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月光透過雨幕將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照得清晰可見。
雨水滋潤著嬌嫩的花瓣, 可是花卻並不把這種疼惜當成恩賜。彎折的花莖承受著雨水的重量,隻能不斷無助向上延伸著。
微風輕輕吹拂,花朵被迫搖曳著影子。
雨露炙熱, 花蕊不堪重負。
花蕾漸漸飽滿, 月光與角落的影子扯著她綻放出最美的樣子。
其實月光又何嘗不受製於人呢?
若是輕了落人口實,若是重了遭人訓斥。隻能沉默地賣力,順著花朵的心意慢慢來。許是沒有什麼經驗,平白無故挨了許多的打。
隻是大多如小貓抓撓,花又怎麼傷得了月影。
“我也想要珍珠手釧。”
把人逼的狠了,偶爾會有殘破的珠子被迫落下來。可是這些珠子都不夠渾圓,比不得秦崇久手上那串品相更好。
美人仰著頭喘了口氣,沒有在意他這句低聲的祈求。或者說是她眼前太黑, 偶爾沒有緩過來的時候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她在喘息中還能分出神來罵他,可見他還不夠賣力。
秦以何故意使了巧勁, 於是終於讓美人分出了心神,代價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寧枝從來不會慣著使壞的人, 她痛了就讓他也痛。汗從美人額角滑落,她泛著粉色的指尖猛地抓住床幔。
這巴掌打的狠, 秦以何低低的笑了一聲。
“你可真恨我。”
這些人裡她最不喜歡的恐怕就是他了。
從前的時候就對他沒有什麼好臉色,現在更是一點也不裝了。用完就扔,真是好薄涼啊。
“覺得委屈就換個人來。”美人此生一張嘴, 專治各類矯情。
——可怎麼會覺得委屈?
分明是餓急了的狗終於吃到了肉, 窮瘋了的人見到了白銀萬兩, 即將渴死的人終於遇到了甘霖。
怎麼會覺得委屈?分明要……高興瘋了。
床幔中很悶熱,
男人突然停了下來撐在原地,凝視著她泛紅的眼睛。
鮫人的生理反應已經減去了大半,理智漸漸回籠, 她不再像剛才一樣配合。動作和神情之間都有催促著他快些結束的意思。
“枝枝…”
“嗯?”有話快說
秦以何輕輕笑了一下,如蜻蜓點水般啄了下那柔軟如羽毛般的地方。有的時候寧枝真的會生出錯覺,這些人好像有著莫名的相似之處——都是一樣的莽撞。可是他們細微之處的區彆又是格外迥異。
“枝枝。”他又喊了一聲。
“嗯?”這一次她的氣音中明顯生出不耐煩。
秦以何將頭埋進她的頸側,輕輕呢喃:“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我真的是一個…”
“很壞很壞很壞的人。”
不然我為什麼那麼喜歡看你哭呢?
紗帳垂落,燭火翻飛。
兩個人之間共享了太多不能同外界稱道的秘密,成為了這個危險世界中最該彼此信任的存在。可是因為他們同樣狡猾的性格,他們又好像永遠隔著天河。
此時糾結誰虧欠了誰已經沒有太多意義。
陳年的恩怨和恩情都交雜在並不明顯的、克製的氣音中,變成了小聲的啜泣。打破兩個人中間支點的原因格外簡單——其中一位超乎尋常的不要臉面。
他很記仇,所以一次次追問著答案。
一旦學生給出的解釋並不令人滿意,就會一次次重複恐怖的循環。
她也許都忘了自己曾經說過這麼多話,每一句都給現在的自己留下了太多的把柄。
——為什麼彆人都行,就你不行?
這是最難解的一道題。
考生要分析出題人的意圖,判斷回答的采分點,不能掉進出題人的陷阱,給出完美的答卷。
寧枝雖然體力到了瀕臨崩潰的極點,但是求生欲還在線。
“對不起。”
她乖巧地認錯,留下了鱷魚的眼淚。
她攀上了考官的肩膀,漂亮的珠子一顆一顆地掉。她不知道這份卷子如何作答才能拿到及格線,但是她知道考官喜歡他漂亮的學生哭給他看。她要為生命獻出她本就不存在的面子。
變態到極點的考官不但喜歡她哭,還喜歡她一邊哭一邊道歉。
她要為她撒過的每一個謊言,
每一次不告而彆道歉。
變態的考官大人就一直輕柔地抱著她,偶爾會給她喂一口溫熱的水,然後聽著她到最後幾乎是胡言亂語的自我檢討。
那些珠子又圓又亮,也許當真是情到深處……或者被逼到絕境才會有這麼完美的淚花。
長夜漫漫,花瓣墜墜。一夜無眠。
…
寧枝醒的時候床鋪已經被人簡單地收拾過。
最為明顯的特征是那些珠子全部都不翼而飛。
秦以何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美人縮在角落裡裝死,他被這副鴕鳥一樣的可愛形象逗笑了。已經恢複成衣冠禽獸模式的秦家主把人撈進懷裡,然後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寧枝一邊喝水一邊偷瞄他的表情。
她第一次到最後嘗到了恐懼的滋味。不是那種突如其來的洶湧……而是細水長流,溫吞如玉,然後一點點把人逼瘋的邪惡。
太邪惡了。
她低著頭,又抿了一口水。
秦以何看著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就想笑,然後他突然開口:“有些鮫人是七天到九天,有些鮫人短一些,是天到五天。”
“寧枝…你需要我幫多少天呢?”
美人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瞬間。
她看著秦以何客氣禮貌的樣子,又想起這個人昨夜從始至終冷靜地一直逼問她問題的模樣,覺得分外割裂。
可是這種上課被老師點到的壓迫感十分嚇人。明明這個房間中隻有他們兩個人,寧枝卻好像被放在了萬人會場的最中心,在所有各色的注視之中給出自己的答案。
——秦以何跟她玩心理暗示
她看穿了男人的把戲,卻不可避免地仍然受到了影響。
優秀的騙子占卜師見乖乖學生許久沒有回應,於是耐心地又問了一次:“寧枝,你需要幾天呢?”
他輕描淡寫地好像在問寧枝今天晚上要吃幾碗飯一樣。
可是這個答案稍有不慎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寧枝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哪一個數字才會是標準答案……她覺得報1被通過的概率太小,如果報9,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每一個大於1的數都讓她眼前一黑。
最終……美人小心翼翼地伸出兩根手指,用一種謹慎的語氣商量:“兩天。”
“行嗎?”
就好像是初出茅廬的害羞學生在和地攤老板討價還價。
可愛又生澀。
畢竟寧枝以前上過的所有談判桌都沒有以這個為交易條件的。
秦以何陷入了沉默,氣氛變得非常安靜,好像連彼此的心跳都能輕而易舉地感知。男人自始至終都出奇地冷靜,相反,寧枝的脈搏在一點點加快。
這是兩個人心理素質的交鋒。
勝利的盆滿缽滿,
失敗的血本無歸。
如果寧枝最終撐不住主動加碼,那真的是欲哭無淚。好在她死守住了心理防線,直到等到秦以何挑眉:
“這樣啊……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就像是重要拍賣最後的那一錘定音,這場談判最終以雙方的妥協達成了結果。寧枝下意識鬆了口氣,卻聽見男人輕描淡寫地說:
“我還以為你一天就夠了。”
這是談判桌上最流氓的技巧,在確定報價後說垃圾話來挑戰對手的心態。
恰好此刻寧枝的心態非常、非常的脆弱。
美人一口氣沒喘上來,她直接一拳給了過去。比起脫水失力的她,鼎盛時期的秦家主顯然更加遊刃有餘,所以幾下就化去了那幾乎要置人於死地的幾招。
其實秦以何說的並無道理,那種古怪的、來自遠古血脈的燥熱在月夜降臨時又一次席卷而來。確實並非一天能夠結束。兩個人打著打著滾到了一起去。
寧枝掐著秦以何的脖子呲牙:“你怎麼不去死啊啊啊啊。”
秦以何扭轉乾坤將她的手按在頭頂,笑的囂張至極:“禍害遺千年。”
流光映水澄,
晶瑩如鏡台。
這一次,邪惡的考官大人變成了挑剔的珠寶商。這些高門大戶行事向來沒有心慈手軟,硬生生地要向可憐的賣珍珠的小女孩討要一個說法。
他的手很穩,舉起每一顆珠子對光。
逼問賣珍珠的小女孩用目測來判斷珍珠的大小、來源、生長地點和采摘時間。如果答不上來,他就會面色一沉,換一顆珠子繼續問。
珠寶商著實是個冷漠又刻薄的人,他有一盒珍珠,偏偏要一顆顆問去……一直問到他可以收集幾十甚至上百顆渾圓完美的珠子串在一起。
美人的長發披散下來,珍珠項鏈環繞著她的脖頸。
每當她彎折脊背微微後仰的時候,珍珠就會碰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月色如水灑落在珍珠上,讓人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名貴的珠寶更加珍貴,還是美人搖曳的影子更加嬌豔。
像裝點名貴的擺台一樣,珠寶被掛滿了雪白錦緞的每一處。壞心的珠寶商強迫著她聽著這些動聽又嘈雜的聲音。
然後一次次告訴她:“聽,你在哭。”
…
百奧賽圖的人也許永遠也猜不到他們的對手此刻一言難儘的“逃亡”生活。大抵他們都覺得勝券在握,隻等待回收報廢的係統。
“那個隨身係統裡會有很重要的資料……”
高層一直在尋找專員違規的證據,但是這個叛逃的係統把數據清理的太乾淨,恐怕隻有找到它的碎片才能夠還原真正的原始數據。
技術部的工作人員們並沒有把這個當作一個分外艱難的差事,將事情寫在計劃欄後就愉快下班過周末去了。
留下來值夜班的兩個人也因為今天是周五而顯得格外放鬆。
“你看什麼呢?”
“哦哦,古藍星電影解說。”
“你可真有情調,看這麼早的片子。古藍星人都滅亡多少年了……”
“害,你不知道。遠古生命也有遠古生命的智慧啊。”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也沒有特彆關注到電子光屏上的解說詞。看電影的員工起身去茶水間摸魚泡咖啡,另一個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刷起星際的內網論壇。
電腦字幕中的解說講的是古藍星時代非常著名的電影,《讓xx飛》。
電影的劇情非常精彩,充滿了懸念和意外。通過非常緊湊的劇情和鏡頭語言讓電影的呈現做到了儘善儘美。位影帝同台飆戲,陣容也堪稱無法複製。
其中有一句廣為流傳的台詞:“死人有時候比活人有用。”
這話在影片中的情節裡出現了次。
第一次,將死去的人又殺一遍安上了新的罪名。
第二次,讓旁人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從而擁有無限的自由
第次,用已經死去的人來傳遞錯誤的信息,或者換取新的價值。
“死亡”是一種狀態,一種活在人心裡的狀態。隻要活著,就一定會死。但如果彆人認為你死了…你就永遠活著。
聽起來有些哲學,所以兩個摸魚的員工也並沒有仔細觀看,直接點擊了切換。電影解說的相關推薦仍然是一部古藍星的作品《絞肉計劃》。
兩個員工對視一眼覺得大周五晚上看這個很晦氣。於是乎他們並沒有點開這個係統根據大數據推送的解說,直接切換了頻道,去看遊戲直播了。
周六不用野一如既往地有趣,兩個人笑的前仰後合。
又刷到一條,也許是因為點進了遊戲區所以推送了一個介紹大數據算法的科普視頻。兩個程序員的表情一言難儘,簡單看了幾眼。
【大數據能夠發現人類不曾察覺的相關性】
【比如一個社群內的一個人體重增加,那他身邊的人也大概率經曆著體重增長的情況】
【雖然科學對此沒有解釋,但是大數據發現了這個關係】
……這條視頻也被關掉了。
科普視頻中舉的例子在古藍星時代就在被用來證明大數據的強大,沒想到到了星際時代還是用的一樣的例子。
程序員百無聊賴地拖著下巴,繼續看周六不用野。
無人在意的辦公電腦上,大數據還在微妙地進行著運算。與電影相關的推薦相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電競圈的新八卦。還有競品遊戲的各種實況測評。
兩個電影解說就像是曇花一現,消失在了“猜你喜歡”的欄目中。
實際上,《絞肉計劃》並不是血腥的動作電影。它講述了戰爭時期的日不落帝國通過一個間諜完成假情報的傳遞,從而達到了成功登陸西西裡島的目標。這份假情報對後續的勝利起到了直接的影響,可以想象到這是多麼成功的間諜活動。
不管結果如何,這聽起來隻是普通的間諜活動。
但很少人知道,這個“間諜”在行動之前就已經身亡。
他用屍體的身份將情報帶到了同盟國,然後也正因為“他死了”,所以他身上的所有文件取得了敵方的信任。
《絞肉計劃》《讓xx飛》
這兩個不同國家不同時期所拍攝的不同題材的電影因為一些微妙的劇情巧合出現在了大數據的推薦中。可是技術部的員工們明明有無數次點開的機會,卻都逐一放棄了。
所以他們自然也從來都沒有想過
——肉餡已經布好,等待著魚兒咬鉤
…
秦家,距離荒誕的兩個晚上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寧枝大部分的時間都窩在房裡和333商議著對策。他們必須要選擇一個天衣無縫的數據排列方式。既能夠讓對方相信,也可以讓333順利脫身。
——這是最關鍵的一步
如果333剝離失敗,它需要面對的就直接是物理意義上的消亡。
可寧枝這些時日做這麼多準備可不僅僅是為了針對百奧賽圖,她有更直接簡單的方式,隻是因為小係統而選擇了plan B。
這是她的老本行,做起來也得心應手。
333還在焦慮如何能夠順利地被天道承認這是一個自然產生的新生命。它不想拖累寧枝,如果會讓宿主暴露在被天道發現的風險中,它寧願自己跳進修理廠。
但是美人從始至終氣定神閒:“我算了下,確實快了。”
小係統不明所以。
秦以何大概是出於某種心緒,所以很少出現。一旦踏進這個房間,總是帶著無數的稀世奇珍或者美味的糕點——這被333成為:邪惡老變態的懺悔。
寧枝吃了點東西,然後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來:“我要的商隊都到了嗎?”
秦以何嗯了一聲表示肯定。
然後也很淡然地表示:“這些商隊沒有從無儘海捕撈鮫人的活計。”
男人一邊自然地伸出手去幫她擦乾淨手指尖,一邊說:“想去哪可以和我說。”
「333: 這個老變態。」
他早就看出來寧枝想要找逃跑路線。商隊不捕撈鮫人,就根本不可能給她任何混入船上離開無名島的機會。
看寧枝隻是眨眼沒有說話,好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男人樂嗬嗬地幫她把差點蹭到食物的碎發用一個漂亮的珍珠小夾子夾了起來。低聲說:“你是怎麼被送到我身邊的,我當然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寧枝抬眼:“那你可真厲害。”
她把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抬手直接塞進了秦以何的嘴裡,看著男人怔愣的樣子,美人也笑的囂張——終於把煩人的嘴給堵上了。
良久,路過灑掃的仆從隻聽見家主院裡一聲爽朗的笑聲。
他們手裡還捏著苕帚,隻能眼觀鼻鼻觀心地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外人問起來,就說一句:家主和夫人伉儷情深。
庭院幽靜。
七月末八月初的時候正是最悶的盛夏。
秦以何不在的時候就會由秦崇久來陪她。這個二世祖朋友不少,為了哄寧枝開心每天都帶不同的人。當然,也有可能是怕他哥生氣的緣故,所以每一次見到寧枝的人都不是同一位。
可是他晌午帶來的朋友…寧枝日前見過。
二世祖扭扭捏捏地說:“嫂子,我這個沒出息的發小自從上一次見了你之後就一直還鬨著要來。我和他關係好,你可彆和我哥說啊。”
寧枝挑眉,說:“行。”
這個少年也算是俊逸,隻是眉宇之間偶爾透露著一點謹慎怯懦,倒折損了他的風采。可是孫銘恩並不在乎這個,他心裡已經緊張的要死了。
自從上一次見到秦崇久他哥的夫人之後,他每天都想起那抹粉色的身影。
是無名島和大陸上都不常見的顏色,那麼濃烈姝麗,和故作驕矜的大家小姐們又是完全不同的風采。雖然小姐們也有小姐們的美……但是那位鮫人夫人,更是美的清麗絕塵。
她為人客氣,偶爾也會主動搭話,說話間少年發現她不僅是空有容色,比之人族也完全不輸才學。聲音婉轉好聽……
孫銘恩日思夜想,可是也知道對方已經嫁做人婦。
他的心事被長姐瞧見問起,他這才害羞地道出事實,卻不想自家長姐一下子變了臉色,神情驚疑不定。
“你說…她也是條粉色的鮫人。”
對。
“嗯?長姐為什麼要用也?”
孫家是嫡長女當家,早在多年前他姐姐就已經跟著秦家做生意了。所以孫銘恩才能如此理所當然地成為一個不乾什麼壞事每天隻知道躺平的二世祖。
他姐顯然是知道什麼,在他的再催促下,姐弟二人還原了一個異常恐怖的故事……
原來多年前陪在秦家主身邊的也有一條桀驁不馴的粉色鮫人。隻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對方掉進無儘海中再沒有出現。
秦家主也變得更加冷酷無情。
長姐將他拉到屋子裡仔細問:“你見到的這位夫人,脾氣如何?”
“柔弱可欺。”
“她是怎麼被秦家主發現的?”
“說是擱淺被抱回來的……十天內成的親。”
他姐當時就捏緊了拳頭,語氣掙紮:“這個,禽獸啊。”
孫銘恩大概聽明白了這前後的邏輯,姐弟倆都是善良的人,說什麼都要在旁邊提醒一下這位小夫人。所以他厚著臉皮找兄弟,這才第二次登門。
看著秦崇久毫無覺察地去拿茶歇,孫銘恩壓低了聲音問:
“夫人,您知道家主從前的事嗎?”
寧枝沒反應過來,她知道的秦以何的“從前”可多了去了……不知道這孩子問的是哪一段。所以她茫然的神色就被孫銘恩理所當然地解讀為:她對秦家主一無所知。
少年攥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他…他以前也認識一條粉色的鮫人。”
寧枝的眼神變了一瞬間。
孫銘恩捕捉到了她神情一瞬間的不自然,心裡有了更可怕的猜測——難道,寧枝並非一無所知?
「333: 我猜到他想說什麼了。」
「寧枝:我猜你猜對了。」
「333: 你成替身了哇哢哢哢。」
「寧枝:未嘗不是好事。」
美人不自然地快速眨動著眼睫,放在代步工具旁邊的細白手指屈起,良久隻是僵硬地說了一句:“家主與我有救命之恩。”
孫銘恩倒吸一口冷氣,眼神一下子就從猶豫變成了無儘的痛苦。
這話說的太有寧枝的水準了。
孫銘恩明顯是帶著要拯救世界的心來的無名島。他本意也是為了讓寧枝知道所謂的“真相”。
可如果寧枝一直知道呢?
可如果他心中懵懂無知的小夫人一直知情,隻是為愛傻傻留在這裡呢?
他這個角度偶爾能窺見寧枝手腕上那些痕跡,但看顏色和深淺就知道男人的占有欲有多麼可怕。可是既然秦以何早就心有所屬,又憑什麼把寧枝當成…當成一個泄欲的玩物?!
這簡直,太禽獸了!
寧枝自始至終隻說過一句話,可是偏偏讓人遐想良多。
——家主與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是大恩,應該怎麼償還?她此刻對於這些惡心行徑的忍耐究竟是因為對恩情的執著還是對於恩人的特殊情愫。
「333: 你其實和秦以何挺配的。」
「寧枝:有嗎?」
「333: 他斷你後路,你毀他名聲。」
「寧枝:他值得 QwQ」
少年心中不平,見秦崇久尚未歸來,直接蹲在了寧枝旁邊——“你擱淺而來,當真願意被困在這無名島?”
寧枝心裡歎了口氣,傻孩子,姐的魚尾巴不好辦啊。
可是下一秒孫銘恩卻說:“孫家是傀儡師世家,你若想有人身…又有何難?”
少年看著椅子上的美人一下子好像看到了什麼希望。他心中更加確信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人身啊…
寧枝表示,你要聊這個她可就不困了。
秦以何這條線已經排除的差不多了,她最近也在糾結到底是留還是跑。隻是秦以何這個控製狂基本上海陸空都鎖的死死的,不給她一點選擇的機會。
333的事情馬上需要解決,
這些事要是在無名島上做那可真是難如登天。
瞌睡來了送枕頭,這個姓孫的小朋友真的來的好及時啊……
就像是這個世界知道她想做什麼一樣。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寧枝沒有在意。
秦崇久樂嗬嗬地回來了,對此一無所知:“你們說什麼呢?”
寧枝看著身旁剛參與大事件密謀,此刻心理素質極差哆哆嗦嗦的小二世祖,淡定地搪塞回去:“最近島上來了不少商隊,不知道都送了些什麼?”
秦崇久完全沒多想,直率地回複:
“哦,哥覺得天熱,給嫂子買了好多楊梅和荔枝。”
「333: 這寓意不太好,楊貴妃死在馬嵬坡了。」
「寧枝:學點好的吧。」
等和孫銘恩說完話後,她就回到了家主院。
男人也正如秦崇久說的那樣給她端了一杯楊梅荔枝飲。美人淡定地接過抿了一小口,然後哇的一聲吐了他一手。
秦以何嚇了一跳,完全不在乎她吐了什麼,隻是連忙上前扶住她,語氣焦急:“你怎麼了?”
他把人抱到床邊,然後看到寧枝神色有些懨懨的。
小係統也嚇瘋了。
「333: 啊啊啊啊怎麼了怎麼了,怎麼突然吐了?」
「333: 掃描也沒有問題啊,血壓正常,脈搏穩定,腸胃也沒有病變。」
秦以何抖著手抱著她,然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
神色變了又變,安頓好寧枝後便直接起身出去了。留下美人平靜地躺在床上,拉起被子捂住臉,被子團一直在顫抖。
她笑的要流出眼淚。
院落外,暗衛一五一十地稟告:
夫人照半月前確實嗜睡不少
夫人晨起的時候便犯了一回惡心
夫人下午吃茶歇的時候也沒碰最愛的桂花糕
……
秦以何站在那裡,隻覺得周身都像飄在空中一般不真實。他不敢告訴寧枝,甚至都不敢傳醫師前來。他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深愛妻子的男人,在這一瞬間經曆了人生中所有的大起大落。
秦以何知道的太多,所以此時比起這些事情更加擔憂的是——她如果知道,會高興嗎?
其實哪怕寧枝會想殺了他,他依舊覺得這一刻無比不真實。
男人第一次露出手足無措的表情。暗衛不理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主子怎麼了,他的視角隻能看到家主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捏緊。
「333: 急死我了,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在笑啊!」
「333: QAQ枝枝,你生病了嗎?可是各項指標沒有異常啊。」
小係統要瘋了,如果係統都查不出來,那寧枝的病可不是一般的嚴重。難不成是百奧賽圖的人篡改了她的數據?就算天道不承認它的由來也認了,她不能有事啊。
寧枝還是在笑。
她良久平複過來說:
“沒事,給你上個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