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好運(1 / 1)

外面進來位女士, 阿珍熱情招呼,“你好,請問需要點什麼?”

ie姐衝阿珍笑了笑, “我是旁邊的DSE,做輔導班的。你們老板在嗎?”

阿珍看了對方一眼,也認出來了。DSE的廣告貼滿巴士, 尤其ie姐是DSE的王牌講師,曝光度是最高的。她衝ie姐笑了笑,扭頭到後廚喊蘇念星。

蘇念星走出來, 看到對方穿著一身職業套裝,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這人就是ie姐。

她笑了笑, “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ie姐把情況說了, 門店已經裝修好了, 明天就正式開業,到時候肯定會有家長谘詢,她想從蘇神算冰室定三百杯奶茶,天氣這麼熱,她要冰的。

蘇念星問對方時間, ie姐報了早上十點。

“好, 沒問題。”

“我想分批次送過去。每個鐘頭送五十杯。”ie姐又提了新要求。

蘇念星把要求記下,“還有嗎?”

“沒有了, 不過如果需要家長很多, 我這邊加量的話,希望你們也能快速送過來。”ie姐攤了攤手,“不能厚此薄彼。”

蘇念星爽快答應。

ie姐付完錢,就離開了冰室。

阿珍看著她踩著高跟鞋走路卻那麼穩,激動得尖叫, “太優雅了。我上學時,如果老師這麼靚,一定會好好學習。”

蘇念星有些好笑,“成績不好賴老師長得不夠靚。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清新脫俗的推卸理由。”

阿喜聽到阿珍滿臉花癡,以過來人的口吻道,“她才不溫柔呢?我以前有個同學就上過她的課,她對學生很嚴格的。要不然那些家長也不會那麼喜歡她。”

無論什麼時候都有“嚴師出高徒”的想法。尤其香江沒有經過改革,思想較為守舊。蘇念星也覺得阿喜是對的,“隻靠溫柔可不能提高學習成績。”

阿珍閃著八卦的光,“那不就是魔鬼女教師嗎?一定更帶感。”

蘇念星和阿喜對視一眼,兩人齊齊無語。

翌日一早,早晨忙碌的百德新街變得嘈雜起來,DSE門口開業典禮,門口有兩個穿著黃袍的男子正敞開著胸口,賣力打鼓,周圍經過的人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看一眼。

家長們忙不迭跑過去詢問,報班價錢。

香江補課並不便宜,尤其這次還是王牌講師親自帶課。費用比羅素街貴了三成,但家長們依舊趨之若鶩。很快門口就排滿了隊,都在詢問怎麼才能進王牌班。

蘇念星和阿喜一人端著一個托盤擠進隊伍裡,“來來來!讓一下,讓我們把奶茶送進去。”

家長們看到他們,自動讓開一條道,等他們走過,道路自動縫合。

快到中午,天氣最熱時,ie姐加了一百杯。她顯然錯估了家長們的熱情。光報名人數就有五六百,看熱鬨的少說也有一千。

蘇神算冰室開業這麼久,罕見的一天,沒有街坊聚集在店內聊八卦,全都跑過去排隊報名了。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冰室生意就不好。光奶茶一項,就比平時多賣出六百杯。

蘇念星手都搖酸了,最後蘇念星負責調配,阿喜負責搖。

“好累!”總算到了晚上,DSE關門,蘇念星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蘇神算原以為已經結束這種忙碌狀態。可實際上DSE搞了三天活動,他們就忙了三天。

再忙下去,阿喜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斷了。他從來沒想到十五杯奶茶那麼重。

蘇念星給他發了個紅包,阿喜眉開眼笑,瞬間胳膊不疼,腰也不酸了。

阿珍笑話阿喜見錢眼開,阿喜臉不紅心不跳,“我要攢錢買屋嘛。”

“你這點工資還想買屋。房貸都不夠嗎?”

阿喜飛快看了她一眼,“可以跟女朋友一起供房。”

阿珍一副“你女朋友真慘”的表情。

兩人正打嘴架,門口有個男人正探頭往裡瞅,“請問這邊可以算卦嗎?”

蘇念星示意兩人彆鬨了,來客人了。

阿珍忙站直身體,“歡迎光臨。我們是蘇神算冰室,可以算卦。”

男人走進來,有些緊張,還有些局促,在價目表上逡巡一眼,看到算卦價錢後,他從錢包裡掏出一千港幣,“我想算一卦。很急。麻煩你們幫我算。”

他將目光看向蘇念星,“是你吧?我在報紙上見過你的照片。”

蘇念星頷首,示意他找個位置坐下,她拿著工具過來。

男人找了最近的位置坐下後,就開始自報家門,“我叫鄭慕智,在船廠工作,早上我老婆查出癌症,醫生說現在可以治愈,但是後續可能會複發。我們還有兒子在上大學。錢很緊張,我想問問能不能把人救好?多久會複發?”

蘇念星恍然,怪不得男人這麼急呢。看樣子妻子的病拖不得,再拖幾天可能會惡化。

蘇念星不想耽誤他時間,示意他伸出手。

鄭慕智將手伸過來,這是雙長滿老繭的手,與他的臉一樣溝溝壑壑,顯見他的主人吃過不少苦。他的年紀不小了,老婆肯定也不年輕。就算治好後,可能也活不了多久。到那時雞飛蛋打。

但讓蘇念星意想不到的是她看到的不是他老婆的身影,而是他兒子,地點也不是醫院,而是街道,時間居然是五分鐘後。

男孩似乎在打工,拎著食盒快速奔跑,穿梭在街頭,偶爾會碰到人,他向對方道歉又飛快往前跑。過馬路時,明明是綠燈,但是拐彎處的豪車橫衝直撞朝人行道駛來,目標直指男孩與另外幾個行人,其他人發現豪車不減速第一時間躲避,或摔倒或跌倒,隻有男孩急著趕路,速度很快來不及煞住腳步被豪車撞翻在地,鮮血灑了一地。

男孩倒地時,蘇念星看到馬路對面的牌子,那兒是個三叉路口,是渣甸街與軒尼詩道及怡和街的交界連接。

這個視頻整整一分鐘,也就是說還有四分鐘時間,蘇念星猛地握住鄭慕智的手,“你兒子還有四分鐘就會被車撞死。他現在是不是在渣甸街送餐?”

事情太過突然,鄭慕智表情空茫茫,他算的是老婆啊,怎麼兒子有然險。還不等他細想,他突然站起來,“四分鐘?”

他急得團團轉,像沒頭蒼蠅,四分鐘,他就是跑斷腿也來不及。

他講話這麼大聲,周圍食客紛紛湊過來詢問,“什麼?馬上要被車撞死?那可怎麼辦?”

住在蘇念星對面的街坊,賣乾貨的冰室老板立刻舉手,“我有摩托,我帶你去。”

九十年代的摩托車要一萬港幣,買來後他家人連摸都不讓摸。這會兒卻讓鄭慕智坐上去,鄭慕智感激地一個勁兒給他作揖。

時間緊急,乾貨老板不敢耽誤時間,飛快啟動摩托車,發出振耳轟鳴聲,鄭慕智坐到後面,摟住乾貨老板的腰,下一秒摩托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出去,街坊們追出去時,隻能聞到摩托車的尾氣。

“四分鐘能到渣甸街嗎?可彆晚了呀。”

“烏鴉嘴!靚仔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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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甸街是銅鑼灣的後街被一分為三,中間是車道,川流不息的車輛行駛其間,兩側是人行道,用柵欄隔開,鬨哄哄的人群走在磚頭鋪就的道路,人流前行,鄭學行沿著鬨哄哄的街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他看了眼電子手表,還有三分鐘。不能讓客人久等,否則客人不會給他小費。

綠燈亮了,其他行人還在發怔時,他加快腳步,拔腿就跑,忽然側前方一輛摩托車呼嘯而來那刺耳的鳴笛聲響徹整條街的上空,有些人不適,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耳朵。

“快讓開!”摩托車身後的人扒拉著雙手,示意行人讓開。

行人嚇得往後退,鄭行學卻沒有注意這邊,他心裡想的是他的定單子,突然耳邊傳來熟悉的叫聲,“學仔!”

鄭行學愣了好幾秒,下意識駐足,四下環顧,就見不遠處的摩托車正朝他駛來,身後那個男人有些熟悉,他此時正焦急地看著他,做著手勢,鄭行學緩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讓他後退。

摩托車由於慣性,以極快的速度往前衝,鄭行學順著摩托車行駛的方向下意識看去,隨後他看到了位於右側的豪車,那輛豪車筆走龍蛇,坐在車裡的男人戴著墨鏡正囂張狂笑,一看就沒有好好行駛。鄭行學唬了一跳,飛快往邊上閃躲,他的動作堪稱迅速,但是由於車速太快,他不能及時躲過,摔落在地。

周圍行人看到驚險一幕,下意識閉上眼睛,等豪車駛過後,看到鄭行學跌在地上,其他人交頭接耳討論。

“他有沒有事?”

“死了嗎?”

“那車開得也太快了,好危險!”

眾人好奇湊過來,鄭慕智不等乾貨老板將摩托車停好,就已經先一步下車跑過來,擠開人群,將兒子扶起來,“學仔有沒有受傷?”

鄭行學睜開眼睛,一陣頭暈目眩,隨後右胳膊嘶嘶地疼。

鄭慕智四下打量兒子,額頭沒有受傷,但是摔倒時磕了下腦袋,人沒事,“怎麼樣?還能不能動?”

鄭行學被老豆扶起來,顧不上自己的右胳膊,看著老豆,“你從哪來?怎麼會坐摩托車?”

鄭慕智見兒子沒事,激動得抱住兒子,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有感激,“你沒事,沒事就好。我差點嚇死了。”

鄭行學一隻手握住右胳膊,“我有事。我胳膊好像脫臼了,不能動了。”

鄭慕智唬了一跳,忙鬆開兒子,看向他右胳膊,“快起來。去醫院看看。”

就在這時交警趕到,朝這邊吹口哨,讓他們不要擋著路口,鄭行學忙向交警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有輛豪車橫衝直撞。我差點被車撞死,我胳膊脫臼了。”

交警立刻帶領他們到旁邊登記,又向幾位行人做調查,確定豪車的車牌號碼。

“我要告他闖紅燈,差點撞死我。”

交警做完筆錄,接下來由鄭慕智找律師告豪車主人。

鄭慕智帶著兒子到乾貨老板旁邊,讓兒子叫人,“要不是他帶我,你今天可能就死了。”

雖然剛剛他差點被撞死,但是鄭行學沒聽懂父親的潛台詞,“老豆,你怎麼會突然出現?”

鄭慕智把自己去算卦的事說了,“大師算出你今天有血光之災。我就來找你了。”

誰知鄭行學聽到父親去算卦,立刻急眼了,“老豆,你怎麼能去算卦呢?我們說好了要救我媽。她可是我媽,就算有一絲希望能治好她,我們也不能放棄啊。”

鄭慕智羞愧地低下頭。

乾貨老板倒是能體諒鄭慕智的心情,“你老豆也是怕錢花完了,你媽又沒治好。你上大學,要花不少錢。他一個人掙錢不容易。”

鄭行學急了,“我現在不是在兼職嗎?等我畢業,找工作會很容易的。媽沒了就是真的沒了,這個家也就毀了。老豆,我不許你放棄媽!”

鄭慕智蒼老的面容瞬間又老了十歲,他的憔悴幾乎體現在方方面面,他老邁的身體,溝溝壑壑的皺紋,他雙眼赤紅,緩緩低下頭,“我不是不想救你媽。我隻是太累了。你媽身體一直不好,這麼多年都是我一個人撐著這個家。我真的好辛苦啊。我也是人,也有撐不住的一天。你們兩個在我心裡都很重要。但是如果讓我選,我寧願選你。”

鄭行學不是不體諒父親,但是媽媽失去的是人命,他失去的隻是大學機會,“媽沒了就真的沒了。”

父子倆抱頭痛哭,乾貨老板在邊上默默看著父子倆垂淚,等了半個多小時,他突然道,“彆哭了,快點回去吧,要不然大家還以為你們出事了呢?”

鄭慕智擦乾眼淚,鄭行學扶著父親走身,緊緊握住他的手,眼神帶著幾分懇切,鄭慕智對上兒子的視線,無聲地點了點頭。

乾貨老板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不過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讓兩人坐到後面,乾貨老板這次速度沒敢開太快,帶著兩人回到冰室。

看到三人平安歸來,出來等候的街坊們齊齊鼓掌歡迎他們歸來,“太好了!你們沒事太好了。”

鄭慕智帶著兒子向蘇念星道謝,“要不是你,我可能救不回兒子。真的多謝你。”

鄭行學打量蘇念星,顯然沒想到報紙上登的神算居然會這麼年輕,他愣了幾秒,立刻收回視線,跟著父親一起道謝。

蘇念星將人請進來,“你讓我算的卦,我還沒算完,現在你兒子沒事,我們接著算。”

鄭慕智點點頭,拉著兒子走進冰室,街坊們也跟在後頭,繼續聽八卦。

這次的畫面不是鄭行學,而是他老婆,此時她正躺在病床的畫面,雙眼緊閉,身上插著管子,周圍有儀器。醫院手術完成後,走出來摘下口罩,衝著外面等候的家屬道,“手術很成功。接下來需要你們好好照顧她。”

接下來的畫面都是病人定期到醫院複查的畫面。蘇念星一直關注下方的時間,今年手術,每年都到醫院檢查,一直到十年後病人死亡。

蘇念星把自己看到的畫面用語言稍微潤色告訴他們。

鄭慕智重複她的話,“十年後?”

鄭行學拉了下老豆的袖子,“媽能活十年。給媽治吧。”

鄭慕智對上兒子期盼的眼神,一時拿不定主意。周圍街坊全都看著,罕見沒有發聲。肉眼可見這父子倆很窮,給老婆治病一定會掏空家底,這樣的決定外人沒法替他們做決定,更不能占在道德高點指責鄭慕智的無情。

最終鄭慕智還是聽了兒子的話,“那就治吧。一定要好好勸你媽。她之前說什麼都不肯治,怕耽誤你學習。”

鄭行學明白老豆的意思,這個決定肯定不是老豆一個人下的,還有媽媽。

蘇念星見兩人做完決定像是脫去一層皮似的痛苦,微微蹙眉,“你們怎麼了?你們那麼有錢,隻是花三十萬而已,應該不難吧?”

這話一出,不說兩個當事人,就連街坊們都愣了,“啊?他們有錢?真的假的?”

難不成他們眼拙,這兩人是隱形富豪?可看著他們衣著和臉實在不像啊。衣著可以更改,臉改不了吧?

鄭慕智也是滿臉驚愕,“大師,我們沒有錢。我攢了這麼多年,隻有十萬。這還是給我兒子上大學的錢。”

香江上大學極貴,鄭慕智這十萬塊錢幾乎是從牙縫裡省出來的。

蘇念星失笑,“你兒子不是被車撞了嗎?那位可是富一代,他可是差點撞死你兒子,要點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不過份吧?”

鄭行學碰了碰自己的右胳膊,“我這隻是脫臼,應該賠不了多少錢?”

蘇念星晃了晃手指,“不不不!富一代不想坐牢,所以會跟你私了。低於十萬港幣,彆鬆口。”

在香港闖紅燈最高罰款2000港幣,但是對方差點撞死人,估計很快會被警察抓走,如果法院傳喚他,很有可能會坐牢。

像這種富一代為了不留下檔底,一定會花錢擺平。

鄭行學臉上流露出驚喜,“真的?”他看向父親,“老豆,媽的手術費有著落了,你不用一選一了。”

鄭慕智沒想到還有峰回路轉的時刻,一時喜極而泣,恨不得現在就回去告訴老婆。

有街坊不解,“十萬而已?也不算是有錢人吧?”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這些街坊都是家中有鋪,十萬對於鄭慕智這種困難家庭而言稱得上一筆巨款,但是對他們來說,隻能算是普普通通而已。十萬存款就是有錢人,這個說法太誇張了。

蘇念星的話被質疑,她不慌不忙,“但是年後,他們的祖宅就要拆遷了,到時候會賠房子給他們。”

眾街坊齊刷刷看向鄭慕智父子倆,臉上滿滿都是羨慕,也太好命了吧?居然趕上拆遷?

也有那機靈的人問,“你們祖宅在哪啊?我要也去買。”

香江村屋可以自由買賣。不像內地有諸多限製。

鄭慕智從眩暈中回神,他剛剛被自己即將得到房子砸暈,回神後忙道,“我們那兒隻有我一家,之前其他村民都拆了,就我家沒拆。我還以為自己運氣不好,沒想到……”

就他一家?街坊們失望歎氣,他們沾不了光了。

蘇念星讓鄭慕智快點帶兒子去醫院給兒子治胳膊,“脫臼太疼了。早治早好。”

鄭慕智謝過蘇念星,帶著兒子離開冰室。

街坊們送他們出冰室,之前還同情他們,現在卻隻剩下濃濃的羨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