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吃著混沌,一面以為戚曉會再睡五分鐘之時,就見戚曉噌地一下坐了起來。
我:“?”
戚曉:“快快快快快...”
我:“什麼?”
戚曉面露驚恐:“季前輩要來!”
我:“啊?”
就在這時,216的門鈴被摁響,門口傳來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
“戚曉,我再給你五分鐘收拾。”
玄清門之內,不論是教室還是宿舍,所用的材料都能夠完全隔絕兩地的聲音。
為了便於溝通,隻有在門鈴剛剛被按下的時刻,門外人的聲音才能傳進來。
不等我回過神,就見戚曉風一般地起身,把睡得亂七八糟的床鋪理平,又迅速地捏了個清潔符代替了洗漱,把睡得蓬起的頭發壓平梳好。
然後戚曉深呼吸一口氣,這才打開房門:“季前輩,您怎麼...?”
站在門口的,正是先前送我們前去飛鳶站台的黑袍人。
我這才仔細打量起戚曉的這位前輩,他依舊是穿著一身黑袍,右眼前戴著銀邊琉璃鏡。
與上回不同,這一回他不再面貌模糊,五官眉眼清晰可見。
這位前輩身量高,鼻梁也高,五官是刀削一般的俊氣周正,隻是眉眼之中透露出些許冷峻與陰鬱。
修仙界的顏值都這麼卷的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仔細地打量了下戚曉這位前輩,他看上去隻有二十六、七歲,但實際年齡絕不止於此。
在修仙界之中,隻要步至元嬰,便可保持容貌不老。
那雙琉璃鏡片之後的眼睛微微一動,便冷冷地瞥向了我。
我這才想起來,起床之後,我既未洗漱,也未更衣,一身睡衣的我和戚曉整齊的裝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麻木地看向戚曉,戚曉這才想起屋裡還有個我,要哭不哭地悄悄向著我作揖賠罪。
我:“...”
我假裝沒事人,放下餛飩,對著這位季前輩露出了一個晚輩的乖巧微笑:“季前輩您好。”
季前輩隻微微一點頭便不再理會我,然後將目光死死地釘在了戚曉的身上。
“戚曉,”他拉起了一個諷刺的笑容,笑容裡帶了點咬牙切齒,“這幾天玩得挺開心的是吧?”
戚曉已經開始抖抖抖:“我,我還是學了一點的...”
季前輩:“哦?學了什麼,倒是和我講講。”
戚曉:“今天早上起來之後背了一篇丹譜、一篇劍譜,又出去練了一遍禦劍...”
季前輩神色稍緩:“還有呢?”
戚曉:“...”
季前輩:“...”
季前輩的眉頭再度皺起:“這些天,你就看了這麼點?”
戚曉:“我,我之後會好好努力的...”
季前輩眼裡閃過一抹失望:“無所謂,反正你已經長到十五歲,也姑且算是踏入了玄清門,日後我也管不了你了。”
我看了看準備虛空踏到一半的季前輩,又看了看要哭不哭的戚曉,忍了忍沒忍住。
我:“季前輩請留步。”
季前輩回過頭,他的面前是一片充斥著虛幻符號的虛空。
不對,先前靜靜與戚曉都與我科普過,玄清門之內,各處都是限製,他如何能踏破虛空,來去自如?
但現在的我沒時間去想這些疑點。
季前輩一勾手,那片能通向任何地方的虛空便乖順地退卻,他的眼神裡帶著明顯的不耐:“講。”
如此威壓之下,我忽然理解了戚曉為何剛剛在抖抖抖。
我努力克製住自己聲音裡的顫抖:“戚曉...戚曉日後真的會好好學習的。”
季前輩:“?”
說了個開頭,之後的話語就順暢多了,我強忍著季前輩近乎化作實體的威壓,繼續開口。
“先前戚曉就與我說,待到她步入玄清門,必定專注學業,成為一名堂堂正正的玄清門丹修。”
季前輩面色稍緩,眉宇間卻依然帶著點怒意看向戚曉:“那你這幾日為何如此墮落?”
見戚曉被訓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我接話道:“戚曉初入玄清門,自然要熟悉各處構造,這幾日也是如此。”
誰知季前輩聽了這話,怒氣更甚:“初入玄清門?戚曉,你用過的玄清門邀請函,沒有五千也有五百了吧?”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我:“?”
我品了品這句話,然後大為震撼地看向了戚曉:“什麼意思?”
戚曉:“也,也沒有五百啦...也就十幾...幾十次...”
我:“...”
我:“所以那個進入玄清門的煙花迎新特效...”
戚曉:“...那個是係統自帶的。”
我:“所以你也看過幾十遍了嗎!難怪你當時那麼冷淡!我那麼驚喜地和你分享的時候為什麼你不說!”
戚曉:“那不是,那不是不好掃了你的興...”
我:“那你先前來玄清門是...不對,為什麼你能拿到那麼多邀請函啊!”
戚曉:“...季前輩說玄清門之中有幾門課值得一聽,便讓我來蹭課,邀請函也是...”
我:“...”
我先前便隱約察覺到,戚曉的家世可能比起慕容與衛家之流要稍微好上那麼一點點。
我也知道她學識遠長於我,甚至知道些許靜靜都不知曉的內幕消息。
至於她的家世,她不提我也不去問,畢竟我的朋友是戚曉,又不是她背後的家族。
但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一想到我初入玄清門,和她分享的新鮮,喜悅,激動,她全都裝模作樣的照單全收,對自己的經曆隻字不提,一點後知後覺的尷尬就躥上了我的腦門,帶著我的血壓節節高升。
看著被氣得頭暈的我和一臉心虛的戚曉,季前輩露了個嘲諷的笑容,正準備轉身離去,216的門鈴卻被按響了。
“請問戚曉在這一間宿舍嗎?”
所有人都是一愣。
最後反而是戚曉先回過神,打開了房門。
戚曉:“...”
戚知站在門口,露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優雅微笑:“聽師姐說姐姐住216,我就過來串串門。”
戚知的目光在室內掃視一圈,越過我,最後定在了季前輩的身上:“怎麼季叔叔也來了?”
季前輩:“順道來看看,正準備走。”
戚知面露遺憾。她十分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坐到我的對面,卻半個眼神都沒分給我,卻對著季前輩笑道:“姐姐這些年,真是辛苦季叔叔了。”
“畢竟,姐姐這些年,不知聽了季叔叔多少教導,花了多少玄清門邀請函。”
說到此處,戚知的眼神掃過我,諷刺地眯起了眼睛。
我:“...”謝謝你,戚知,又和我講了一遍剛剛我才知道的內容。
見我並不意外,戚知無所謂地翹了翹嘴角,從我這裡收回了目光。
“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姐姐禦劍師認證屢屢考不過,直到前些天才勉強通過一級。”
季前輩的面色更沉了,戚知卻像是看不見一般。
“雖然我的天賦一般,遠不及季叔叔與族中的各位前輩,卻也在上個月就通過了禦劍師二級。”
“不過我也能理解,畢竟姐姐本就對學習不太上心,就是辛苦季叔叔這些年...明珠蒙塵。”
一時間,我有點明白戚曉的自卑與緊迫感來源於何處。
她不得不努力,不得不花上自己全部的時間去替自己,替家族主脈,替這位季前輩掙上幾分臉面。
我熱血上頭,反唇相譏:“戚曉這還算不努力?那戚知小姐怕不是每天學二十五小時。”
話剛出口,我自己就是一愣。
不對啊,我不是還在生她的氣嗎?
但話已出口,再收回去也是來不及,我便正對上戚知帶了點錯愕與怒火的目光:“更何況,哪有你這樣說自己姐姐的?”
宿舍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大約這三人都沒想到我會橫插一刀。
見沒人說話,我便繼續道:“怎麼,是想踩著戚曉來捧你自己?你今年也不過十四歲吧,怎麼,十四歲就如此心思?”
“任誰都知道知道拉踩...捧高踩低是招人厭惡的卑劣行徑,為何你卻不知道?”
戚知的臉漲紅了,她噌地站起身,聲音裡帶著怒氣:“那你又高尚得到哪裡去?也不過是看我們戚家顯赫才如此巴結她吧。”
我:“?”
在如此情況下,我在憤怒之餘,竟生出了幾分好奇,反問道:“所以你們戚家到底是有多顯赫?”
戚知:“?”
戚知被我整不會了,她站在原地,罵我也不是,解釋也不是,最後隻憋出一句:“你裝什麼無知?”
我:“?”這也用裝?
我正準備反唇相譏,卻聽戚曉道:“不許你這麼說她。”
我一時間腦回路有點沒接上,思考了片刻才意識到戚曉回複的是那句“也不過是看我戚家顯赫才如此巴結她”。
戚曉的手攥緊了,她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你平日裡對我陰陽怪氣也就罷了,慕容楚楚是我的朋友,為何要連著她一起說?”
看著如此的戚曉,我不由得心頭一暖,不由得笑了出來:“戚曉,你這就不懂了吧,正因為我是你朋友她才要說我,這叫遷怒。”
戚曉:“但,但她怎麼可以這樣說你!”
我:“可能是...以己度人?”
戚曉如醍醐灌頂,轉向戚知怒道:“你自己滿心位階權勢也就罷了,為何套到旁人身上?”
“誰不知道你爹娘與你時時刻刻都窺著戚家家主之位,你要爭便爭。”
“但這是戚家內部的事情,你把自己的想法套到楚楚身上算什麼?”
心思被點破,戚知一整個大破防,她也漲紅了臉,正準備說什麼,卻被季前輩的聲音打斷。
季前輩:“外人還在,彆在這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