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鵬記得那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午,他從廚房端出一碗泡面,百無聊賴之下,想給自己找一些下飯的東西,便拿出手機,打開了某音。
因為打開了同城推薦,胡鵬刷著刷著刷到了一個直播。本來,他照例是打算劃拉過去的,可是不經意間目光就被畫面上一個萌噠噠的冷臉妹子吸引了,手指停在了界面上一秒後,誠實地點了進去。
然後——
“哎呦臥槽,這男的不是顧希嗎?”胡鵬不追星,但顧希名氣確實很大,還有後來著名的男小三事件,使得他的名氣跨越了娛樂圈,成為了一個非常著名的綠帽梗。
顧希、小萌妹,再加上那個京華大學的定位,三個元素隨便排列組合一下都有很不錯的效果,於是胡鵬耐著性子留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王教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一雙不大的小眼裡好似凝聚了巨大的力量,叫被盯住的顧希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
“這位同學,你是哪個學院的?”王教授一開口,就是老教導主任的味兒了。
“我、我,”顧希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呢,旁邊已經有熱心群眾喊出了聲,“王教授,他不是咱學校的!”
“哦?那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們學校的課堂上?”王教授像是沒看見顧希和盛貝之間的波濤洶湧一般,老頭眼睛一眯,似乎猜到了什麼,笑了。
“小同學,你是不是專門來聽課的啊?”
顧希一愣,以為對方要給自己台階下,點點頭,“是,我是專門過來聽課的。”
“那好啊,我就喜歡你這種喜歡數學的孩子。”王教授滿意地點點頭,正當顧希想要鬆一口氣的時候,隻見王教授從自己的教案裡慢慢地抽出了——
一張試卷。
“來,這是我給我小孫女出的數學題,你過來,先給你做。”
啥?啥數學題?上了大學就把數學全部還給體育老師的顧希傻眼了,但這麼多人看著,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大概率不會,尤其對面的王教授,那慈愛溫和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數學界的明日之星一般,讓人感覺拒絕他都是一種罪過。
顧希躊躇片刻,尋思小孫女,那也就是小學生的水平,題有多難?也正是這一錯誤的認知,讓他點頭應了下來。
全程一直旁觀沒有說話的盛貝,背過手去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腰,生怕笑出聲來。
實在不好意思,這位王教授就是她的導師。人家確實有個小孫女,不過今年剛考上科大少年班的水平,像顧希這種熱愛數學的藍孩子,肯定不會覺得題難的。
王教授一看顧希答應了,樂開了花,輕輕拍著對方的肩膀,“來來來,你在這裡做題哈,不要急,不會的題你問我學生,她講得可好。”
“學生?”
“對呀。”王教授笑著衝盛貝的方向招招手,“來,小貝啊,你過來。”
盛貝也不抗拒,甚至很樂於助人。但顧希已經品出來不對勁兒了,偷偷往桌面上的數學題一看,頭立刻暈了。
“沒事兒!”王教授似乎看出了顧希想跑,看似瘦弱實則強硬的手,把人往下一摁,“你來騷擾我學生,要想讓我不計前嫌,今天就把這題做出來。”
這話一出口,顧希臉白了。
“做吧,我今兒在這看著你。”王教授往講台後的椅子上一坐,順手還跟門外的學生們招手,“有感興趣的一起進來,我把題放到ppt上,一會兒讓盛貝給大家講答案。”
這題對盛貝而言自然沒有什麼難度,但在場不少本來是看熱鬨的同學,一聽這話也不由摩拳擦掌。大家都是不同學院的,不過不影響很多人認識王教授,再加上盛貝一直以來在京華也算是一個傳說,於是教室裡的人越坐越多。
看直播的胡鵬傻了。
不是,這不是來撕逼的嗎?怎麼忽然都做起數學題了?還有那個顧希?熱愛數學?啊呸,他看是彆有用心還差不多。
這會兒他所在的直播間裡早已不是三三兩兩的人了,不少人聞風趕來,彈幕裡熱鬨了許多。
【我去,這題,我見過!】
【日,前面的兄弟,你是不是跟我一個學校的,這不是我們今年的期末考壓軸題嗎?】
【都是科大的?弟兄們,據說這題是數院找外校大佬出題的,沒想到是眼前這位啊……】
【我靠,我當時就沒做出來!今天還得重溫一遍!】
【……不敢說話,你們說的是我認識的那個科大嗎?這直播間這麼高端嗎?我以為我是來吃瓜的。】
【同不敢說話,新進來的兄弟姐妹們都彆出去了,這裡直播top1學校學生在線解題!】
顧希也不明白事情怎麼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他現在是想走不能走,拿出手機找經紀人吧,王教授二話不說給他拿到了講台上,美其名曰可以不會,但不能找外援。
真·找外援的顧希,瞬間萎靡了。
好在,他的新經紀人還是給力的,在顧希第三次被旁邊忘情解題的人擠到之前,帶著一位中年男性趕到了現場。
門外,盛寶見對方外援來了,抿了抿唇,正想進去,被站在一起的方清淺攔住了。
“怎麼了?”
“沒事兒。”方清淺撕開口香糖的包裝紙,淡淡道:“那個是數學院院長。”
盛寶:“?”
“王教授是他博士導師。”方清淺語氣一頓,思索了一下,“這麼說,盛貝算是他小師妹。”
盛寶提著的心瞬間放下了,甚至看著眼睛驟然發光的顧希,多了幾分幸災樂禍。
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經紀人進來,顧希大鬆一口氣。
外援也不負所望,許是沒看正背著手在過道裡溜達的王教授,上來就一聲稍顯嚴厲的嗬斥:“出什麼事了?”
“你說出什麼事了?”王教授嗓門更大,讓前來幫忙的院長一頭懵,“老師,您怎麼在這裡?”
院長是過來幫個朋友的,顧老親自給他打了電話,也沒說什麼,就說小孫子不懂事,希望他能幫忙解個圍,可誰知,這裡面的圍是他自己的親導師。
“這小子騷擾你小師妹!”彆看王教授年紀不小了,對於底下最小的苗苗關心的很,一來就認出了顧希是誰。
“騷擾?”院長一聽,不樂意了,皺眉看向把他請來的經紀人,“到底怎麼回事?”
“咳咳,陳院長,誤會!我們顧希和盛貝打小一起長大,哪裡存在什麼騷擾不騷擾的。”經紀人也是睜眼說瞎話。
可他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道慈愛溫柔的女聲,“哎呦,盛貝回學校了?”
經紀人扭過頭去,看到門口站著一位頭發花白、優雅得體的老教授,愣了。
“怎麼門口這麼多人?盛小貝呢?”緊接著是一道稍顯粗獷的男聲,來人看起來年紀不小,卻身量挺拔、聲音洪亮。
陳院長看著這一個兩個出現的,頭都大了。
得,他們院裡這幾個老寶貝,平常湊在一起開個會都難,今天倒是來得齊。
“小陳啊,你工作很閒嗎?”這時候,王教授說話了,笑容依舊和藹,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友好了,“沒事兒你也多關心關心你師妹,年紀不大談了戀愛很正常,受了情傷也沒辦法,但你作為大師兄要拎得清。”
眼瞅著自己導師要開始訓誡模式了,熟悉的戰栗感讓陳院長二話不說站起身,“老師,我想起來我還有個會。這是小顧對吧?”
陳院長目光莫名地看了一眼顧希,笑道:“你爺爺說你喜歡數學,不錯,能跟著我小師妹學習,機會難得。那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
言罷,不給顧希和他經紀人反應的機會,陳院長匆匆從教室後門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體貼地給坐在後排的同學指出一個明顯的公式錯誤。
被留在原地的顧希:“……”
目睹了一切的盛寶和方清淺,沒再繼續留下,反正折騰這麼一次,也夠顧希出名的了。能讓王教授親自講課,他也算是造福京華其他學生了。
四舍五入,他顧希今天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至於直播什麼的,盛寶反正已經聯係了平台,要是有人敢拿錢威脅你們的正常直播運營的話,沒關係,她最見不得彆人拿錢搞特殊,可以和對方對著砸錢,看是直播間先禁掉,還是相關話題先上熱搜。
而且不用謝,她也全當積德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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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希和小五到底是怎麼回事?”盛寶和方清淺才一回到車上,後者終於找到機會問出心底的疑惑了。
崔元才回國,他對於娛樂圈的事情更是完全沒有關注,所以根本不知道前段時間鬨得沸沸揚揚的男小三事件。
盛寶張了張嘴,忽然發現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說起。
“簡單來說,就是盛小五的男朋友和盛銘逸的女朋友搞在了一起。”
“這麼丟人的嗎?”崔元還沒什麼反應,方清淺先不淡定了。
作為一名馳騁情場多年的老手,聽到自己的小輩兒不僅被綠了,而且還是一綠綠一雙,恨鐵不成鋼的情緒溢於言表。
“人性嘛,沒辦法。”盛寶對此倒是很看得開。
方清淺不說話,他抿著唇,眉心緊鎖,像是在思考什麼國際經濟熱點問題,半響,他伸出手,捂住了小盛之的耳朵,薄唇一張,“那對渣男賤女呢?你怎麼處理的?”
“我能怎麼處理?現在是法治社會,小舅舅。我們這是在國內,我可沒本事跟在f洲似的,拿錢去撈你。”盛寶不反對方清淺給他們出去,但在國內還是要老老實實做個守法公民。
無視崔元驟然發亮的好奇眼神,方清淺安撫著炸毛的大外甥女,“安啦安啦,我是那麼讓你不省心的人嗎?”
“嗬嗬。”盛寶冷笑兩聲,不予置否。
“咳咳,言歸正傳。”方清淺老臉是不可能紅的,“這個顧希,你打算怎麼辦?”
盛寶聳聳肩膀,“搞垮顧家不是不行,但成本太高,顧老這麼多年的情誼也不能罔顧。所以,得換個思路來。”
“什麼意思?”這下連崔元都支著耳朵在聽了。
誰知,盛寶撇撇嘴,不說了,“這是一盤連環棋。”
“你說人話,盛大寶!”
“很簡單,你猜頭段時間,給顧蘊和趙琦說媒的是誰?”盛寶餘光瞥了一眼崔元,方清淺立刻心領神會。
“難不成是阿元家那個狠毒的灰姑娘繼母?!”方清淺一撇嘴,“哦,對!那女人我記得姓趙?”
對於虐待自己外甥的人,方清淺表示自己能記得你的姓,已經是很給你臉了。
“對,她是趙品澤的親妹妹。”盛寶扒拉下方清淺捂住兒子耳朵的手,“你不能這麼欺負小孩兒。”
“我欺負什麼了?我這不是怕他聽見什麼少兒不宜的嗎?”方清淺低下頭,和小盛之清澈的大眼對視,忽然心生一計。
“盛大寶,你兒子借我去相親唄?”
“相親?你還需要相親?”盛寶驚訝地問道。這廝還缺對象?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還不如給她介紹呢。
“老頭子學生介紹的,推不了。”方清淺挺煩這一套的,但回國之後,有些人情往來也確實很難拒絕。尤其對方還經常去照顧他爸媽。
不過方清淺坑外甥女坑的次數太多了,索性提議道:“我記得你上次跟我視頻說,你離婚了是吧?那一起吧,咱們兩個2v2!”
盛寶不想說話,隻冷冷地扔下一個高貴冷豔的眼神。
“彆介呀,聽說是很優秀的女孩子,黃老的孫女,誰不知道黃家女兒百家求啊。”
方清淺說的黃老算是華國影視圈泰鬥級彆的人物,早些年打拚下的黃維娛樂是如今圈內資曆最老的影視製作公司,但這兩年,新生的如盛言娛樂等公司發展勢頭很猛,黃維娛樂在圈內的蛋糕被瓜分的越來越厲害,實力確實大不如前。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黃老這人有個本事,特彆會嫁女兒,說白了就是一個把聯姻這件事玩到溜兒的程度。
所以,方清淺這話,知道內幕的,聽到耳朵裡都是滿滿的嘲諷意味。
但這句話,恰恰引起了盛寶的注意。
“黃老孫女?哪位?”
“怎麼?你跟他家還有交集?”方清淺驚了,他發現盛大寶的朋友圈是真廣泛啊。
“算不上交際。在國外的時候幫過一個黃家的小姑娘。才二十出頭,挺著肚子一個人來了m國,借著拐彎抹角的關係求到我的頭上,我就出手幫了一把。”
短短的一句話裡,方清淺聽出了巨大的信息量,桃花眼一眯,笑了,“我覺得你沒那麼好心。”
“好心是有的,但也確實彆有目的。”盛寶笑笑,“主要孩子爹,我認識,不幫一把不合適。”
這時候,車已經開到了京城有名的古玩店天一齋門口,盛寶過來取她準備給家裡兩位老人的禮物。
崔元把車停穩,也不急著下車,往後探頭,等著盛寶揭開謎底。
“你先說跟你相親的女孩名字。”
方清淺沒有猶豫,張嘴吐出三個字,引得盛寶眉梢一挑,“得,還真是熟人。”
“孩子父親其實你們也都認識。”盛寶也不賣關子了,“就是趙子風,崔元的那個繼兄。”
一式激起千層浪,盛寶話音剛落,方清淺差點沒激動地把舌頭咬了。
“我日,那貨不是喜歡男的嗎?要不當初能那麼欺負我們小元?”
崔元此時的臉色也不好看,顯然回憶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他雙性戀吧。”盛寶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崔元的臉色,確保他沒受到太多的影響後,方才繼續說道:“趙子風長得人模狗樣,把黃家姑娘哄大了肚子,小姑娘哭哭咧咧地非要生下來,我就出手幫了一把。”
“戀愛腦?”方清淺還是非常緊跟時尚的。
“初期是,後來認清男人真面目了,反正我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那女孩考上了N大的導演係。”
“嘖嘖嘖,那趙子風知道知道自己在m國還有個滄海遺珠不?”方清淺笑得一臉壞意,沒辦法,對於崔家那一家人,他一丁點好感沒有。
“管他知不知道的,回頭你相親的時候,我跟你一塊兒去。”盛寶解開安全帶,“行了,你們知道就行,那小姑娘人還不錯,有些話彆亂說。先去拿禮物,說不定還能趕上在家吃晚飯。”
盛寶沒跟方家二老透露他們來京城的事兒,想著是來個驚喜。
這會兒已經下午四點了,動作快點大家都不會餓肚子。
估計是都想到這點兒了,崔元自覺留下看孩子,盛寶和方清淺兩人下車去拿東西。
“你準備的什麼禮物?”方清淺走在前,推開天一齋的門,隨口問道。
“幾個月前,我在國外拍賣會上拍下的一對玉兔,老物件了,正好當時碰上天一齋的掌櫃,便拜托他代為保管一段時間。”
彆看盛寶說的輕描淡寫,但這對玉兔光澤飽滿、造型可愛、年份久遠不說,本身還被設計者賦予了圓滿的寓意,不僅是自己收藏還是送人都是很好的選擇。
天一齋的掌櫃也很喜歡,他和盛寶也是老交情了,便沒有下場競價,盛寶也感謝對方心意,便同意可以借給店裡展覽一段時間。
天一齋面積不大,老板為人低調,連帶著店也是,來光顧的大多都是老客人,但也有新客,但多是由熟人引薦而來的。
畢竟,單看天一齋灰突突的外表,就勸退了不少人。
但今天的店裡似乎格外熱鬨。
盛寶和方清淺剛一進去,姑且不說聲音,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濃烈的香水味。
“哎呦我去,老王這是掉到香水裡面了嗎?”方清淺有點受不了這味兒,笑著對前來迎接的夥計打趣道。
“沒有沒有,我們掌櫃的您還不知道嗎?”說起這個,夥計也是一臉的無奈,“來了位新客人。”
言儘於此,盛寶和方清淺就明白了。
得,看來今天抓緊拿了東西走吧。
正想著速戰速決呢,裡面傳來一道吊兒郎當的男聲——
“我就看上這對玉兔了,王掌櫃,開個價兒吧。”
玉兔?
盛寶和方清淺對視一眼,都有一種怕是麻煩主動找上門來的感覺。
一旁的夥計也是尷尬地陪笑,硬著頭皮說,“裡面那位是新來的,可能不太懂我們店裡地規矩。您坐這兒稍微一等,我現在就去給您取玉兔。”
盛寶倒不擔心,隻是還是好奇問了一句,“自己來的嗎?還是有老客人帶?”
“老客帶的,海城的趙子風趙先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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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同一時間,從明城匆忙趕回海城的崔明珠,一回家就立刻趕到了二樓她母親的琴房。
由於她的母親和父親就是因為一場音樂會結緣的,所以結婚後,崔父特彆把家裡二樓的兩個房間打通,精心布置了一個琴房。
崔明珠進來的時候,她的母親,著名鋼琴家趙蕊女士,正在動作優雅地彈奏著最近新到手的一首小調,神情投入,即使已經年過五十,身上仍然有著一種少女嬌憨的姿態。
“著急忙慌的,明珠,你看你一點淑女的樣子沒有。”明明是指責的話,但從趙蕊嘴裡說出來,溫溫柔柔,一點也不令人生厭。
“媽媽,您知道崔元那個小雜種從m國回來了嗎?”崔明珠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受到的委屈,一雙大眼裡瞬間布滿了淚水。
“崔元?”趙蕊整理琴譜的動作一頓,微微挑眉,“你都說了他是小雜種,又何必為他生氣呢?”
“可是這次有盛家給他撐腰。”崔明珠絮絮叨叨地把昨天遇到盛寶的事情跟母親說了,本以為她媽也會生氣,可誰知趙蕊隻是輕柔地把她的頭發捋到耳後,道:“乖女兒,盛家,自己都一屁股爛事呢,隨便哪一件,都夠媽媽幫你出氣了。”
趙蕊語氣隨和自然,像是在說今天真不錯一樣,卻讓房間裡正在收拾的傭人,平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