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 88 章 文案場面:人魚(5)……(1 / 1)

現代某學院, 影視賞析選修課。

大型的階梯教室坐滿了人,粗略估計也要超過三四百個翹首以盼的大學生。這門課是面向所有專業的選修課,所以很多非文學專業的學生聽不懂,向來是能逃則逃, 但今天這個主題基本上沒有人會錯過。

曆史權謀片《葉卡捷琳娜大帝》。

葉卡捷琳娜大帝是羅曼諾夫王朝第十二位沙皇。她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國公主, 到大公國繼承人的備受冷落的妻子。在丈夫繼位後不久, 她謀權篡位, 在後續三十四年間不斷擴張領土, 成為了和彼得大帝齊名的一代英主。

那句“如果我能活200歲,整個歐洲都將匍匐在我的腳下”就是出自這位女帝之口。

教授之前的幾堂課都在分析這個係列的前情, 而這一節課, 重點在於:

【謀權篡位】

老教授踩著上課鈴姍姍來遲,將放在鼻梁上的老花鏡稍微推了一下,然後翻開手裡的教案。

他是一個古板的人,依舊堅持使用紙質教材。教授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向下掃了一眼:“今天人很多嘛。”

台下的學生哈哈大笑,都是心領神會。

誰不愛爽文情節呢?

這部劇24集,前23集都在描述大帝早年淒淒慘慘戚戚的經曆……他們不想聽也是情有可原的。

老教授笑了笑, 問:“前23集講了這麼多, 遭到貴族羞辱、丈夫出軌仆人……其實都是為了一個目的服務的。你們不願意聽,也是潛意識裡發現了這種重複。”

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女生舉手:“您說的目的?指的是劇的製作方安排情節的目的嗎?”

難道前面大量描寫非常趕客的悲慘境遇是特意而為?

教授點點頭。

“因為她越慘, 你們就越希望她反抗……”

作為女子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稱帝, 她本人又並非是所在國家的原住民,而是彆國“和親”過來的小公主,還有她背負了可能謀殺丈夫的曆史猜測,可謂是buff疊滿。影視劇必須淡化這方面的負面影響。

“你要想寫英雄,你不能隻寫她的果決。”

“你要寫她的無奈,她的逼不得已, 她的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話音剛落又有人舉了一下筆,還是同一位敏銳的女學生,單看她記的密密麻麻的筆記就知道她對這門課有多認真。

“那您認為…實際上是這樣嗎?”

畢竟單看劇情來說,那個時候的葉卡捷琳娜二世如果不反抗就真的會被發配到修道院孤獨終老。所以她的篡位是“逼不得已”。可是這樣一位後世萬年流芳的野心家,當初乾這票大的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絲主動,全是被動?

老教授抬眼看了她一下,笑的更和藹了幾分:“我們是電影賞析課,不評價角色的原型。”

不過他補了一句:“文學有的時候是為曆史和政治服務的。”

女學生若有所思。

投屏的幕布上面已經開始播放PPT——

【篡權前夕:籠絡人心】

葉卡捷琳娜大帝得到了軍隊的支持,是因為她和軍官們的利益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一致。而劇中,軍官們也對她的悲慘遭遇知情,清楚她的不易。

這些原本該忠誠於她丈夫的士官,最終倒戈向她的這一側。

洞穴牆壁蜿蜒濕滑,曲曲折折通向深處。

孵化室內的新生鮫人最近學會了獨自捕獵,到了可以出巢的時間。整個族群都在期待著這些脆弱又藏著無窮潛力的小孩。

一個容貌普通的鮫人低著頭,提著手裡的袋子貼著洞穴的左側向孵化室走去。路上有其他同族看到他都是微微一愣,然後笑著打招呼:“朝,你回來了?”

有著墨綠色眼睛的鮫人沉默地點頭,沒有過多地和這些因為他還幸存而欣喜的同伴交談,隻是帶著這個黑色的袋子往巢穴的最深處走去。

十日前,一批前往魔界深淵的鮫人遭到了其他深淵種族的攻擊。

每五十年是魔界尊者權力更迭的時機,宋澤乾是半路殺出來的黑馬,自然動了不少人的蛋糕。就算口頭上拜服,恐怕也有不少人在背地裡蠢蠢欲動。希望這位小尊者在這屆大會之前出現一些“小意外”。因傷、因病不能出現……這事也就了了。

鮫人族為此也緊張起來,提前讓一支精銳出發去探探虛實。

果然,在途徑某一種深淵獒蛛的領地時就遭遇到了有預謀的突襲。十二條鮫人杳無音訊下落不明。其中,就包括了朝。

王已經吩咐了人去找,但是恐怕底下人都一脈相承了宋澤乾在這方面的隨意,因此並沒有非常上心。所有人都覺得,這批鮫人凶多吉少了。

可是現在竟然有一條鮫人活著回來!

他們經曆了什麼?

在朝出現在族群洞穴之後的幾刻鐘之內,接踵而至的關心就塞滿了他的靈識共感。可是他沒有回複其中任何一條,而是依舊沉默地低著頭。

他終於提著沉重的袋子來到了孵化室,裡面一條條小鮫人的眼睛都亮起了光,紛紛和他打招呼。

“朝…你回來了。”

“好久不見?你帶了什麼?”

“好想呀…我聞到了,是什麼?”

它們現在隻會說一些比較簡單的句式,所以還會不停地重複其他人說過的話。不過朝顯然也沒有在意,緊繃的神情終於放鬆了一點,然後講袋子裡的天才地寶拿了出來。

——是敖蛛的蛛絲

對於鮫人來說,這是能夠讓它們快速成長的大補之物。

有一條平日裡負責喂養這些新生命的鮫人恰好走進來,看到這袋蛛絲的時候眼睛一亮,忙問朝:“你從哪裡搞來的?”

有了這些東西,孵化室裡的這群祖宗也能快一點成年。

其實哪怕朝不分給這些小孩也是可以的,畢竟蛛絲連他們這些活了許久的老家夥也非常眼熱。見高大的綠眼睛鮫人一言不發,這個好脾氣的同伴笑了笑說:“哎呦,你對他們可真好。”

朝聞言似乎被觸動到了什麼心事,終於抬起頭來,鮫人輕輕勾了下嘴角:“他們是族群的希望。”

有著王的血脈又被母親孵化,這些鮫人生來具有王族的能力。他們其中最弱小的那一批也可以成為傲視群雄的高等血脈。

可以說,這一批孵化的卵決定了整個族群未來幾百年…甚至前年的變化興衰。

——他們,絕對不能有事

想到這裡,朝的眼神又變得複雜起來,尖銳的鯊魚牙因為內心的掙紮幾次差點露出凶相。如果有了解他的人在場,恐怕就會意識到,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你回來了?”

輕柔溫暖的女聲。

朝下意識地回頭,然後立刻匍匐在地,語氣虔誠:“母親。”

這是自秦家船難之後他們第一次重逢。

幽綠色眼睛的鮫人忍不住抬頭,眼裡墜了極濃的情緒。隻是他欲言又止良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兩個人就這麼相顧無言地站在整個巢穴最深處的角落。

朝的掙紮,落在了美人的眼裡。對方在觀察她,她也在觀察著這條打過交道的深淵鮫人。

在過去的一段日子裡,寧枝相對取得了占有欲極強的某人的信任,所以能夠自由地在巢穴中活動。朝回來的消息她也聽到了,所以

她不知何時獨自來到了孵化室的外面。

裡面的小怪物們聽到了她的聲音,一個個都紛紛躁動起來。

“媽媽……”

“是媽媽嗎?”

“是哦……是您嗎?”

它們天性狡詐,沒有向意識海中分享母親的行蹤,而是用沙啞的聲帶發出來自靈魂和血脈深處的呼喊。這些新生的鮫人從來沒有見過寧枝,或者說……他們隻能通過氣味來辨認。

朝跪在地上,微微向身後看去,孵化室的門半闔著擋住了裡面所有的視線。

被這麼一打岔,他沒有提起自己本來想說的話題。或者是因為再三權衡之後都覺得不應該由他此刻和寧枝去說。於是他話鋒一轉,反而詢問:“您不進去看看嗎?”

這些新生鮫人雖然和寧枝沒有任何血脈親情上的聯係,但是到底是由她孵化過的,所以她難道從來沒有想過看一看它們嗎?

美人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彎了下,似乎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平靜。

寧枝垂著頭,朝不會發現她眼底的波瀾不驚,隻能聽見她微微顫抖的聲音:“…你覺得?我有機會嗎。”

甚至她的後半句已經語氣低沉轉為了陳述句。

「沒有機會」是一個非常微妙的用詞,她沒有正面回應朝的問題——她本人想還是不想。

她隻是婉轉地解釋了沒有來看的原因:沒有機會。

朝的頭一下子更低了。

這一任王的占有欲超過了傳承記憶中有記載的任何一個統領。母親對於新生鮫人來說分外重要,不管再如何不滿,他們也不會阻止新生鮫人想要見孵化者的願望。

在童年時期的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暖的鮫人哪怕可以成年,也會變成沒有感情的冰冷存在。不相信族群、不相信血脈,也許會淪為深淵中失去理智的怪物。

——就像寧枝沒有到來前的那個模樣

朝剛剛經曆過生死,此刻身上還帶著傷。可是出於某種責任感,他還是第一時間來到了孵化室,將這些意外獲得的蛛絲分給新生鮫人。

他作為巢穴的管家之一,對鮫人族群的後代有著超越旁人的守護心態。

寧枝是特意守在這的。

她伸出手去輕輕撫在朝的傷口上,那些血痕因為鮫人的力量而奇跡般地愈合。雄性鮫人感受到溫暖的力量,一時之間情緒激動,竟然微微紅了眼眶。

“你辛苦了。”美人的粉色長發和金粉色的魚尾讓她顯得格外與眾不同。哪怕是在這個以容色著稱的種族中,她也是當之無愧的絕色。她的尾巴度過轉化期之後變得和尋常鮫人無異,凶猛的力量隱藏在漂亮的顏色下面。

但她微微垂眼、顰眉,隻會叫人忘了自然界中顏色最鮮亮的果實往往並不應該輕易入口。

朝被她突如其來的關心所震動。看著她沒有什麼表情的面容,他心中也是一痛。

——王的那些荒唐行徑,他們不是沒有聽說過

“您…您不開心嗎?”

他在說出這句話後一瞬間就立刻後悔了。母親開不開心並不是他能僭越過問的,更何況…血脈中對於王族的恐懼烙印在了骨髓中。他怎麼有資格去過問這句話?

寧枝顯然也是“一驚”。

她匆匆轉身向外走去,倉促之間隻留下一句:“算了,你好好準備吧。他讓他們明日就去清理敖蛛。”

美人什麼都沒有說,但她好像又什麼都說了。

朝在原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放在身側的拳頭微微握緊。讓新生鮫人去清理敖蛛?他們這些老人都九死一生才活著回來,王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已經瘋到連這些孩子都不放過了嗎?

轉角後,寧枝抬手揉了揉臉,把剛才那副痛苦哀怨的表演收起來了。係統空間內,已經長了許多腦子的小係統看的歎為觀止。頗有種又回到當年岑家時期的感覺。這幾天的戲真的太精彩了。

「333: 哇,這一招蒙太奇…你是真的狠啊。」

蒙太奇,一種電影的剪輯手法。

兩個無關的鏡頭放在一起呈現的時候會讓觀眾產生聯想,跟隨創作者的目的猜到某些更深層的內涵。

如果說她和宋澤乾有身手上的差距,可一旦真的讓她抓到機會挖陷阱,那個家夥在政治上的手段和美人比起來……還是太年輕了。寧枝和朝見面時,隻說了三句話,但是這三句話中所遞進的情感足夠扭轉整個局勢。

第一句:你覺得?我有機會嗎。

這一句暗示了她的無奈和逼不得已。

第二句:你辛苦了

這一句暗示她知道宋澤乾做的一切,心有餘卻力不足,除了幫助朝恢複傷口以外什麼都做不了。還是無奈,還是逼不得已。

最後,在朝突破身份詢問她開不開心的時候,她依舊沒有給出正面的答案。她說了什麼?

寧枝說:算了。

這是不允許提,不允許問,不允許她繼續不開心的意思。

如果宋澤乾在這恐怕都聽不出來她的意思,畢竟鮫人王每天傻嗬嗬地就顧著討她歡欣了。打死他恐怕也想不到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口中,他是這個形象。

然後再看寧枝在「算了」之後又說了半句話:他讓他們明日就去清理敖蛛。

這是她和朝的對話中唯一有信息的內容。

也是蒙太奇發生的地方。

她之前用情緒的暗示將宋澤乾打入了一個“暴君”的框架中,在最後用模棱兩可的事實,引出她真正的邏輯。

王瘋了,王禁錮她,她不開心,王要害這些新生鮫人。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表達過這最後一層、也是最深一層的含義。但是當其他三個條件成立的時候,宋澤乾的形象已經救不回來了。

寧枝給他挖了一個巨大的坑。

王讓新生鮫人去清理敖蛛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她表達的方法也是非常直截了當的陳述。可是當和其他條件擺在一起時,就會讓聽者主動去猜測宋澤乾的用意。

也許鮫人王隻是想曆練這些初生者;

也許宋澤乾沒有想那麼多。

但是在這一刻,他有、且隻有一個目的——他作為一個瘋子暴君,要害小鮫人們。

「333: 枝,你真的舍得。」

三句話,讓鮫人族背叛他們的王。

「寧枝:熊孩子總是要收拾一頓的。」

生不生氣是一回事,她結結實實被咬被關可是一筆賬。

美人漫無目的地在巢穴裡閒逛,偶爾會想起來當時在岸上的日子。她為了這個拯救目標可謂是嘔心瀝血,鮫人王的任務進度和鮫人族的複興有很大的關係,所以她一直有認真教宋澤乾那些權謀之術。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鮫人族現在有首領的話怎麼扶持自家小孩上位。

「寧枝:我記得我教過他這個策略吧…」

「333: 但他肯定沒想到你把這招用在他身上吧?!」

小係統在心中默默為鮫人王點蠟。

你說說你,你惹誰不好,偏要惹她……

寧枝慢悠悠地走過那個轉角,遇到了正在焦急等她的宋澤乾。男人見到她的一瞬間明顯放下了緊張,克製著自己的腳步努力平靜地牽起她的手。他已經在學會壓抑天性中變態的瘋狂,學會逼迫自己接受她消失在視線中的時間。

俊美的王族鮫人小心地勾起一個笑。

她這一次走了半個時辰,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站在這裡看著寧枝離開的方向變成望妻石。

其實他可以通過神識知道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可是宋澤乾忍住了……因為他覺得,她會生氣。

寧枝沒有反抗,從容地被他牽在身側。

“宋澤乾,沒有什麼人是離不了對方的。”她突然開口,同時覺察到對方握住她的手指緊繃著。寧枝還在試探——王族鮫人究竟是不是那個想將她困在這個世界的bug。

這也是她給他最後的機會。

宋澤乾沒有出聲,他隻是輕輕把頭轉向她,然後露出了一個有些討好的笑容。如果他是狗的話,應該在小心翼翼搖尾巴。

——狗是不可能願意離開主人的

寧枝看了他一眼,也笑了:“那我給你講愛麗兒的結局?”

宋澤乾捂住了耳朵。

一個高大俊美的鮫人突然露出這樣孩子氣的舉動,把寧枝給逗笑了。她看著鮫人王委委屈屈地呆在角落裡,隻敢伸出一根手指勾著她的小指。

宋澤乾是一條生在陸地上的鮫人。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是獨自一人度過的,沒有海洋,沒有族群,沒有所謂的孵化者。所以他對最後一項有著近乎瘋狂的執念,這是他的天性與本能。

深淵裡的怪物沒有全然學會正常的愛,雖然他在試圖改變,但顯然收效甚微。他已經做到了不會直說:“我想讓你留下陪我。”

但實際行動上卻踐行著這個觀點。

他有的時候真的不明白寧枝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問他同一個問題。他其實心中有一個答案,但是出於一些自私的原因不敢說出來。說假話,又害怕她會生氣。

——為什麼沒有人是離不開另一個人的?

他明明就離不開她啊……

「333: 熊孩子為什麼就是不正面回複呢?」

小係統知道寧枝費了這麼大的心力就是為了找到誰是那個產生了自我意識的角色,而他們唯一知道的線索就是這個家夥想把寧枝留在這個世界。

宋澤乾完美符合所有標準——偏執、變態、高占有欲、高敏感

他甚至不是念頭,他真的差點就把寧枝溺死在海裡了。所以小係統覺得,一百裡有九十八次肯定就是這個熊孩子。

相反,寧枝其實非常非常謹慎。她似乎一直都沒有確定小鮫人是不是那個壞家夥。333吐槽她是不是養出感情來了。但是寧枝隻是說:“我覺得,他想告訴我什麼。”但是出於某種原因…宋澤乾一直沒有給出答案。

寧枝的問題很簡單:如果有一天我死去,或是我離開這裡,你會怎麼做?

司耀和容和景的答案似乎更注重前半句:如果寧枝死去……

他們會相隨。

就像魔尊曾經做的那樣。

無論多少次他都會重複當年的那個決定。

可是寧枝的測試在宋澤乾這裡遇到了絆子。也許是非人類的緣故,他的感情比其他幾個人更加內斂和瘋狂,而且完全不擅長表達。

她已經旁敲側擊了無數次了,可是從來都沒有從熊孩子口中得到明確的答案。

「333:他死活不開口,還要你多做這一場局。」

「寧枝:明天就會有答案了。」

房間中,宋澤乾在發呆。

寧枝又一次提起了愛麗兒的結局,他好奇,但是他不想知道,因為他曾經很喜歡愛麗兒這個故事。

因為她口中的美人魚似乎和他是同一種生物,生活在海裡、人身魚尾、愛上了屬於陸地上的生靈。所以聽到船上的公主(他知道原本是王子)墜落到海洋裡的時候,他還是很高興的。畢竟這看起來像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終於擁有了完美的相遇。

隻是每一次講到這裡的時候他都會睡著,

並不知道這隻是故事的開始而並非結束。

在原本的故事中,愛麗兒救了心愛的人,可是對方還是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岸上。她為了融入,用嗓音換了雙腿,承受著刀割之痛來到陸地。她不擅表達,無聲的感情殺死了她,讓她在清冷的月光中按照賭約變成了泡沫。

——墜海隻是一次陰差陽錯的開始,哪裡是真正的結局?

隻是寧枝從來沒有講到最後,所以宋澤乾不知道。

他靜靜地坐在房間的角落裡,寧枝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去了。有人在意識海裡請求能否和他見一面,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他商量。

但是王族鮫人默默切斷了聯係,除了寧枝的事似乎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撐著頭,看著門的方向。

期待它下一次打開。

魔界尊者之會因為各大勢力內鬥太過殘酷,沒有一方願意以身涉險前往其他人的領域。

最終,這個過場被一致決定在水鏡之境中舉行。

各族各方勢力的首領在水鏡中齊聚,一同選出下一任尊者——是的,香爐裡的死灰複燃,對鮫人一族年輕的首領格外耿耿於懷。他們想要聯合起來借此讓宋澤乾讓出魔尊之位。

水鏡之境在黃昏時刻開啟,於拂曉之後結束。

可是直到殘陽如血隱入半山之中,鮫人、敖蛛還有幾個種族的人都遲遲沒有出現。

一隻魔虎有些不耐煩,邪笑一聲:“黃口小兒,不會怕了吧?”

在座的都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再不濟也是帶領族群在深淵割據幾百年的大魔。這句黃口小兒隻可能指的是那鮫人族的首領。

“傳承之力到底不是自己的,恐怕心虛呀……”一隻紅魔兔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是話卻對著老虎說的。

這些勢力雖然“共商大事”,隻怕背後也已經盤根錯節——各有戰隊。

蛇族的人哼笑一聲。

顯然對兔子諂媚的行為不屑一顧。魔虎勢力雖強,但是那邊還坐著一族的豹子,這兩家誰輸誰贏尚未可知。著急戰隊的人也是著急投胎。

樟靈花一族不知為何,也沒有出現。

它們是深淵植物中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實力強盛。據說還有一個老祖宗至今活在人間界,蜿蜒盤踞三百裡。

有些小族怕惹事生非不敢前來倒也罷了……樟靈花們在怕什麼?

時間一點點過去。

虎的耐心也在耗儘,它幾乎就差直接讓眾人推選它為尊者了。

突然,敖蛛族的人出現了。

接著是每一個遲到的種族。

隻是眾人都能夠看出來它們的行動異常僵硬。懂些門道的人都心中一驚,有了一個恐怖的猜測。

鮫人族姍姍來遲。

粉發的人帶著面具,做到了屬於“他”的席位上。因為鮫人“宋澤乾”繼承了魔尊的傳承,最中心的的位置自然也留給了它。粉發帶著面具的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地坐了上去,好像生來就屬於王座。

“哼,遮遮掩掩。”虎族不屑轉頭,冷笑一聲。

連各族相聚之日都不敢把面具摘下來,恐怕是貌醜無鹽,不敢見人吧!

下一刻,它的眼睛卻嚇得睜大了。

“諸位今日……”後面的話它再也沒聽進去,這這這,這是個女人?宋澤乾不是個毛頭小子嗎?怎麼會是一個女人代替他前來。

隻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嘲諷,就看見敖蛛一族站了起來:

“恭迎尊者…”

它們神色僵硬,眼神中閃爍著無機製的光,顯然是被鮫紗所控製——敖蛛,堂堂敖蛛一族竟然全軍覆沒?

下一刻,更恐怖的是那些遲到的種族,幾乎是同步起身跪伏在地——

“恭迎尊者。”

它們也被控製了?

短短一天之內……所有的種族都被鮫人打下來了嗎?

在場的眾人心中一陣惶然。

鮫人族千年前統治深淵的模樣還曆曆在目。隻是它們沉寂了太久,讓人忘記了這是一群怎樣嗜血的怪物。

被控製著的深淵種族都用一種狂熱的眼神看著它們的女王。她會改變鮫人族的命運。

虎坐在原位,不敢置信,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臣服於她了?

——不是還有樟靈花一族嗎?

他看著波動的空間水鏡,心中升起隱秘的期待。

誰料,樟靈花一族的長老自然地彎曲起觸手匍匐在女王的裙?腳畔,語氣恭敬:“大人,彆來無恙。”

虎族再也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了。

魔界的天變了。

鮫人族自重新有了王族之後就擁有了一批實力恐怖的高等鮫人,隻是似乎因為它們的首領宋澤乾誌不在此,所以從來沒有讓魔界其他的種族窺探到它們的真實實力。

這著實是一種浪費。

——直到鮫人族迎來了它們的女王

大多數不知情的鮫人都認為是母親接管了一部分事務,它們樂見其成,因為她似乎比王本人更加富有野心。

這是他們已經上百年沒有感受過的激動。

可是隻有少部分頂層鮫人知道,這次變革似乎並非一場自然的權力讓渡——而是一場政變。

“母親。”

朝是第一個站到同宋澤乾相反之地的高等鮫人。

新生的鮫人會無條件地追隨孵化者,所以它們甚至都不需要掙紮。這場混亂用最短的時間完成,甚至沒有影響鮫人族用一天的時間控製魔界大部分的種族。

如今魔界的權力更迭也塵埃落定。

寧枝回到了巢穴,有人恭恭敬敬地摘下了她的王冠,將權杖收好放進精美的匣子中。她一路獨行至孵化室,隻是此刻,裡面沒有新生的鮫人。

朝替她推開了門。

“……”

宋澤乾沒有說話。

寧枝也沒有。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前。

王族鮫人的生命、謀略甚至今天的地位都是她親手一點點教給他的。而她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用幾乎殘酷的手段奪走了它們。

可是王族鮫人一點都沒有什麼情緒。

他抬頭,還是清澈的眼神,好奇地問:“為什麼沒帶王冠呢?”他絲毫不在意那些所謂的權勢和地位,他隻是知道如果她盛裝華服會非常的漂亮。

——他還是懵懂的樣子,到現在也沒有欲望

或者說,他全部的欲望都給了一個人,在其他方面像是一張白紙。

寧枝的突然覺得很好笑,這個世界的設定給所有角色安排了既定的命運。鮫人出生就要當王、當尊者、當統一魔界的人。可是現在倒好像從始至終是她逼著他完成了一切。

「333: 不要想那麼多!我們問完就跑。」

宋澤乾主動開口了。

“枝枝,你今天開心嗎?”

他還是一副很好脾氣的模樣,他已經一整天沒有見到美人了,現在也不太關心其他的方面。枝枝很厲害,所以他想知道這是不是她的願望?她得到了權力,會不會願意留在深淵了呢。

他不太在乎什麼王位還是尊者,他評價事物好壞的標準隻是依照著她有沒有高興而言。

寧枝抬起的手頓住了,最終落在了他的頭頂,揉一揉:“我要走了。”

宋澤乾一愣。

他第一反應是:“啊…這樣嗎?”

他第二反應是:“那就兌現承諾吧。”

寧枝一愣,直到小係統提出才想起來她和鮫人的賭約——如果她能夠離開深淵,他就要給出他的命。

所以小鮫人有點委屈地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了她的匕首,塞進了美人的手裡,然後低下頭。

兩個人都是奇葩。

一個政變成功後竟然沒有收走失敗者身上的武器。

一個竟然連這樣的賭約也要主動兌現。

寧枝看了眼這把漂亮的匕首,細白纖長的手指將它抽了出來。寒光一閃,映出了她有些複雜的神色。俊美的男人低著頭扣著地上的菌毯,沒有注意到她探究的神情。

她又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如果我有一天死去,或者離開這個世界。”

“你會怎麼做?”

整個孵化室安靜了很久很久。

久到寧枝以為這一次依舊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小鮫人開口了:

“你說過,一個人不可能離不開另一個人。”

他笑笑:“可是我就是離不開。”

但你也教過我,愛是相互的。

如果一方不愛,是不能稱作相愛的。

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從始至終都是——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深淵,我隻能讓你離開。

畢竟,你又不會難過。

隻是我不想告訴你哦。

我怕你一知道,就會立刻離開我了。

“你殺了我吧,這樣我就不會哭了。”

珍珠滾在菌毯上,見證著不知道是誰在嘴硬。寧枝笑了一聲,將匕首釘在了牆上,然後突然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巢穴。

王族鮫人怔愣地呆在原地,看著寧枝的背影。

——騙子

——你又在撒謊

——你為什麼不殺我?

對他忠心耿耿的鮫人衝進來控製住了朝,卻看到地上散落的雪白珍珠。它們像是什麼也沒有看到一樣低下頭。

宋澤乾依舊坐在原地。

心好像空了一塊,像裂開了一般。

——你連賭約都不遵守

——騙子

海面,小係統瘋狂扣問號。

「333: 你真的相信了?」

「333: 不是不是…咱們就這麼跑了?」

粉發的美人遊了太久已經精疲力儘,她趴在礁石上大口喘息,突然視線一晃發現此處並非是一個荒島……她看到了碼頭船上桅杆的標誌。

美人說:“人總是在生命中不同時刻踏進同一個坑。”

小係統不明所以,直到看到了向這邊走來的人。

深淵在無儘海,無儘海上有無名島。

無獎競猜:無名島上有什麼?