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開了個小縫, 寧枝抱著333絲滑地蹭了進去。
山穀中是難得的鐘靈毓秀,無人踏足之境藏著清幽的小院。著眼望去,大抵可以看出主人用心打理過。陽光透過玉桂樹的葉子照在院子的石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清涼的微風吹拂著, 平息了所有的往事。
在院子的一角,一隻白色的貓蜷縮著身子安靜地打著盹。它似乎感覺到了生人的到來,輕輕抬了下眼皮然後繼續睡著。它的毛發柔軟光滑潔白如雪, 仿佛隨時都會散落在寧靜的陽光下。
比之它的淡定,黃色的大狗機敏地站起來,耳朵向後動了動。它沒有什麼特殊的品種, 好像是村莊集市裡買一把小蔥就能送的狗狗。它湊上來轉了一圈,想對著寧枝叫,卻被主人一個眼神製止了大膽的想法。
狗覺得尷尬, 搖著尾巴轉過身去找貓玩。
寧枝想笑, 勾起唇來的一瞬間眼神又悠遠了。
【……如果戰事結束,我們可以去永泉附近……你練劍,我采茶, 養一隻貓和一條狗。】這句半真半假的話終究被人牢牢地記在心裡。
修煉無情道的劍修估計不會對這些生靈有多大的喜愛。但是它們都被喂養的非常好。
整個小彆院充滿了靜謐,仿佛時間在這裡凝固了六百年。其實時間何嘗不曾凝固?對於清虛門的太上長老而言, 恐怕生命永遠被桎梏在了那一天。
今日豔陽高,清風起,和煦的溫度終於又吹到了永泉的彆院。
心中的悸動不會被輕易地表現。
“不是給你的。”銀發劍修獨自坐在院中的亭子裡,看著自然要跟著落座的寧枝, 一句話就打斷了她的動作。
黑發少女抱著333神情有點呆滯,這……連個座位都不給了嗎?
——真的生氣了啊
作為唯一一個讓寧枝心甘情願用死來拯救的任務對象, 小係統對太上長老一向沒有什麼好印象。而且它原來從來沒有在這個角度打量過男人,回放錄像裡對方樣貌清俊。
現在一看,也不過如此嘛。
配不上我們家枝枝。
333直勾勾地盯著渡劫期的老祖, 又怎麼不會被人發現。
玄殷將手中的茶泡好後看著還尷尬地抱著孩子在涼亭外面站著的人,也不說話,反而轉頭將癱在地上的一條貓撈了起來。
他修長的手輕揉地給貓梳著毛,格外耐心。千百年未曾相逢,修仙者容顏未改,清潤的模樣讓人不禁想起了從前他也是這樣溫柔地給自家的小姑娘紮起長發,每天換著不同的花樣。
寧枝抿了下唇。
這麼多年沒見,老東西也學會搞人心態了……
玄殷要是一直不說話還好,他這一下子就讓狡猾的小狐狸看破了他的心事。看來不是單純的生氣,還想聽她解釋。
鶯鳥是一種倔強的生靈。
寧枝本人比鶯的脾氣還差。
玄殷不說話,她也一聲不吭地站在涼亭外面。
兩個人不愧是師徒,這種彆扭的性格如出一轍。她就這麼單手摟著333從正午之後站到了夕陽西下,月上樹梢。
幾個時辰下來,寧枝的手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想當年她在清虛門的時候,早課一向是能逃就逃,從來沒有好好上過一節體修課。更不要說這麼認真地罰站,面壁思過。
少女站的手都有點抖了,依舊是撅著嘴低著頭不說話。
良久,她聽見了男人的一聲歎息。
“東廂房是收拾好的。”
這就跟媽媽的道歉永遠是——出來吃晚飯。男人到底敗在了心軟上,這一句話就代表著他哪裡會心存芥蒂。東廂房是收拾好的,他搬進彆院的每一日都在等著她。
寧枝抬起頭看著男人僵硬的背影,咧了嘴。
她可不是受了委屈隻知道哭著扒飯的孩子,既然媽媽道了歉,她就要蹬鼻子上臉。所以小美人三兩步跑了過去,把333塞進了他的懷裡。
“幫我抱會。”
劍修已經六百餘年沒有再觸碰過這樣幼小的生命,懷裡的333和她小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他不知心中是何心緒,可是男人不但小心地把嬰孩手足無措地抱在懷裡,還將幾乎站不住的小姑娘背起在身後。
寧枝也許真的是累了,短短幾步路就睡著了。
玄殷將她小心地放在整潔的床榻上,然後給她蓋好了被子。男人皺了下眉,把一直睜著大眼睛的333放在了她旁邊。
美人在接觸到床榻的一瞬間就捏緊了指尖,她沒有想到自己會直接睡過去。她閉著眼,不知道腦子裡那些混亂的思緒是什麼意思。
就像她不知道為什麼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回到了永泉。
在玄殷幫她整理好床鋪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小姑娘突然猛地一下坐了起來伸出了手。銀發劍修見狀垂眼:“吵醒你了嗎?”
他已經太久沒有做這些事了。
寧枝抿著唇搖搖頭,隻是還伸著手。
玄殷怔愣一下,勾起一個溫柔的笑走了過來,然後將她抱在了懷裡。333懂事地捂住了雙眼,但是肉肉的小手分出了一道縫隙。
宿主沒有說話,但是它發現她幾乎是拚命抱住了玄殷。不是從肩膀和後背處交疊的環抱,而是像小孩子要從親近的人身旁被拉走時,拚儘全力地環摟著對方的脖頸。
寧枝將頭靠在玄殷的頸側,他的手臂也緩緩搭在了她的後背上。男人的呼吸輕揉有力,她可以聽到他加快的心跳。
懷抱乾燥溫暖,是熟悉的雪鬆氣息。劍修淡漠的性子讓他的擁抱顯得平靜,是一種無可替代的歸屬感。
“你做噩夢了嗎?”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開始,玄殷能夠感受到懷裡柔軟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寧枝壓抑著自己的呼吸,她咬住了自己的左手試圖控製這種情緒。可是因為打亂了呼吸的節奏,聚攏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
玄殷皺眉,又問了一句:“寧枝,看著我,你怎麼了?”
他短暫地將她拉起,試圖觀察她的表情。可是寧枝全部的力量都用來緊緊地抱著他,玄殷的眼神暗了暗,將她掂起來抱到一個她更加舒服的位置。
寧枝還是咬著牙。
她試圖通過平複呼吸來克製住瀕臨崩潰的情緒,但是玄殷每一次拍她,她的眼睛都更紅了一分。
“沒事了,我在。”
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她的身體像是一張琴弦在這一刻終於被釋放了。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發出了一點微不可察的啜泣。
玄殷更加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有看到她哭成這樣。所以說了這個世界上他所有能想到的好話去哄。可是他越哄她就哭的越厲害。最後隻能縮在他懷裡,咬著手指顫抖。
到最後她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可是333看到玄殷的肩膀幾乎都被浸透了。
它也被嚇到了,可是什麼都不敢說。它是機械生命不需要睡眠,但是它發揮了此生最好的演技躲在角落。
“師傅…”
“我在。”
“我確實做噩夢了……”
良久,寧枝好像才找回了一點平靜,帶著抽噎揉著眼睛。她從來都沒有哭的這麼慘,就連和玄殷訣彆的那一日都沒有。
男人看著她複雜的眼睛,喉嚨乾澀,彆開了視線。
他說:“既然是噩夢,那就醒來吧。”
男人溫暖的手揉亂了她的長發:“醒來就好了。”
寧枝想笑但是一笑淚又掉下來,最後連玄殷什麼時候把她哄好離開東廂房的時間都不知道。
333小心翼翼地爬到她的懷裡,肉乎乎地小手輕輕擦去她臉側的清淚。
“枝枝,你怎麼了。”
它現在理解玄殷為什麼會是不同的那個了,因為隻有在他這裡寧枝可以完全沒有警惕地睡過去。然而,它也在擔心寧枝在任務世界裡太久,會不由自主地留戀這裡,產生焦慮。
美人吸了口氣仰頭,像一隻漂亮的白天鵝。
她說:“我沒事。”
“醒來就好了。”
…
翌日一早,昨夜的鬨劇好像也是一場夢境。玄殷沒有提起,寧枝也沒有說。不過少女笑嘻嘻地表示她要出一趟遠門,把孩子留在師傅這。
男人練劍的時候沒有說話,不過顯然是聽到了。
漂亮的小姑娘非常戒備,她來的路上雖然隱藏了行蹤。但如果有人查到樟靈花林,離此處就不遠了。如果幾個瘋子都找上門來多半會給玄殷帶來麻煩。所以她隻休息了一天就獨身出去善後。
日上三竿的時候,333乖巧地抱著它的撥浪鼓坐在了門口。它也不太清楚寧枝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但是它執意等在這。
可是機械生命不會想到,一個溫溫熱熱的小團子在大狗的眼裡是多麼好的玩伴。在333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危險悄然逼近。
清澈的口涎滴在了333的肩膀。
一隻大手突然出現,拎著小孩的胳膊奪過了血盆大口。
機械生命驚魂未定,在玄殷的手上瘋狂蹬腿良久才安靜下來:“好吧,好吧。你救了我的命,謝謝你。”
玄殷沒有說話,將小團子放在了涼亭的石台上,然後順手拿過來一籃水果。333沒在意,水果裡面花花綠綠什麼都有,還有三顆火龍果。它隻在乎面無表情的玄殷。
他似乎對這個孩子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隻是出於對乖徒弟的承諾才保持它的存活。
“喂喂,我不是她的孩子。”
333看著劍修轉身回去,突然大聲開口。它現在對玄殷這個家夥的看法突然改觀了——對方竟然是所有任務對象中最正常的一個。
也是克製著自己的欲望,對寧枝最好的一個。
所以它決心要澄清:“我真的不是她生的。”
銀發劍修回頭,在333和寧枝小時候非常相似的容貌上頓了一下:“我沒有生她的氣。”
這明顯就是不信。
333氣死了,它平生最見不得的就是因為兩個人沒長嘴而生出來的不必要的誤會。所以它心一橫:“我是她用心頭血煉出來的傀儡啊啊啊。”
銀發劍修的腳步一頓。
他微微皺眉,第一次用靈力探查了333,果不其然……它和人類無異的外表下是木製的軀乾。
渡劫期的大能也許是因為驟然見到了思念的人,又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驚到,這才犯了這麼低級又愚蠢的錯誤。
333看著劍修肉眼可見地少了很多緊繃的僵硬,心裡偷偷在樂。枝枝那個怪脾氣不願意解釋,它來解釋。
可是它到底低估了寧枝,美人之所以不解釋……是因為一旦開始,整個事情將一發不可收拾。誰的秘密能夠逃過玄殷的眼睛?她從前撒謊耍賴,不過是仗著太上長老沒有計較。
比起被一點點查出更多不該讓玄殷知道的東西,她不如背個黑鍋,當個未婚先孕的叛逆少女。
可是333不了解玄殷。它不想宿主唯一信任的人對她有任何不好的印象,玄殷也許是這個世界上寧枝最在乎的存在。所以它傻乎乎就自報家門了。
果然,玄殷下一個問題就是:“傀儡為什麼會有自己的意識。”
呃……
小娃娃臉上的笑徹底消失了,轉移到了玄殷的臉上。
這是一個危險的問題。
如果寧枝是按傀儡煉成的333,它肯定無法完成這麼多交流。那麼隻有兩種情況:
一,333不是傀儡,它在撒謊
二,傀儡中有一個神魂。這個情況還分寧枝是否知情。如果寧枝不知情……
333看著銀發劍修手裡的桃枝,明明隻是隨便的一個小樹杈子,它的智能分析係統卻從其中看出了無限的危險。小娃娃看著慢條斯理走過來的渡劫期大能,差點從桌面上摔下去。
危機之中它抓住了裝滿水果的盤子,一下子扣了自己滿身。
火龍果的汁液侵染能力極強。它越想將它弄掉,就越弄的自己滿身上下都是粉紫色。玄殷也在這個時候走到了涼亭中,皺眉將它拎了起來。
拷問被迫打斷,變成了洗孩子。
333有點怵銀發劍修,於是拒絕了幫忙,讓對方把自己放在了水缸旁,一隻統伸著小笨手搓臉。
嬰兒的手是很短的,沒有辦法在頭頂相握。為了省事,它最後才彎著身子搓自己的頭發,卻沒想到大部分汁液已經乾涸,它本身又是木頭的材質,不知不覺間頭發變得又黑又粉。
最後,333放棄了。
它老神在在地歎了口氣:“罷了,殺馬特就殺馬特吧。”
它欲哭無淚地和玄殷說:“你要相信我對寧枝的心,我們兩個的感情我不可能害她的。”
“你們倆的感情?”銀發劍修挑眉。
333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叫你多事,叫你嘴欠。這些任務對象就沒有一個正常的,除了秦以何以外這個家夥也不是什麼好糊弄的。
QAQ枝枝對不起。
也許是上天覺得333命不該絕,就在這一輪的氛圍又一次陷入僵局的時候,大黃突然拚命地狂吠起來。
白貓也警惕地弓起身子,尾巴上的毛四散炸開。
333聞聲回頭,用它殘存的掃描係統分析數據,然後愣住了……這是……
它剛想阻止,
玄殷已經打開了門。
於是333連滾帶爬地藏了起來。
這可能是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修仙界最能看出實力的行為。不論知不知道門對面是誰,銀發劍修都可以泰然自若地開門。因為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最強者。
門外是一條擱淺的鮫人。
他看起來非常虛弱,而且渾身上下都是莫名的傷口。粉頭發粉眼睛的深淵怪物柔柔弱弱地坐在門口,偶爾還像是冷一樣顫抖一瞬。非常可憐。
銀發劍修神色冷漠:“閣下是?”
地面上的鮫人見他說話,眼睛亮晶晶的,還帶著一些祈求:“你好…我擱淺了。”
玄殷四處環顧了一圈,山穀中隻有一條小溪,小溪小到連這條鮫人的尾巴都放不進去。
泯都的入海口在城的另一側,如果要擱淺,那大抵是萬年前海陸變遷之前就得在此處才能剛好擱淺在離海岸千裡以外的陸地上。
銀發劍修嗯了一聲,沒有點破。
看這個人這麼平靜,宋澤乾還以為他的說法得到了信任,於是更加得寸進尺:“咳咳…我很渴,也很餓,能不能讓我進去歇一歇呢?”
玄殷挑眉,這條鮫人的演技分外拙劣卻自我感覺良好,他有些看不懂背後的原因。他剛想拒絕,卻發現院子裡的木製傀儡一瞬間跑的無影無蹤。
——這就很有趣了
會說話且分外熟悉寧枝的小傀儡,和一條彆有用心的鮫人。
“進來吧。”銀發劍修讓開了一個縫隙。
宋澤乾眼睛一亮,幾乎要原地滿血複活。
“需要幫忙嗎?”銀發劍修隨口一問。
“啊…那太感謝了。”
粉發鮫人被靈力托了一下,他感受到這純淨的靈力,眼神一暗。這個白頭發的家夥到底是誰?
他手下的人收到了消息,說是枝枝在此處……所以鮫人王才一路從深淵趕了過來。可是現在院子打開門隻有一個白頭發的男人。枝枝呢?
鮫人的眼神不經意地打量著這個溫馨的小院子,已經開始懷疑收到的消息有誤了。玄殷將宋澤乾帶到涼亭中,然後給他拿了杯熱茶。
鮫人是喝不了太燙的東西的,它們喜歡吃生食。但是宋澤乾很自然地喝著溫熱的水,這一切都落在了銀發劍修的眼底。
“你是來找寧枝的嗎?”
簡單直白地嚇人。
宋澤乾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連連點頭:“是的,你認識她嗎?”
這個給他茶水的男人很客氣,看起來也不知道他和寧枝之間的事……鮫人王心底有了微妙的考量。他是誰?
是寧枝的朋友…
還是……?
“我認識她。但是她現在不在。”鮫人王打量銀發劍修的同時,玄殷也在觀察著他。聽到寧枝不在,這條鮫人明顯焦躁了幾分,但是他藏的很好。
宋澤乾當然焦躁。
他已經一年半沒有見到寧枝了。
鮫人王特意弄的自己滿身傷爬過來,就是想等寧枝消消氣。可是沒想到這些功夫全白費了。但是好在,這裡有個白頭發的認識枝枝。
於是鮫人眨眨眼睛,淡粉色的眸子乖巧又可愛:“請問……你是枝枝的什麼人?”
枝枝?
銀發劍修又一次挑眉。叫的還挺親昵的。
“我是…”他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突然一轉,“我是她的親族。”
“哥哥?”
“不是。”
“父親?”
“不是。”
正當宋澤乾還想繼續不著邊際地猜下去的時候,劍修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養大她的。”
哦哦……
宋澤乾有些搞不明白人類社會的關係分類,但是他自動把“養”等同於“生”,所以大概應該是父親或者叔叔吧。
他心裡有點激動,沒想到雖然沒有找到枝枝,但是見到了她的家人。深淵怪物單純又凶狠的腦子裡都是快樂的情緒。
玄殷感受到了他的快樂,笑了笑,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你是誰呢?”
鮫人思考了片刻,謹慎開口:“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其實宋澤乾剛剛想下意識說些什麼,野獸般的直覺卻在這個時候恰好上線。人類世界似乎很介意沒有成婚之前的親近,他可不能說錯話,讓寧枝的親人覺得他是個糟糕的家夥。
他對自己的回答很滿意。
救命之恩當然要報答,這就能解釋他為什麼一定要來找她。
而且人類不是常說嗎…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以後如果他和寧枝的叔叔提親,也算是名正言順……吧?
鮫人不擅長和陸地上的家夥打交道。在深淵中一向是實力為王,沒有人敢拿這些人情世故上的事情煩他。可是面前這個男人可是寧枝的親人,他當然一定要留下好印象。
於是宋澤乾從空間靈戒中掏出了一捧鮫人淚,乖巧地眨眨眼睛:“這些送給你。”
玄殷勾唇:“你這是何意?”
“謝謝你照顧我的枝枝呀……”鮫人王在這方面出乎意料的單純。
在人類的迎來送往中,都是更為親近的那一方才有資格對其他人說:謝謝,感謝你照顧我們家孩子。所以他突然對玄殷道謝,倒讓銀發劍修覺得好笑。
——你的枝枝?
宋澤乾此刻對玄殷的身份、心理活動一無所知,但是儘管如此,他還是精準地踩到了太上長老的每一個雷點。
333不知道玄殷和宋澤乾怎麼說的,竟然就讓這個危險人物在院子裡小住了下來。它心裡著急,也不能把枝枝和宋澤乾的事情講給太上長老。
要是寧枝回來見到這兩個人,世界難道不會毀滅嗎?
它哆哆嗦嗦地捅開了窗戶紙觀察宋澤乾。
“服了,這不是殺馬特聚會嗎?”它在心裡默默吐槽著,現在院子裡三個人,沒一個人的頭發是正常的顏色。
小係統隻能祈求這個煞星快點走,免得到時候壞了枝枝的計劃。
院落中,假寐的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他不善言辭,也不了解人類的規矩。但是在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他是當之無愧的強者。它身上的傷口在以飛快的速度愈合,鮫人有些猶豫,今天要不要再製造一些新的出來?
遠處的窗邊發出了細微的響動,粉紅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殺意。
這個院子裡除了那個白頭發的還有彆人?
鮫人輕輕轉過頭去,冰冷的眼神措不及防地對上了333慌張的神情。
肉乎乎的小孩和寧枝有七成相似。
——它的頭發,半黑半粉。
宋澤乾的心跳一瞬間快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