:“可以這麼說。”
我:“那我應該如何離開幻境?”
慕容楚楚:“打開那扇門,走出去就好。”
我點了點頭,正準備起身發個ok過去,糾結了片刻,又回到了我的椅子上坐下。
我:“你在現代過得怎麼樣?”
慕容楚楚:“你不離開嗎?”
我:“機會難得,再聊五分鐘的。”
慕容楚楚:“很有你的風格。”
慕容楚楚:“過得不錯,不過那一堆錯綜複雜的家族關係,處理起來真令人頭疼。”
我:“對不起...”
慕容楚楚:“不必道歉,我已快刀斬亂麻。”
我:“?”
慕容楚楚:“我已準備自立門戶。”
我:“啊??”
慕容楚楚:“嗯。”
我:“...”
我:“沒事,我也自立門戶了,雖然是被迫的。”
慕容楚楚:“?”
...
“衛朝,你現在有空麼?”
衛朝在鋪滿書桌的劍譜之中抬起頭,慕容楚楚正站在門檻處看著他。
她看上去漂亮得要命,高貴驕矜,一雙微微上挑的杏眼在陽光映照下熠熠生輝。
衛朝心中微微一動:“好。”
慕容楚楚也不見外,徑直走進了房間,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衛朝的書桌上,話沒出口臉卻紅了。
衛朝:“?”
慕容楚楚:“我喜歡你。”
衛朝隻覺得自己的潛意識的警惕冒了個尖,但很快就淹沒在慕容楚楚微紅的面頰與眼角裡。
他張了張嘴,最後重複道:“你...喜歡我?”
慕容楚楚理所當然地一點頭:“對呀,不然為什麼我要和你說,你是一本書裡的男主角,之後又想儘辦法助你出獄?”
衛朝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過量的荷爾蒙把他的腦海絞成了一團亂麻,有理有據的邏輯變成了一堆粉紅泡泡。
但在這片粉紅泡泡之中,一道隱隱約約的聲音冒了個尖。
衛朝:“你喜歡的真的是我麼?”
慕容楚楚:“?”
衛朝:“我們對彼此談不上了解,又怎麼能夠算是喜歡呢?”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把粉紅泡泡戳了個粉碎。
慕容楚楚眼中的愛慕與羞澀蕩然無存,她歪了歪頭,空無一物的眼睛直直盯著衛朝:“你在說什麼呀?”
衛朝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慕容楚楚說:“所以我愛的,不過是自己的執念與幻想罷了。”
“慕容楚楚”看上去想要說點什麼,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然後她像是一灘被烤化的軟泥一般往後仰倒,最終變成了一灘粉紅的春水。
整個世界也開始融化。
書桌,劍譜,天花板...房間裡的所有物件都開始融化成豔麗而粘膩的粉紅,衛朝被溺在這一片無儘的粉紅裡,神誌卻無比清明。
他想,這一回的試煉的主題,原來是心魔與幻境。
他又想,感謝慕容楚楚,要不是她,他大概是要折在這一關了。
...
衛朝睜開眼。
他的眼前是無比熟悉的,他還在衛家之時的寢室的天花板。
衛朝側過頭,隻見衛寧兒守在自己的窗前,眉頭微微蹙起。
見衛朝醒來,她不甚熟練地掩去眉間的憂慮,強顏歡笑道:“哥,你醒啦。”
衛朝理智上尚且明白這是幻境,但不論是房間,還是衛寧兒,都太過真實,令他一時說不出什麼彆的話。
然後他就聽見衛寧兒輕輕地說:“哥,我想好了,我們明天就搬離這裡,去人間。”
衛朝:“去人間?”
衛寧兒微微頷首,她想努力露出一個微笑,卻實在是笑不出來:“我們又何必繼續呆在衛家受氣?”
衛朝:“什麼?”
衛朝的這一句問話像是打開了衛寧兒的話匣子,她咬了咬牙,隱下眼中的一抹痛色:“哥,你是知道的。”
“自打你失去修為,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就不對了。”
“爹娘去世之後,更是不必提,先是什麼地方都不讓去了,藏寶閣,藏書閣,試煉場...”
“之後更是變本加厲,甚至...”
衛朝:“不必說了,這是夢境對吧?”
這一次,不論是衛寧兒,還是整個房間,都沒有像上一個幻境那般直接消失。
衛寧兒沉默半晌,然後伸手探了探衛朝的額頭。
然後她微微歎息,輕聲道:“哥,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我們得接受現實。”
衛寧兒手背貼在額頭上的觸感無比真實。
...
衛朝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忘。
他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在那個夢裡,他在慕容楚楚的幫助下恢複了修為,重新重新變回了那個劍術天才,在頂尖門派玄清門之中修行...
“但那隻是夢,哥,我們得接受現實。”
衛朝看向衛寧兒,一向出塵的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她又重複了一遍。
“但那隻是夢。”
衛朝覺得自己有些恍惚,他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幻境還是現實。
但想來,如此真實的寧兒,如此真實的感受,想必這一切,是真實的可能性應當會多一些。
但衛朝依舊不甘心,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邊布滿了熟悉的薄繭。
但他調整內息,運轉靈力,蓬勃的靈氣經過他的血脈,經絡,然後在空空如也的內丹之處戛然而止。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再也無法運轉靈力,再也無法揮出令人驚豔絕倫的劍法。
這樣的感覺太過熟悉,又太過真實。
自從內丹破碎,他的人生也陷入了一片黑暗,哪怕有些許光明,也隻是一閃而逝的幻象。
在如此情境之下,做一場自欺欺人的美夢,著實合理,又著實可笑。
衛朝看著自己的手愣神半晌,然後苦笑一聲:“對不起,那應當的確是夢。”
見辯贏衛朝,靜靜的面龐上也沒有絲毫喜色,隻默不作聲地收拾行李。
衛朝端詳了衛寧兒半晌,不知為何,腦海之中一點靈光閃現,他輕輕問道:“你收到玄清門的錄取了?”
衛寧兒猛地抬起頭看向衛朝,像是想說點什麼,但在衛朝灼灼的視線下,最終隻小聲地嗯了一聲。
然後她快速地補充道:“但,哥,那不重要,我不想去。”
衛朝:“但我想你去。”
衛寧兒:“哥,你是為了我才失去金丹,我理應照顧你。”
衛朝:“你也像那些人一般,覺得我是個廢人,需要自己的妹妹來照顧?”
衛寧兒一時沉默。
衛朝把衛寧兒攬進臂彎,抱在懷中,就像是小時候的那個冬天,他將在山間撿到的衛寧兒抱在懷中。
衛朝抱緊了衛寧兒,小心翼翼地掩去了聲音裡的顫抖:“我答應你,我之後會去凡間。”
“但,寧兒,就當是為了我,去玄清門吧。”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一片冷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